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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福晉 第五章

一群的丫鬟包圍在身側,個個手上提著明亮的燈籠,方氏瞧著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和血跡,嘴角終于浮現滿意的笑容,但那笑容隨即掩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驚慌的神情,連聲喊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你們快去找找,大小姐人呢?」

圍在她身側的幾個貼身丫鬟,多少都知道方氏今日的設計,于是幾人互瞧了一眼,便開始驚慌失措的弄出極大的動靜。

原本安靜的深夜一下子嘈雜了起來,跟著一個院子接著一個院子,幾乎每個院子的人都被吵醒了,連早已睡下的闕遠山都被驚動,也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急急地往大女兒的院子趕去。

而這時闕飛冬的院子里早已燃起了許多的火燭,將原本被黑暗籠罩的院子映得宛若白晝,可除了外頭那具還溫熱的尸體和滿地的血跡以及被迷暈的丫頭之外,其余什麼都沒有,便連這院子的主子都找不著。

這和方氏的計劃不符,原本以為闕飛冬可能逃跑或嚇得躲起來,可偏偏方才丫頭們翻遍了這院子的里里外外,都沒找到人影。

所以闕飛冬不見了?

雖說以她的謀算,這丫頭無論是死是話,定當皆清白不再,郡王府不可能再要這樣子的娘婦,可是終究沒有捉奸在床,更鬧出了人命,讓她的心里非常不安。

她心中微嘆口氣,張口便厲聲要丫頭婆子們更仔細的在院子里頭找找,便見闕遠山從門外急急走了進來,她連忙迎了上去。

「這究意是怎麼回事?」闕遠山剛進院子,就見那具賊人的尸體,進了屋子,又見眼前一片慌亂,心中便咯 一聲,知道事情不妙,于是沉著臉連忙問道。

「妾身也不知道,原本妾身已經睡下,結果丫鬟婆子急急來報,說是冬姐兒的院子里有奇怪的動靜,便連忙來瞧,結果……結果……」

方氏故意將話吞吞吐吐,又不說闖進了賊人,倒是無限的遐想。

「奇怪的動靜……就是外頭那個男人?」聞言,闕遠山厲聲問道。

對于闕飛冬這個大女兒,他一向並不親近,又常被方氏挑撥,所以更加不喜。女兒這樣離奇的失蹤,再加上外頭還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闕遠山想到的卻不是女兒的安危,而是朝堂上那些同僚的異樣眼光,還有多羅恪敏郡王府指親之事,登時胸臆中怒氣叢生。

「是啊,老爺,這後院里妾身平素最注意門禁,方才妾身也派丫鬟們去看了,這賊人應該是從冬姐兒院子後方那扇小門進來的,那扇門平素都是鎖著的,若非有人刻意打開,是進不來人的。」

「那查出是誰打開的嗎?」

「方才冬姐兒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素菊已經承認,是照著冬姐兒的吩咐將門鎖給偷偷開了。」

「你說什麼?!」闕遠山聞言,不敢置信地低吼了一聲,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一場禍事原來是女兒自個兒招來的? 「老爺,妾身說的都是事實,素菊還說她打開了門後因為不放心,所以便偷偷躲在樹叢里頭,結果見著了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趁著夜色偷偷地進了冬姐兒的院子,不一會兒冬姐兒就跟著那個男人……走了。」

雖然情況不如方氏原先預期的,可和闕遠山生活了這麼多年,自是深知他有多麼的好面子,口中的話句句直指闕飛冬自己與人私奔。

「院子里那具尸體又是怎麼回事?」

「素菊說那是他們院子里的粗使僕役,只怕是不小心瞧著了不該瞧著的事,所以才會被殺人滅口……」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方氏才又開口說道︰「老爺,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冬姐兒,只怕她听說了咱們要讓她去替恪敏郡王府沖喜的事,所以這才……」

「讓她去沖喜怎麼了?難不成我這個做爹的還會害她?她一嫁進去便是郡王嫡福晉,就算將來恪敏郡王當真早逝,她也是名正言順的正妻,一輩子衣食無優!」

本來將女兒送去沖喜,闕遠山多少有些心虛,所以與恪敏郡王府定下婚約之後,他一直便沒見過這個女兒。卻沒想到,這個女兒竟做下這樣敗壞門風的事情,怎不讓他驚怒交加?

再加上若女兒與人私奔之事傳出,只怕郡王府的人不依不燒不說,還會連累到他的前程。

這樣一想,心中僅存的父女親情早已經涓滴不剩了,哪里又還顧得了女兒的清白聲譽,闕遠山連忙對著方氏交代道︰「去,派出府里所有的人給我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望著闕遠山這樣毫不遮掩的氣怒,方氏那描繪細致的唇兒微微地往上一勾。

找,她當然要找,不但要找,而且還要找得大張其鼓、人盡皆知。

等明兒個消息傳出去後,她就不信恪敏郡王府還會要這個名聲盡毀的媳婦。

想要沖喜,那也得問看看她答應不答應!

