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花痴 第十六章
收拾好婚服和寶鈿頭飾,那些婆子和侍婢們便先行告退離開。
顏展眉也讓自己貼身的兩名侍婢退下後,看向祈庭月,問道︰「那人你放下了?」
她沒指名道姓,但祈庭月明白她說的是誰,遂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從樂雲城回來,我就漸漸想通了,橫豎我這輩子與那和尚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嫁他,那麼嫁給誰對我而言都一樣。」
顏展眉正色道︰「不一樣,嫁錯人,毀一生。」在她看來,若不問人品便隨便嫁人,還不如不嫁。
祈庭月聞言一愣,看出她是在為自己擔心,笑著解釋道︰「你放心,我大哥安排的那人我瞧過,雖然為人古板無趣了些,但品性不錯,嫁給他應當不會毀了我一生,興許日久也就生情了呢。」
「你能這麼想就好。」
祈庭月反問她,「你呢,對我四哥又是怎麼想的?」她想問的是,顏展眉對四哥可有情。
祈澄磊這陣子有事回了樂雲城,兩人已幾日未見,現在突地想起他,顏展眉不禁臉蛋微微泛紅,羞澀的回道︰「我也不知。」
她自己也說不出她對祈澄磊究竟是什麼感覺,不太像先前對女扮男裝的庭月因感激而生情,她對祈澄磊的感情要來得更復雜,更難以描述。
以前在書院時,他老愛惹她生氣,卻也會一早為她打好水,擱到板車上,好讓她推著板車去給植物澆水。
而後在她隨著祈庭月去到樂雲城時,他對她也頗為照顧,還答應幫她救爹,種種體貼令她感動不已。
「你對四哥難道一點心悅之意都沒有?」
顏展眉想了想,說道︰「他待我很好,為了幫我救爹,還願娶我為妻,我很感謝他……」至于其他的,她一時之間也厘不清。
四哥哪里是為了救顏山長而娶她,他分明是拿這事當幌子來拐騙她,可憐展眉至今都不知情,還感激四哥。
看在兄妹一場的分上,祈庭月沒拆穿他,還為自家四哥說了句話,「我想四哥最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而是你對他的真心實意……」
她話未說完,忽地有個侍婢進來稟告。
「不好了,主子、顏姑娘,前廳有個自稱是四爺未婚妻的姑娘來找四爺!」
得知消息的祈庭月趕來前廳,想查探侍婢所說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只見廳里僅有兄長與木運蓮。
「大哥,我方才听說有個自稱是四哥未婚妻的人找上門來,人呢?」
「我讓下人領她進去休息了。」祈兆雪一雙粗濃的劍眉緊皺著。
見大哥竟沒否認這事,祈庭月瞪大了眼,「四哥何曾訂過親,我怎麼沒听說過?」
「那時你還不記事,而澄磊也不過六、七歲,所以他也不知有這事。」木運蓮出聲回答她。
聞言,祈庭月滿臉詫異,「木叔,您的意思是四哥與她真有婚約?」
「那是當年老侯爺酒後和朋友所說的戲言,也沒當真,沒想到陳憐芳姑娘竟會遠從都城前來,要咱們認下這門親事。」
已過世的老侯爺當年也曾在育鹿書院求學,因而結識陳憐芳的父親陳先達,陳家世代居住在都城臨倉,當今太後是陳先達的姨母。
如今雖然皇權不張,各方諸侯坐大,但大寧王朝一日未滅,朝廷名義上仍是存在,設有三公六部,而陳先達正是禮部尚書。
十幾年前,陳先達因公來到南風,老侯爺與他久未相見,遂暢飲了一番,酒酣耳熱之時,兩人提及自家兒女,隨口說下結親之事,木運蓮當時也在場。
翌日酒醒,老侯爺與陳先達兩人只當昨日的話是戲言,連信物都沒有交換,哪里想到事隔十幾年後,陳憐芳竟然找上門來,要祈澄磊如約娶她。
若非木運蓮知曉此事而告知,就連祈兆雪也不知情。
此時祈兆雪正為這件事而頭疼。就在四弟要迎娶顏展眉之際,那陳憐芳突然上門要澄磊履諾,這不是存心來鬧事的嗎?
