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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樂 第十章 雲貴妃野心不息

坐在鳳天磷床邊,雲貴妃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激動。

她以為自己完了,這輩子再無翻身的可能,沒有兒子依仗,自己永遠甭想成為最尊貴的女人。

這些日子她無助頹喪,她想,就這樣了,夢想成灰,人生無望,怎麼都沒想到會否極泰來,磷兒竟能熬過這一關,這是否代表老天爺終于願意站在她這邊?

昨天磷兒清醒的梢息傳來,她就想出宮。她想私底下對兒子說︰「不怕,母妃還有不少暗力可以助你走上位。」

可惜皇後不準,那個和她作對一輩子的賤人!

沒關系,流幾滴慈母淚皇上便心軟,願意竟帶她走這一趟。

出宮時,她想到皇後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就忍不住想笑。

她相信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未蓋棺,豈能論定她是失敗的那一方?!

想到這里,雲貴妃笑容更盛,緊握住兒子的手,眼底充滿不服輸的倔強。

她沒發現鳳天磷的笑凝在嘴角,像是嘲諷似的。

死過一回,所有事他都看清也看淡了,母妃的野心未熄,只不過他再也不是那個會受擺布的兒子了。

皇帝輕拍鳳天磷的肩膀。

磷兒是自己所有兒子當中樣貌最好、天分也最的,他早慧、敏銳,三歲稚齡就能把三字經倒背如流,當時太傅們都看好他。

只是磷兒不適合當皇帝,他太重感情,太容易受身邊的人支配,否則以他的聰明才智,怎會看不出那些親人們對他有所圖?

可最終他仍然選擇相信,願意配合他們,這樣的人必會受情所困。

若是個平凡人倒也無妨,喜歡的便親近,不喜的便遠離,即使利益被侵佔也無所謂,反正以他的聰明才智,大可以從別處掙來更多利益,問題是……

身為帝君,這樣的特質不被允許。

皇帝心里有國無家、有民無親,不能有私心、不能太偏頗,看待大臣不能有個人情緒,一切必須以國家及百姓為出發點。

就像李世民與魏征,盡管魏征曾經建議李建成早點殺掉李世民,盡管魏征直言上諫,經常觸怒龍顏,可若非李世民拋棄個人喜惡,願以魏征為鏡正己身,怎能成就後來的貞觀之治?

他可以想見,若將那位置傳給磷兒,朝堂早晚會被夏氏把持。

這些年仗著雲貴妃受寵,夏氏驕恣囂張,把自己當成民間皇帝,無限制擴權,不管是哪個部門都伸手掌控,到處安插自己人。

皇帝悶不吭聲,對雲貴妃更寵愛,對夏氏更多封賞、更看重,他用捧殺令夏氏落馬。

他這樣做的同時,也擔心磷兒會中箭下馬,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磷兒能成為祁兒的左右臂膀,兄弟齊心,為天鳳開創盛世太平。

他曾經歷過朝政動蕩、百姓流離的痛苦日子,不願意舊事重演,所以他細細布局,企圖在祁兒上位之前一一拔除奸佞,讓祁兒順利接位。

他想著自己正值春秋鼎盛,奪嫡尚早,沒想到夏氏等不及,嵐兒更等不及。

嵐兒……他以為這個平庸無才的兒子只能當枚棋子,事後平平安安、庸庸碌碌地抱著富貴走完一生,沒想到嵐兒野心之大,竟想當那個掌棋人,背叛真心待他的磷兒,逼得磷兒與上官檠墜崖,長達一年之久。

想起那一年,皇帝心力交瘁。

幸好祁兒夠堅強,頂著風風雨雨走了過來。那一年中,夏氏滅了、嵐兒死了、雲貴妃病了,而祁兒用能力證明他足以擔當起朝堂大任。

幸而奇跡似的,上官檠和磷兒被找到。

他曾經因為磷兒的生死不明而震怒,然而事後他卻又慶幸萬分,因為磷兒和上官檠的失蹤,讓他們順利從逼宮之禍中月兌身。

他樂于見到祁兒和磷兒修補關系,樂于見他和上官檠成為祁兒的助力,但凡當皇帝的,誰不想自己的江山千秋萬代?!

