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寵 第三章 人言可畏
陸微遠遠的便看見王氏一群人坐在池邊的六角亭內說笑,遂走近笑道︰「嬸嬸原來在這兒,我找您找了好久。」
劉氏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氏一眼,王氏面色不變,內心卻無限狐疑,按計劃,此時趙昱應該與陸微單獨相處才是,為何陸微一個人找來了這兒?
她不動聲色地問道︰「玉寧呢?沒有和妳在一起嗎?」
陸微搖頭,故作茫然地道︰「原本是在一處的,後來不知怎麼的,走散了。」
聞言,王氏心下忿然。這麼一件小事都辦不好!這王玉寧除了會裝可憐,還會干麼?
此時陸微忽然道︰「哎呀,我的手帕怎麼不見了?」
陸雅為人沒什麼心眼,問道︰「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陸微想了想,道︰「剛剛在假山那里還用了,想必是在那之後掉的。」遂笑著向王氏道︰「不知肅寧侯夫人可否帶我回去找找?」
手帕乃是女子的近身之物,的確不好丟在外面,王氏一時不疑有他,便帶了眾人折返杏園,陸微一馬當先,引著眾人在花叢小徑繞了幾圈,居然直接繞到了假山背面。
王氏疑惑更甚,為何陸微這麼熟悉路徑?
正待要問,忽听陸微低聲驚呼道︰「哎呀,那不是王姑娘跟趙二公子嗎?」
王氏還沒來得及細看,劉氏已經頗感興趣的湊過去瞅了一眼,接著忙回身拉住陸雅往回走,道︰「去那邊找吧,應該不在這里。」
陸微也說︰「我也去那邊找找。」
王氏覺得眾人行徑有古怪,定楮一看,才發現在不遠處的杏樹下,那緊緊挨在一起,貌似一個哭、一個哄的不正是趙昱和王玉寧?登時面皮紫漲,怒火攻心,暗罵了一聲無恥賤人,並向身旁的王保家的一橫眼,王保家的慌忙去了。
王氏轉身,壓住滿腔怒意,強笑著向劉氏道︰「昱兒一向把玉寧當親妹子看待,這玉寧又還是個孩子,受點委屈總得哥哥哄哄才行。」
見王氏努力將兩人此刻曖昧關系說成是一般兄妹之情,陸微也不反駁,只是笑了笑。
眾人在花園里轉了一遍,便听陸微道︰「在這里呢!」她從花叢里撿出一條帕子,笑道︰「總算找到了。」
此時王玉寧紅著眼楮跟過來,行了禮低聲道︰「我去找陸姊姊時不小心磕了頭,抹藥時又不小心揉到眼楮里,辣得我眼楮都腫了,表哥只好陪著我,哄了我一會兒。」
眾人見她果然額頭處腫起一塊,眼楮也腫腫的,便都安慰了幾句。
趙昱跟在後面,見王玉寧如此委曲求全,一時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看陸微的眼神都開始不善起來,只是察覺母親警告的眼神,只得低了頭,默默不語。
因為這樁事,之後眾人都有些尷尬,任王氏長袖善舞,氣氛卻始終熱鬧不起來,午飯用罷,劉氏隨即辭行,王氏苦留不住,只得目送劉氏一行人離去。
待再入屋,王氏回頭便甩了王玉寧一個巴掌,怒道︰「下賤!誰許妳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勾引妳表哥!」
王玉寧捂著臉哭道︰「姑媽錯怪我了,我什麼都沒做呀!」
趙昱剛想上前勸解,王氏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站回去,待會兒再說你!」
趙昱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王玉寧又羞又恨,卻知道不能違拗王氏,如今王家家道中落,只有巴緊著肅寧侯府的這個姨媽,她才能尋得好姻緣。
當下一咬牙,她雙膝跪地,哭道︰「姑媽打我我不敢叫屈,但請姑媽听我分辯幾句。」
王氏啐道︰「那麼多雙眼楮看著妳拉扯妳表哥,妳還有什麼話說!」
「我的確按著姑媽的吩咐做事,誰知一轉眼她就不見了,我怕壞了姑媽的大事,急得到處找人,接著我就撞了頭、表哥幫我擦藥油……並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姑媽您信我!」
王氏盯著她紅腫了一片的額頭,思忖了半晌,才冷冷地道︰「妳若是老實听話,以後昱兒身邊自然有妳的位置,若是妳敢打什麼歪主意,就別怪姑媽不講情面!」
王玉寧恭順答應,一雙含淚美眸卻偷偷向趙昱那瞟了兩眼,惹得他心底又是一陣難受。
他恨聲道︰「母親,那陸微根本不像您听說的那樣溫婉,我看她今日分明是故意的!」
王氏嗤笑道︰「一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少手段?今日不過是巧合罷了,下回你們記得謹慎行事,只要得到她,多少好處等著你。」
趙昱還要再說,王玉寧卻悄悄朝他擺手,趙昱只得忍了氣,心想,若是陸微與玉寧換個出身就好了,像玉寧這般溫柔善良的女子,才配過那麼優越的生活,這個陸微……他沉著臉想,將來若真娶了她,必把她帶來的羞辱加倍奉還!
