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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花不好養 第三章

第二章

撒謊,全部都在跟她撒謊,是誰說一醉解千愁的?她怎麼一點都沒覺得,難道是因為醉得還不夠嗎?唐唯一現在只覺得酒精並沒有減輕她心理上的郁結,反而還引起很多生理上的不適,頭暈、胃脹,四肢更是沒有一點力氣。

唐唯一就像爛泥一樣攤在吧台上,精神恍惚地听著旁邊的男人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麼。不過,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坐過來的?他為什麼坐得這麼近?他在講什麼?

唐唯一目光渙散地端詳著旁邊的男人,努力想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可現在的狀況她還沒弄清楚,就又有一個男人坐到了她的另一邊。漸漸的,已經被酒精麻醉掉八分理智的她開始惴惴不安。

「你不去幫幫忙嗎?」一直旁觀的亦見狀,忍不住提醒鄭英杰。

「幫什麼忙?」鄭英杰明知故問。

「我覺得她被那兩個男人盯上了。」亦說道。

「她一個人來這種地方,又喝個爛醉,不被男人盯上才怪。」鄭英杰瞥了眼已經被陌生男人搭住肩膀的唐唯一,無所謂地聳肩一笑,「而且我看她也滿享受的嘛。」

奇怪了,騷擾女人這種事,鄭英杰向來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怎麼今天倒是願意坐在旁邊看戲了?

「真不管?」亦疑惑地問。

「有什麼好管的?」鄭英杰揚眉一笑,「人家來釣凱子,我搗什麼亂?」

被情所傷之後,來地下酒吧借酒澆愁,順道釣個男人,這橋段倒是很出乎人的意料。沒想到唐唯一年紀大了之後,性觀念也開放了不少嘛,完全不像當年那樣草木皆兵到有被害妄想癥的程度。

可接下來的情節走向卻越來越偏離鄭英杰所猜測的軌道。

當那兩個男人先後找唐唯一搭訕後,她並沒有拒絕,反而和他們相談甚歡,對于他們有意無意的肢體接觸也沒太大反抗。這樣的行為,擺明就是來這里釣男人的。所以鄭英杰才會全程旁觀,不去插手。可當他們提出要帶唐唯一離開,而她卻迷迷糊糊地表示不願意時,他就糊涂了。

灌酒不推托、摟肩不反抗,唐唯一全程都表現出一副「今晚就是來約炮」的架勢,可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又不願意了?說不定是欲拒還迎。于是鄭英杰只是坐在原處目送他們三人離開,準備再觀察一下,然而他的眉心卻在觀察中越擰越緊。

當他們走到酒吧門口時,唐唯一已經表現出了明顯的反抗,她似乎在掙扎,只是沒有力氣。該死,這下約炮要變成了!

鄭英杰摘下耳上的香煙,叼在嘴里,一面模打火機,一面踢開門走出去。他推門而出之後,先是噠的一聲,挑開打火機,垂首將煙點燃,深吸一口之後才抬眼望去。

盤旋而上的樓梯間內,霓虹燈閃爍。

唐唯一正被那兩個男人拖上樓梯,她看起來十分不情願,卻又沒力氣反抗,那雙穿著白色平底鞋的腳努力地在往後退,垂至腳踝的長裙在掙扎幅度下輕盈地晃動。

不得不承認,唐唯一的背影也滿漂亮的。果色的長裙配上黑色的小西裝,本該掛在她肩頭的包包現下正被其中一個男人掛在脖子上。她看起來身材高挑、四肢勻稱,一頭幾乎垂至腰際的黑發又長又直,潤澤、黑亮,比裙擺更飄逸。

光是她那頭長發,就可以令許多男人心潮蕩漾,怪不得會吸引流氓。如果這鎮上的漂亮女人可以少一些,那他們的工作也會減少很多。鄭英杰撇撇嘴,一手插進褲子口袋,滿臉不情願地拾級而上。

而走在鄭英杰前面的兩個男人卻並未發覺逐漸逼近的危險,就在他們為今天釣到好貨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啪,驟響的悶聲在安靜的樓梯間顯得格外突兀。

