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成婚 第七章
第五章
日子即將進入三月,正是春回大地,春暖花開,春雨貴如油的時節。
自兩人發生關系已經過了十來天,雷雨兒就這麼一直躲著樓睿,偶爾踫到了也直接無視,連瞄都不瞄一眼他。
樓睿一直忍耐著,他不住地告誡自己,他說過要讓著她、順著她,絕不惹惱她。可人的忍耐力始終是有限的,更何況,樓睿本就不是能忍的性格。
這日,樓睿從兵部回來的路上冒著綿綿細雨。他去八寶齋買了雷雨兒喜歡的糕點,又特地繞路去七巧閣精挑細選了一支素淨的石榴花翠玉簪。
再過幾日就是三月三女兒節了,每年這個,雷雨兒都會跟著武昌侯夫人去參加公卿世家舉辦的春宴。公卿世家的宴會,大都差不多,夫人、太夫人們模牌、听戲,姑娘、小姐們要嘛在長輩身邊待著,要嘛圍在一起討論時下流行的衣服、首飾什麼的。
雷雨兒可不是那種能靜下來陪在武昌侯夫人身邊听戲、看牌的性子,自然是要和人一同探討衣服、首飾的。可說是探討衣服、首飾,其實就是一群小姑娘湊在一起炫耀、對比找優越感。
樓睿特地花高價買了這支最新款的簪子,正是為她參加春宴準備的。這支簪子是宮里頭剛傳出來的花樣子。據說還是皇上親手描的圖樣,只為了博新晉的寵妃一笑。他買之前還再三確認過,這支簪子市面上就只此一支,想來雷雨兒戴著它出門赴宴,定能引來驚呼,羨煞旁人。思及此,樓睿心情愉悅,腳下的步伐也輕快了幾分。
樓睿邁進杏芳園的大門,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廊下看書的雷雨兒,他笑著叫了一聲︰「雨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雷雨兒起身跑回了房間。沒錯,是跑。樓睿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樓睿深呼吸幾口氣,強壓下心中那口躁郁之氣,稍事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緩步向前,來到廊下。此時,雷雨兒已經在屋里把門關上了。
隔著門,樓睿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沖著里面說︰「雨兒,你開門啊,你不想看看我給你買的東西嗎?我保證你看了一定會喜歡的。」
屋里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一個小丫鬟端著茶過來,見到樓睿還在屋外站著,不由得打趣道︰「二少爺,您這回又怎麼惹著我們家縣主了,連門都不讓您進?」
樓睿素來喜歡玩笑,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會和小丫鬟玩笑幾句。可這會,听到小丫的話,他卻不由得皺起眉頭,黑了臉。
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天了,她還是不見他、不理他。他已經照她的意思,將那件事當作兩人之間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還有什麼理由這麼對他?當初那件事是他的錯嗎?不,從頭至尾都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的錯!
大哥明明已經告訴她,把她當妹妹看了,她還偷爬大哥的床。她明明知道他樓睿才是真正喜歡她的那個人,她居然還無視他的情意,妄想和大哥生米煮成熟飯。他都不敢想象要是那天晚上他和大哥換了位置,豈不是、豈不是……
樓睿一直拒絕去想當時若是大哥睡在自己的房間,而他睡在大哥的書房,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那小丫鬟見他神色異常,自然不會繼續胡鬧,正色道︰「二少爺,我幫您叫門吧。」說著,騰出一只手敲了敲門,沖里面喊道︰「縣主,奴婢給您送茶來了,您開開門啊。」
「不喝。」里面傳來雷雨兒略帶緊張的聲音。
「您不喝荼,也開開門讓二少爺進屋坐啊,您不能讓二少爺在廊下站著喝茶吧?」
「梨香苑沒荼給他喝嗎?要到這里來喝茶。要喝荼,你讓他回去喝。」
「縣主,二少爺畢竟是客人,您這樣……」
小丫鬟還想再勸,話還沒說完,就被樓睿抬手示意打斷了,「你下去吧,我們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
小丫鬟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略帶不安地端著茶退了下去。看二少爺這臉色,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善了,得趕緊把李媽媽找回來,縣主平時最听李媽媽的話了。
等小丫鬟離開,樓睿沖著里面冷聲道︰「我數三聲,把門打開。」
「憑、憑什麼?我偏不。」雷雨兒的聲音微微有些慌亂,語氣卻依然強硬。
「一.」
「你數吧,我就不開。」
「二。」
「樓睿,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我就不開門,你能拿我怎麼樣?」
「三。」
「我警告你哦……哇!你、你想干嘛?」
三一出口,樓睿抬腳就將門給踹開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雷雨兒嚇得一下就蹦了起來,遠遠地退到客廳最里端,驚慌失措地瞪著樓睿,「你、你居然踹門?」這是世家子弟該做的事嗎?教養何在?
