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有點難 第六章
江爺爺和江女乃女乃都是很慈祥好相處的人，顧盼煙對他們的印象很好。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一對老人家的。
不過在看到江爺爺和江宇瀾的相處情形之後，她幾乎要認為她認識了一個假的江爺爺。
兩人還沒走進屋，顧盼煙就听到江爺爺中氣十足的吼聲，「不肖孫，這麼長時間都不回來探望一下我們！你心里還有沒有尊老愛幼這種美好品德了？」
江宇瀾單手插在口袋，面無表情的拉著顧盼煙的手走進屋子，「爺爺、女乃女乃，我們回來了。」
顧盼煙也跟著乖巧的喊︰「爺爺、女乃女乃。」
「好、好。」江女乃女乃笑眯眯的走過來，親昵的拉起顧盼煙的手，「盼煙這陣子過得怎麼樣啊？宇瀾有沒有欺負你啊？」
有啊、有啊，他昨晚欺負得我今天差點下不了床。
「沒有，宇瀾對我很好。」顧盼煙笑呵呵的回答。
「嗯，那就好。他要是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女乃女乃會替你討回公道。」江女乃女乃笑呵呵的說道。
「謝謝女乃女乃，我知道。」
江宇瀾斜眼瞥了一眼乖巧的顧盼煙，心里暗道，她在他面前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順從、乖巧？江爺爺見江宇瀾的注意力不自覺被顧盼煙拉走，不由得重重敲了一下拐杖，「江宇瀾，跟我過來！」
江宇瀾隱晦的撇嘴，邁開步伐跟上江爺爺的腳步。
顧盼煙詫異的看著這對爺孫，總覺得他們之間怎麼有一種水火不容的氣場。
「別理他們，這爺孫倆從以前就是這樣的。盼煙你跟我來，咱們去廚房做些好吃的。」
「好的，女乃女乃。」顧盼煙有點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江宇瀾。他淡漠著臉，表情甚至比面對自己屬下的時候還要冷漠。
「宇瀾啊，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因故去世了。」江女乃女乃準備做包子，廚房里的面團剛剛發好，她洗了手，一邊揉面團一邊和顧盼煙說道︰「我們江家的公司，也算規模不小，老頭子怕以後宇瀾擔不起公司，被那些股東欺負，所以從小就對宇瀾很嚴苛。」
「別的小孩子還在看漫畫的年紀，我們家宇瀾已經在學習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了。老頭子從小就把宇瀾帶在身邊，讓他耳濡目染。」江女乃女乃揉出一個小團子，包上餡料，「宇瀾這孩子會形成如今的性格，可以說是老頭子一手教出來的。」
顧盼煙沉默的听著，手腳麻利的跟著江女乃女乃一起包包子。
「不過啊，可能是物極必反吧。老頭子對宇瀾太嚴苛了，宇瀾表現得再出色，老頭子也從來沒表揚過他一次，久而久之，宇瀾和老頭子就以這樣水火不容的相處方式相處了。後來宇瀾大了，我記得有一次，大概是他剛剛回台灣的那段時間，他還因為壓力過大，過度勞累，暈倒在公司門口呢。」
顧盼煙愣住。
「當時還是多虧了有好心人送他去醫院，可惜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救了我們家宇瀾。」江女乃女乃嘆息，「不然真該好好感謝人家。」
「那個人肯定不是為了讓女乃女乃感謝，才救宇瀾的啦。」顧盼煙笑呵呵的說道。
她終于想起來了。她去年，確實在江家的公司門口幫過一個暈倒的人。
那時候她才剛畢業，工作沒定下來，那天周末，她急著要去兼職發傳單的路上。一大請早剛好路過江氏公司的大門，不小心和一個男子指到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對不起，那個男人就先暈過去了。
她怕那個人出什麼事，立刻就請假跟著救護車送男子去了醫院。後來她去繳交醫藥費的時候又正好踫到顧笙霏來醫院檢查身體，所以就麻煩顧笙霏幫她看顧一下那名男子。
不過後來顧笙霏說他已經醒了，醫生也說了沒什麼大問題，她繳交了醫藥費之後，便沒有再回去病房看他。因為當時忙著給他辦理一些手續，她甚至都沒有好好看那個男人一眼，只記得很高，身材很好，身上的西裝價格不菲。
沒想到，居然就是江宇瀾。
也只能說一句，應該是緣分了。不然茫茫人海那麼多人，為什麼就偏偏是她指到了江宇瀾呢？
晚上吃飯的時候，江女乃女乃不停的給江宇瀾和顧盼煙挾菜。江爺爺坐在一邊沉默的吃飯，都沒說過話。江宇瀾也會給江女乃女乃挾菜，卻幾乎都不會朝江爺爺那邊看一眼。
顧盼煙看到這一幕，覺得有點難過。
她沒有爺爺、女乃女乃，但是她想，全天下的長輩肯定都是一樣的，有慈祥的那個，就肯定有嚴苛的那個。
要糖與皮鞭共享，孩子才能健健康康心態正常的長大。
吃過飯後，江女乃女乃也沒留兩人過夜，只叮囑兩人要常回來。
「江宇瀾……」回家的車上，顧盼煙扯了扯江宇瀾的袖子。
他本來是專注的看著窗外，听到顧盼煙的聲音才轉頭看著她，「什麼事？」
「你是不開心嗎？」
「為什麼這麼說？」
「是因為爺爺嗎？」
江宇瀾沉默了。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有點悵然，「我從小就是被爺爺養大的，他對我要求總是沒有極限。每當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的時候，他卻依舊是告訴我，我應該做得更好。」
「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他才會滿意。」江宇瀾有點茫然。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也不一定是因為你做得不夠好的緣故呢？」顧盼煙問道。
「什麼意思？」江宇瀾不解。
「我父母，也是從小就去世了，所以這只是我個人的理解，你听看看。」
顧盼煙的聲音軟軟柔柔的，奇異的讓江宇瀾的心安定下來。
「我是覺得，你看，女乃女乃是一個這麼好，這麼溫柔的人，不管我們做了任何事，犯了任何錯，她都會無條件原諒我們的。但是女乃女乃這種方式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這樣我們會看不到自己的缺陷到底在哪里，會無法及時糾正不當的行為。」
