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公主 第八章 逼到絕境
「……霧城?」
「四弟前年不是帶兵去了霧城,當時曾提出可以在霧城一帶建高牆,朕想來想去,這事由四弟去做最合適,朕希望四弟駐守霧城,直到所有的高牆建好。」他已經無法再容忍華逸的賢名一再地挑戰他的威嚴。
華逸垂睫笑得愉悅。最後一步棋就是將他趕到荒煙之地?听來,倒也挺不錯的,到那荒煙之地,忘卻一切,對他是好事一樁。
建高牆少說也要費上二三十年,過了二三十年,也許待他回京時,他就能平心靜氣地和千華話從前。
「臣弟遵旨。」
「四弟真是爽快。」
「臣弟從不拂逆皇上旨意。」
「如果朕要你殺了千華呢?」
華逸噙笑抬眼。「千華有何錯呢?」那雙燦若星子的眸瞬地闐黯懾人,像把冰冷銳刃,無聲無息地逼近華透胸口。
華透微揚起濃眉。「說笑而已,四弟,朕承諾,如果你就此駐守霧城再不回京,這種隨口說說的話,朕定然不會再提。」
華逸失笑。「說笑?」老是拿千華脅逼他,若華透能信守承諾,哪怕要他一退再退,他也無二話,但要是華透背信忘義……
「四弟,朕可以跟你保證,絕不會動千華一根寒毛,畢竟傷了她之于朕又有什麼好處?可朕希望,今日此時,是咱們兄弟相見的最後一面。」
華逸勾斜唇角,「臣弟相信皇上的誓言,也懇求皇上不負臣弟,如此,今日此時,是咱們兄弟相見的最後一面。」
他答應過母妃的,他不爭不搶,只求千華一世平安,千萬別再逼他了。
華逸離開御書房,才正要回豫王府,先在南天宮外和範恩踫了頭。
「王爺,千華產了男嬰,你不過府瞧瞧?」範恩劈頭就道。
「放心,那杯彌月酒不會教你欠著。」
「那就好,去瞧瞧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像你的。」範恩意有所指地道。
華逸笑睨著他。「咱兄弟本就有幾分相似,像我也不意外。」
「……也是。」
華逸拍了拍他的肩,隨即快步離去。回到了豫王府,踏進了千華園,銀杏葉黃澄的扇葉隨風漫舞著,他就坐在屋前的錦榻看著,笑著。
接下來的日子,他如往常外出交接著手上的事務,壓根沒讓他人知曉他即將赴霧城一事,直到公主府辦了彌月宴。
「主子……」查慶呆愣地看著華逸,只因直到半刻鐘前華逸才告訴他,他即將遠赴霧城,而且不再回京。
「這事待我喝過彌月酒回來再告訴王妃,你幫我準備些簡單的衣物。」華逸雲淡風輕地說完,便往外走去。
「主子,你這不是駐守霧城,你這是……」簡直像是被流放!
「想哪去了?」許是太懂查慶,華逸輕笑出口。「我是去監督築牆,你當我是被流放了不成?哪只眼楮瞧見有人押我來著?我那虎前衛的弟兄們還在城外等我會合,你腦袋機伶點,往後這兒就交給你了。」
「可是……」
「沒有可是,動作快點,挑些輕簡的就成,待我喝了彌月酒就要上路了。」這杯酒來得正時候,祝自己一路順風。
查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知是王爺功高震主,成了皇上的眼中釘,可這當頭還有誰能救王爺?