沒想到才過幾天安穩日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磷兒昏迷在官道上,太醫束手無策,他只能派人貼出榜文廣召天下名醫。

三個月……他以為自己就要失去這個兒子,太醫院傳來的消息從沒有好過,哪知一個剛及笄的女子,竟能將磷兒從鬼門關前給拉回來。

但願磷兒走過了風風雨雨,將來萬里無雲。

皇帝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磷兒往後定能順利安康。」

鳳天磷點頭,懂得父皇的言下之意。

時候他只將父皇當成皇帝,可以討好、可以高捧,卻不可以放入真心,因此他無視父皇對自己的慈愛,只在乎母妃對自己的殷殷期盼。

他謹記天家無情,唯有利益相許,將太子當成假想敵、二皇兄當成親兄弟,結果證明他蠢得可以。

他曾經因為被背叛而難受,曾經對母妃失望,然而不知是不是死過一回,那些感覺……全淡了,他不再哀愁憤怒,對于喜怒京樂、對于感情所系,他淡得無法感受,彷佛連暴躁都變得幼稚可笑。

雲貴妃接下話,「皇上金口,從此以後磷兒必定一帆風順。」

「這回可把你母妃給嚇壞了,往後別亂跑,留在京城里多陪伴你母妃。」

「是。」鳳天磷朝母親望去,望見她臉上的,嘆道還不歇手嗎?

他眉心緊蹙,眼睫微垂。

鳳天磷的回答讓皇帝訝異,還以為他會竭力反對,這孩子性子跳月兌,在京城哪待得住?

這話不過是安慰雲貴妃,沒想到他竟毫不猶豫地應下。

「好孩子,總算是想清楚了。」雲貴妃深感安慰。

過去她老要磷兒待在京城討他父皇歡心,他反駁說男兒志在四方,若無多方歷練,怎承擔得起社稷江山?

這冠冕堂皇的話讓她無法拒絕,如今莫非是遭遇生死才想得透澈?那麼他是不是願意再次努力,為將來拼搏一回?

存著試探心思,雲貴妃忙問︰「既然如此,就趁著人在京城挑門好親事,讓母妃也享享含頤弄孫之樂?」

「這話有理,磷兒年歲不小,朕在你這年紀時,身邊都有好幾個兒女了,成家立業是身為男子的責任。」

「是。」鳳天磷不帶表情地應下。

「磷兒有沒有看上哪家閨女?說說,父皇會為你作主。」

哪家閨女?紀芳?他在腦海里搜尋曾經見過的名門淑媛,突地,那張慘白的面容在腦海間一閃而過。

賀孟莙,將他從閻王殿里拉回來的女人。

他想起她為自己號脈的白手指,想起她眼底的淡定,穩定的心跳忽然快了些許,這是……中意?

不會!女人拋頭露面已是不該,又是個女大夫,那樣的身分怎配得上自己?

把孟孟從腦海里剔除,鳳天磷回答,「沒有。」

雲貴妃笑道︰「磷兒覺得薛尚書的嫡女薛蕾如何?她琴棋書畫樣樣通,是個博學多聞的才女,母妃見過她,風姿綽約,貴典雅,家世、樣貌般般都配得上,更別說這回是她在官道上發現你的,若不是緣分,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薛尚書?鳳天磷心底一陣冷笑,他才剛清醒呢,母妃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為自己張羅勢力,果真是不死心。

無妨,他倒要瞧瞧一個小小的薛家能翻出什麼大風浪。

鳳天磷勾起唇角,抿出一臉譏笑,「父皇、母妃作主便是。」

雲貴妃喜出望外,過去她數度想以聯姻為兒子鞏固勢力,但磷兒什麼都好談,唯獨在這件事倩上頭始終不肯松口。

她以為兒子還惦記著賀小六,不敢逼迫,沒想到……是生死一遭,兒子想得透澈?他知道夏氏已滅,自己需要更多的助力,方能成就大業?

