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升職計 第十七章
李皇後轉向她,「姜承徽,你怎麼說?」
姜俏忍住滿心怒意,「回稟皇後娘娘,今日下午,芽枝來春暖院要見臣妾,一見面就要求臣妾救她,說……說是齊五小姐要她弄掉花枝的孩子,她想見大子面卻又見不得,所以才來求我幫忙,臣妾收下那藥包,讓白蘇保管,原想等太子殿下晚上過來,稟明殿下的,卻沒想到這中間花枝卻出了事情,這藥包絕不關臣妾的事情,還請娘娘明察。」
她忍不住又在心里想,要是這時代有錄音筆就好了,不管誰跟她說話都用錄音筆錄下,誰也賴不掉。
這死芽枝,真沒良心,自己下午還想著救她呢,要不是為了幫她把,自己現在就不會落入這般田地了。
難怪公孫玥總笑她太好心,因為他知道,好心換來的不會是好報,而是災難,像她現在就是,想著好心救人一命,結果被反咬一口,謀害皇嗣可是大罪,更別說兩人孕期相當,誰能替太子生下長子,那就是一輩子富貴榮華,導致她的嫌疑看起來非常大。
混蛋,要是讓她逃過這劫,她非得把芽枝的打開花不可。「宋嬤嬤。」李皇後的聲音很是冷靜,「真是這樣?」
哈哈哈,對,有宋嬤嬤給她作證,不怕。
「老奴不知。」宋嬤嬤恭謹回答,「老奴進房時藥包已經在桌上,究竟是承徽給芽枝,還是芽枝給承徽,都無法分辨。」
是芽枝拿出藥包後,她因為害怕才喊了宋嬤嬤,可惡,老天爺也不站在她這邊。
說來自己也真是豬腦袋,大抵是沒見過真正的壞人,所以不知道人心能險惡到這個地步。
她現在能說什麼,叫齊五娘來對質嗎,肯本不可能,芽枝既然害她,那說的話就不是真的,給藥包的不是齊五娘,可能是曾德妃,也可能是齊淑妃,可能是任何妒恨太子的人,這一招可以同時除掉她跟花枝,沒錯,公孫玥還年輕,以後納妃可以大生特生,只是同時失去這麼多,恐怕也會難受上一陣子。
「姜承徽,本宮看在你有孩子的分上,只要你坦白,便從輕發落,可你要是想抵賴,等你生完孩子,本宮自然有方法讓你說出事實。」
看吧,因為她嫌疑特大,所以李皇後選擇相信芽枝。
是人都會相信芽枝啊。
芽枝毒死花枝,圖什麼,但若說她姜俏毒死芽枝,圖的當然是太子長子之母的地位。
「回娘娘。」姜俏忍下怒氣,試圖跟李皇後進道理,「這東西若真是臣妾的,臣妾何必命下人收好,何況臣妾若真要成事,哪容得芽枝說不,勢必早先布置,掐住她的家人,讓她無法拒絕才是,怎會輕易放過她?」
宋嬤嬤彎著身體,「娘娘請恕老奴多嘴,姜承徽並不是嫉妒之人,承徽連宮女的跪禮都不愛受,怎麼會奪人性命。」
白蘇磕頭,「是的,皇後娘娘,我家承徽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婢子房中搜出來,承徽只要舍了婢子就能省去麻煩,可承徽還是站出來了,對一個下人的生命都愛惜至此,怎可能謀害皇嗣,娘娘明鑒,娘娘明鑒。」
李皇後猶豫起來,宋嬤嬤對李家忠心,她自然信得過,但這白蘇說的話也算有理,姜俏手段還生,不夠狠心,謀害花枝這事情做得出來嗎?