陸微一行人回到家後便去見了陸老太太,劉氏將今日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陸老太太听著,又閑話一會兒後便令劉氏和陸雅退下,獨獨留下陸微。
「微兒,今日到底怎麼回事?」她清楚孫女的性子,斷不會無緣無故丟了手帕還拉著眾人去找,其中必有緣故。
陸微今日確實是故意把手帕扔在那兒,好引著眾人去看場好戲。她知道瞞不過祖母,只好誠實回道︰「肅寧侯夫人居心不良,千方百計的想設計我與趙昱單獨相處。」
陸老太太沉吟片刻,道︰「趙昱雖然身分差些,在京中名聲尚可。」自從驚馬之後,她知道早晚要跟肅寧侯府的人打交道,因此早已派人將侯府的情形查探了一遍。
陸微道︰「我不喜歡被人算計。」
這話令陸老太太有些吃驚,孫女素日性情隨和,即便別人得罪了她也多是一笑置之,今日卻選擇了針鋒相對,十分果敢。
她想了想,招手讓孫女靠近些,摟著她柔聲地問道︰「他們惹微兒不高興了?」
「女兒家名聲重要,他們這樣鬼鬼祟祟的行事,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妳說得對。」陸老太太欣慰地看著孫女,她一直擔心孫女為人過于老實,將來落了小人的算計,如今見她這般強勢,雖然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高興。「既然微兒不喜歡他們,那祖母為妳撐腰。」
陸微依偎在祖母的懷里,心中一片寧靜。這樣很好,護住了自己,就是護住了祖母,這樣的好日子,她不容許再有誰來破壞。
二更時分,王保家的從主院退下,回到自己家中。
她是王氏的心月復,因此分到了一處小院,院中還有水井、廚房,生活不比小康人家差。
這夜她遍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兒子王金,只道又賭錢去了,罵了幾聲便自己去睡,半睡半醒間她忽然感到脖子一疼,醒了,發現自己在一處陌生的房里,一燈如豆,燈前坐著一人。
王保家的嚇了一跳,月兌口道︰「大公子?」
趙騫漠然地看著她,微一側頭,黑衣蒙面的林戰便上前問道︰「主子問妳,趙昱的生辰是不是天慶四年三月初三?夫人王氏當初又是怎麼進的門?」
聞言,王保家的大吃一驚,卻是裝傻笑道︰「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二公子生于九月……」
話未說完,忽然有個人被林戰從角落拖出,王保家的一看,那人不正是她兒子?
