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人財兩得 第三章
第二章
經過數月的調養,春分終于迎來了這天—醫娘宣布她痊愈了,不用再吃藥,也不用再吃補。
方嬤嬤笑咪咪的說︰「那好,下午就去跟老太太磕頭吧。」
春分內心還沒耶完,听到這句就蔫了,然而現實不容她說不,換了一身衣裳,跟著方嬤嬤出了翔雲院。
來到這里數月,第一次到趙家的花園,還真是古色古香,池塘,曲橋,水榭,鵝頸椅,這是林家花園吧?
說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卻有種熟悉感,她甚至知道經過一條左側種了十幾棵環抱大榕樹的青石磚道,穿過月門,往左走一小段,就是趙家最主要的院落,茂林院。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好像有個記憶庫在心中,需要什麼就進去找,大部分是能找出來的,譬如方嬤嬤跟夏至,譬如翔雲院的格局,或者趙家的格局,但也有少部分怎麼找都找不到,例如趙左熙的樣貌,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來這主子長什麼模樣,是高是矮,是瘦是胖。
茂林院的守門嬤嬤見是方嬤嬤,自然沒阻攔—方嬤嬤的母親是趙老太太的女乃娘,方嬤嬤跟趙老太太是一起喝女乃長大的,當年趙老太太嫁入趙家,一家陪房過來。
後來趙左熙十二歲搬回翔雲院,趙老太太不放心,便把最信任的方嬤嬤一家指派給了翔雲院。
在趙家,別說一般下人,就算羅氏,小羅氏這幾個媳婦也會敬方嬤嬤三分,所以方嬤嬤帶人進茂林院,自然不會被阻攔。
趙老太太正在看賬本,見到方嬤嬤,笑說︰「妳這老東西也知道要過來看看我?」
「小姐開玩笑了,老奴知道小姐關心春分那丫頭,好生照顧著呢。」既然是陪房,方嬤嬤始終沒改稱呼,還是稱趙老太太為小姐。
趙老太太這才看出跟在後頭的人是春分,高興的放下賬本,「春分可大好了?」
這丫頭實在太忠心了,當時要不是她替左熙擋著,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大房就這麼一個血脈,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任何損傷。
春分連忙跪下,「謝謝老太太關心,婢子已經好了。」一邊跪下,一邊內心又忍不住哀傷,好想除奴籍,動不動就得下跪,真不是人干的。
「之前她雖然醒了,不過醫娘說還沒全好,怕過了病氣給小姐,所以沒帶過來磕頭,今日醫娘說已經痊愈,這便帶過來給小姐瞧瞧,好讓小姐放心。」方嬤嬤解釋。
趙老太太和藹的說︰「不用跪了,起來吧。」
也不早說,都已經跪了才叫人家不用跪……話雖如此,春分還是磕了個頭,「謝老太太。」
趙老太太笑著說︰「倒是挺乖。」
方嬤嬤陪笑,「老奴瞧著也是挺老實的。」
見春分起來後也低著頭,趙老太太更覺得滿意—當初一時感激,說出無論如何會抬成姨娘的話,後來想想卻後悔了。別的不說,就看許姨娘怎麼恃寵而驕,鬧得和盛院既不和也不盛,一天到晚雞飛狗跳,萬一將來春分成了姨娘,自恃救過大孫子,想壓過正房太太時應該如何是好?