一個穿著藕荷色的宮女快步走到皇後面前,「太子殿下過來了。」
須臾,公孫玥便大步流星的進來,無視跪了一地的人,直接對李皇後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李皇後心情頓時了起來,「你我母子,不用如此客氣。」
「要的,兒子宮里的事情讓母後操煩了。」
「不過就是些小打小鬧,不妨事。」
一旁伺候的宮女早搬來椅子跟茶水,公孫玥便坐了下來,「母後生了九弟後身子一直不太好,即便是小打小鬧也不該讓母後傷神,兒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們。」
「你可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花枝沒了,姜承徽院中搜出藥包,可她偏偏說是芽枝給的,這可為難母後了,母後從東宮到後宮,可沒見過誰這樣大膽把禁物留在自己院子里,除非那本來就是自己的東西。」
公孫玥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怕姜俏出事,這才匆匆趕來,此刻听母後這麼一說,忍不住幫她辯解,「但她害花枝做什麼呢?」
「圖的當然是你的長子之母的位置。」
「母後莫不是忘了,當時花枝飲食不振,懷娠體重不增反減,還是承徽給想出的辦法,這才吃上東西,她若有心爭這位置,那時什麼都不要說就好,花枝久不進食,孩子自然保不住。」
「你說這話也有道理,你倒是看看這事情怎麼處理,芽枝趕出官去,姜俏挪到清心齋待產,之後再去母留子可好?」
「兒臣先帶回東宮,承徽跟芽枝都先楚足吧,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另外,讓花枝以昭訓之禮安葬,賞她的家人一萬兩銀子。」
李皇後嘆息,這兒子還是想保姜俏,算了,他高興就好,難得出現一個他喜歡的,身為母後也只想看他開心,不想為難于他,「就依照你的意思辦吧。」
回到春暖院,忍了半日的姜俏終于哭了出來——不害怕是騙人的,在芽枝說出是自己要求她去毒害花枝時,她的腦中就想過一百種可能,听到李皇後說要去母留子,只覺得一陣冰涼,待听到公孫玥說要先禁足,又覺得忐忑。
他,信不信她?
禁足是為了保她,還是保孩子?
一直到這時候,姜俏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在乎他了,她不在意李皇後不信她,可是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如果在他心中她也是個陰狠之人,那要怎麼辦才好,她的解釋,他信嗎?
早春的天氣還是太冷了吧,饒是在屋內,她還是全身發顫。
公孫玥拿過錦繡披風把她包住,笑說︰「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嗎?」
「你……你信不信我?我沒害花枝。」
「當然信你,你害她做什麼?」他在宮里十年,沒見過這麼呆的,居然跟他說什麼「人人生而平等」、「下人也是人,他替我們服務,我們也得給尊重」,什麼傻理,但就是這樣振振有詞的她讓他喜歡,他知道姜俏不會害任何人的。
「你…真信我?」
公孫玥點頭,收起開玩笑的神色,「信你。」
簡單兩個字,姜俏卻是卸下千斤重擔,他信她,這就夠了,入宮的日子是不會有盡頭的,可是只要公孫玥信她,她便不覺得那樣難熬。
姜俏拉緊披風,搖搖晃晃走到美人榻邊坐下,看她那個樣子,公孫鑰覺得既心疼又喜歡。
他挨著她坐,拉起她的手,「放心吧,母後已經答應禁足了事,就不會去母留子。」
「那花枝……」
公孫理神色一暗,「我自然會給她公道。」
花枝不過是個通房,背景也普通,這樣個女人怎麼會招人怨恨,他明白,下毒之人真正想對付的人是他,花枝跟未出世的孩子只是當了替死鬼。
他不是不難過,不愧疚,旦是身為太子,他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他的情緒,「我知道你累了,不過為了自己,為了花枝,我還得听你說一次,從芽枝說想見你開始,能想起多少就說多少,別遺漏。」
姜俏于是開始回想,自己如何叫芽枝進來,芽枝又說了什麼,靜下來後的她記性很好,連听到當下的心情都能形容,然後說到芽枝出去,花枝沒了的消息怎麼傳入春暖院,自己如何想保白蘇,挺身去了鳳儀宮為止。
公孫玥皺眉,「她說是齊五娘?」
「是,不過那也只是她說的,雖然我不喜歡齊五娘,但也許芽枝想順便害她呢,她說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我都不明自了。」