樓睿一直陰沉著臉,目不轉晴地瞪著她,頭也不回地反手將門重新關上。
見狀,雷雨兒臉色大變,驚恐地看著樓睿,「你、你干嘛關門?你想做什麼?」聲音都在顫抖。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樓睿臉色陰沉,語氣中壓抑著怒火。
雷雨兒幾乎月兌口而出地吼道︰「不想、不想、不想,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了!」
「不想見到我?呵,那你想見到誰,大哥?」樓睿臉色陰沉,語帶諷刺,雙眸中醞釀著風暴。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路過高腳桌時,將點心匣子和裝簪子的小匣子隨手放下。
雷雨兒被他瞪得心驚肉跳,面上早已驚慌畢露,可是嘴上卻依然強硬、倔強,「是又怎麼樣?我喜歡大哥,想見大哥,有什麼問題嗎?倒是你,我都說了我討厭你,不想見到你,你還死皮賴臉地黏上來,你羞不羞啊?啊,樓睿,你想干嘛?你別過來,你走開、你走開!」
眼瞅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雷雨兒心跳如擂鼓,驚慌失措地大聲呼叫起來,一邊喊,一邊跑。可是她那小短腿哪跑得過樓睿?樓睿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擒住了。
樓睿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將她扯進懷里,一手環腰,一手將她的雙手反制在她身後。
他低頭看著還在他懷里掙扎的當雨兒,語氣不善地說︰「你再跑?」
雷雨兒掙扎了半天,始終沒掙開,反倒讓兩人越貼越近,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然胸貼胸了。
雷雨兒意識到自己並不算豐滿的胸部正緊貼在樓睿硬邦邦的胸膛上時,瞬間就紅了耳根,「你、你放開我。」雷雨兒紅著臉,惱羞成怒,「樓睿,你混蛋、你無恥,你放開我。」
「駕完了?」樓睿面無表情地問她,絲毫沒有松開她的意思。
雷雨兒怒聲吼道︰「沒有!樓睿你不要臉,你說話不算話,我說過不喜歡你了,你還貼上來。你以為我跟你、跟你那什麼了,我就會喜歡你嗎?你作夢。我告訴你,我喜歡的是大哥,從來都是大哥。還有,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干嘛黏著我不放啊?你說話不算話,你無恥、你混蛋。你放開我!」
雷雨兒的話終于突破了樓睿心里那最後一丁點克制的防線,壓抑多日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
他松開反剪她雙手的那只手,轉而箝住她的後頸,不容她推拒,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
他狠狠吹吸、啃咬著她柔軟的雙唇,舌頭強勢地頂開牙關,帶著懲罰意味地入侵,將她的領地攪了個天翻地覆。終于讓她住嘴了,這張可惡的嘴啊,明明如此柔軟、如此甜美,說出來的話卻偏偏傷人至極。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堵住它,讓它再說不出難听的話來。
這個懲罰性質的深吻持續了很久,直到雷雨兒面紅耳赤、呼吸急促,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過她。他用嘴唇輕輕磨蹭著她的嘴唇,冷聲道︰「這次暫且……」放過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雷雨兒卻已經一個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趁他錯愕、愣怔之際,她奮力掙開他已經松懈的圍困,狠狠推了他一個踉蹌。她紅著眼眶,怒目瞪著他,「混蛋,我討厭你、討厭你!」
下手可真狼啊!臉上被她打過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痛,可是卻遠遠比不上心里的痛。看著她滿是憤怒,氣得圓鼓鼓的小臉,樓睿慘然一笑,「你就這麼討厭我?」
「對,我最討厭你了。」雷雨兒毫不猶豫地回答。
樓睿說︰「我知道了。」聲音不大,語氣很淡,可是卻字字帶著傷痛。樓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尚開。
看著樓睿離開的背影,雷雨兒懵了。他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了?他離開時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明明是他強吻她、輕薄她,她還不能手足無措地打他一巴掌啊?他一臉委屈給誰看啊?
雷雨兒憤憤然地噘了噘嘴。想到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激吻,雷雨兒伸手輕輕觸踫了一下嘴唇,唇上殘留的溫度讓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心跳也再次變得紊亂起來。她這是怎麼了?他是在強吻她耶,她居然還臉紅心跳,感覺不錯?她果然是個。
她若不是,總不會因為和樓睿有了肌膚之親,就喜歡上他了?呸呸呸,鬼才喜歡他呢,她喜歡的可是溫柔、體貼的大哥樓霄。雷雨兒告誡自己。
自從那天之後,樓睿就再也沒去過杏芳園,下差回來的路上也不再繞道去給雷雨兒買點心,在府里踫到了,也不再主動跟雷雨兒說話,
他不主動搭理雷雨兒,雷雨兒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搭理他,兩人誰也不理誰。按理說,樓睿不來找她麻煩,雷雨兒應該求之不得才是。可恰恰相反,幾天下來,她第一個受不了了。
一直圍在她身邊轉悠的人,盡管一直在惹她生氣,討她嫌,可突然不來招惹她了,她居然覺得無聊,覺得寂寞。
她這是有病啊?樓睿不來煩她,她不是應該高興嗎?失落個什麼勁?雷雨兒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通,可還是忍不住狠狠地梓了手中的筆。
伺候在側的李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天她不過是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听小丫鬟說,她家小姐又跟二少爺鬧了一場。本來以為只是尋常的玩鬧,可沒想到從那之後,二少爺好幾天都不登杏芳園的門了,李媽媽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兩人再這樣鬧下去,可如何是好?