鳳天磷的點頭讓雲貴妃滿意極了,卻讓皇帝深感意外。

這孩子對婚姻無比固執,沒想到……

薛家?看一眼雲貴妃,皇帝神色不豫。

他對鳳天磷說道︰「此事先不急,還是等你身子痊愈再談賜婚。」

立在一旁魏總管接話,「皇上、娘娘,可想見賀姑娘一面?主子爺能救回來,賀姑娘功不可沒。」

皇帝與雲貴妃對視一眼,點點頭,「宣。」

那日孫公公命人進宮傳話,說賀孟莙為救三皇子,險些掉了半條命,方才入府,孫公公還特地上前遞話,說賀孟莙整整昏睡一天,一醒來便又進屋為磷兒施針。

魏總管轉身,讓侍衛李強將孟孟請來。

孟孟跪在皇帝跟前,態度依然淡定,不因喜而喜,不因悲而悲,整個人淡得像一汪湖水,清靜、干淨得令人心喜。

「抬起頭來。」雲貴妃說道。

孟孟抬頭,清妍的五官討人喜歡。

看著救回兒子的恩人,雲貴妃滿面笑意,「賀姑娘長得真好,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待宮女扶著孟孟走到雲貴妃跟前,她褪下腕間的滴翠玉鐲套在孟孟手上,「這次的事讓姑娘費神了,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孟孟朝雲貴妃望去一眼,這算……銀貨兩訖?

她輕淺一笑,退開兩步,輕聲道︰「多謝娘娘賞賜。」

見她行止有度,皇帝點頭,問道︰「之前的犁城瘟疫,是你發現的?」「回皇上,是。」

「若非你發現得早,這場瘟疫不曉得要折多少人進去。」皇帝感嘆,三十年前那場瘟疫,直至今日依舊讓人膽顫心驚。

「民女僥幸巧瘟疫病患者,是皇上鴻福,太醫院盡心盡力,才能及時阻止災禍。」她不願居功,對名利看得很淡。

皇上捻須而笑,細看眼前縴細小巧的女子,她的長相不過清秀,但渾身上下散發出流水般的溫柔淡然,尤其是那雙眼楮,不驚不懼,沒有對上位者的敬畏,唯有教人舒服的沉穩淡定。

這樣的一雙眼楮像極了老賀的女兒,自己曾經允諾過,他為自己保住邊關,自己會竭盡全力照顧他的女兒。

可是……他失信了,他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唯有對老賀滿心羞愧。

雲貴妃笑道︰「瞧瞧,這張小嘴真甜,光憑這幾句話,皇上就得好好賞賞。」

皇帝笑問︰「不知賀姑娘可曾訂下婚約?」

此話一出,雲貴妃心下微悚,難道皇帝把那個臭道士的話給听進去了?

不行,磷兒終于想通聯姻的好處,除了薛家之外,她還盤算著鄭家、吳家閨女,夏氏已滅,磷兒需要助力方能與太子相抗衡。

一正妃、兩側妃、四個姨娘,每個位置她都要換到最好的東西,她必須仔細盤算方對得起自己。

雲貴妃腦子轉得飛快,一口氣接下話,「都說夫妻同心呢,皇上和本宮想到同一處去了。」她轉頭望向孟孟,揚聲問︰「不知賀姑娘可知道濟善堂的于文謙?他與姑娘都在犁城瘟疫中立下大功,如今已是堂堂三品太醫,日後前程不可限量,既然兩人都是習醫的,若能玉成好事,日後夫唱婦隨定是一段佳話。」

孟孟眉心微蹙,雙手握拳,指甲陷入掌心間,只是臉上不見波瀾。

突然間,惡鬼的尖銳笑聲揚起,咻地,他飄到孟孟身側,對著她的耳朵說︰「看清楚了嗎?這就是生下鳳天磷的女人,鳳天磷的婚姻不只是婚姻,它還牽扯到無數的利益權勢,有雲貴妃在,你永遠不可能嫁給鳳天磷。怎樣,想清楚了嗎?還要繼續為他牲?或者說……就讓他像這般,一生一世當個不完整的男人?」

寒意竄上,孟孟強忍著回頭的。

孟孟刻意忽略,鳳天磷卻忽略不了,他倏地張眼,望向孟孟身後。

那團陰影的顏色更深了,他感覺到陰寒的死亡氣息,感覺周遭變得微冷,感覺孟孟又開始恐懼冒冷汗。

他微眯起眼,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孟孟不回頭,鳳天磷則是看不清楚,其它人連感覺都沒有,惡鬼被完全忽略,可是他沒有生氣,一雙充滿血絲的眼楮定在孟孟身上。

許久後,寒氣收斂,他飛回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孟孟,看著她的耳垂處那兩點朱砂似的紅痣,笑了。

皇帝板起臉,冷冷望向雲貴妃。他知道她心中的算計,但這回他再不會任由他人挑撥,引得兄弟倆鬩牆。

這段日子鳳天磷先是墜谷,後又病得莫名其妙,京城太醫多不勝數,卻各個束手無策,在所有人都頭放棄時,京城出現一號人物。

晁準——一個在四方游歷的道士,說話風趣、見識淵博,所思所想撼動人心。皇帝是在出宮探望鳳天磷病情時遇見晁準的,寥寥數語,他便吸引了皇帝的注意,邀他進宮,他亦不推拒。