王保家的正待撲過去,林戰卻一腳踢在王金身上,被五花大綁的王金疼得不住扭動身子,他嘴里塞了布條,只听見悶悶的哼唧聲。
王保家的忍不住喊道︰「大公子,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別傷我兒子呀!」
林戰說︰「說實話,不然我就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下來。」
王保家的叫道︰「天地良心,我說的就是實話……」
一語未了,林戰已經拽起王金的手指一擰,他的左手拇指便以一個奇異的角度折向了手腕處,王金疼得渾身哆嗦,偏又叫不出聲,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大公子,你就不怕我告訴夫人?」沒法子,王保家的只得搬出主子來自保。
林戰立刻抓起王金的右手拇指如法炮制,王金猛地一顫,兩眼上翻,昏了過去。
王保家的再不敢頂嘴,忙叫道︰「二公子的確是三月初三生的!」
林戰停下動作,看向趙騫,趙騫幽幽地問道︰「王氏如何與侯爺勾搭成奸的?」
秘密一旦月兌口,便再也守不住了。
王保家的面如死灰,癱軟在地上,道︰「夫人跟先夫人是閨中密友,先夫人身子不好,夫人便常去探病,一來二去就……」
趙騫接著問道︰「我母親的病跟王氏可有關系?」
王保家的頭立刻搖得像波浪鼓一般,「沒有、沒有!先夫人是生產時落下的病根。」
趙騫冷冷盯著她,又道︰「既沒關系,王氏怎麼就敢懷上孩子?她有多少把握我母親會過世、她能進門?」
王保家的囁嚅道︰「王家家道中落,夫人原本也沒指望能進門當平妻,就想著先夫人仁慈,若知道她有了身孕肯定準她進門,于是跪在先夫人床前求情,沒想到先夫人卻因此氣壞了身子,就這麼歿了……」
趙騫一雙手不自覺地攥得骨節發白,跟著便听到一陣沉重的呼吸聲。
王保家的心下越發害怕,說起來也算是殺母之仇,趙騫不會先殺了他們母子泄憤吧?頓時渾身無力,連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許久,她听見趙騫冷冷地說道︰「放他們回去。」
听到指示,林戰立刻提起王金往王保家的面前一扔,道︰「若有人問起他的傷,妳知道該怎麼說吧?」
王保家的一把抱住兒子,急忙回道︰「我兒是酒後跟人爭吵挨了打的。」
「王氏的脾氣妳比我清楚,若讓她知道妳出賣了她……」林戰話里充滿威脅。
王保家的想起主子的狠辣手段,不禁打了個哆嗦,本能地道︰「我死都不說!」
林戰滿意的點點頭,「滾!」
王保家的母子離開後,趙騫半晌沒有動靜,林戰猶豫許久,正待要問,忽听到——
「讓林績好好盯住陸微,我要知道她消息的來源。」
初一,天朗氣清,宜出行,宜會友,東方為利。
陸老太太親自送陸微到陸府門外,殷殷囑咐道︰「這次祖母特地看黃歷挑了日子,車馬也都再三檢查過了,妳不用害怕,安心上學去吧。」
重生一回,陸微對念書一事已不像前世那麼看重,但為了祖母一片慈愛之心,她還是溫順的點頭道︰「我一定好好念書,不給祖母丟臉。」
上了車,八寶翠蓋車一路向東,奔向京中有名的劉家女學。
劉家在京中頗負盛名,可他家最聞名的不是現任當家國子監祭酒劉晟宏,而是劉晟宏的姑姑,當今聖上親口稱贊為「當世班昭」的劉大家。
劉大家學識淵博,能文善書,在閨閣時便已是京城著名的才女,可惜命運坎坷,兩次訂親對方都意外夭亡,從此立誓終身不嫁。後因她才名遠播,宮中太後便召她入宮為眾公主授課,這才得了今上的賞識,繼而聞名天下,建了所女學。
陸微在女學門前下了車,獨自帶了書箱進門,女學的規矩,但凡入學的,一切都要自己動手,不得帶丫鬟伺候。可待她踏進課堂後,卻發現里頭坐了個意外之人,王玉寧。
陸微一剎那轉過許多念頭。想要進劉家女學,非但要有身分,還要通過考試,王玉寧出身其實並不好,是如何混進來的?她來,是奔著自己,還是已經換了別的目標?
王玉寧一看見她便起身笑道︰「陸姊姊這邊坐吧,咱們倆挨著有伴。」
陸微笑了笑,在她旁邊的書桌坐下。
還未坐定,門外進來一個圓圓臉的女孩兒,一看到陸微,「哎喲」一聲便拎著書箱跑過來,挨著她坐下,道︰「表姊,我早就想去探望妳了,偏偏我先前病了,母親怕我傳染給妳,死活不讓我去。表姊如今傷勢可好了?」
這女孩兒乃是楊毅的庶女楊妙清,今年剛滿十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陸微自重生以來,對親情分外看重,如今見她眼中全是擔憂,內心感到十分溫暖,撫著她的頭發,道︰「已經好了,虧妳還記掛著。」
王玉寧也湊過來道︰「楊妹妹一直念叨著姊姊呢,听說我前幾日見過姊姊,還追問了姊姊的近況如何。」
楊妙清笑道︰「表姊,這兩天王姊姊十分照顧我呢,今兒咱們三個坐一起吧。」說罷,便挨著另外兩人坐下了。
三人各自整理文具,王玉寧果然十分照顧楊妙清,一會兒幫她研磨,一會兒又替她打墨線格子,陸微忍不住心想︰難道趙家將目標轉移到了楊妙清身上?
