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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口小娘子 第十六章 他的三個答案

「求夫人做主——」高蘭郡主跪在延國夫人的面前,「夫人是皇後姐娘的表姊,娘娘一定會給夫人面子,收回皇命的!」

延國夫人不語,只凝著眉,像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真的允許那賤婦門?」高蘭郡主忿忿道︰「別說她殘花敗柳之身,卑賤無比,就是想著從前她騙咱們的事,也不能縱容啊!」

「我知道……」延國夫人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願意,可那丫頭如今封了縣主,听說不久之後還會晉封郡主,我有什麼辦法?」

「郡主?」高蘭郡主氣得瑟瑟發抖,「那賤人何以與我擁有相同的地位?皇後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延國夫人搖頭道︰「皇後娘娘雖是我表妹,但也只是少時來往密切,她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與我也不太親近了,我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或許她太疼浚遠了,所以浚遠一求她,就心軟了吧……」

高蘭郡主道︰「听說那賤人在隋縣惹了官司,險些鬧出人命,浚遠這才去求皇後,破例封她為縣主,是為了救她的性命。」

延國夫人道,「那官司據說已經了了,想不到她竟因禍得福,得了這縣主的封號。」

「那案子真與她無關?」高蘭郡主急道︰「夫人,再派人去查查啊!」

延國夫人搖搖頭,「听說那位黃家小姐已經醒了,並無性命之憂,刑部也結了案,一場誤會罷了。」

高蘭郡主道︰「我不信,那賤人定是使了什麼手段,開月兌了罪責!那位黃小姐是她前夫欲娶的新婦,她一定是出于嫉妒之心謀害別人。」

「就算是,也沒證據啊。」延國夫人道︰「就連刑部都沒有證據,你能奈她何?」

「那……」高蘭郡主道︰「奚老太爺呢?也允許那賤人做他未來的兒媳婦?老太爺在朝中為官,不怕同僚笑話?」

提到奚老太爺,延國夫人不由臉色微變,頗為尷尬。

「我還沒問他父親的意思,改日再問問。」她答道。

高蘭郡主連忙道︰「夫人,該立刻去問才是,這樣的大事可拖不得啊。」

「找個時機……我會問的。」延國夫人有些支支吾吾。

高蘭郡主終究不懂察言觀色,想起一事,忽然道︰「夫人,夫人最近一直在這杏霖街居住,別怪高蘭多嘴,長此以往,背後的議論終是不太好听。」

延國夫人一怔,隨後有些羞惱,「郡主,我們家的事,我自會處理。」她語氣然變得冷淡,「輕重急緩,我心中也自有分寸,天色了,郡主還請回府吧。」

「夫人——」高蘭郡主自知說錯了話,卻一時不知如何緩和氣氛。

延國夫人又道︰「也別怪我坦言,娶誰做兒媳婦,或者不娶,終究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何勞郡主垂問?」

「我……」高蘭郡主霎時臉兒通紅。

延國夫人道︰「知道郡主是關心我們浚遠,怕他被壞女人害了,可皇後娘娘都下了旨,我們奚家不能抗旨不遵啊,還請郡主釋懷些,若大局已定,終究也沒有辦法。」

蘭郡主咬了咬唇,這一刻她才猛然醒悟,延國夫人並沒有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從前希望她能做奚家的兒媳婦,不過是看在她郡主的身分上,盼著她能給奚浚遠帶來一些好處。

然而現在她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鞠清子不日也會被封為郡主,與她平起平坐,皇後娘娘在危難之中幫助鞠清子,還認她為義妹,朝野上下均覺得奚浚遠確實是皇後娘娘最疼愛的外甥,無須靠別人,他也會前途無量。

