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愛(上) 第七章
第四章
天亮了。
看見微微發亮的窗簾,小滿自動自發的爬起床,在昏暗的光線中,解除了還沒開始響的平板鬧鐘,睡眼惺忪的走到了浴室里盥洗。
雖然記得今天是星期天,不用趕著上班,但她的生理時鐘經過兩個月的調整,早已適應了英國的作息,所以總是會在這時間清醒過來。
因為還沒全醒,她慢吞吞的刷著牙,然後想起來毛巾昨天被她洗了,還在烘干機里,沒有拿出來。
她一邊刷牙一邊走出浴室,推開臥室房門,一路走到通往後院的小洗衣間,將里面烘干的衣服全都塞到洗衣籃里,單手抱著它,再一邊繼續刷牙,一邊走回房間,經過客廳時,她眼角瞄到沙發那邊有個奇怪的凸起。
以為是她的錯覺,她腳下沒停,手里依然握著牙刷邊走邊刷牙,但腦袋還是忍不住轉過去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Shit!那是個人嗎?小滿嚇得想放聲大叫,驚慌之中,卻因為吸氣被自己嘴里的牙膏泡沫嗆到。
沙發上的凸起瞬間彈了起來,她嗆咳連連的飛快往後退閃,雙腳卻在這時再次打結,絆到了她自己,左手的洗衣籃飛了出去,衣服散落一地,她一邊揮舞著右手的牙刷,一邊慢半拍的意識到那凸起是個男人,而且是她認識的男人。
耿念棠。
不過這一次,他隔著一整個客廳,鐵定來不及救她了。
她閉上雙眼,咬牙準備接下來會有的撞擊與疼痛,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掊擊的力道卻不是從身後而來,而是身前。
她邊咳邊睜開眼,只見自己沒有倒在走廊上,反而倒在客廳里,眼前的男人不知怎地竟然及時趕到了,將她拉到了客廳這邊,還成了她的肉墊。
「沒人告訴你,不可以邊走路邊刷牙嗎?」
她本來還掩著嘴嗆咳著,聞言干脆直接把牙膏泡沫咳到他身上。
「沒人……咳咳……告訴你……咳咳……不可以……隨便擅闖民宅嗎?」可惡,邊咳邊放話真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她惱怒的瞪著他,不甘心的抓起他身上的了恤擦嘴。
「有吧,但我以為你不會介意借我躺一下沙發。」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氣惱的凌虐他的了恤,道︰「我到時已經很了,三更半夜在這一區外面游蕩很可疑,你看起來又睡著了,我只好自己進來客廳躺一下。」
她回過氣來,撐起自己,問︰「你三更半夜跑到這里做什麼?」「還你書啊。」他理直氣壯的回答,讓她一時啞口。
耿念棠以手肘緩慢的將自己也半撐起來,看著坐在他身上的小女人,眼也不眨的道︰「我搭的班機落地時,已經很晚了,我看看時間,與其去旅館躺那兩小時,我直接開車過來天差不多也亮了,我本來想睡車上的,到外面才發現外頭街上有裝保全攝影機,我才剛離開南美洲,又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真的不想被警察或保全找麻煩。」
「找朋友敲門按電鈴是常識,你就沒想過先打電話或按個門——」她試圖從他身上爬起來,小手才壓上他胸膛,就換來他一聲痛叫,嚇得她忙把手抽回來。「怎麼了?你叫什麼叫?」他扯著嘴角苦笑,告訴她︰「沒什麼,只是我的肋骨裂開了。」
「什麼?怎麼會?是我壓的嗎?你還好嗎?我的手機呢?英國叫救護車也是打九一一嗎?」她吃了一驚,慌張跳了起來,差點再次摔到他身上,幸好這次她有及時撐住自己。
「不是因為你,是一條鱷魚。」看她一臉慌亂,他忙開口安撫她︰「它試圖咬我一口,不過沒有成功,但在我搞定它之前,那家伙讓我吃了一點苦頭,醫生已經幫我固定住了,只是剛剛的意外可能讓傷口裂開了。」「鱷魚?」她傻眼看著他。「鱷魚。」他點頭微笑,「超級大的一只。」說著,他小心的把自己完全撐坐起來,俊帥的臉孔因為這個動作扭曲了一下。為了避免自己笨拙的再次摔到他身上,小滿配合的往旁爬開,卻還是忍不住咕噥︰「你受傷了干嘛還當我肉墊?」
「你知道,你要是撞破了腦袋,我就是個現成的嫌疑犯。」
她惱怒的再次碎念︰「如果你不私闖民宅,先打個電話給我,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我不想吵到你睡覺。」這理由正常到不行,只是他的行為實在瞎到讓她無言,只覺好氣又好笑。「你真是個瘋子。」他在這時掀開身上的T恤,其下的慘狀讓她倒抽口氣。「噢!我的天啊——」他胸腌上纏了白色的繃帶,其它沒被遮住的地方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些地方有著大片的擦傷。「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不是我,是鱷魚。」他好笑的提醒她,一邊小心的月兌下自己的T恤。因為眼前這男人看起來實在太糟糕,她沒有阻止他月兌衣的動作,只是起身去開燈。
燈光大亮之後,他的模樣看起來更槽了,那慘況讓她差點又叫出聲。「你需要立刻去看醫生。」她憂心忡忡的宣布,一邊跑去門邊拿車鑰匙。
「我看過醫生了。」他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繃帶,告訴她︰「放心,沒事,看起來沒再流血。」
「老天,那只是外表!而且你都快被包成木乃伊了,就算流血你也不知道!」她不敢相信的回頭看著他說︰「經過剛剛那一摔,你的肋骨可能整根斷掉了!」
「放心,它們沒斷。」他說得斬釕截鐵,笑道︰「如果斷了,我會知道,疼痛的程度不一樣。」說得好像他很有經驗——她著惱的快步走回他身邊試圖扶他起來,下一秒就看見他動作小心但萬分輕松的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可惡,顯然他真的很有經驗!「你不需要那麼緊張。」他看著她說︰「我很好,醫生有開藥給我,如果我情況很糟,你覺得航空公司會讓我上飛機嗎?我只是需要找間旅館好好睡個幾天就好了。」他指指那個放在她客廳桌上的信封袋,「你的書。」說著,他小心的彎腰拿起一旁的車鑰匙,見他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樣,她火速擋在他身前。
「旅館?睡個幾天?你確定你這模樣,有旅館敢收你嗎?」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沒去找旅館投宿了,他自己知道他這德性,就算真的有旅館敢收他,也要費上不少唇舌。
誰知道他何時會死在房間里啊?瞧他一臉疲倦,雙眼還泛著血絲,她再鐵石心腸也不可能讓他走出大門,他要是一出去就掛掉怎麼辦?