她看了看楊妙清一臉嬌憨稚氣的模樣,不由擔心了起來。
不多時,學生陸續到齊。
劉晟宏的女兒劉妤,素來與陸微交好,一進課堂見了她便笑道︰「上回探望過妳之後,一直記掛著不知道妳好了沒有,多虧王姑娘告訴我說妳已經沒事了。」
听劉妤這麼一說,陸微不由得看了眼身旁的王玉寧,見她淺笑盈盈,看上去十分溫婉可親,除了楊妙清,還有幾個同學主動坐在她身邊,似乎與她相處得不錯,這讓陸微不由暗暗稱奇,原來王玉寧竟有如此好的交際功夫,只是不知她意欲為何。
沒等她想明白,女夫子已踏入課堂,澄澈雙目往堂下一掃,眾女子便都停止說笑,正襟危坐,陸微隨眾而行,只是心中暗暗提防,時刻留神王玉寧的舉動。
劉大家年事已高,近年來很少親自授課,如今是她的女徒弟主講,條分縷析也十分精妙,陸微漸漸听得入了神。
半個時辰後課間休息,不少知道陸微受傷的同學便圍過來問長問短,忽然一個女子笑說︰「陸姊姊,听說肅寧侯夫人一見妳就十分喜歡,恨不能日日與妳相伴,前天我們聊起來,都覺得十分奇妙,妳受了一場驚嚇,卻多了一段緣分。」
這話讓陸微心中的一顆石頭落了地。原來如此!原來王氏還是打算把她與肅寧侯府綁在一起,想來是王玉寧在造謠……她松了口氣,只要沒盯上楊妙清就好。
劉妤向來比他人細心,看陸微的神情並不像王玉寧所說的那般,與肅寧侯府十分熱絡,便問道︰「真是這樣嗎?」
陸微笑道︰「我還真不知道肅寧侯夫人這般錯愛。我與肅寧侯夫人只見過一次,還是嬸嬸帶著我們姊妹一起去的,與肅寧侯夫人連話也沒說幾句,肅寧侯夫人才因此沒發現我的不好之處,只可惜肅寧侯夫人沒當著我家嬸嬸的面夸我,否則我也能回家說嘴了。」
眾女子听她說得俏皮,不由都笑了起來。
楊妙清道︰「母親也常說表姊妳很好,還說要不是老太太不答應,她定要將妳接到我家來住著。」
陸微心中感念,不管前世還是今生,舅舅、舅媽待她都極好,既然有機會重活一回,她一定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而受趙家的誆騙。
「舅媽對我那是敝帚自珍,要是連舅媽都不疼我,我就太可憐了。不過,我倒知道有個人真的很得肅寧侯夫人的歡心。」她轉向王玉寧,「雖然我只見過肅寧侯夫人一次,但肅寧侯夫人那天再三跟我們說,王妹妹自幼就養在她身邊,既溫柔又孝順,比親生女兒還要貼心,是不是呀王妹妹?」
王玉寧自然不能否認,只得點點頭,道︰「姑媽心慈,待我很好。」
陸微又笑道︰「那也是王妹妹孝順可愛,所以肅寧侯夫人才這般看重妳。說起來,趙二公子那樣殺伐決斷的人,在王妹妹跟前也十分體貼,那天王妹妹撞到了額頭,趙二公子便立刻取了傷藥替她上藥,果然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比旁人都要親厚許多。」
王玉寧雖然知道這話與趙家母子的謀劃相悖,但誰不喜歡他人說自己的好?更何況她對趙昱原就有情,如今從情敵口中听說趙昱對自己好,于尷尬害怕之中又有種詭異的幸福感,一時竟不想反駁,面頰也慢慢紅了起來。
