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情濤 (上) 第二十二章
朝雨丹記得剛到藍煙霞飛的頭幾天,趁他鍛劍時,她絞盡腦汁想辦法要「走出去看看」,卻一步都難以踏出古嵐山莊,她根本連山莊大門都找不到,那一切全是袁牧飛在搞鬼,最後朝雨丹只能想另一個方式,直接跟他要求一份將到的「生日禮物」。
雲濤劍仙另一個盛名江湖的是「一言九鼎」,只要說出口的話,絕不反悔,以他對雲彤的心意,不可能違反自己的承諾才是。
卻因此讓朝雨丹再次見識到他對「人煙罕至」的偏愛……
「十九歲的生日禮物。」
「對呀,我從小被玄寒凍氣折磨得很悲慘,根本沒辦法像正常小孩子一樣,可以四處跑出去玩,家人總是在我生日那一天,弄得熱熱鬧鬧的,爹會找個地方,辯個熱鬧的市集,讓我一個人逛個夠。」
這話有一半是真,老爹確實是會弄個市集,但最早是慶祝母親的大壽,只是她的生日和母親太接近了,母親便要求老爹,市集以小孩子愛玩的為主,爹和三個娘帶著她逛市集,好吃、好玩的,都讓她先玩,爹娘見大家玩得開心,就每年都辦上一回,讓全家熱鬧。
「你要我辦個市集給你嗎?」他似真似假地道︰「我可以給你一整個城鎮,陪你游玩一整夜。」
「我才不會跟你要這個。」市集的熱鬧是跟家人,跟他能有什麼樂趣。「你說過我有什麼要求,只要開口,你都能辦到,不是假話吧。」
「你想要什麼?」前世的雲彤提出帶有獨特能放出玄能霞光的八天龍,還有一把能認主和血緣的劍,他好奇今生的她想提出什麼刁難的條件。
「任我要求嗎?」朝雨丹雙眼閃亮,合著雙掌趁機問。
他頷首。「只要是這世上存在的東西。」
「我不要東西,我只要一個願望成真。」
「願望?」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代神尼,『一個人』早晚敲敲木魚,『一個人』揮揮拂塵,『一個人』伴伴青燈,這生活听起來真是讓人向往。」她慎重強調一個人的願望後,接著雙眼誠懇而熱切地看著他︰「劍仙大人,你說過任我要求一個十九歲的生日禮物不會騙我吧?」
「我記得你說過,渡過十九歲的死劫,就要游遍天下,每一個神秘的地方你都要一闖。」
「人心都會變了,願望當然是隨環境而改。」
「什麼時候改變的?」
「遇上你的時候。」她一定功德做不夠,才會遇上神級瘋子。
袁牧飛沉默半晌,開口︰「我成全你的願望。」
他答應了她十九歲的願望。
「真的。」朝雨丹大喜。「那……我等會兒打點好包被,就先走了。」
「我帶你去吧。」
呃?去哪?
「淨泉寺。一座位于九絕環彎、八壁矗聳、七峰絕崖,仙佛難及,人煙絕跡的地方。」袁牧飛一派認真地告訴她︰「在那里你想怎麼當神尼都行,木魚隨你敲到破,拂塵、青燈也隨你玩,每天的香客只會有我一個,因為我就住在淨泉寺的隔壁。」
只見朝雨丹忽然雙眼一紅,隨即扁嘴,哽噎地抽紅了鼻子。
「雲彤,不用這麼感動,這一生,我都不會離開你的,你真絞了青絲,我定也相伴,不離不棄。」
隨即是她放聲大哭,重新體認冤魂不散的糾纏。
「小阿姨,怎麼了?」忽然表情猙獰,恨恨地捶打!邊的坐墊,成獷嚇一跳問。
「我只是想到有一種男人硬拖著女人住在每天不是雲海就是花朵,溫泉的地方,完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真是陰險,用這種方法逼那女人只能依賴他。」她忿忿不平。「真可惡,害那女人日夜都只能對著他一人!」
「這男人有少給了吃喝或衣物嗎?」
「這倒沒有,雖不是什麼豪奢的錦衣玉食,卻也是豐富的飲食和上好的衣裳。」
「那就是言行虐打了那女人?」
「當然沒有,那女人連跌一跤,都可以看到那男人即時出現扶起她,可以說那女人有任何異樣,那男人都掌握住情況。」就是氣惱袁牧飛,把她掌握得清清楚楚。
「喔,那女人因為這樣瘋了?」
「你才瘋了,你是從哪一個地方覺得那女人瘋了?」
「這種絕地相處的背景,如果那女人是被迫的,又成天面對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對她再好也是作廢,既然沒瘋,答案不是很清楚嗎?」
「什麼答案?」
「那女人心里早就喜歡他了,既然雙方你情我願的,這事沒什麼不對呀!」
只見她睜圓一雙大眼,好像非常錯愕,彷佛對這個答案震驚到不敢置信!