「如果你以為我會讓你這樣走出去,你就是個白痴!」她惱怒的看著他道︰「你不想去醫院可以,給我立刻轉身去床上好好的躺下。」
「你沒有第二張床。」不然他早爬上去了。
「我已經睡飽了!」她指著房門對著他咆哮,道︰「快去!」
他認得女人歇斯底里和抓狂的模樣,從小在女權至上的家庭長大,他也清楚記得不可以在這時候忤逆她們的意思,特別是他真的真的很想要躺下來倒頭大睡一覺。
所以當她開始對著他跺腳咆哮時,他舉起雙豐,做摶降狀。
「OK,OK,你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
她額角冒出青筋,他忍住想笑的感覺,立刻乖乖轉身,走入她敞開的房門,以防她忍不住拿手中車鑰匙攻擊他。
耿念棠走進那間整齊的臥室時,並沒有太多力氣去注意房間的擺設,但他還是看見了她把一對古老的泥板掛在牆上。
那泥板浮雕看起來很眼熟,他想起來那是她在伊拉克時,萬分寶貝的東西。
拉瑪啥咪東東的。她跟在他身後進門,和他拿了車鑰匙,到外面車上幫他拿行李和醫生開的藥。
他月兌下腳上的靴子和臭襪子,有那麼一秒,突然對自己的腳臭有點不好意思,他走進她的浴室洗腳,看見她洗手台上還擺了綠色的多肉小盆栽。
鏡子里的他滿臉鬅碴,右眼還瘀青了,他真的很難怪她一臉驚恐,但他很清楚那些都是小傷,只是看起來有點恐怖,他對自己做了一個鬼臉,坐在浴缸邊洗腳。
她的浴室很干淨,米白色的毛巾在一旁折得好好的,鏡櫃里有著一盒拋棄式隱形眼鏡和一副無框的備用眼鏡,他打開看見時,挑了挑眉。
所以,這小女人有近視。也許他不該意外,畢竟她是個書蟲,他認識的書蟲大多有近視。三百度,沒有很深,也不會太淺。他把那盒寫著度數的隱形眼鏡放回去,拆了一支她收在鏡子後面的備用新牙刷,開始刷牙。
幾分鐘後,他走出浴室時,她把藥拿回來了,順便給了他一杯開水。
她在房間里進進出出的,嘴里不時嘀咕著他是個瘋子,收走了床上原本的毯子,然後拿了另一條毯子給他。他如她所願的吞了藥,然後躺上床。
能夠好好的躺平,真是該死的好,讓他嘆了口氣。
柔軟的枕頭有著淡淡的檸檬香。
半夢半醒間,他看見她站在窗邊研究他的抗生素和止痛消炎藥,然後拉上了窗簾,跟著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拎起他的靴子和塞在里面的臭襪子走出去。
听著她來來回回活動的聲音,他再次喟嘆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
當小滿再次回到房里時,床上的男人安靜的躺在那里,動也不動的。
有那麼一秒,她真擔心他掛掉了,但他的胸膛微微在起伏,顯示他還活著。
她松了口氣,做了蠢事的感覺卻探之不去。
他有可能有內出血,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同意讓他留在這里,她應該要逼他去看醫生才對,只是她懷疑他會願意去。
更可能的,是他不能去醫院,也許到醫院會讓他惹來殺身之禍之類的,但收留他也有可能讓她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可惡,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小滿翻了個白眼,卻仍是輕手輕腳的走去開衣櫃,拿出干淨的衣服,到浴室里換掉身上的睡衣,然後拿清水漱口,把嘴里殘余的牙膏泡沫全清干淨,雖然她平常很愛薄荷口味,但此時此刻她大概有著全世界最清新的口氣了。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做了一個鬼臉,這才抱著睡衣離開浴室。
臨出房門前,她又偷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依然在呼吸,而且很認分的蓋上了毯子。
很好。她握住門杷,輕輕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