就這樣,晁準在宮里住了將近半個月。

有趣的是,身為道士,他不說經祈福,也不行道家法術,只論天下大道、朝堂局勢,偶有泄露天機之語。

一次、兩次叫做踫巧,但接連三、五次,他預言之事盡皆發生,誰都要多想幾分。皇帝有意封他為國師,晁準推拒了,只道他與皇帝只有十數日緣分。

他說︰「緣起,相遇;緣滅,相離,強行留下只會磨滅善緣。」

那天晁準進御書房向皇帝辭行,恰逢盧太醫進宮稟告鳳天磷的病況。

盧太醫斬釘截鐵地說道︰「臣無能,至多三日,三皇子撐不過了。」他恭請皇上見三皇子最後一面。

愁雲慘霧的場景,晁準卻笑容滿面,說道︰「三皇子命格清貴,只是尚未踫到有緣人,那人一到,包準藥到病除。」

此話引得盧太醫嚴重抗議,直道他怪力亂神、行鬼祟之道。

晁準不與他爭辯,輕笑道︰「您老說三日是吧?咱們約定,若三日內三皇子死去,老夫代您老受罰;若三皇子在三日之內清醒,您老每月義診三日,為窮苦百姓看病。」

倘若三皇子死去,身為主治大夫的盧太醫自然躲不過責罰。他年事已高,幾棍子下去……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求別殃及家人,這會兒有人跳出來代他受罰,他豈有不允之理,當下便與晁準擊掌為誓。

晁準的篤定讓皇帝心底存了一絲希冀。

就這樣,原本要離開的晁準在宮里多待幾日,直到昨天磷兒清醒,丟下一句,「看來這位姑娘就是三皇子的有緣人。」

既然賀孟莙是磷兒的有緣人,為了磷兒著想,身為父親,他該為兒子把人給留下,可是雲貴妃竟在此刻提及于文謙,她心里在想什麼?

一個薛蕾不夠,還需要幾號「薛蕾」來湊?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就是想為孟孟和于文謙牽線的雲貴妃也感到氣氛不對,而鳳天磷……他不舒服,胸口有什麼東西頻繁戳刺,一下一下的痛,痛得他皺眉頭。

他討厭「于文謙」這三個字,討厭母妃為賀孟莙做主,至于理由……他不清楚,只是呼吸漸沉,臉色不豫,臉龐透出些許蒼白。

孟孟抬頭,平靜回答,「民女感激娘娘好意,但舍弟年紀尚稚,仍需要民女傾力扶持,民女曾經答應過亡母,要照顧舍弟至成年再論婚嫁。」

雲貴妃看了一眼安靜的皇帝與兒子,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兩人都不說話,莫非父子有同樣心思?

想著這樣不行,她問︰「賀姑娘的弟弟多太?」

孟孟答,「回娘娘,舍弟今年十歲。」

雲貴妃放下茶盞,抽出雲錦做的帕子拭拭嘴角,而後說︰「才十歲?若是等他成年……蹉跎到那時候,賀姑娘得錯過多少好姻緣?依我說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于太醫人品好,不至于不肯扶持小舅子,要不,本宮幫你問問于太醫的意思?」

雲貴妃的堅持讓皇帝臉色更加難看,但皇帝未開口,鳳天磷已搶先發話——

「母妃作媒作上癮了?萬一結親不成反結仇,兒子豈非恩將仇報?」

冷冷的語氣配上冷酷的表情,鳳天磷阻斷雲貴妃的後語。

鳳天磷的態度讓雲貴妃皺眉,兒子這是……莫非他當真瞧上賀孟莙了?