座中除了楊妙清年紀尚小、不諳世事之外,其他人多少都听聞過男女情事,此時見王玉寧含羞低頭,頓時都有幾分恍然大悟的感覺,更有幾個家教嚴謹的同學不自覺地以異樣目光看著她。
劉妤比別人又多想了幾分。既然王玉寧與趙昱親厚,為什麼還到處散播王氏中意陸微的話語?她听出剛剛陸微那番話一半是夸王玉寧,一半卻是在極力撇清自己與肅寧侯府的關系,覺得古怪,遂拉著陸微往課堂外走去。
「這幾日王姑娘到處說是趙昱救了妳,可我听妳說是自己跳車的,就當眾替妳辯駁過兩次,她後來便不說這個,直說肅寧侯夫人很喜歡妳、緣分難得之類的,我听著也不像什麼好話,卻又不好多說什麼。如今妳既來了,我便要問問妳,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陸微知道她性子豪爽,有俠義之風,當下忙先謝過,才道︰「我也不知她們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些話侯府那位夫人可從來沒跟我家長輩說過,盡是在背後議論。」
劉妤听她如此說道,立刻意會,點頭道︰「真是可惡,我最見不得這樣鬼鬼祟祟的作風,女兒家的聲譽何等要緊,豈有這樣亂說的?可恨我二哥最近與趙昱要好,因他的情面就讓王玉寧進來旁听,既如此,我跟爹爹說說,攆她出女學吧。」
陸微忙拽住她,「不必攆她,若她再胡說,妳幫我分辯幾句就行。」留著王玉寧才能看清趙家母子下一步的打算,況且流言這路數,趙家人會用,她就不會用嗎?
「那是自然。」劉妤又擔心地看了看里頭的楊妙清,「妳表妹性子單純,跟她好得很,小心別讓她哄去了。」
陸微也正擔心這個,「要是能想法子不讓她們坐在一起就好了。」表妹如今與王玉寧十分親熱,須得先拆開才好。
劉妤想了想,笑道︰「這個不難,交給我吧!」
果然第二天陸微來上學時,便听女夫子說以後按個頭高低排座位,楊妙清個子小坐去了前面,王玉寧則排在了中間。
劉妤朝陸微眨眨眼,陸微笑著點頭致謝。
接下來幾天,女學里漸漸流傳著一說,說王玉寧身分既不貴重,又沒經過考試便能附學旁听,都是因為趙昱特地向劉二公子求情的緣故。
有好事的同學向劉妤求證,劉妤自然實話實說,眾人不免聯想起那日陸微說起趙昱為王玉寧上藥一事,一時間又是好奇又是側目,短短幾天,王玉寧竟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這天課間又有好事之人向陸微打听那日上藥的細節,陸微笑道︰「我也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有看的很清楚,再說我與趙二公子素昧平生,男女大防在那里擺著,哪有亂看亂說的道理?」
陸微說話時並沒有刻意回避王玉寧,眼見她煞白了臉、低下頭去,不禁在心中冷笑,今世便讓妳也嘗嘗人言可畏的滋味吧!
陸微這些日子心情頗好。
上一世她處處體諒,大度謙讓,反讓自己被流言所困,如今她成了那個利用流言的人,才知道短短幾句言辭,用的好了居然與利劍無異。眼看王玉寧在女學中越來越孤立,就連天真如表妹也不再跟她有過多來往,陸微心里只有兩個字︰活該!