華逸哪里知曉他的心思,逕自踏進隔壁的公主府,府里的總管隨即迎向前來,他環顧四周,發覺公主府里冷清得緊。
進了主屋的正廳,範恩正候著。
「今兒個沒發帖?」華逸問著,見桌上已經擺了幾道菜。
「沒。」
「範恩,你怎能將彌月宴辦得這般寒傖,難道你不知道人多熱鬧,才能給孩子添點喜氣?」華逸略有不滿地道,看著桌上擺的碗筷又問︰「你連舅舅和舅母都沒邀請?」
「嗯。」
「你在搞什麼?」華逸神色不快,卻見範恩的臉色比他還難看,想起他從方才就不發一語。「發生什麼事了?」
「問你啊。」
「問我?」華逸不解的瞅著他,突地听見腳步聲,回頭朝通道望去,就見華千華穿著一襲粉女敕杏色走來,朝他燦笑如花,猶如正盛放的花兒,教他看直了眼。
「四哥。」華千華笑喊著,入廳就坐在他身旁。
「怎坐這?去那頭。」華逸低聲催促著。
「要先給你瞧兒子呀。」華千華將抱在懷里的兒子遞給他。
「等等、等等,我不知道該怎麼抱孩子。」華逸嚇得往旁退開,可她像是不放過他般,硬是將孩子送到他懷里,逼迫他非得伸手抱著不可,動作一大,襁褓中的孩子突地張開眼,他驀地屏住氣息,心想這下孩子必定是要嚎啕大哭,豈料卻是一見他就咧了無牙的小嘴。
瞅著,他的心不禁軟了,月兌口道︰「彷佛時光倒轉了,那年你也在襁褓中,我也像這樣抱過你。」那年敬妃產下女嬰,他隨母妃前去祝賀,那時是他頭一次見到她。
多久以前的事了,可他還記得,那時的她也是沖著他笑。
「是喔。」華千華止不住笑,直瞅著他的笑臉。
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華逸,雖說早打定主意不再見他,可這事真是樁意外。
「起名了嗎?」
「嗯,給他起名為羽。」
「羽?」
「本是要給他取名為翼,怕沖了四哥的名,所以改為羽,就盼這孩子能夠自由自在的。」
華逸輕點著頭,「好名字,能夠自由自在實屬不易,千華,這孩子像你較多呢……」他喃著,壞心眼地瞅了不發一語的範恩。「幸好不像爹。」
「真是抱歉,你和我有三分像,你說這話是在打自己的臉。」範恩沒好氣地道,像是想到什麼又補上一句。「況且,這孩子像你比較多。」
「範恩。」華千華斂笑,語帶警告地道。
「這也沒錯,千華的孩子像母舅是天經地義的。」仔細瞧瞧,眉眼確實有些像自己,但他壓根不意外,畢竟他和範恩是表親。
「……最好是。」
「好了,用膳了。」華千華趕忙接過孩子交給青齡,隨口打圓場。
青齡要外頭的丫鬟讓廚房將剩余的菜端上桌。
華千華替華逸布菜,華逸睨了範恩一眼,低聲道︰「千華,我自個兒來,坐過去那頭,冷落了你的駙馬,你四哥于心不忍。」
「你真會于心不忍?」範恩一出口,華千華隨即不快地瞪他一記,然而他卻不管,又逕自問︰「華逸,有沒有什麼該說的卻忘了說的?」
華千華不禁疑惑地皺起眉。原以為範恩是要毀了和她之間的約定,要將孩子的身世告訴華逸,如今看來不像是如此。
「說什麼?」
「為何皇上派你去霧城監督築牆一事,你提都沒提?」範恩戳著菜,狀似漫不經心地道。
華逸微揚起眉。「又不是什麼大事,有什麼好提的?」
「去霧城不是什麼大事,可問題是你卸了五軍營的職又要前往霧城,甚至听說再也不回京了,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
華千華臉色愀變,道︰「四哥,是真的嗎?」
華逸噙著盈盈笑意。「哪的事,別听他胡說,對了,千華,四哥想小酌一杯,你去拿壺小曲來。」話意很明顯地是要將她支開。
「要我找開武當面對質嗎?」範恩卻很故意地道。
華逸笑意不變,眸色卻冷了。「當爹的人了,行事還這般不經大腦嗎?」
「最好當爹的人是我!」
華逸聞言,怒不可遏地拍桌站起。「範恩,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沒當爹?千華孩子都生了,還說他沒當爹,是拐彎說千華不守婦道?!
