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妻楚楚 第十二章 比賽決定命運
深沉的夜,皇宮內一重重拱門及宮闕回廊間,不僅有固定站崗,也有定時巡視的侍衛,尼丹國上下皆知國主心系國事,不近,殿前也只有幾名宮人守夜,無嬪妃侍寢。
此時,深宮內院寂靜無聲,拓跋鴻也已就寢休息。
夜風輕拂,月光突然被雲層掩沒,潛伏在屋瓦、陰影四處的黑色身影正屏息等待巡夜侍衛經過,隨後一道道黑影驀地在夜色中飛掠,齊齊閃入國主的寢宮。
但眾人才剛竄入屋內,幾道劍氣突然從四面八方襲來,眾人暗暗叫糟,急急要閃身,但一個高吭哨聲陡起,皇宮內起了一陣騷動,接著,不管是守衛還是巡夜的侍衛,好像是守株待兔,沒有人出口喊「刺客」,卻齊齊的往黑衣人的方向跑來。
「該死,我們中計了,快閃!」黑影中一人怒叫。
其它同伙只能邊打邊走,各自散開突圍。
驀地,一個高大身影彷佛鬼魅般近身,襲擊其中一群人,揮拳就打。
即使他們五對一,但來人身手不凡,身形飛掠極快,他們這些自認高手中的高手竟備感吃力,只能狼狽的互相幫襯,至少讓其中兩人能穿屋越牆的逃走,一路在夜色的掩飾下,坐著備妥的快馬,迅速往近郊奔去。
「什麼?根本沒能進到國主的寢宮?該死的,那些人到底是哪里來的?」拓跋佑怒不可遏的掃掉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其中一名幸運逃月兌的黑衣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拱手道︰「那個……屬下不知道有沒有看錯,但最後一名與我們對打的人,不管是那挺拔身形,還有面巾下的那雙桃花眼,小的都覺得很像福王,可是,眾所周知福王不會武功——」說到這里,他頓時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提這件事了。
本以為主子會狠狠的踹他一腳,沒想到,他竟然黑眸一眯,面露思索。
會是福王嗎?他曾被傳是無憂閣閣主,但這個消息從未被證實,甚至,還被崇寧王朝的老百姓當成笑話來看,但一個人是可以藏得很深,尤其外在愈是吊兒郎當的人,更讓人忌諱。
「暫時先別輕舉妄動,咱們得從長計議。」拓跋佑做了決定。
銀月再度從雲層後方探出頭來,整座皇城再度籠罩在柔和的月光下,皇宮恢復平靜,刺客們的尸首也都處理了。
此時,在燈火通明的寢宮內,拓跋鴻坐在椅上,魏蘭舟坐在他的對面,四大暗衛站在他身後,听著拓跋鴻對主子也加入這場夜斗,大表不滿。
「你身分尊貴不說,還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去做?尤其是鳴淵那里……若你在我這里出了事,我怎麼向他交代?」拓跋鴻真是氣壞了。
魏蘭舟倒是一臉的無所謂,「今晚的事,我的人已確切掌握,根本沒引起多大騷動,宮里有大半以上的人都睡著沒醒,像小楚楚跟三小廝都睡死了。」
聞言,四大暗衛飛快的交換一下目光,這四人明明是被點了睡穴,免得他們起來湊熱鬧,這還是主子下的指示。
魏蘭舟繼續道︰「至于我,動動筋骨也好,不然日子過得太輕松,一旦回京,又得在人前裝個貪生怕死又風流的閑散王爺,不趁這時候動動,一身骨頭都要松散了。不過,你這里我是真不宜久待了,早點走,你好處理一些事,當然,我的人會留下一些,當你的後盾。」
「謝謝,你明天就走?」他問。
「對,比賽結束就走。」他笑。
第二天,就是兩個女人比賽的日子,而且也是使團將離開尼丹國的日子。
這還是一大早,三小廝偷偷跑去跟楚心恬說的。
因為昨晚皇宮出現刺客,為免夜長夢多,波及到他們使團的安危,魏蘭舟決定免了歡送宴席,在比完賽就直奔碼頭,所以這會兒很多行李物資都正陸續送到船上。
她的東西也都打包好,但就不知是可以帶走,還是會被留在皇宮?
楚心恬深吸口氣,看著眼前的食材,她卻有些無法專心,心一直很浮。
她是絕對不能輸的,她想回到京城,但讓她糾結的是,若她贏了,真的要跟魏蘭舟要那個獎賞嗎?