倏地,她轉頭望向孟孟,森寒的目光像兩支箭射向孟孟胸口。

「呵呵,惹上雲貴妃,你死定了。」那惡鬼幸災樂禍。

尖銳的聲音像鐵絲鑽人心,孟孟緊咬牙關,強忍顫栗。

孟孟盯著床邊的惡鬼,他坐在床頭,對著她冷笑。

他不再用張揚恐怖的鬼臉對著她,恢復「正常」的他其實長得不算差,端端正正的五官,有幾分儒生氣息,只是那雙眼楮里有著藏也藏不住的陰沉。

他不是個丑惡的鬼,但是孟孟怕他。

孟孟不確定為什麼,只是他每次靠近,她便忍不住心生恐懼,好像……他一定會傷害她,一定會害她死于非命的感覺……

這種沒有理由的恐懼出自直覺,而她的直覺一向準得教人心驚。

「不快點嗎?你只剩下二十六天。」他朝她挑眉,明明笑著,卻令孟孟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孟孟滿臉為難,她真的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做這種事。

「不想與鳳天磷立賭約的話……沒有好戲可看,那我要先走?」他恐嚇似的起身往外走去。

「不,你、別走!」孟孟搶著上前。

他沒停下腳步,直接從孟孟身子穿過。

那一刻,她冷得牙齒打顫,覺得自己似乎變成冰塊,從骨子里透出來寒冷。

他穿過牆,不超過十患,又轉回孟孟跟前,嗤笑問︰「說句實話,你是想留我,還是想留下鳳天磷的一魂一魄?」

孟孟張口結舌,無法回答。

惡鬼無奈輕嘆,讓他拿她怎麼辦呢?

她還是一樣啊,一樣無法對他說謊話,一樣為著鳳天磷左右為難、手足無措,歷經兩個生世都沒有改變,難道這就是情比金堅?

真是教人厭惡,他寧可她說些安撫人心的謊言,寧可被她欺騙。其實男人要求的不多,不過是想要一點點溫存,即使那只是女人的虛偽。

生氣了,惡鬼望向她,眼底一點一點凝聚起紅絲,不久後,血紅的眼珠子冒出火光。

「今天之內你不向鳳天磷提出賭約,我們的交易就此結束。」撂下話,他飆出孟孟的房間。

看著他穿過的那片牆,她真的想不出來,他為什麼非要做這種要求?只是想看她傷心嗎?她不懂……

月霜、月華正在耳房里整理皇上的賞賜,宮里賜下不少珍寶給賀姑娘,還有不計其數的黃金白銀,這下子賀姑娘幾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她們不嫉妒,那是姑娘該得的,主子爺可是皇上最疼愛的兒子。

月霜把金子封箱,在冊子上記下黃金五百兩。

「這些東西加一加,怕有近十萬兩。」月華道。

「還沒完呢,太子、太子妃、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皇太後……宮里的貴人,誰敢不表現一點心意?這幾日,東西定會陸續抬進府。」月霜接話。

就算無心,只是演戲,也得好好演給皇上看吶。

「太子爺昨兒個就來過了,今天還會來嗎?」月華問。

「主子爺昏迷不醒時,太子爺都隔三差五地來了,現在爺清醒,他怎會不來?我看,太子爺很看重咱們家主子呢。」月霜信心滿滿。

「這些年主子爺一年到頭難得留在京里,總馬不停蹄地到處替皇上辦差,哪件事不是辦得漂漂亮亮的?主子爺的能耐無人能及,日後定會成為太子爺的股肱之力。」說起她家主子爺,月華滿肚子崇拜。

「听魏總管說,皇上有意為主子賜婚。」

「對,是薛尚書的嫡女,薛姑娘的美貌和才華名滿京城……」

兩個丫頭一面把宮里的賞賜登記造冊,一面說著閑話。

兩人越講越起勁,沒發現聲音大了,傳至隔壁房。

孟孟無意偷听,但她確實听見了。

賜婚?薛蕾?因為她從官道上數回鳳天磷嗎?

原來命運是這樣安排的,鳳天磷非要娶救命恩人為妻,只是那個恩人不是自己。

有點不公平呢,不過……早就知道的,知道鳳天磷成為三皇子的那刻,他們之間的可能就斷了線。承諾不能算數,過去不能納入記憶中間,那七十六天是他們所有的緣分。

既然是早已知道的事,怎麼還能憂愁傷心?