「範恩!」華千華厲聲喊著,陣色挾怒又帶著央求。
範恩將筷子重按在桌面,隨即起身。「這兒留給你倆好好說話,把該說沒說的全都說清楚,我已經受夠了!」惱火地踹翻了椅子,他走到外頭,瞧見圍觀的下人,不禁怒斥道︰「全都給我退下,要是讓我在主屋附近瞧見誰逗留,一律逐出府!」
廳外的下人聞言,一個個離去,誰也不敢多作停留。
華千華瞪著範恩離去的身影,輕扯著華逸。「四哥,別怪範恩,他近來心情不好。」本都好好的,可誰知道他這一陣子突然陰陽怪氣了起來。
「當爹了,這不應該開心嗎?」華逸惱火道︰「我找他問清楚。」
混蛋家伙!能當千華的相公,能讓千華為他生下兒子,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四哥,那事不重要,倒是剛剛範恩說的,你……真的要去霧城,永不回京了嗎?」華千華抓著他追問著。
華逸疲憊地閉了閉眼。「沒的事,我只是去得比較久而已。」
「如果只是去得比較久,範恩不會這麼說。」她深知範恩的性子,未經證實的話,他不會輕易出口的。
「你就寧可信他也不肯信我?」華逸惱道,後悔自己為何要來喝這杯彌月酒。
「因為四哥從不說實話!」華千華也跟著動氣。「好久以前,你就被收回兵權,被卸了軍務,甚至不讓你掌五軍營,還要你去抓朝中貪瀆官員,那全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你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再對皇上低頭?」
「你在胡說什麼?」華逸煩躁地回過身要走,卻見查慶竟然就在廳外。「查慶,你來做什麼?」
豈料,查慶二話不說地跪了下去。「公主,你幫幫王爺吧,皇上竟要王爺留在霧城永遠不準回京。」
「查慶!」華逸怒目瞪去,卻見華千華從身旁走過,忙一把揪住她。「你做什麼?」
「我要進宮,我要問問皇上為何要這麼做!」華千華怒不可遏地吼道。「欺人也要有個限度,當年要不是我,他建得了功嗎?當年他害死華逵,我沒到父皇面前參他一本,他倒好,吃定你了!」
「別去!」
「我非去不可!我不要再也見不到你,我也不要你獨自一人待在那種荒煙之地!」今日華透會坐上皇位,有一部分是她造成的,她當然得擔起責任。
「你以為皇上會听你的?」
「那好,我就以護國公主之名在朝堂上咬出他的惡行罪狀,看看百官會如何看待他!」公主無法干政,但是公主是南朝的吉祥象征,她開口還是有分量的,端看她願不願意。
「你如此剛好著了他的道,好讓他當場拆穿你的身分,要了你的命!」
華千華直瞅著他,突地笑得淒惻,嗚咽了聲。「他拿我逼你?」
「……不是。」他就知道,她早就知道自個兒的身世,否則出閣前的那晚,她不會吻他。
「是嗎?知曉我不是正牌公主的只有你和母妃,還有我母妃的大宮女雲織,可是雲織在母妃亡逝後,便下落不明,你說你讓她出宮了,可真是如此?」
跪在廳外的查慶驀地抬眼,終于明白當年主子為何會殺了雲織,原來是因為……因為公主不是公主,他倆壓根不是兄妹!
「千華……」
「你不爭不搶便罷,你退讓容忍得太過分,你任他胡亂地欺壓到你頭上,全都是因為他察覺我不是正牌公主,拿我的命威脅你,對不?」當年母妃持家法打他時,她只听到只字片語,可那些話她一直都記在心里,直到這些年發覺華透對他的任意欺壓,她才終于明白。
所以,她乖乖出閣了,她甚至鐵了心不見他,如此還不夠?