有功提拔跟因寵提拔是完全不一樣的,許姨娘嘛,哪日不受寵了,左齊就算把她發賣了都無話可說,但春分卻是立有大功的,這種姨娘打不得,罵不得,一旦打罵,負心的就是趙家,是趙家無情無義,春分若個性不好,整個翔雲院也不會好。
那日一時激動許了姨娘之位,後來想起常常後悔,不如給賞銀還好些,但話已經說出口又不能當作沒這回事,此刻見她知道進退,趙老太太稍覺安心。
「大爺身體都好了,也該回來,妳幫我催催。」她吩咐道。
方嬤嬤陪笑,「唉唷小姐,老奴只是個下人,怎麼能催大爺。」
「不能催也得催,我要不是身體不好坐不得馬車,就去揪著他的耳朵回來了,都十八歲了,可不能再等,經過這次劫難,我也想開了,不再要求門戶了,趕緊娶個性子平和的好姑娘,給我生下曾孫才是正經。」趙老太太感嘆。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春分神色,見她听到大孫子要娶正妻,不著急也不嫉妒,面色如常,內心更滿意了,心想如果是這樣性子的姨娘,就算提拔在正妻之前,正妻應該也容得下。
趙老太太嘆了一聲,「算了,我也知道妳為難,妳傳話去別莊,說我入暑後身體不舒爽,已經好幾天不出門了,看看他回不回來。」
方嬤嬤勸道︰「小姐可別咒自己,好好勸大爺就是了。」
趙老太太顯然對這孫子疼極,舍不得罵他不孝,只好咒自己不適。
主僕倆又說了一陣,直到丫頭過來問晚飯要開在哪里,趙老太太才揮揮手讓她們離開。
春分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習慣了自己三十歲的樣子,突然又回到十七歲,感覺真奇怪。
她是那種中等美女,絕對不會讓人驚艷,但看著舒服。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就是小家碧玉,因此即便有點首飾,也是盡量素淨,木梳沾著發油把頭發梳得光潔整齊,長發用一支梅花簪固定好,這就行了,簡單一點的外貌不管什麼時代都能引人好感。
「春分。」遂花一臉高興的小跳步進來,「女乃女乃剛剛跟我說,大爺要回來了呢,妳高興嗎?」
聞言,春分腦海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孟克的吶喊,但她還是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是嗎?」
沒過幾日,趙左熙果然回來了。
根據她打听來的流程是這樣的,他得先去茂林院見過老太爺,老太太,一起吃個飯,然後才回翔雲院。
趙左熙在外頭住了一年多回來,肯定會給紅包,因此院中上上下下都很欣喜,打掃得比平常更賣力。
春分听了只覺得天打雷劈,好煩喔,主子回來了,她就不能再像過去幾個月那樣無所事事了。
一來她有功在身,二來是大病初愈,既然主子不在,也沒人逼她做什麼,這些日子便是看看書,好歹知道一下大東朝的一切,順便練習古代技能,泡茶刺繡什麼的,她一樣也不會,靠著原主的記憶慢慢熟悉,而趙左熙回來,意味著沒主子的好日子結束了,她得慢慢「回憶」起自己是怎麼伺候趙左熙的。
趙左熙自小被當成「趙家繡莊」的接班人來培養,個性也謹慎向上,每天四更起床讀書,四更!
既然如此,身為通房丫頭的她自然得更早起,伺候梳洗跟點心,讀到辰初時分上了早飯,然後才輪到她吃早飯,用白話文說,兩點多起床,要七點多才能吃東西,而且過去幾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簡直虐待。
早上洗衣房會把漿洗過的干淨衣服送回來,她要分門別類放入抽斗,粗使丫頭會進來掃除,掃除完畢她得驗收,接下來就是空閑,直到趙左熙申時左右回來,伺候梳洗,伺候晚飯,伺候念書,他興致來了得陪睡,累了也不能回自己房間,而是要在小榻上值夜。
值夜干麼呢,預防大爺晚上要喝水找不到人倒,小榻真的是小榻,仰天腿伸不直,得側身彎曲才行。
趙左熙要回來了,意味著她得開始當下人……唉,他就不能在玉佛山上的別莊住一輩子嗎?
可惜不管春分再怎麼不願意,趙左熙還是回來了。
翔雲院的人早在院中等著,包括她。
雖然她很安靜,但院中所有人的眼光還是不時掃向她,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畢竟大爺回來,這姨娘茶就會喝,救過大爺的命,日子只會好不會差,更何況大爺還沒娶妻,院中無正妻,姨娘稱大王啊。
趙左熙跨入翔雲院的瞬間,所有人都跪下了,此起彼落的喊著「見過大爺」。
春分也跪著,隱隱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袍子的人做了個手勢,眾人才站起身子,她低著頭,眼角余光看到那人進入大廳。
方嬤嬤這才揮揮手,「好了好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春分,老太太說了,讓妳進來給大爺端茶,招弟這名字重男輕女,對妳不公平,還是繼續叫春分吧。」
她說得喜氣洋洋,春分再苦也得笑。
進入大廳,滿花早把墊子跟茶盤準備好。
方嬤嬤一臉媒婆笑容,「柳春分給大爺奉茶。」
春分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往前一跪,舉茶盤過頂,「春分給大爺奉茶。」
等了會,茶盤沒有變輕,他沒拿起茶杯?