一旦恢復自由身,她不再是他的丫頭,他會再來找她吃點心、他們會再見面嗎?
回頭想想,從穿越至今,這個不受控的王爺竟然是跟她一起經歷最多,讓她又哭又笑的男人,這一刻,她很想大哭,因為她舍不得他……
這太離譜了,她不是只要默默的喜歡他嗎?但萬一、萬一她輸了,得永遠留在尼丹國怎麼辦呢?
她不要,她不想一生都沒機會再看到他,雖然他有時真的很過分,但他也做了很多暖心的事……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面粉,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又想要什麼?
萬一輸了,要求他帶她上船嗎?理由呢?說愛他?然後來一場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戀愛?趁他還愛她的時候,兩人好好相愛一場,待他厭了,就一拍兩散?
還是,她就入境隨俗接受古代三妻四妾的觀念,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一個多妻多妾的男人,替他生娃兒後,讓他繼續播種,生下更多的娃兒,也同時看著他納進更多美人,又替他生更多的娃兒,就此人老珠黃的過一生?
光想,她就渾身打冷顫,太可怕了!看著揉得亂七八糟的面團,她放棄了,打算先走去透透氣兒。
她走出廚房,一路往居中的花庭走去,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空,燦爛的陽光,今天,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福王是個很好的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性嗓音,她先是一懵,一回頭,竟然是國主,她連忙屈膝行禮。
拓跋鴻示意後方的宮人退下後,他走到她身邊,朝她微微一笑,「有些事,福王自己說不出口,也可能能說的人不多,但我多次走過死亡幽谷,都是福王將我救出,他之于我,是救命恩人,也是可以用生命交付的摯友。」
她靜靜的听著,不懂為什麼他會突然跟她說這些話。
他溫和一笑,「我讓你感到困惑了?我從不是多事之人,但為了福王,我樂意破例,我想請你耐著性子听我說個故事。」
他示意她跟他一起走到前方的亭台內坐下,開始娓娓道來他跟魏蘭舟的所有故事,包括京城圍獵被刺殺、包括手足兄弟對他的一次次劫殺,再到他回到國內,在內斗與根基未穩的雙重憂患下,魏蘭舟的一次次救援。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只是個丫頭。」她忐忑難安,知道這麼多絕不是好事。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丫頭,自從福王將心給了你後,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既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我這一國之主要護全之人。」
「國主……」她震撼極了,魏蘭舟告訴他的?他把他的心給了她?
「幾年前,我也曾交付真心給一名女子,只是,因為我不曾掩飾我對她的心,讓外人都知道她是我的軟肋,讓她身陷險境,最後香消玉殞,也因此,我不再讓任何女子靠近,回國當了國主,不選後妃,還得了個不近的明君虛名。」他嘲弄道。
「這事福王也知曉,所以,他或許是以另一種的方式來保護你,而這種保護不只保護你的安全,也在保護你的心。」拓跋鴻頓了一下,再看著她說,「也許,明明可以認認真真的告訴你,他有多在乎你,但卻用一種不正經、吊兒郎當的態度,讓你不得不懷疑他的真心,那麼,你或許便會阻止自己去愛他,如此一旦有了生離死別,你將不會太傷心。」
她明白,一對戀人或夫妻,若有一人離去,往往留下來的人比較可憐,「听國主這麼說,一直有人要王爺的命嗎?」
听她這麼問,他反而一臉詫異,「你不是知道他是無憂閣閣主?他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他是朝廷跟許多江湖人的眼中釘,他們都想要他死。」
「本王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無憂閣閣主,是听當今皇上,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辦大事的!」
她突然想到那一句話,原來這事是真的,不能怪她啊,魏蘭舟說話老是不正經,她真的很難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魏蘭舟略帶嘲弄的聲音突然響起。
兩人頓時一怔,他們說得太專注,竟然沒發現不知何時魏蘭舟也走上亭台,也因為是他,守在另一邊的宮人並未阻攔。
「我只是希望你們可以得到幸福,即使短暫,但曾經擁有總比從來沒有、永留遺憾的好,這是我的切身之痛,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拓跋鴻說得真切。
但這一席話卻讓他們兩人尷尬了。男女告白本該是當事者雙方的事,而拓跋鴻代魏蘭舟說了那麼多,現在還杵在現場,是要他們怎麼辦?