「不是!」
「那你說,為何你要如此隱忍?!」
「因為母妃不要我爭不要我搶,而我原本就不想要皇位……」
「你可以不爭,可以不搶,可你在朝中尚有勢力,甚至還有鎮國大將軍為你的後盾,你多的是籌碼和華透較量,可你卻是一再退讓,要說與我無關,誰信?如果他要我這條命,給他便是!」
「千華,從來不拗性子的你為何偏在這當頭拗了起來!」華逸扣緊她的肩頭,怕極了她真進了宮沒了命。
「我拗?」她哼笑了聲,豆大的淚水滑落。「華逸,沒道理總是你護著我,我也能護著你的,只要我死,誰都不能再掣肘你。」
「我不準你說這種話,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我只是去霧城,又不是去送死,就算咱們兄妹倆相隔兩地,咱們……」
「咱們不是兄妹。」她冷聲打斷他。
「……你不要四哥了?」
「我要,如今卻是四哥要丟下我,你丟下我,還丟下咱們的兒子……」她淚眼控訴著。華逸怔忡地瞅著她。「你在說什麼?」
「範羽……是咱們的兒子。」
「你在胡說什麼?我視你為妹子,我……」
「我歸寧那晚回王府,你半醉著要了我,查慶能作證。」
他瞪向廳外的查慶,就見查慶低垂著臉,輕點下頭,他難以置信地退了一步,回想那晚,他不是沒懷疑過,可是後來妃伶進房,妃伶的反應教他以為是妃伶……目光緩緩落在華千華淚水橫陳的臉上,他腦袋突地空白了。
他要了她,而她生下了他的兒子,所以範恩剛剛說的……「你都跟範恩說了?」
「從我出閣那天,我就跟範恩坦白了無法和他當夫妻,告訴他我的身世,範恩答應我,代你守護著我……」
華逸眸色慌亂著,他不知道該喜該悲,從沒想過他會有子嗣,可他最愛的女人竟為他生下了兒子,他的兒子……方才還抱在懷里,眉眼那般與他相似,莫怪華透和範恩都拐彎抹角地點他……華透?
他驀地環顧四周,猜想著華透在公主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線,想著他現在要是改變了心意,華千華會落得什麼下場。
可是,現在狀況不一樣了,千華有他的兒子……他不能走也不該再忍!然而他要如何應對眼前這一切,好讓華透安插的眼線相信他心意不變?
哪怕,只要短暫瞞過即可!
「四哥……我不要你為了我一再地退讓,我不要你……」話未盡,已被華逸輕柔推開。
「不是為了你。」華逸噙著極淡的笑。「千華,你猜錯了,從來就不是為了你,你該清楚我期待著太平盛世,皇族內斗只會摧毀盛世。」
「四哥?」
「……把那孩子處理掉。」
華千華驀地張大眼,懷疑自己听見什麼。「四哥,你在說什麼?」
「你不能留下那個孩子,我也不願有那個孩子。」華逸說時,笑意不減,眸色卻透著冷意。「都怪我酒後亂性,這是我的錯,但你實在不該留下那個孩子,又或者你應該學學你的母妃,將錯就錯。」
外頭的查慶听得都懵了,不懂主子怎會做出如此可怕的決定。
「四哥……不要故意說這些話傷我,你怎可能不要我的孩子,你明明愛著我,那一晚你說——」
「我醉了,你該知道我醉了,我壓根不清醒,我要是清醒著,又豈會踫你?」這話說得壓根不假,然而看她一臉難以置信,他比她還要痛上百倍千倍。「千華,咱們是兄妹,只能是兄妹,所以那個孩子……不能留。」
要讓人相信,他就得先讓千華相信……唯有如此,他才能瞞過所有人的眼。
華千華張大眼,豆大的淚水不斷地滑落。
「查慶,去找青齡,把那孩子處理掉。」華逸別開眼不看她的淚,冷著臉下令。
「主子……」
「四哥!就算你不要我的孩子,可我要,你不能殺了我的孩子!」華千華用盡力氣抓著他,此時此刻不知道該恨他還是恨自己。
「長樂!」
她驀地一頓,只因這聲響,這喚法,熟悉得好可怕。她怔愣的垂眼,余光瞥見出現在視野里的繡如意雲彩的烏頭靴。
「那孩子留不得,就如當年的你……本就不該存在。」話落,他甩開了她的手大步離開。