「什麼叫沒什麼不對——那女人不是自願的,我很確定那女人一點都不愛他!」
「是誰遇上這種事,要讓小阿姨這麼為她出氣?」成獷很干脆地說︰「要我說,這女人就是太好命了,把她交給我,老子把她丟到鬼林瘴氣之地,一把推入五毒泥淖內,放心,死不了,就是模樣毀個幾天,一旦被五毒泥內的毒物螫到,西施也變無鹽女,還想跌倒有人扶?嗟,連狗都會退避三舍。」
成獷一副喃念著,小阿姨就是太單純,江湖經驗少,才會隨隨便便相信一個傲嬌女人說的話,這女人根本就是欠人下馬威。
「獷兒。」朝雨丹忽然幽幽一喚,再一副盼望地合掌,看著他道︰「阿姨忽然好悲傷,需要你幫我。」
成獷頓時愕愣。「不是現在吧?」
「就是現在、就是現在,我好悲傷、好悲傷……嗚,你都不想辦法,我只能跟你娘說……嗚嗚……」朝雨丹掩面啜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跟我娘說,小阿姨別哭了。」
朝雨丹馬上收淚,綻出笑顏。「獷兒真好。」
成獷坐正身軀,解開衣襟,露出一邊肩胸,雙手用力握拳放在膝上,深呼吸後把頭用力別向另一邊。
「來吧!」他一副慷慨就義,閉上眼道。
「獷兒好乖,不枉阿姨這麼疼你呀!」
朝雨丹換上一臉切齒磨牙的得意,毫不客氣地伸手捏住他胸膛h的肌肉,用力一擰轉,成獷倒抽一口氣咬緊牙關。
「我感覺心情好上一點點了。」敢說我太好命,這個死獷兒!
「要——怎麼樣——讓你心情——完全好?」在她不知擰來第幾下中,成獷咬著牙擠出聲,額汗飆下問。
小阿姨跟一般女孩一樣柔弱,打人沒什麼力氣,但捏人很有技巧,她縴縴玉手,專挑胸膛上較軟的肌肉,掐住小小一塊,用力轉擰下去,這種擰肉的痛,簡直比被人砍一刀還要讓他哀號。
小時候被她捏到哀哀叫,她卻快樂大笑時,母親就要他負起讓小阿姨快樂的責任,這責任重大到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真是太偉大了。
每年他總會在朝家住,段時間,這之中,小阿姨生病不快樂時,他要被捏;小阿姨吃不下飯,胃口不好時,他要被捏,小阿姨玩耍跌倒,哭泣時,他要被捏,包括听從這個比他小幾歲的阿姨任何命令,比如︰要他背、要他當馬騎。成獷都覺得他就是從小被踢被捏,才鍛煉出一副不凡的身子骨。
「我再多捏幾下,心情就輕快了。」
還要好幾下!成獷瞠大了眼,抬手咬住手臂,忍擰肉之苦,外面都是屬下,他不能叫出聲,否則傳出去他顏面何存。
當馬車一個轉彎,忽然傳出激烈慘叫聲時,屬下們全嚇一跳,五、六輛馬車都停下。
「首頭、首頭,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掀開車簾,只見馬車內成獷特意豪邁跨坐的身軀很僵,還歪著一邊,臉皮也抽搐著,像在忍耐什麼。
術法掩身的朝雨丹,看起來就是一臉無辜安坐的模樣。
「我、我在練習……一種新叫聲,當作下一次傳遞任務時的……招呼。」
邑東綠林每次發任務,都喜歡先來段男子漢嚎叫的聲響,振奮一下。
「下一次任務的傳遞要用慘叫聲嗎?」
大家面面相望,隨即個個拍掌叫好。
「不愧是首頭,永遠出人意表。」「這一路我們一同研究、研究。」
馬車再次上路,差別是每輛馬車時不時都傳出慘叫聲。
「大家真是熱鬧有活力。」朝雨丹听得佩服。
成獷只能一邊揉著胸坎,一邊咋舌呼痛,默默接受她的荼毒。
依輩分,這個比他小幾歲的女孩就是他的阿姨,是長輩,成獷已經很習慣她偶爾發作的任性。
「對了,這個給你。桐家老宅的岳川陣法被破之後,大家整理太婆院落,在一片斷垣殘壁中發現這個。」他從馬車的暗隔內,拿出一個長形黑木盒。「里面是一支蓮花簪,簪上刻著『雲彤』,桐老夫人說這是太婆姥姥留給你的。」
小阿姨一失蹤,他走了一趟朝家,也去了一趟桐家了解情況,桐老夫人就給了他這木盒說明原委,請他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