不會吧,她現在的困境是當了姨娘雖然不見得好過,但不當姨娘肯定完蛋—柳大娘那麼貪財,說不定將來得了幾兩銀子就把她許給別人為妻,給趙左熙當姨娘至少不會有轉手發賣這種事情,她這有功在身的刀疤身子,既不會被賣也不會被寵,所以她一定要當上姨娘才行。
但現在他不喝茶,她怎麼辦?
這時,茶盤終于輕了。
呼,他拿起茶杯了。春分松了口氣。
當茶杯再次放入茶盤,她再度磕頭,「見過大爺。」
方嬤嬤臉上堆滿笑意,「恭喜柳姨娘。」
「方嬤嬤,妳帶著人都出去吧,我有點事情想問問柳姨娘。」趙左熙說話了。
聞聲,春分身體突然一僵。這是趙左熙的聲音?怎麼可能,這明明是賀呈志的聲音啊,只不過……年輕許多。
天,是他嗎?
她也想過被逆向車子撞上後,自己來到這里,頂替了因傷死亡的春分,那賀呈志去了哪?是在醫院醒來,還是去了其他時空?
方嬤嬤領著幾個丫頭出去了,春分還捧著茶盤僵跪在墊子上。
下一刻,她感覺有人拿起茶盤,又有人把她扶起來坐在椅子上,春分深呼吸幾次才抬頭,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著了,穿著深藍色袍子的趙左熙真的長得很像賀呈志。
真是他?是他沒錯吧?
春分腦子亂成一團,只覺得十分不真實。
趙左熙倒了新茶,把杯子送到她手上,春分呆呆的喝了兩口,又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是了,這是趙左熙沒錯,她終于從混亂的記憶中找出來了遺忘已久的他的樣貌。
接著趙左熙試探性的說了兩個字,春分听了恍若雷鳴,因為他喊的是她現代的名字,如珊。
不會有人知道這兩個字,除非趙左熙就是賀呈志。
想到這里,來到大東朝後春分第一次哭出來,搥了他好幾下,「你明明也來了卻躲在玉佛山,我還替你祈禱過你能在醫院醒來,你卻不吭聲。」
趙左熙苦笑,「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是妳。」
所以他才沒有及時拿起茶杯,因為他也驚訝了,醒來後他也曾想過如珊去了哪,卻沒想過她竟然在家。
原主雖然躲過襲擊,卻是被那一人高的玉石花瓶給砸死,他穿越後什麼也不清楚,被趙老太太以為是驚嚇過度失魂,送上了玉佛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玉佛山真有靈驗之處,他跟原主的記憶慢慢重合,雖不是什麼都能想起來,但已經可以到生活不露出破綻,原本他想在別莊住下,日後慢慢打算,卻禁不起老人家的催促,還是回來了。
當他听到春分的聲音,看到她與如珊相似的臉孔,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銅鏡時也嚇了一跳,這個趙左熙分明就是十八歲的賀呈志啊。
既然有了自身的經驗,再來想如珊就簡單得多了,一定是跟自己一樣,穿越到了長得一樣的人身上。
他知道回來後自己會有一個妾,滿身刀傷的丫頭無法再嫁,所以自己一定要收她,原主欠她的,就是他欠她的。
春分擦擦眼淚,「我想過好多次趙左熙是怎麼樣的人,就是沒想過會是你。」
趙左熙尷尬,他還真沒想過春分是什麼人,對當時的他來說那就是一個有救命之恩的丫頭,將來多賞點銀子就是了,其他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