被甩落在地的華千華瞅著他的背影,直到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主子、主子,那個孩子……」查慶跟在身後想為孩子求情。
「住口!」華逸悶聲吼著,不能原諒自己竟為了月兌身而對華千華口出惡言,他明明知道,那些話對她有多傷,可是他卻只能這麼說。
華逸大步朝大門的方向而去,遠遠的就見範恩倚在門邊,像是等候多時。「範恩,那個孩子不能留,趕緊處理。」走過他身邊時,華逸低聲吩咐著。
範恩聞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在說什麼混話,難道千華沒跟你說清楚?」
「夠清楚了,清楚到我確信那個孩子不能留。」華逸笑著,反手扣住他的手,「我不能讓那孩子變成下一個我。」
他嘴上這麼說,長指卻在範恩手腕上打著彼此才知道的暗號。
「你……」範恩頓了下,咬了咬牙,罵道︰「你不要逼我,我是真的會要了那孩子的命,你也很清楚我是真的喜歡千華。」
罵人的當下,他扯著華逸朝豫王府走,直到確定四下該是沒有眼線,他才壓低嗓音,「我查過了,當年你將知道千華身世的人都除去了,包括接生的命婦,紀錄的御醫,服侍的宮女,在這種情況下,華透哪能找到什麼證據說千華非先皇所出?」
他知道華逸要他配合他,可他最想知道的是眼前這局面該要如何善後。
「範恩,他是皇上,他開口不需要證據。」
範恩不禁為之語塞,好半晌才道︰「難道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不,我不走了……」華逸壓低嗓音。「你手邊能動用的兵馬有多少?」
範恩喜出望外。「絕對夠殺進皇宮了。就是說,何必再忍呢?待你登基之後,你就能將千華帶進宮了。」別說調動所有皇城兵,就連宮中至少有十衛是他能動用的,想殺華透個措手不及,壓根不難。
「不,我叛變只為了讓千華能在公主府好好地活下去。」
「你在說什麼?如今先皇已逝,你可以為千華正名,甚至揭穿她的身世……」
「揭穿她的身世等同揭穿皇族丑聞,在朝中百官撻伐之下,你認為她活得了嗎?你以為朝中百官皆會擁護我登基?眾人對華透暴行不滿的自不在話下,眼見皇族凋零,手持重權的難道沒有異心?」他之所以忍,是為了千華,更是為了皇族,為了天下百姓。
然而如今他不忍了,甘願背負造反惡名,只為了讓千華能夠無憂生活。
範恩听完,心知他說得都對,卻也心疼他退讓至此還得背負惡名。
「一會我就整裝出宮,但到了十里亭後,我會帶兵回宮,你先幫我將皇城兵調配好,順便封了城門,最重要的是,將千華安置在最安全之處。」
範恩不禁頓住,只因他壓根沒想得那麼遠。
「我知道了,一會我假裝送你一程,隨即調兵。」
華千華傻愣愣地坐在廳里,直到青齡抱著孩子來到她面前。
「公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駙馬動怒了?」
華千華恍惚抬眼,一瞧見兒子的睡臉,不禁露出慈愛的笑,輕戳了下他白女敕女敕的頰,而後道︰「青齡,備馬車。」
「公主要去哪?」
「我要進宮。」她想,她的夢應該要醒了。
正在御書房的華透听聞華千華進宮探他,不禁低笑了兩聲。「讓她進來吧。」
「遵旨。」
貼身太監隨即退出御書房外,一會便見華千華踏進御書房,他喜笑顏開地起身。「今兒個是什麼風,將咱們千華給吹進宮里?」
「想三哥了。」華千華巧笑倩兮地道。
「喔?」華透揚起濃眉,仔細打量她,直覺得產子後的她越發嬌艷,彷佛正艷放的牡丹,那眸底眉梢的誘人風韻,教他移不開眼。
「三哥,千華有一事想求三哥。」
「什麼事?」
「別讓四哥去霧城。」
華透垂斂長睫,低低笑著。「就知道你是為了這事而來,可你也知道君無戲言,這說出去的話豈能隨意收回?」