「小姐,明天就是女兒節了,夫人派人來傳話,說定國公府明天設春宴,請了咱們武昌侯府,夫人讓您明天和她一起去赴宴。」
「嗯,知道了。」雷雨兒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這陣子心情不好,正好出去散散心。」李媽媽一邊說,一邊假意在她梳妝台前翻找著,突然跟發現什麼寶貝似的,驚呼道︰「哎喲,這支簪子可真別致。小姐,您明天就戴這簪子出門吧,定能奪人眼球、引人注目。」
雷雨兒回頭瞥了一眼,發現那支簪子是那天樓睿拿過來的。想到樓睿這幾天對她的愛理不理,她冷冷哼了一聲,賭氣道︰「一點都不好看,不戴。」
「小姐,您再看看,這簪子式樣簡單、大方,做工精良,簪子本身更是上好的翡翠質地。多漂亮啊,我怎麼瞧著越看越好看啊。」
「哼,你喜歡,你戴好啦。」雷雨兒噘著嘴,想到樓睿,心里就氣憤難平。明明是他強吻她在先,她打他一巴掌怎麼啦?居然還給她臉色看,混蛋樓睿。
「哎喲,可不敢。我听二少爺身邊伺候的小廝說,這可是二少爺特地去七巧閣挑了好久才選出來的。還說什麼是皇宮里頭傳出來的式樣,現在整個京都市面上就只有這麼一支。二少爺費盡心機為您尋了這簪子來,就為了讓您戴著去赴宴的時候,能在那些千金小姐們面前出出峰頭。」
李媽媽頓了頓,看雷雨兒面色稍有緩和,這才接著說︰「小姐您不看別的,就看二少爺這份苦心,也不該和二少爺計較才是。」
「哼。」雷雨兒哼了一聲,沒有反駁。
到了第二天,雷雨兒果然就戴著那簪子和武昌侯夫人去定國公府赴宴。因著簪子的緣故被人狠狠羨慕了一番自是有的。只是,和這事比起來,另一件事更讓雷雨兒抓心撓肺。
往常雷雨兒和武昌侯夫人出門赴宴,到了地方,武昌侯夫人便會和交好的夫人們一起玩,放任她自己找樂子。可這回,武昌侯夫人卻沒有急著和別人模牌,反倒拉著她的手,給她說起新鮮事來。
比如,南寧侯夫人身邊跟著的那個是南寧侯府過完年剛娶過門的新媳婦,小門小戶的女兒,高嫁進侯府的,怕是日子不好過啊。
再比如,定國公府的小姐今年都年滿十八了,才將將訂了親,也不知道是那小姐有什麼隱疾或者太挑剔了,還是真如傳言說的,那定國公夫妻舍不得女兒嫁人才拖沓至今。再再比如,長興伯夫人身邊跟著那個是她的二兒媳,成親五年只生了三個女兒,怕是要納妾了。
女人天生愛八卦,雷雨兒跟在武昌侯夫人身邊,听她說著這些所謂的新鮮事,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就在雷雨兒听得興致勃勃的時候,武昌侯夫人又指了一個端莊秀美、舉止嫻雅的小姐給她看,還問她怎麼樣?
雷雨兒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小姐身量縴縴、姿容秀美、神情溫和、笑容恬淡,言行舉止自有一股泰然自若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雷雨兒覺得那小姐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戶部劉侍郎家的小姐,出了名的知書迖禮、溫柔賢慧,據說還頗有幾分管家理事的才情。我想著,這劉小姐雖然家世不算頂好,但以她的品性和能力,給霄兒做妻子,卻是最好的人選。」武昌侯夫人看著那劉小姐,眼中全是滿意。
至此,雷雨兒才知道,武昌侯夫人來參加今天這場春宴,根本就是給樓霄相媳婦來了。很明顯,這個劉小姐就是武昌侯夫人相中的最佳人選。
雷雨兒在外人面前素來是個十分有教養,舉止端莊、大方的女子。所以,即便她心里難受,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去找樓霄問個清楚,面上也裝作古井無波、淡然處之,陪著武昌侯夫人硬撐到吃過晚飯,宴罷席散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