這天下了課堂後,陸微收拾了東西正要走,王玉寧忽然挨了過來,低聲道——
「陸姊姊,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陸微笑笑地看著她,「我與妳並沒有什麼需要背著人才能說的話,妹妹有事便在這里說吧。」
王玉寧見她如此,只得咬著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陸姊姊,我想妳可能對我有些誤會,我跟表哥真的沒有什麼。」
「妹妹這話從何說起?妳與趙二公子之間的事,與我何干?」陸微向劉妤使個眼色,繼續說道︰「這話于禮不合,我可不敢再听,妹妹也快別再說了。」
王玉寧臉色越發蒼白了,眼楮眨巴著,幾乎要落下淚來,「我知道那天我不該讓表哥替我上藥,惹得姊姊生氣……」
陸微立刻打斷她的話,「我再說一遍,妳和妳表哥之事與我無關,妹妹要哭要說,都不應該來找我,妹妹或許不在乎,但我自小受祖母教誨,知道女兒家名節要緊,不敢牽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請妹妹放過我吧。」
王玉寧還要再說,劉妤已經帶著楊妙清走了過來。
劉妤對待陸微素有長姊之風,當下便道︰「王姑娘這話好生奇怪,你們表兄妹之間的事,干麼非要扯進陸家妹妹?難道劉家女學是任由妳搬弄是非、壞人名聲的地方嗎?」
楊妙清雖然性子和善,但她剛剛听得清清楚楚,自家表姊跟趙家一丁點關系都沒有,偏偏王玉寧口口聲聲夾纏不清,非要把趙昱往自家表姊身上扯,此時她也有些生氣。
「我表姊只是應肅寧侯夫人之邀去賞了一次花,妳就編排出這些話,真是不知所謂!」
說話之間,眾人都已湊了過來,與陸微她們要好的多半面露鄙夷之色,有些心直口快的更是直接說道︰「王姑娘怕是當她表哥是香餑餑,以為誰都念念不忘吧。」
聞言,王玉寧立刻低下頭去,醞釀了半天的眼淚就這麼撲簌簌地往下掉,可惜此處都是女子,都知道閨譽的重要,見她行徑如此,哪還有一個憐香惜玉的?
王玉寧默默掉了一會兒眼淚,見沒人理她,只得擦了眼淚,勉強說道︰「姊姊,所謂日久見人心,以後妳便會知道我並不是妳想的那樣。」
陸微甜笑地看著她,心想︰以後妳也會知道,我也並不是妳想的那樣……軟弱可欺!
她提起書箱,邁步向外走去,經過王玉寧時,用只有兩個人能听見的音量,低聲說道︰「趙二公子對妹妹情深義重,妹妹怎麼舍得把他往外推?」
待王玉寧反應過來時,陸微早已走遠。
王玉寧心神恍惚,不由想著,為什麼要听王氏的話把趙昱推給陸微呢?她依附著王氏不過為求一門好姻緣,可若按照王氏的安排讓趙昱跟陸微成親,那她的好姻緣又該上哪去找?
陸微回頭看時,見王玉寧仍然站在原處沉吟不止,心中不禁冷笑一聲。人有私欲便會有私心,如今王玉寧與王氏的私心並不相同,只要加以撩撥,就不信她們不先內訌。
銀杏與碧桃扶著她上了車,路上銀杏好奇地道︰「姑娘,這幾天好多人都在說肅寧侯夫人的佷女與侯府二公子私下很是要好,趙二公子還親自替那位表姑娘上藥呢。」
陸微笑而不答。
女學每天只上一個半時辰的課,因此許多丫鬟便不回家,只在學堂旁邊的小院等著自家小姐下課堂,這麼多人湊在一起,自然少不了閑話議論,于是前幾日她便特意挑丫鬟們在的時候引著幾個同學談起了這事。
姑娘們的身分矜貴,不得隨便說人閑話,可丫鬟之間就沒這麼多顧忌了,前世她持家時便領教過,知道這種牽涉男女私情的消息在下人之間傳得最快,果然,這麼快就見效了。
碧桃也道︰「還有幾個丫頭來問我,那天去侯府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呢。」
「再有人問妳,就說妳沒親眼看見,不敢亂說。」沒有親眼看見而不是沒有,這其中的區別想必有心之人定能察覺,如此一來,消息只會傳得更快,傳得更離譜,要不了多久便能傳到肅寧侯府里,到時候就熱鬧了。
陸微唇角微翹,一派氣定神閑的愜意模樣。
銀杏瞧著主子,總覺得她笑得大有深意,轉了個話題又道︰「她們還說,按照往年的規矩,過陣子女學就要辦詩會,各府的姑娘都要寫詩作畫,熱鬧得很!」
詩會?陸微這才想起,好像是听劉妤說過每年七夕前後,女學都會辦場詩會。
她略一點頭,並沒放在心上,卻听碧桃忽道︰「我還是覺得趙二公子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不合禮數之事的人。」
陸微抬眼看碧桃,但見她一臉憤憤,極是替趙昱抱不平的模樣,不由得暗暗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