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第二十二章
第八章
夜已深沉，杭沾街道上幾乎已見不到任何燈火，一道直挺的身形緩步走著，男子暗夜中的臉色略透僵白，前方七、八個喝得醉醺醺的醉漢，男子也不懂得避開，竟直行的正面撞上，還沒停下腳的意思，惹得一群醉漢將他圍起來。
「老兄，撞到人這樣就想走。」一名醉漢沒好氣的怒推他，沒想到對方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目視前方，繼續前行。
「還想走，懂不懂你惹到的是誰？打听一下本大爺萬三在杭沾是好惹的嗎？」滿臉胡子的大漢甩甩他的臉頰。
「要解決，拿點錢出來，什麼話都好說。」其它人也道。
「對，拿錢出來，省得大爺們招呼你一頓拳腳。」萬三拍拍男子俊秀的面龐。「花錢消災，這張臉還可留著騙騙小姑娘們。」
一旁醉醺醺的醉漢們也訕笑鼓噪。
只見這名面色微白僵挺的男子，竟猛然伸掌，一掌便擊飛萬三，一旁的同伴們嚇呆，酒醒了一半。
「為聖座取人命……」男子低念著。
「說些什麼，兄弟們，這人會武，有家伙的快亮家伙！」有人高喊，其它帶刀和匕首的人，忙都抽出來。
杭沾鍛造出名，除了刀劍，大部份的人出門，身上多少都帶有一些短刃武器。
「為聖座取人命……」只見男子又是低喃著。
「他媽的——哪來腦子有問題的瘋子——」
一名拿著匕首的人忍不住大罵先出手，對方竟不閃不避的任由匕首在身上劃下一道傷口。
「這、這人……」不會真的是一名瘋子吧？
「瞧這人衣物不錯，干脆拿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快走了。」已經爬起來，又跑過來的萬三，小心再看這名男子一眼，反正瘋子也不會告狀。
大家認同，其它幾個人上前要拿男子身上的東西，男子忽以本能，下意識揚手舞動，念出陣法術名——
「東啟一戰，菱線劃界，以棋奕局，今朝天下，誰得之？」
頓時，暗夜的大地浮現金色線格，線格中甚至有泥化的長石，像一種石棋，一行人站在金色線格中動彈不得，眾人殘剩的酒意全嚇飛，深恐遇上的不是瘋子，而是妖怪！
迷迷茫茫的意識，驅動本能動作，雙掌匯涌清光，一蹲身，一掌清光逸入棋陣中。
「南揚律音，蕩傾疆界，納音轉局，東棋南律，棋音誰與會？棋音……棋音……」
他听不到玄音，听不到可入棋中的玄音，總是有兩名輕笑的女子聲，在他棋局之後，分別以音律入局，三個人在一起共同研究棋音相融的陣法，是誰？是誰？
銳痛，快撕裂他的頭，男子忽抱著頭，僵住不動。
前方的人動作一停頓，醉漢們又可以活動了，其中一名拿刀的以眼神示意，其它同伴意會。
「他媽的——死瘋子——」一聲大喊，眾人就要用手中兵器對著男子砍下去，忽來一道劈空氣勁震退他們。
「不想死，就快滾！」前方，一名女子持著獨特長刀道。
見到是個女人，一票人猶有不甘，萬三有江湖歷練，深知來者應是武林高手，不好惹，趕緊催促其它人算了，快走。
「棋師，你沒事吧？」袁小倪忙跑過去看蹲跪在地的棋師，柳懷君。「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
眼前的人抬頭，一臉空茫的看著她。
「你怎麼了？我是袁小倪呀，棋師？」袁小倪在他眼前揮著手。
「袁……小倪。」柳懷君緩緩起身，眼神遲滯，開口的聲有些僵硬。
「朝姑娘和音女呢？」
「袁小……倪，袁……牧飛的外孫女……」他喃念著。
「棋師？」袁小倪對他的模樣，深感異樣又有一絲熟悉，好像在哪見過這種神態。
「為聖座……取袁小倪！」此時柳懷君顱首一晃，額前的發揚開，露出眉心一瓣紅、一瓣黑的花印！
「棋師你——」
只見那對遲滯的眼忽透殺光厲意，手一起掌，卻不待袁小倪出手反制，一道靈音蕩空而來，玄音奇律震動棋師，他再次抱頭痛喊。
「小心，他……他被蓮天貫日控制了。」音女，賀雪儂撐著受傷的身，抱著玄鐵琵琶從一旁巷中走出。
此時一道奇異怪響劃破夜空。
「棋師——」只見棋師忽雙眼一瞠，轉身快速奔離，袁小倪追之不及，同時，身後的賀雪儂倒下。「音女！」
她沖過來扶起音女，運勁為她一緩傷勢。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雨丹姑娘呢？」