魏蘭舟沒法苛責在感情上只有一次經驗的好友,只能轉移話題,讓他跟小楚楚都自在點,「你準備得怎麼樣?可別輸了,丟了本王的臉。」
「才不會,我很努力。」她不自在的道,看著他的俊臉,心兒撲通狂跳,該死的,就說不該知道他那麼多事,她好怕拉不回自己的那顆心!
「為本王而努力,光想,本王就覺得幸福了。」他又吊兒郎當起來。
拓跋鴻瞪他一眼,頭,再看著她笑道︰「他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只是……只要想到福王府上還有一百多名美妾,我就覺得還是當朋友就好……我要回廚房忙了。」她終究還是說了真話,然後向兩人都行個禮,轉身離去。
「你真是的,一定要用這種吊兒郎當的一面對她?還有,怎麼不解釋真正跟那上百名美妾在一起的從來都不是你——」
「行了,還有些正經事要跟你說。」
魏蘭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話題轉為另一件事,他們要離開的事,已經傳到劉耿跟岳威的耳里,兩個老家伙跑到他們的船上要制止他們離開,他的人將兩人綁了丟到某艘無人船里,等到船開後,讓他派人再去松綁。
「至于翼王?」魏蘭舟看著他,希望他沒有心軟。
拓跋鴻苦笑,「他再也出不了夏宮,在他如你所言,起了殺我之心時,我在夏宮內外早就布置好人手,他再也出不來了。」他將他軟禁了。
兩個時辰後,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內,檜木長桌上放著兩道剛出爐的點心,同樣散發著讓人垂誕三尺的香味。
拓跋彩月做的是一種類似蒸餃類的東西,大小約一個手掌,內餡是豬絞肉、蛋及幾種海貝類調味,擺放在一如海貝的瓷碟上,色香味全。
楚心恬做的卻是現代人才知道的千層派,但這並不是她原先設定要做的點心,而是臨時轉念才更改的,外表圓形呈現金黃色,泛著蛋黃的香氣,這一道甜點並不是為討好魏蘭舟而做,而是為了向他表達她的心思。
由于她的表情有些嚴肅,搞得氣氛也緊張起來。三小廝互看彼此,他們原本不緊張的,想也知道獲勝的一定是小楚楚,可是也不知怎麼,看她的表情,竟讓他的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拓跋彩月也被弄得得緊張兮兮,事實上,她壓根沒想將楚心恬打敗,她是要當紅娘,不是要棒打鴛鴦,她心里的人從來都不是福王!
魏蘭舟看著楚心恬的樣子,也覺得哪里不對勁,她不會以為他會讓她留下吧?
因為他是判官,所以,兩小盤點心已經送到他身前的小桌子。
拓跋鴻身為國主,身前也有兩小盤。
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下開始品嘗,第一口兩人眼楮都一亮,一甜一咸,味道各有風味,但小楚楚的不管外型或口感都特別令人驚艷,算是前所未見,很想讓人一口一口的塞滿嘴。
魏蘭舟抬頭看著她,笑道︰「小楚楚,本王說話,你贏了。」
「王爺真是徹底的大偏心!我不管,就算輸了,我也要吃吃看你這東西是什麼味道。」拓跋彩月是半點傷心也沒有,只是看著楚心恬,覺得她好像哪里怪怪的。
「胳臂本來就是往里彎,有小楚楚的日子,本王在船上的日子才不寂寞,還有美食可吃。」魏蘭舟也是笑著說,但在看到她一張凝重的臉蛋時,笑意漸收。
「太好了,太好了!」三小廝開心的拍手,用力拍手,但突然也不拍了,因為小楚楚的眼眶紅了。
「怎麼了?你贏了,為什麼要哭?」拓跋彩月真的搞不懂,而她的問題也是眾人的問題,包括很緊張的潛伏在外的四大暗衛。
楚心恬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後,這才開口,「不管是任何點心或佳肴,都是以食物的原味來烹調最佳,而且,一個人的情緒能翻轉一道菜的味道,如果心情好,粗茶淡飯也好吃,若是心情不好,山珍海味亦猶如嚼蠟。而一道點心也能傳達創作者的情緒——」
每個人都看著她,也被她沉重的情緒感染,覺得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這是一道要一層層慢慢煎烤而成的千層派,外表看似簡單,其實制造過程繁瑣,就像是一個人……」她突然直視坐在前方的魏蘭舟,「每個人看著他,都自以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然而,錯了,他只是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很深,深得讓人看不透。」