男人甲猛地哀號,抽回架住唐唯一的手,捂著腦袋痛苦地蹲下,砸中他後腦的異物瞬間彈回到地上,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男人乙望向痛到蹲下的同伴,訝異之後,便是憤怒,「他媽的,是哪個王八蛋和老子玩偷襲?」

他罵罵咧咧地轉過身,怒目看向始作俑者的同時,還不忘牢牢地抓住試圖逃走的唐唯一。

男人乙看著幾個階梯之下的黑暗處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黑暗中,有一點煙的光忽明忽滅,光從陰影來判斷,就可以看出對方高大且健壯,滿身肌肉,他僅僅是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就威嚇感十足。瞧瞧自己至多能做一個小流氓的身形,男人乙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誰啊?」男人乙虛張聲勢的咆哮聲在樓梯間回蕩,「有本事站出來露個臉!」

那黑暗中的煙的亮點變得更亮了些,叼著煙的鄭英杰很配合地一步一步走出黑暗,俊臉在霓虹燈下逐漸清晰。

在看清鄭英杰的瞬間,男人乙的臉便蒼白了下來。該死的,撞到槍口上了!他立即松開抓著唐唯一的手,開始滲出冷汗的臉上揚起苦笑,「鄭、鄭警官。」

一听到這三個字,原本跪在地上痛吟的男人甲都失了聲。

男人乙本能地後退幾步,「這、這麼巧啊?」

本月第三次被抓,當然很巧。鄭英杰彎腰檢起才剛被他用來當凶器的打火機,習慣性挑開的同曰寸,另一只手模出掛在腰際的手銬,朝那兩個人丟過去,「自己銬上。」

「好的、好的。」在這種情況下,配合是最好的選擇。

這位鄭警官的揍人不手軟的名聲,鎮上的小流氓們全都領教過多回。要是乖乖配合,被拘留幾天便也算了;可若是反抗,那鐵定會去醫院躺上幾天。男人乙立刻拷住自己的手,接著又發揚禍福同享的美好品德,用手銬的另一環銬住同伴。

「滾到車上去。」鄭英杰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按鈕,樓梯下的警車發出逼逼兩響。

「好的、好的。」男人乙拖拽著痛到腳軟的同伴,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鄭英杰面前。

半分鐘後,樓梯盡頭傳來關車門的聲音。

小流氓被趕走,可真正的麻煩還在後面。鄭英杰頭痛地瞥了眼癱坐在階梯之上,哼哼唧唧的唐唯一。醉成這副鬼樣子,想讓她自己回家是沒什麼可能了。

鄭英杰快速地抽了幾口煙,將所剩不多的煙蒂彈開之後,滿臉無奈地朝她走去。哎,再怎麼不喜歡,他也不能由著小流氓佔她便宜。

鄭英杰這個人雖然在談戀愛方面風評不佳,但在其他方面還是比較可靠的,不然也不會霸著警官的位置這麼多年。他晃晃蕩蕩地拾級而上,厚重得皮鞋有力地踩過台階,在空蕩蕩的樓梯間內,撞擊出細微、清脆的聲響。

噠、噠、噠。腳步聲在身旁停頓的瞬間,在角落蜷成一團的唐唯一將身體蜷得更小了。

「喂。」鄭英杰微微彎腰,準備伸手去拉她。

然而當鄭英杰修長的手指剛剛觸踫到唐唯一細白如瓷的手臂時,她卻倏地從臂彎中抬起頭來,高高揚起原本藏在懷中的手臂,再狠狠地朝鄭英杰打過去。

啪的一聲,鄭英杰反應極快地抬手,準確地攔下唐唯一氣勢洶洶的小手。該死,居然敢偷襲他?鄭英杰不悅地擰眉,「喂,你這個女人怎麼……」話未說完,就見唐唯一又揚起了另一只手,她縴細的五指間赫然抓著一罐罐裝物體。

才剛躲過第一次襲擊的鄭英杰有著片刻的失神,然而就在這瞬間,唐唯一先一步按下手指,嘶,液體噴而出,猝不及防地噴了鄭英杰滿臉。

「干!」鄭英杰怒得大飆髒話。

而連續偷襲他的始作俑者卻生怕自己噴得不夠準,又對著他的眼楮接連噴了好幾次,幾乎要將罐子里的液體噴光似的。

鄭英杰大怒,閉著眼,火速抓住那只不斷作惡的胳膊。雖然他皮糙肉厚,但被噴了這麼多辣椒水,今晚也有得受了。他怒氣沖沖地睜開雙眼,目眥盡裂地瞪著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你是哪根筋不對?老子好心幫你,你卻用……」罵到一半,鄭英杰忽然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

他眨了眨眼,咦,預料之中的灼痛感呢?