她不該為難自己,她該笑著祝他幸運,雖然未來已經失去交集,她還是願意他過得比自己更愜意。

只是……那個「他」太強人所難,讓她不得不為鳳天磷的未來違背心意。

如今是八月桂花開的季節,鳳天磷屋外頭種了好幾棵樹齡超過十年的桂花樹。

他不喜歡桂花,喜歡桂花的人是小六,他答應過她,出宮建府時,一定要在屋外種上一排。

他不止種一排,而是種了很多排,在每個院子里、每間屋外。

種下桂花樹那天,他滿心期待著小六成為他的新娘,但小六死了,他無法在到處都是桂花樹的家里生活,所以經年累月往外跑,任桂花年年開、年年落,一年一年獨自芬芳。

孟孟在屋外站了好久,看著那排桂花樹,不知在想什麼。

李強想催催她,被李新阻止了。半晌,孟孟一笑,問李強,「這桂花可以采嗎?」

「姑娘想要?」

「我想做桂花酒和桂花釀。」

「行!明兒個我發動府里的人給姑娘摘桂花,姑娘需要多少?」

「你們想吃多少便摘多少。」孟孟回答,心里想著自己也該傳個口信給楊嬸,讓她多做一點桂花釀,那是憶憶的最愛。

「要給我們吃的?」李強搔搔頭,笑得憨厚。

孟孟姑娘人真好,連這個都想到他們,決定了,除主子爺屋外這一排之外,明天讓人把府里的桂花全摘下。

孟孟進屋時,鳳天磷覺得桂花香好像變得更濃烈了。

甜甜的香和她身上恬淡的氣質,讓人心情輕松,她是個能讓人感到舒服的女子。

孟孟走到床邊,對鳳天磷說︰「請三皇子伸手,讓我為您號脈。」

他不是個合作的病人,她分明讓他在床上多待幾天,可她早上才說,他下午就離床,屋里、屋外到處亂逛。

魏總管一顆心惴惴不安,偷偷跑來問她,「主子爺這樣做,打不打緊?」

身子是他的,他說不打緊,誰敢把他拘在床上?

鳳天磷伸出手,擱在桌面上。孟孟拉開椅子,坐在他身側,又細又修長的白皙指頭搭在他的腕間。

她專注,他無語,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起她的發絲輕揚,桂花香再度濃郁。

鳳天磷注視她微翹的眼睫毛,細細長長的柳眉,小巧的鼻子和粉女敕的櫻唇,她不美卻耐看,鮮少有女人靠得這麼近,他還能夠容忍。

片刻後,她松開手說︰「恭喜三皇子,您恢復得很快。」

鳳天磷撇撇嘴,沒有回答。

他不說話,她怎麼順勢開口?而那惡鬼又蹲在屋梁,等著看好戲。

不能讓惡鬼走掉,她只能……

孟孟深吸氣,用力咬唇,貝齒在下唇留下一排印子。

豁出去了,她咬牙道︰「三皇子想不想報答小女子的救命之恩?」

鳳天磷挑眉,突然間起了興致。

她這是在要求他「涌泉相報」?他抬下巴,露出略帶邪氣的笑容,語氣中帶著嘲諷,「我以為宮里的賞賜已經夠多了。」

「那是旁人的感激,三皇子的呢?您才是主角。」話一出口,她就恨得想咬舌,這話說得真槽。

貪心不足?好啊,他倒要看看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所以呢?你要什麼?」

「我想……想與爺打個賭。」

「打賭?」

「我賭未來一個月,您會愛上我。」這話之于一個女子多麼難以啟口?但她不顧廉恥地說了。

孟孟說完,臉瞬間炸紅,視線定在他臉上,猜測鳳天磷的反應。

他會暴怒,命人把自己拉下去打板子嗎?會輕蔑一笑,譏笑她不知廉恥?還是冷冷地問她「憑什麼」?

心在胸口鼓噪著,她不安惶恐,驚懼在骨血中蔓延,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了。

鳳天磷漂亮的丹鳳眼揚起,她要賭,他會愛上她……嗎?這個賀孟莙真有意思,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敢不敢賭?當然,她都敢了,他有什麼好怕?

漾開一抹冷酷笑意,鳳天磷回答,「行,賭注是什麼?」

「如果我輸,我把宮里的賞賜留下,若您輸……」

「我納你為側妃?」他接話。

鳳天磷的回答讓孟孟愣住,她沒想過自己會贏,向他要求賭注不過是為了留下那個惡鬼,她……

「怎麼,嚇著了?有種與我對賭,卻沒種拿彩頭?」鳳天磷輕蔑地笑著。

她回神,忙說︰「若是我贏,您再賞賜五萬兩紋銀。」

她有這麼貪財?不過用五萬兩來玩一場必贏的游戲……

帶著惡意,他道︰「行,不過如果你輸了,我不只要你的錢,還要你絞發遁入空門。」

孟孟表情凝住,像被人點穴似的,她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提議,不過……有差嗎?如果她輸了的話。

點點頭,她堅定地道︰「我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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