她眼眶微微一紅,「即使有個人很有心,也很用心、很努力的一層一層去剝開,想看到最里層的樣子,但命中注定,那個人怎麼努力也辦不到,因為中間有太多的障礙,不是可以跨得過去的。」
她直視著他,他的一切都太復雜了,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面的事,他似是而非的告訴她一些事,不夠坦承,代表在這段感情上他還有猶豫,才會無法完全對她坦白。
而她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頭,她沒打算跨進他那復雜的世界,即使他自以為給了他的心,她也婉拒接收。
他明白了。魏蘭舟微闇的眼眸靜靜的凝睇著她盈盈的大眼,心中沉甸甸的。
他抿抿唇,擠出笑容,「既然勝負已分,小楚楚要跟我上船,上船前,你先說你要的獎賞,國主跟彩月公主就當個見證人,別說我堂堂王爺虧待了你。」
「王爺,她剛那意思——」
「公主,別再說了。」魏蘭舟打斷拓跋彩月的話,笑看著楚心恬,「快說,我們還得趕著上船呢。對了,梔子,先派人去將小楚楚房里的行囊送上船。」
「呢,是。」子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聰明如他也听懂小楚楚的話,他走了出去。
拓跋鴻輕嘆一聲,他好像幫了倒忙。
「我、我要月兌離奴籍,恢復自由身。」楚心恬開口了。
拓跋彩月愣了一下,馬上暴怒了,「你等等,這什麼獎賞?所以,你真的是看不上王爺,要離開他身邊?!」
拓跋鴻也很訝異,他沒想到她的要求是自由,他相信大部分的女人應該是會巴著魏蘭舟,求個名分當他的女人,那是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小楚楚,我們還真有默契,早就想到你要的是這個」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魏蘭舟從懷里重出一張寫好的信封,俊美臉上已經恢復原有的笑意,「看看,日期押上了,永久有效。」
她難掩驚訝的看著他,再緩緩伸手接過他手上的信封,抽出來一看,里面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這麼多錢?
「看看本王寫的信。」他笑道。
她深吸口氣,再打開信來看,喉頭卻梗住了,他給了她自由,她再也不是丫鬟,而且從上船的那一刻開始,她會是船上的客人,不需再當廚娘,但她可以任意使用廚房,在船上的食宿全免……
他什麼都替她想到了,看著上面押的日期,她想到他上回賴皮,只限當日有效的字據……她眼淚突然滑落。
「不會吧,本王寫得這麼感動,讓你熱淚盈眶?本王可舍不得。」說著,他大手一攬就要將她擁入懷里,但動作只做一半就停住了。
「你竟然沒說不要?那本王真的抱了。」
他笑咪咪的真的要抱,她卻尷尬的退開了,但一剛開始,她真沒想要拒絕的。
「去洗把臉,我們先上馬車,你待會兒過來,蓮子——不,訶子,你端盆水過來給她,再一起跟她上車。」他說。
訶子愣了愣,還沒回答,主子已經跟著國主一起走出去,他只能去端水。
蓮子看著楚心恬,本想說什麼,但還是跟著主子走了。
拓跋彩月氣呼呼的看著默默低頭將銀票跟信紙放入信封,再揣入懷里的楚心恬,「你這算什麼?你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嗎?你有一個把你把放在心上,在乎你的男人,但你卻不要,你竟然不要!」
「公主,你可以爭取的,我知道你喜歡王爺——」
「狗屁!」
楚心恬詫異的看著竟然爆粗口的公主。
「很訝異嗎?你不覺得我不像一個公主?哪個公主會喜歡窩在廚房,那是下人待的地方,但我為什麼喜歡?因為國主,他日以繼夜的處理國事,吃都不正常,我舍不得他,把時間花在廚房里,只為照顧他的身體——」拓跋彩月氣到眼眶都紅了,「對,我愛他,我跟國主並不是親兄妹,只是一個因緣際會下,讓前國主收為義女,封了公主,我本來就可以愛他,可是他在回到尼丹國之前,心里就有個女人了,他當我是妹妹,永遠也不會愛我……」
拓跋彩月坐在椅上痛哭失聲,這也是訶子端盆水回來後看到的情形。
他傻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心恬。