「宋嬤嬤說的也有道理,照王對失去太子之位耿耿于懷,齊家沒有一日不希望父皇再改立太子,至于曾德妃跟紹王自然也是虎視眈眈,父皇既然在朝政上信我,那他們自然只能從後院入手。」
姜俏覺得他好可憐。
外人看他是東宮太子,又是李皇後所出,風光無限,哪知道他的兄弟都恨不得他出事,又哪知他連婚姻大事都只能是交易,不能得罪李家,不能得罪齊家,用拈鬮這種荒謬的方式決定太子妃人選。
李皇後與太後偏偏又把自家佷女接入宮,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因此不論春宴、避暑、秋獵不管什麼場合,這兩表妹都在吵,都在鬧,都在爭,他越看越不耐煩,卻因為李皇後跟齊太後的面子,不能讓她們滾開。
只有齊五娘跟李八娘嗎?當然不是,上次玉茗花宴那個錦兒也是巴望著能給他做女人,齊家女子狂妄的覺得有個祖姑在,所以個個都能侍奉太子,光想就覺得室息。
不難想象,公孫玥有多不愉快了。
姜俏伸手模了模他的頭,「殿下辛苦了。」
公孫玥一臉哭笑不得,這女人居然敢模他這太子殿下的頭,「你還真不把本太子當一回事。」
「太子殿下是臣妾的丈夫,臣妾不怕。」姜俏覺得自己腦子也有問題,現在是開心的時候嗎,但知道公孫玥無條件相信她,她真的覺得好開心。
公孫玥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後別『太子殿下』『臣妾』的,我們是夫妻,說『你』『我』便是。」
「這可是你說的哦。」姜俏從善如流。
「我說的。」公孫玥笑了笑,「只不過這段時間得委屈你了,暫時得先住在這春暖院里。」
「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愛外出,你能保我禁足,已經很好了,對了,那清心齋是什麼地方?」
「那是齊廢後還在太子妃時期設立的,她善妒,御下極嚴,據母後說,她至少除了七至八人的品級,承徽昭訓不在話下,最高位的甚至是良娣,但這些女子背後都大有來頭,不好得罪她們的母族,于是設了清心齋,專門容納這些伺候過卻又被拔除品級的女子。」
那不就是東官的永巷,媽啊,光想就可怕,永巷還能是什麼好地方,她不在乎被拔除品級,但她想好好待產,母親懷孕時要是環境不好,生產時更吃力啊,古代衛生條件又不好,生產可是搏命演出。
想想皇宮真是太厲害了,李皇後一句「去清心齋待產」就要拔除她的品級,但公孫玥一句「禁足就好」又保住她的生活水平。
「你說那芽枝在春暖院跟鳳儀宮判若兩人?」
「是啊。」姜俏說起來就來氣,「要不是她瘦成那樣,講話又發抖,我怎麼會這樣輕易就信她。」
芽枝那家伙居然是在演戲?皇宮欠她一座奧斯卡。
「她能把自己餓成那樣好取信于你,這手段,你好學學吧。」
姜俏哼的一聲,「我才不想學她。」
「都吃了虧還不學?」
「我不想因為吃過虧就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我總不能因為人人滾泥巴,就跟著下去滾一滾,別人滾是他的事,我還要干干淨淨過得才舒服。」
「倔脾氣。」不過,他就喜歡她這樣。
慢著,芽枝在演戲,那她摔進花圃也是演戲吧,只是她可以在走廊跌倒就好,跌在走廊撞個頭,顯得身體更弱,何必摔進花圃把自己沾得一身泥巴?
思及此,他揚聲喊道︰「來人。」
芫華跟蘭卉很快進來,見禮。
「去請太醫,讓他把芽枝跌倒的地方扒過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是,婢子知道。」
東宮今日出了這樣的大事情,太醫院沒人敢走,听到有人來喊,院判親自帶了藥箱藥童過來,在院內鋪開一張地蓆,挖開的土都平鋪在那地蓆上,他一把一把看過去,又拿起來聞聞,捏捏,一點都不放過。
芫華匆匆入內,「院判說已經都檢查好了。」
公孫玥站起對姜俏說︰「那土也不知道有沒有古怪,你在屋里等著,我出去看看。」
走到廊工,院判連忙過來拱手,「臣見過太子殿下。」
「正如殿下猜測,這土被灑了種催產藥,味道還挺明顯,大概就這一兩天剛磨好灑上的,平常人聞了只是肚子比較疼,這要有孕之人聞了,沒幾日就會見紅,孩子若沒足月,肯定保不住。」
公孫玥又讓人把芽枝帶過來,仔細檢查一番,發現她的指甲里還有沒洗淨的土跟藥粉——她是故意跌入花圃的,就是要灑藥粉。
正想命人把她押去天牢好好審問,壓住芽枝的老宮女一時沒注意,竟讓她掙月兌,一頭在柱子上撞死。
公孫玥面色深沉,想到屋內被搜得一團亂,花圃又埋藥,現在芽枝還撞柱身亡,這春暖院是不能再住了,于是下令即日遷往花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