她能去哪兒呢?雖然逃過了眼前的難關,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無故消失,只怕一樣會讓方氏做文章。

闕飛冬的腦袋瓜子轉個不停,正努力的思索著該怎樣月兌離這樣的困境。

雖然在黑衣人的幫助之下,她免于被人當場「抓奸」,可是那院子里的情形也足以讓方氏將一桶一桶的髒水往她身上潑了吧!

想到這里,她的身上泛起了一陣陣的惡寒。

她……該怎麼辦?

因為慌得六神無主,闕飛冬完全沒有發現一路帶著她疾馳的黑衣人已經在一棟大宅前停住了腳步。

突然被杠上肩,又突然被放下來,陷入自己思緒中的闕飛冬即使雙足已經落地,卻仍完全沒有意識到,加上她的腳傷,于是黑衣人才一放手,她整個人就險些腿軟地倒在地上,若非黑衣人察覺不對,又伸手將她撈起,只怕她又要再跌一回。

「倒還真是嚇壞了。」

黑衣人這麼不打招呼的扛起與放下,還有失血過多,闕飛冬只覺得自己頭暈腦脹,然後那低沉醉厚的嗓音,蒂著濃濃的調侃,劃破那陣暈眩而來。

「這里是哪里?」好不容易終于站穩了,闕飛冬瞪著眼前的男人問道。

「恪敏郡王府後門的胡同。」

「咦! 」飛冬的眸起了濃濃的不解,不僅他為何會帶她來這兒,這個黑衣人究竟是誰?方才情況緊急,她沒時間細思,現在暫時月兌離了險境,她便忍不住地想要探知他的身分,又為何會在深更半夜時分,出現在闕家的後院……

這應該不會是巧合吧!

「你覺得現在除了恪敏郡王府,還有人能幫你嗎?」見闕飛冬猶豫地僵立原地,那黑衣人很沒好氣的說道。

「他們也未必能幫我吧?」闕飛冬吶吶的說。

恪敏郡王府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就算是要娶個沖喜的福晉,先別說家世地位,至少也得要有個清白的名聲。如今她迫不得已半夜出逃,她相信方氏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定會污蔑她的清白,使勁的將髒水往她的身上鈸。

她若就這麼大刺刺地去敲恪敏郡王府的門,人家會相信她的機會又有多少?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敲門?」黑衣人催促著還在考慮的闕飛冬,若非他不方便現身,只怕早就越俎代庖地去替她敲門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語氣里的心急引來了闕飛冬的懷疑,她抬頭看向那人,雖然還是只能瞧著他那雙黑黝黝的眸子,其余什麼也看不見,但她還是很認真、很仔細地看著。

「看什麼看,你若再不敲門,只怕就什麼都了。」

眼見著天邊漸漸泛起了灰灰的顏色,偏偏闕飛冬還愣在哪兒也不敲門,他只好粗聲催促道。

「你今兒會到闕家,還救了我,這並不是偶然吧?」

雖然這樣的想法很荒謬,可是闕飛冬卻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但……他是誰呢?

黑衣人簡直沒辦法相信,她現在還有閑心問他是誰?現在她該擔心的是天亮之後該怎麼面對這一切吧?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沒好氣的提醒闕飛冬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若是你再找不到人幫你,天亮以後你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我知道,但就算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你連這個也不成全嗎?」

這一回又一回的設計陷害,一次又一次的遍體鱗傷,有時候闕飛冬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現在的她只覺得疲憊,若非這世上還有飛夏需要她守護,或許這一回她就會趁勢遠走,再也不回到那髒污一片的闕宅。

她的肩上還有責任,她自己如何都無所謂,卻不能讓飛夏也成為犧牲者。

扯了扯唇角,闕飛冬笑了笑,那笑卻虛無得彷佛只是為笑而笑,只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些什麼。

瞧著那抹勉強的笑,黑衣人的眸心似是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但又隨即掩去。

「既然知道,就該奮力反抗,即使到時候真的輸了,也能輸得心甘情願。」

聞言,闕飛冬一愣,原本望著郡王府而生的絕望,被他這簡單的一句話打散,彷佛生出了一點點的希望。

但……這真的是有可能的嗎?眼前明明怎麼瞧都是一個死局,她又如何能為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來呢?

她還能有機會反敗為勝嗎?

「去做吧,你應該不是那種遇到挫折就放棄的人,記著,從現在開始,你並非孤單一人。」

耳畔響起了黑衣人那悠然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就像敲在了她那死寂的心上,然後敲出了一絲的生機。

是啊,她還有飛夏,怎麼能放棄?

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她都不能放棄!

想通了這點,原本喪氣的她猛地抬頭,眼前哪里還有那黑衣人的蹤影,但隨著天邊的陽光越見清晰,她知道自己再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延了。

深吸了口氣,她踩著堅定的步伐上前幾步,拉起了環扣,然後開始有規律的敲了起來。

饒是只有一絲絲的機會,她也絕對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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