鄭英杰清湛依舊的黑眸看向眼前的唐唯一,兩人無聲地對視,詭異的靜默在空氣中飄蕩,他們彷佛被定格一般。

透明的液體無聲地滑過鄭英杰稜角分明的俊臉,偶有幾滴沿著他的下巴悄然滴落。

唐唯一氣喘吁吁地瞧著他,目光混流茫然又充滿不安。她下意識地一按,噗嘶,最後一波液體夾帶著空氣噴濺出,不痛不癢地濺上鄭英杰的臉,同時也終于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鄭英杰回過神來,「你往我臉上噴了什麼?」

噴了什麼?已經醉糊涂的唐唯一也不知道她朝這個男人臉上噴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從包包里掏出了這個東西,可听到他的質問聲時,暫時稀釋了她的恐慌與警惕。

剛才那兩個男人的行為讓她感到恐懼、害怕,下意識掙扎著想要逃跑,雖然這一舉動在酒精的作用下顯得軟弱無力,效果甚微,可唐唯一始終沒放棄。所以當一直箝制著她的人放開她,卻又再度湊過來的時候,終于有了反抗余地的唐唯一遵循著本能發起了攻擊,只可惜她慌亂之下抓錯了罐子。

唐唯一仰頭望著自己手里抓著的東西,遲緩地回答道︰「保、保濕噴霧。」

「保濕噴霧?」鄭英杰不確定地問。

「嗯。」唐唯一看向他,認真地點了點頭,「保濕噴霧。」

三秒過後,鄭英杰笑出聲,「哈哈哈哈哈,保濕噴霧?怎麼,揩你油之前,還要先保濕一下?」明知她是因為喝醉才錯將保濕噴霧當成防狼噴霧,但鄭英杰還是很不厚道地揶揄她,「那下次你是不是還要要求先敷個面膜?」

「不、不要笑。」饒是醉得神志不清,但他嘲諷的笑聲還是令唐唯一感到窘迫,不過這種窘迫感卻將她的警惕又削弱了幾分。

「不能笑嗎?難道說嘲笑你之前,我還需要護膚一下?」鄭英杰濃眉高挑,雖然收斂了笑容,但黑眸里的嘲笑卻幾乎要溢出來,「沒關系,你說是要噴噴霧還是抹乳液,我絕對配合。」

唐唯一雖然醉得厲害,但智商卻還有百分之五十是上線的,自然听得出這個人還是在笑話她,于是當下便將臉拉得老長,「不需要,你到底是誰?」現在她已經很確定這男人並不是剛才那兩個人之一了,「我不認識你,快、快放手。」

「你先保證不會再搞偷襲,我再放開你。」鄭英杰道。

「那你先保證不會……」她努力地吞回一個酒嗝,繼續說︰「不會再對我、對我……呃,對……」

「對你意圖不軌?」鄭英杰好心地接話。

「對。」她重重點頭。

鄭英杰勾起唇,「小姐,你洗完澡之後都不照一下鏡子的?」胸前沒有幾兩肉,只有剛才那種蠢貨才會選她下手。

這回唐唯一稍稍反應了一下,然後紅著臉用力地掙扎,「你又笑話我!放、放開啦,我要報警。」

「我就是警察,你有什麼事就說給我听吧。」鄭英杰道。

「你是警察又怎樣?你是、是警察就可以……」她罵到一半,忽然頓住,「你是警察?」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救你?閑得無聊,伸張一下正義嗎?」鄭英杰反問道。

唐唯一還以為鄭英杰轟走另外兩個流氓,是為了一個人獨享她這個獵物呢。不過,剛剛就因為醉酒而將警惕性拋之腦後的唐唯一可不敢再放松第二次。她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努力聚攏理智,「那你的警察證件給我看看。」