而她家江靖王府的勢力並不算大,她的父親之前也只是保爵而已。

換句話說,她現在在延國夫人眼中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要了。

意識到這一點,高蘭郡主頓時全身微顫,彷佛失去了最後的臂膀,心里有什麼倏忽潰散了……

鞠清子沐浴出來,穿著軟軟的緞袍,那秋霞般明亮的色澤,襯得整個人肌膚勝雪。

屋里放著炭盆,暖融融的,濕漉漉的頭發很快就烘得半干,在這寒冬的天氣里,一點地不覺得冷。

「縣主,奴婢來替你梳頭吧。」隨侍的婢女道︰「侯爺吩咐,臨睡著要給你梳夠一百下,舒經活絡。」

奚浚遠說,如今她已封為縣主,回姑母家居住甚是委屁,不如就暫住在雅侯府,她知道這明顯是個借口,不過是他想日日與她親近的借口。

不過,她樂于听他的安排,姑母那里,她暫時不打算回去,畢竟有好多事也不知該怎麼跟姑母言明。

對著鏡子,婢女開始為她梳頭,她一邊恍神,一邊在手背上涂抹著羊脂膏子。

這一刻,心緒終于寧靜下來,在這個時空找到了安居之所,她仿佛前所未有的愜意。

若說旁徨,或許還剩下那麼一點點,終究這不是屬于她的地方,沒有根基,她害怕又發生什麼大事,再度淪為浮萍。

但所幸有他,奚浚遠,若他真能一輩子這般愛她、疼惜她,她留在這里未必不是最好的歸宿,就算回到現代,想必也不可能得到這樣好的歸宿。

有時候她會想家,想念屬于她自己的時代,畢竟她在自己的地方能有一番作為。

那時候,她是暢銷作家、情感專家、兩性關系專家,有粉絲無數,而現在,她只是雅侯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往後這輩子的生活大概就是相夫教子,閑時再與京中貴婦名媛往來,教她們一些御夫之術。

其實,也不算壞。

就算像楚音若那般成為皇後又如何?這個時代,女子的成就終究只能如此。

「想什麼呢?」

身後忽然傳來奚浚遠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梳頭的婢女已經退去,不知何時換了他,正拿著梳子輕梳著她的長發。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無聲無息,像只貓。

她收起驚訝,對著鐿子笑道︰「想將來的事。」

銅鏡只能依稀照出模糊的人影,只見他似乎也微微地笑了。

「有我在,不必害怕。」他道。

她有說過她害怕嗎?他怎麼會知曉如此刻的心情……她答道︰「我不怕。」

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想,就算將來再不堪,也不會比剛來蕭國時更艱難,更別說和那場牢獄之災相較。

「浚遠,我不會做女紅呢。」她憶起在這個時代,她會的東西似乎有些少。

奚浚遠笑道︰「府里的衣服都穿不完,哪里要你來做什麼女紅呢?」

「我也不會做菜……」她有些頹喪,現代女性的生存能力仿佛是比古代女性弱些。

「呵,你還嫌府里的廚子不夠多?」他反問道。

「怕你日後嫌棄,得先說清楚。」她側過身來,瞧他瞧了好一陣子。

「盯著我干麼?」奚浚遠也瞧著她。

「那什麼……」她的臉兒忽然發燙,「等定了親,你得去幫我買些東西……」

「放心,聘禮絕對夠。」奚浚遠蹲子,攬住她的腰,「我跟客棧老板娘打听了,你對黃小姐說的那些話。」

「什麼?」她一時不解。

「把一半田宅予你為聘,如何?」他問道︰「算有誠意嗎?」

鞠清子忍俊不禁,原來,他說的是那三個問顆。

「至于你和我母親掉進水里,該先救誰?」他又道︰「我會派懂鳧水的丫鬟小子,天天跟著你,絕不讓你掉進水里。」

鞠清子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真會甜言蜜語。

「還有關于生孩子。」這一次,他卻頓了一頓。

「若我生不出孩子,你會納妾嗎?」她心跳漏了半拍,有些緊張。

「沒孩子也行。」他道︰「家里親戚這麼多,過繼一個都行,就像我並非皇後娘娘所生,但有時候卻覺得她比我母親還要親呢。」

他真這麼想?還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怎麼好听怎麼說,故意來討她歡心呢?