她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愛一個人不容易,不愛也不容易,愛情從來沒有道理可言,不是苦苦壓抑或把持就能將愛情關在心門外的。
蔚藍天空下,拓跋鴻率領眾人到碼頭送行,站在岸邊朝船首的魏蘭舟探揮手。
楚心恬就站在魏蘭舟的身後,她注意到拓跋彩月沒有出現,倒是王樂兄妹竟然從人群中擠到最前面,用力的朝她揮手。
她眼眶微紅,伸手朝他們揮了揮。
魏蘭舟也看到他們,朝他們揮揮手後,一聲令下,船工動起來,起錨開船,緩緩的離港。
海浪滔滔,船上所有奴僕待從已經全換成魏蘭舟的人,按理,氣氛會比先前來時要輕松榆快,魏蘭舟不必再扮演放蕩的王爺,四大暗衛可以不必再暗中守著楚心恬,也不必避開哪個太後或聶相的耳目,三小廝醫學的課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但船上整個氛圍卻是又悶又沉重,讓全船的人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每個人都知道問題出在艙房往上升等到上層寢樓,身分也從廚娘變為客人的小楚楚——不,現在不能喊這個名字,要叫「楚姑娘」。
不僅三小廝、四大暗衛要這樣叫,連這船上最大的主子魏蘭舟也這麼喊她。
就算楚心恬自己不在意,尷尬的說沒關系,照舊喊著就行,但主子沒改口,誰也不敢改口。
還有就是楚心恬做的點心——雖然變成誰也不能使喚的船客,她還是喜歡到廚房做東做西,做出的點心也很多樣,因為這一回廚房里多了許多尼丹國的香料或調味品。但她做的東西,三小廝吃了,四大暗衛吃了,甚至船上的其它人也都吃了,獨獨魏蘭舟不吃。
長卿曾私下跟她說了一句話,「王爺在听了你做千層派說的那一席話後,雖仍能笑著跟你說話,看似不在乎,其實是不想讓國主跟彩月公主擔心他或自責。」
她的話傷了他!也是,他是多麼出色的人,能屈能伸,把一個浪蕩王爺扮得那麼成功,私下卻是他人眼中的魏魔頭或魏神仙,一個無憂閣閣主。
是她不夠勇敢,他的世界充滿女人,充滿算計,充滿危機,她,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魂太理智,只想過單純的人生。
但想是這樣想,她真的好懷念過去在船上與他共度的點點滴滴,那些好氣好笑又心驚膽顫的歲月。
回不去了嗎?她坐在台華的艙房窗前,望著漆黑的海平面,再低下頭,看看桌上放著的白玉瓷瓶,她又吃完一瓶了,若是依上回病發的天數預估,這兩日又是孤單寂寞覺得冷的鬼日子……
上一次,他是真的有到她艙房來看她吧,那時候不確定,但在經過這麼多時日的相處後,她幾乎可以確定了。
但又如何?他最近在船上就算與她迎面遇見了,也只是點頭就越過她。
兩人變得好疏離,是她將他推開的——想到這里,她眼眶紅了起來。
大半夜了,她睡不著,起身走出艙房外,一名守夜的丫鬟馬上走過來,「楚姑娘,您需要什麼?奴婢去拿就行。」
「沒有,我只是想去廚房走走,你不用跟的,我想一個人。」
她實在不習慣有人侍候,但魏蘭舟卻派人隨侍,任她差遣。
她獨自走過長廊,卻發現魏蘭舟寢樓的燈仍是亮的,她站定,咬咬下唇,她想見面,想好好說說話,這樣的疏離,讓她心里難過。
但她要說什麼?她越過艙門發愣著,沒想到門突然打開,魏蘭舟走了出來,但他看到她,只是點了個頭,就站在欄桿前,望著大海。
她應該要走開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我要去廚房弄點吃的,你要不要吃一些?」
「我不餓。」他說,但目光並未轉到她身上。
她強忍著形容不出的傷心,深吸口氣,「你是不是氣我了?上船以來,你待我跟以前都不一樣,你也很少笑,如果是因為我說的話——」
「沒有,跟楚姑娘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楚姑娘也知道我的身分,我回國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楚姑娘就別多想了。」他說得淡淡的。
他還是沒有看她,甚至一口一句楚姑娘,她想哭,她想念小楚楚……
她忍著不哭,擠出笑容,輕聲的道︰「那……我不打擾『王爺』了。」
就涇渭分明吧,他們總是會分道揚鑣的,淚水從眼眶迸了出來,她的心怎麼這麼痛呢?