「可是三哥,咱們都是自家人,咱們關起門決議的事干外頭的人什麼事?」很刻意地,她貼近他。
華透笑眯了眼,問︰「雖說是自家人,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兒個你要三哥改變主意,你又能拿什麼交換,讓三哥答允?」如果他能佔有她,華逸肯定會氣瘋了,說不準就造反了,那就正合他意。
「只要三哥要的,我沒什麼不能給。」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喃,紅唇若有似無地掃過他的耳。
就在他心念一動,雙手撫著她的腰時,她快手抽出發上的釵,毫不遲疑地朝他的耳里插進——
「啊!」
華透的哀嚎聲驚動了外頭的宮人,開門一瞧,就見血染半邊臉的華透在地上打滾,想要入房查探,又見華千華取下架上的長劍,回頭朝他們指著。
「公主?」
「出去,本公主想殺的只有一個,不想造孽太多。」她全然不給華透逃月兌的機會,長劍直入他的胸口,瞧他瞪大了雙眼,她不禁輕逸笑聲,道︰「三哥,都怪你不好,你老是拿我欺壓四哥,逼得四哥對我說那些無情話,你可知道他說那些話時他會有多痛?都怪我不好,全是我給你機會,讓你養大了野心,既是我犯的錯,那就該由我善後,你讓四哥有多痛,我就讓你有多痛!」話落,殘忍地拔出了長劍,又往他身上刺下。
就算四哥不愛她,可四哥疼她是不爭的事實。
幾步外的宮人見狀,拔聲喊著,「公主造反了!公主殺了皇上!」
一干人沖到外頭喚禁衛,卻見範恩急步奔來,一路沖進了御書房,見華千華像是殺紅了眼,拿著長劍捅著早已無生息的華透。
「……千華!」他聲音嘶啞的喊著。
小臉沾滿血的華千華恍惚抬眼,朝他笑得艷麗,他的心瞬地涼透。
一回府得知她進宮,他便火速趕來,豈料還是慢了一步……
「王爺,皇上駕崩了!」
領著一衛的兵馬上路,才剛出城門沒幾里路,後頭隨即有快騎趕來通報。華逸拉緊韁繩,啞聲問︰「好端端的,皇上怎會駕崩?」他的心里隱隱透著不安。
「皇上被長樂公主給殺了,範大人要卑職趕緊通報王爺。」
華逸听著,一股惡寒狠狠地包圍著他,他立刻掉頭,縱馬狂奔。
他的心狂顫著,他從沒想過千華竟會為了他去殺了華透……傻瓜,手足相殘是殺無赦的罪呀!在宮中行凶,必定是多數宮人目睹,他要如何救她?她現在是被押進大牢了,還是……不,既是範恩差人通報,那就代表範恩會想辦法先將她帶到安全之處,待他回去再做處置。
現在的他,只要想法子將千華送離京城……會有法子的,肯定會有法子的。
待他快馬馳進城門,便見範恩早已候在城門處,且城門邊皆布上重兵。
範恩縱馬與他並行,低聲道︰「華逸,我將千華帶回公主府了,可是三公九卿領著宮中禁衛要我交出千華,我便道要你回來親審,如今他們全都在南天門那兒。」
「千華狀況如何?」
「她……」
「她傷著了?」
「沒有,我看她有幾分古怪狀似清醒,可又不是恁地清醒,她……像是殺紅了眼,華透幾乎被她給腰斬了,她染了滿身的血,我便讓丫鬟先替她淨身更衣。」那該是有多深的恨,才能教她如此失了理智。
華逸胸口揪痛,他沒想到竟會將千華給逼到這個地步,她心里又該是多麼地怨他……回到公主府,公主府前有幾位大臣帶著禁衛和守在公主府前的皇城兵對峙著。
幾位大臣一見華逸便躬身喚著。
華逸瞥見查慶就在豫王府大門前,不用喚他,人已經飛快來到,正要開口時,華逸躍下馬,在他耳邊交代了些事,拍了拍他後,便對著幾位大臣道︰「諸位大臣,此乃皇族家事,由本王親審長樂公主。」
「正該如此。」其中一位大臣沉聲道︰「王爺,長樂公主弒君絕不可寬待,否則其他官員怕會認為是王爺和公主共謀。」
「確實是如此,如今皇上已駕崩,只剩王爺能主持大局了。」
「本王知道。」華逸看了眼正踏進公主府的查慶,隨即領著幾位大臣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