可她此刻的確歡喜,說來她終究也是個傻女人,就愛听男人甜言蜜語,給她需要的安全感,為她帶來快樂,為此,她願意飛撲火。

這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人人都願意為它傾家蕩產。

「我說的不是這些,」鞠清子終于笑道︰「我要置辦的,是另一件東西。」

他不解,「還漏了什麼?」

她吞吞吐吐地道︰「那什麼……听說有一種畫,就是成親前,要看的那種畫……」

「什麼畫?」他一愣。

「就是那種,也不知在哪里有賣,畫了許多小人的……」她害羞得簡直想鑽進地底。

「圖?」他瞠目。

「別這麼大聲。」她連忙捂住他的嘴。

「你要圖做什麼?」奚浚遠頓時樂不可支,「難道以前沒見過?」

「是……是沒見過。」鞠清子含糊道。

「不可能啊。」奚浚遠道︰「你不是有過夫君嗎?他沒給你看過?」

「我……」她咬了咬唇,「他是想給我看來著,我沒看,那時候因為夏蓉的事,我與他鬧別扭,成親以後一直沒讓他親近,所以……我一直好奇,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錯愕,「開玩笑吧?好歹,你們也成親半年了!」

「我都是獨居,」鞠清子道︰「他和夏蓉一直住在外邊,所以最終惱了我,休了我。」

「他休你,原來是因為這個?」奚浚遠詫異。

「這算犯了七出之罪嗎?」她歪著頭問道。

奚浚遠沉默片刻,朗聲笑起來,「算啊,這麼大的罪,怎麼不算?」他看上去心情頓時變得極好極好,「要是我,也休了你!」

鞠清子嘟嘟嘴,呵,她就知道,男人都一樣,終歸介意這種事,哪怕他再愛她,婚前有過別的男人,也算不合格了,所以她故意這麼說,好讓他知遁她還是完璧之身。

看來,他真的很受用,這個傻瓜。

說時遲那時快,奚浚遠忽然將她一把抱了起來,直抱到臥榻之上。

她的心驟然跳得很快,彷佛也听听見他胸中怦然的聲音,這一刻,她有種暈眩的感覺。

「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那些畫上都畫了些什麼吧——」他在她耳邊低沉地道。

她抿唇不語,只看到他俯子,離她很近很近,仿佛就要吻著她了,卻又遲遲不見動靜,一刻鐘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她周身綿軟無力,只想著若要沉溺就隨他沉溺,雖然此刻她真的很緊張…

「侯爺!」突然,外面響起婢女的敲門聲。

奚浚遠與鞠清子皆是一怔,忙坐起身來,仿佛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他倆面面相覷,一個比一個臉紅得厲害。

「什、什麼事?」浚遠的聲音有些打結。

「侯爺,」婢女道︰「老太爺回府了,說要見你。」

奚浚遠的父親?而且這麼晚了,叫他去做什麼?

「我去去就回。」奚浚遠看到了她眼里的擔憂,輕輕地笑道︰「等著我,別睡著了。」以為他被嚇破膽了呢,原來,還是這麼不正經……鞠清子努了努嘴,隨後亦是莞爾,伸手推了他一把。

鞠清子披了件大氅坐在燈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過了多久,她剛打了一個呵欠,奚浚遠就回來。