「她、她應該被雲濤劍仙帶走了，我們出來找她時，遇上了蓮天貫日的……輪天，棋師為了救我中蓮焰滌罪，受他們控制住……要、要盡快救出他才行，否則他遲早會變成那些受控的尸體。」
蓮天貫日常用的蓮焰滌罪，是一種毒，中毒者，眉心浮出一瓣紅一瓣黑的花印，輕者長睡不醒，重者意識長期受控，卻也只有三個月的壽命，最後成為蓮業贖魂者。
「朝姑娘果真被外公帶走了。」
月瑤丹瓊人去樓空，樓閣上的棋盤盡毀，她趕往桐家老宅一看，咒力荼牆崩塌一處，現場有蓮天貫日的尸體，太婆院落陣法已破，宅院也毀，從現場彌漫的雲氣煙嵐，明顯是外公所為。
「你……怎麼還在杭沾？」不是該去貝爾青畔。
「那草藥真有效，你家的仙子姑娘也不用受玄寒凍氣折磨多年。」怎麼想都不對，再回頭，果然出事了。
「蓮天貫日想要的白蓮和聖女傳承者都在劍仙手中，對我們下手，該是為了牽制仙子姑娘，他們現下還不敢明挑雲濤劍仙，只好再鎖定你……為目標，希望有……有籌碼在手中，我……」
難抑的內傷，令音女連連咳出喉中的血，袁小倪連忙再運勁緩住她的傷勢。
「我必須告訴桐老夫人和大娘，將消息……傳回朝家。」音女難受的再吐一口血。
「仙子姑娘不喜歡朝家人介入……她的事，但……如今這情況隱瞞不住……」
「先找個地方養傷再說，杭沾我不熟，你可有地方？」蓮天貫日虎視眈眈，音女受著傷，月瑤丹瓊目前只怕不宜回去。
「姑娘，這個時候你需要江湖朋友的幫忙。」
深夜中，忽傳來的聲，特意壓沉，袁小愧馬上回身戒備。
「喔，幫忙的代價？」她按上刀柄，將音女保護在身後。
「只要你安撫兩個人。」幽暗街道中，可見一道修長的身形，戴著罩紗斗笠。
「哪兩個人？」有點耳熟的聲，是誰？
「任燦玥和沈雲希。」來人終于站在月光下，拿下斗笠。
「韓水！」看清夜晚中出現的人，袁小倪驚喜。
一頭散發，一身粗布補衣，踩著草藤編的草鞋，好像江湖浪人，什麼時候斯文、秀淨的水哥，走這種流浪頹廢風格。
「三總管，你……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對呀，前陣子傳你身亡時，好多弟兄們都哭了。」
四周街道，韓水手下的武護們一一現身，其中兩名武護隊長，郝玖、戴一倍激動上前。
「是你們兩個好酒、再一杯！」看到這兩個老是被她戲稱「好酒，再一杯」的武護隊長，袁小倪也大喜的拍著他們的肩。「喔，不要這麼叫你們。」
「沒關系，就隨三總管喊到高興。」
「反正這兩個名字，就三總管能喊。」
郝玖、戴一倍雖然嚴正的對她澄清好幾次，因為這種叫法，會讓別人誤會他們是吃喝玩樂的家伙，但三總管就愛這麼叫他們。
一旁，韓水連聲咳的清清喉，再戴上他罩紗的斗笠。「有什麼話，先到安全地方再說，水哥我這陣子，不方便現身太久。」
「喔，是的，請未來的城主夫人，跟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吧！」
其它人忙攙扶音女，跟著韓水離開。
一行人落腳一處靠近杭沾邊郊的小院落，韓水以重金深夜請來杭沾名醫為音女診視，確定無礙後，袁小倪才放下心。
「別擔心，我會救出棋師，你安心養傷。」袁小倪安慰她，同時保證。「有古城和月泉門助我，我會很快把棋師帶回來。」
「謝謝你，袁姑娘。」疲憊躺在床上的音女，對主子始終不放心。「你知道雲濤劍仙會將仙子姑娘帶到哪去嗎？」
「我應可猜到外公會帶朝姑娘往哪去。」以外公雲海馳騁的輕功，還有他以前和外婆曾住過的地方，目前應該在距離杭沾要三天車程以上的「忘塵峰」。
那里又喚「忘塵攬峰」，是好幾道山峰簇擁一座高聳入天的孤峰，忘塵峰，峰頂上，有一處置于重重煙嵐內的「天外雲邈」，是以前外公和外婆逍遙天下的居所之一。
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武林高手真上去，「天外雲邈」四周有陣法保護，也難覓其門而入，江湖高手輕功再好到那也要兩、三天，外公大概一個時辰便把人從杭沾帶到高峰上了吧。
「你能……救出仙子姑娘嗎？」見袁小倪面露難色，音女握住她的手，急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冒失，無論前世如何，仙子姑娘今生鐘情的人是泰羅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