本來依他之意,直接將陳憐芳主僕攆走就是,但木運蓮阻止了他,說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這陳憐芳的父親陳先達是禮部尚書,即使朝廷官員早已管不了各方諸侯,可看在老侯爺與他是故交的分上,到底要給他幾分薄面,不好就這麼把人給攆了,他這才暫時留下陳憐芳主僕。
知曉當年的經過,祈庭月錯愕的問道︰「那這事該怎麼辦?」
祈兆雪尋思須臾,想出一個辦法,「要不這樣吧,我命人將那丫頭打昏,然後派人將她們主僕送回都城去,再修書一封給陳先達,言明爹已過世,當年那事不過是兩人酒後的戲言,讓他管好自家女兒,別再放出來壞人姻緣。」
祈庭月反對道︰「打昏她太粗暴了,對方怎麼說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她另外提供一個主意,「不如我去把她綁起來,再送回都城去。」
見祈家兩兄妹都想到一塊兒去了,木運蓮笑斥道︰「我讓侯爺留下陳姑娘自是有用意,先別急著送走她們主僕倆,等澄磊回來再說。」
「什麼用意?」
「她來意不明,咱們不如留下她,探一探她突然拿著十幾年前的戲言跑來南風,究竟有什麼目的。」
「木叔認為她另有目的?」
「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在澄磊要迎娶顏姑娘之際前來,我總覺得這事另有蹊蹺。」木運蓮忖道。
听他這麼一說,祈兆雪I掌拍上桌案,撂下狠話。
「這丫頭若是心懷不軌,我讓她有命來、無命回!」
「所以陳姑娘的事你就別擔心了,我大哥和木叔會解決的,不會讓她壞了你和四哥的婚事。」祈庭月將方才之事轉告顏展眉。
「既然兩家都當那酒後的口頭婚約是戲言,難道那姑娘不知情嗎?」顏展眉不解的問道。
「要是陳家真有心想同咱們結親,理應正式請媒婆過府議親,哪里會讓她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的自個兒跑來南風?這其中分明有問題。」要是這陳憐芳是存心破壞四哥的婚事,用不著大哥出手,她頭一個饒不了對方。
說著,她拽著顏展眉,「走,咱們去瞧瞧那陳姑娘生得什麼模樣,怎麼有臉上門來逼婚。咱們得讓她知道四哥絕不可能娶她,要她夾著尾巴,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兒去!」
「這不好吧……」顏展眉性子溫順,做不來這種挑釁的事。
「人家都上門來搶你丈夫了,你豈能一聲不吭的讓人搶,這太沒出息了!別怕,有我頂著,你只管跟著我過去就是。」祈庭月硬扯著顏展眉走往陳憐芳所住的廂房。
來到廂房前,祈庭月讓隨行的侍婢上前拍門。
「是誰?」屋里有人問了句。
那侍婢答道︰「我家主子祈姑娘與顏姑娘姐來拜訪陳姑娘。」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一名侍婢迎了出來,有禮的福身道︰「兩位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祈庭月拉著顏展眉走進屋里,瞧見那微笑起身相迎的陳憐芳,兩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顏展眉忍不住心忖,陳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我見猶憐。
只見陳憐芳五官柔媚,但眉目之間似含著一抹哀愁,楚楚可憐,令人見之皆忍不住生起憐惜之情。
「不知兩位姊姊過來,未能親自迎接,還請兩位姊姊恕罪。」她福了福身,嗓音听來輕輕柔柔。
祈庭月本來以為敢上門來逼婚的,肯定是個性子驕縱、潑辣的,沒想到會見到一個這樣柔媚的姑娘,原先打算狠狠給她個下馬威的話,此時也不好說出來了。
「听說你千里迢迢的跑來,就為了讓我四哥娶你,我瞧你這模樣也不像是嫁不出去的樣子,為何把十幾年前的戲言當真,跑來糾纏我四哥?」祈庭月索性直接朝她問道。
「君子一諾,重如千金。也許你們當那件事是戲言,可是對我而言,那卻是承諾,所以在我得知此事後,才會厚顏來此。」陳憐芳不疾不徐地柔聲答道。
「你爹都沒當真,你當什麼真?」祈庭月駁斥道。
「我爹從未把這事當戲言,他是見老侯爺未再提結親之事,也不好主動提及,這才隱而不說,但此事他一直擱在心上。直到日前他才告訴我,此事乃他人生一大憾事,我不忍父親遺憾,這才厚顏登門。」陳憐芳柔聲解釋道,輕蹙的眉心凝著一抹愁色,教人看了好生不忍。
祈庭月從她的話里得知自己的父親雖沒將那酒後的話當真,但陳憐芳的父親卻當真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一旁的顏展眉在听了她的話後,也微微蹙著眉。
想了想,祈庭月勸道︰「陳姑娘,你回去告訴你爹,我爹已過世,那口頭的婚約不作數了,如今我四哥也要成親了,讓他別再記掛在心上,盡快安排你另嫁,免得耽誤了你的終生。」
「我知道祈姑娘是一番好意,但當年訂下婚事的是我與四爺,所以我想當面問問四爺,他願不願意認下這門親事。」說到這兒,陳憐芳看向一旁未出聲的顏展眉,柔聲道︰「想必這位就是即將嫁給四爺的顏姑娘吧,我明白我來得冒昧,可為了父親的心願,我不得不來此一趟,問個明白。」
來此的途中,她已听聞祈澄磊要迎娶顏不忘閨女為妻的事,此刻見到顏展眉,她暗自打量了對方幾眼,覺得此人的性子看來十分溫順,應當不難拿捏。
祈庭月替顏展眉回道︰「就算你當面問了四哥也一樣,他要娶的人只會是展眉,不會是你。」
陳憐芳垂下眼,面露一抹悲愁之色,「不管如何,我仍是想親耳听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