她立刻站起來,想問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杵在那兒。

「還以為你睡了呢。」奚浚遠淺淺笑道。

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也不知是被凍著了還是怎麼著,四肢都僵了一般。

鞠清子連忙上前,伸手焐住他的手,就發現他掌心冰涼,「怎麼了?」她不由有些著急,「快,快喝口熱茶。」

「別擔心,不是你的事。」他緩緩坐下,依舊笑道。

這笑容也是勉強,她猜測,方才他與父親之間的談話肯定是不歡而散的。

「或許我不該問……」鞠清子斟酌道︰「是否,與你母親有關?」

除了她的事,想來就是延國夫人的事,不可能還有別的事。

他點了點頭,看來她猜的不錯。

「奚老太爺去了杏霖街?」她繼續推測。

「你真聰明。」奚浚遠的笑容變得苦澀。

鞠清子道︰「想來,奚老太爺與還國夫人做了一番長談,但延國夫人還是不肯搬回來,對嗎?」

「如今,怕是十匹馬兒也不能母親拉回來了。」奚浚遠長嘆一口氣。

鞠清子凝眉,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幫這對父子找到解決難題的辦法,可憑她是再老道的情感專家也罷,都沒想出什麼策略。

「方才,父親對我說……」奚浚遠忽然有些哽咽,「對我說……」

他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這一刻因為心悸,所以他全身發涼。

「奚老太爺,打算與延國夫人……和離?」鞠清子代他言道。

「你怎麼知道?」奚浚遠吃了一驚。

「因為奚老太爺是棒子男。」鞠清子道︰「棒子男是單偶的,假如他覺得這段婚姻實在維持不下去,他會和離。」

奚浚遠凝眸,「假如是老虎男或者雞男呢,就不會和離了?|

「多偶男腳踏多條船,和不和離,他們無所謂。」鞠清子答。

「可是……袁先生他不也跟妻子和離了?」浚遠反問。

「想來是袁先生的妻子提出和離的吧。」鞠清子篤定道。

「你這話的意思……」奚浚遠始終無法相信,「是說……我父親再也不可能跟我母親和好了?」

「老太爺一旦鐵了心,就不會回頭了。」鞠清子道︰「這就是棒子男,愛你的時候實心實意的,可一旦絕望了,他也不會再錯下去。」

就像曾經的她,無論多愛從前的未婚夫,現在早已把他拋諸腦後,所以她曾經勸過許多人,遇到棒子要好好珍惜啊,否則過了這一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奚浚遠靠在椅背上,彷佛所有的氣力盡失,他久久沉默,離了魂一般。

「真的沒有辦法?」他呢喃道︰「清子,憑你的聰明,也沒有辦法了?我從前以為父親很愛母親,不論母親做錯了什麼,他都會原諒……為什麼他就不能再原諒一次?」

「這與愛不愛無關,」鞠清子道︰「再愛、再善良,也終歸熬不了永遠。」

「若我將來一時涂,與別的女人有染,你也不原諒我嗎?」他忽然問道︰「你說過,你是棒子女——你也會像我父親這樣嗎?」

「也許不會。」她答道︰「在我心里沒有絕望之前,大概不會。」

就像她曾經原諒她的未婚夫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一樣。

「所以,我父母還是有機會和好的,對嗎?」他似乎想抓住最後一線希望。

鞠清子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艱難地道︰「男人跟女人不同,在這件事上,男人會絕情一些,女人則會寬容些許。」

「有何不同?」奚浚遠道︰「如果深愛對方,就該一樣啊……」

假如婚姻是為了基因的延續,女人為了孩子會忍受這一切,但男人不同,妻子如果出軌,則意味著他的基因將失去傳承了,所以男人對于這件事的反應遠比女人要激烈得多。

她曾經看過一份調查資料,社會上的殺妻案遠比殺夫案要多得多。

有人說,因為女人力弱,打不過男人,所以殺夫不易,然而打不過可以下毒啊,但從大多數男人出了軌,妻子總是選擇原諒的情況看來,歸根究底,女人有了孩子,便確定自己的基因能得到延續,所謂有子萬事足,有的女人甚至為了孩子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顧,會縱容丈夫的出軌行為。

而男人,並非如此。

「清子,你替我去勸勸父親吧——」奚浚遠幾乎是哀求地道︰「或者,再去勸勸我母親,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這話說得她心酸,雖然鞠清子知道,就算她會施妖法,估計也無濟于事,但她還是願意替他去試一試,哪怕讓他高興片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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