「你剛才要是有現在一半的聰明,也就不用我救你了。」遇到真流氓不懂得自保,面對他時那些聰明才智倒是立刻回歸了。鄭英杰單手抓住她的手腕,接著騰出一只手來掏出警察證件,抖開之後,不耐煩地送過去,距離近得幾乎貼上她的臉,「看看吧,看我是誰。」

「唔……」仍舊被抓著雙手的唐唯一身子輕輕往後一晃,因為看不清晰,所以將水汪汪的眼眯了又眯,反復確認很多次之後才抬起頭,目光越過警察證件,落到鄭英杰的臉上。還真是警察欸,那麼她剛剛居然差一點就噴了辣椒水到警察的臉上了?她和鄭英杰對視一眼後,她立刻心虛地垂眼。

「這回相信了?」鄭英杰問道。

「嗯。」唐唯一緋紅的小臉上多了些羞愧。

「還偷襲我嗎?」鄭英杰挑眉,再問道。

「不偷襲了。」唐唯一小小聲地說道。

鄭英杰睨著彷佛小雞般脆弱的小女人,再回想她方才小野貓似的凶樣,忍不住莞爾,「我要放手了,你乖一點。」

唐唯一乖寶寶似的輕輕點頭。

鄭英杰放開手,唐唯一立刻軟倒下來。危機解除,一直在強撐的她彷佛被抽掉骨頭一樣渾身無力。真好,終于安全了。

鄭英杰將癱坐在階梯上的唐唯一扶好,然後好整以暇地蹲在她旁邊,「能自己回家嗎?」

唐唯一誠實地搖頭。剛才的插曲已經耗費了她僅剩的力氣與理智,現在得知情況安全之後,方才被勉強壓下的醉意又氣勢洶洶地襲來。不過所幸頭痛減輕了許多,現在唐唯一只覺得除了眼皮以外,渾身各個部位都輕飄飄、軟綿綿的。她倚著冰冷的牆壁,半闔著眼,彷佛能即刻睡去。

好吧,明明只是想看場好戲而已,不想卻看出麻煩來。雖然當年兩人之間發生的事令鄭英杰心有余悸,不敢貿然多管閑事,可眼下只能由他來送唐唯一回家了。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多問一句︰「能自己走樓梯嗎?」

「我試試看……」走幾階階梯應該沒問題吧。

「好。」鄭英杰起身,讓到一邊,環著手臂看唐唯一扶著牆壁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然後邁出左腳踩上台階,接著再邁出右腳。然而,就在他慶幸唐唯一還可以走路的時候,她本已經站穩的左腿猛地一軟,還沒落地的右腳因身體站立不穩向前的同時,朝後撒去。

朝堅硬的階梯撲過去的唐唯一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整個人就已經被鄭英杰穩穩摟住,她軟燙的臉頰猛地撞上男人鑄鐵般堅硬的胸膛。

突如其來的一跌一撞令她本來若有若無的嘔吐感忽然變得強烈起來。

感覺到懷中的女人輕微痛吟了一聲後,又立刻閉嘴。鄭英杰還沒發現異樣,「看來只能我抱你上車了。不過提前說好,是你自己沒法走路了,不是我故意要佔你便宜。」很多年前,他就在她身上吃過這種好心被當作驢肝肺的虧。

懷中的女人不吭聲,身體還有些發抖。鄭英杰仍沒發覺,只將她的沉默當成默許,然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唐唯一感受到天旋地轉的一陣晃,嘔吐感直逼到喉嚨。

而鄭英杰也在這時看出了唐唯一臉色的異樣,她的臉色依舊緋紅,但雙唇卻白得厲害,剛才還光潔、平滑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汗,「你怎麼了?」

唐唯一邊忍著嘔吐感,道︰「我、我好難受,好想……」

見識過太多醉酒男女的鄭英杰立刻就明白這女人好想做什麼,他瞬間伸長手臂將她抱遠,「喂,你等……」

「嘔!」

「一下再……」酸臭的嘔吐物和鄭英杰沒說完的半句話一起傾盆而出。鄭英杰咬著牙,狠狠地飆了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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