這樣疏遠又難熬的日子又過了幾日後,這一日,夕陽西下,天際及海面上染上了橘紅色霞光,風景極美。
驀地,波浪的聲音變大,船上的侍衛船工全繃緊神經,紛紛奔上甲板,隨即看見在船的前後有幾艘小舟迅速往他們這艘樓船馳來。
接著,就見到無數個連繩爪勾如蛛網似的從各小舟投射過來,「砰砰砰」的勾住船身,整船晃動起來,接著,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劍,順著爪勾飛掠上甲板,與侍從及船工們打了起來,刀劍交擊。
寢樓里,魏蘭舟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沖到楚心恬的房里,他也早已猜到這一趟返程會比來時更為凶險,太後一派絕不希望他們安然回京。
「怎麼回事?」楚心恬也嚇到了,這艘大船竟晃起來,從窗外看出去還有火光。
接著,又是刀劍鏘鏘聲,但她沒有機會再多想。
「抱著我。」他沉聲說。
她還沒反應過來,兩名黑衣人突然沖了進來,舉劍就刺向他們,魏蘭舟黑眸掠過一絲陰鷙,一手抱著她,另一手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閃過兩把劍後,再連拍兩掌,兩名黑衣人竟然就這麼被拍飛出去,還吐出兩道血箭!
她詫異的看著他,她從不知道他會武功!
「王爺,快出來,船上被放了火,咱們得棄船。」長卿突然飛掠進來大吼,外面已是一片煙霧火光了。
「他們是不想讓本王回京了!」他咬咬牙,抱著她要離開,卻是想到什麼,又返回艙房,「小楚楚,你的藥呢?」
一听到久違的稱呼,她不禁哽咽,他竟然還記得她的藥……她忍著想哭的沖動,指著放藥的地方,他立即放開她,走過去從木盒中拿起兩瓶塞給她,「你收好,兩個月後,我們應該已回到京城,你的藥不會斷。」
「王爺,快點。」長卿忍不住催促,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三小廝已經讓他們的人先抱著掠往岸上,但敵方的人數實在太多。
魏蘭舟抱著楚心恬,一個疾行飛掠就跨越海面到達對岸,四大侍衛也跟著飛掠過來保護,但他們沒想到竟連岸上也埋伏了刺客。
看著黑壓壓的一片,魏蘭舟氣笑了,「真沒想到本王在他們眼中這麼厲害,派了這麼多人來圍殺!」
她緊緊的貼靠在他身上,他低頭看著她驚慌的臉,一抬頭,俊臉上已是冷峻,他接過決明丟給他的劍,舉劍應戰。
但來人實在太多,魏蘭舟身上沾了許多血,死在他劍下的也不知多少。
楚心恬狼狽的靠在他身後,到處都是尸首,濃濃血腥味不時撲鼻而來,令她幾度欲嘔,魏蘭舟知道她不紓服,只能用更快的速度殺人。
驀地,在一片慘叫和殺戮聲中,他突然听到她悶哼一聲,他迅速的回頭一看,一手推出一掌,將那名該死的刺中她肩上的刺客打飛出去。
接著,他臉色陰沉,全身瞬間散發出嚇人的戾氣,他努力的把將她護在身後,幾次驚險避過刀劍,長卿等人也過來護衛,但刺客像殺不完似的一波波涌上,偏偏他們一時無法突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更多的刺客殺過來。
楚心恬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她開始發冷,這種感覺太熟悉,她寒毒要發作了,再過一會兒,她全身將變得如鉛一樣沉重,畏冷發顫……不行,她不能成為他的負擔!
她突然使盡力氣的推開他,徑自往另一邊跑,「保住自己!」
魏蘭舟沒想到她會推開他,再回頭看,另一名刺客已經飛掠向她,他將劍朝刺客的胸口方向直直射去,但同時,刺客的劍也已經刺向她——
她險險避開,一個轉身往後跑,沒想到腳下一個踩空,她臉色倏變,整個人往山谷墜去!
魏蘭舟感到他的心跳正重重撞擊他的胸腔,想也沒想的飛身過去,一路撂倒好幾個人,跟著跳下。
「王爺!」
「王爺!」
幾個驚恐吼叫此起彼落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