「你是江家唯一的繼承人，現在也還沒有孩子，你就是江家的梁柱。你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江家的榮耀，還有江氏公司上上下下數千人的前途。他們靠你發薪水養家，如果一旦你的決策出現錯誤，是會影響上千人的。爺爺他肯定，也不是覺得你不優秀，也許他只是覺得，你身邊需要有一個人，隨時提醒你，不要被一時的榮耀沖昏了頭腦。你要一直保持清醒理智，不要犯那些小錯誤。」
「我跟你說，爺爺、女乃女乃都對我很好。我婚前和爺爺女乃女乃是見過面的，當時爺爺還說，要我和好好和你相處。他說你只是脾氣有些不好，但是心底是很柔軟的。」
顧盼煙狡黠的眨眼，「不過這些話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啦，不代表是爺爺的想法。也許爺爺就是真的和你性格不合，如果是那要也沒辦法，世界那麼大，總有事一些人會合不來。」
「但是也沒關系的，你們是親人，爺爺也是真心為你好，為你著想的。像我，我就是很希望有人可以這麼關心我，就是沒有辦法。」
她還是第一次在江宇瀾面前提起自己的事情。
難得氣氛很好，江宇瀾也終于開口問問顧盼煙的事情。
「我之前就說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某種程度上其實我們都是一樣很可憐的。」
顧盼煙的語氣並不低落，反而挺輕快，「後來我就被叔叔……也就是顧笙霏的爸爸一家人收養了。不過我不是要在背後說他們壞話，而是真的是……」她止住了話頭，覺得自己在背後說人壞話是很不好的行為。
況且再怎麼說，叔叔一家人也總算是把她養大了。
「你在顧家過得不好？」江宇瀾明白顧盼煙的欲言又止。
「也不能說是過得不好，他們其實也並沒有不照顧或少給我什麼。」因為如果少給了，她就會反抗，影響他們動用遺產的便利性，「只是畢竟是寄人籬下，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家人，總是覺得自己是外人。」
她頓了頓又笑，「尤其是過年的時候，好像大家都熱熱鬧鬧的，就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
她總是可以帶著笑容，是因為這麼多年已經學會了自己調節低落的情緒。殊不知她當年也曾一個人躲在被窩里，悄悄流了不少眼淚，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出來。
那種委屈，她再也不想嘗試了。
江宇瀾認真的看著顧盼煙。她總是笑得很開心的樣子，笑容里帶著一絲絲她自己從沒察覺的討好。她很敏感，總是能輕而易舉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
也許是因為這麼多年，她已經無意識的養成了習慣，去討好她寄人籬下的那一家人。
他之前一直以為，顧盼煙在顧家應該過得很好，她會嫁進江家，是因為她貪慕江家的榮華，現在他卻不敢這麼肯定了。
「那你嫁給我，是因為什麼？」江宇瀾問道。
「嗯？」顧盼煙不明所以，「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是因為顧家當時資金出了問題，所以他們將你拉出來做聯姻的犧牲品嗎？你是被迫的嗎？」江宇瀾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听了他的猜測與詢問，顧盼煙本來要全盤托出，老實跟江宇瀾說，可是她突然想起，江宇瀾似乎是喜歡顧笙霏的，他一開始也是因為以為新娘是顧笙霏，所以才同意結婚的。
如果讓江宇瀾知道，顧笙霏是因為有了男朋友而不願意嫁給他，所以才換成了自己的話，肯定會難過的吧。
顧盼煙眨眨眼，「我不是被迫的，我是自願嫁給你的。」
江宇瀾皺著眉頭看著她。
「你別老是皺眉，其實不管原因是什麼，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所以我們就好好生活吧。」顧盼煙想抬起手，將江宇瀾眉心的皺褶撫平。但是指尖一動，最後還是停住了。
他們還沒有到迖那樣可以親密無間的地步。他們有了身體接觸，但是其實心靈，還距離很遠。
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江宇瀾喜歡顧笙霏，當時沒有覺得有什麼，甚至有幾分歉疚。因為她同意了嫁給江宇瀾，所以他錯失了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結婚的機會、現在再想起這件事，顧盼煙卻是覺得有點難過了。心里頭悶悶的，很不舒服。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又或者是，她以為是自己的東西，但是最後才發現那並不是屬于自己的。
顧盼煙微微皺眉，下意識想抬手揉揉胸口。
這種酸酸的滋味……
她動作一頓。
她難道是，真的對江宇瀾動心了嗎？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江宇瀾見顧盼煙突然停住不說話，皺眉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他一抬手，就想要去查看顧盼煙的狀況。
顧盼煙動作很大的朝車內另外一邊靠了過去，遠離了江宇瀾關心的手。
原本還有些溫馨的氣氛頓時冷凝了下來。
江宇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顧盼煙覺得很抱歉，「那個……不好意思，我就是反射性的……我沒事，真的沒事，謝謝你。」
江宇瀾頓了幾秒，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然後再也沒開口說過話。
顧盼煙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明明是真心的想要和江宇瀾好好經營家庭的。動心了不是更好嗎？沒有感情的夫妻算什麼夫妻。
但是她難過的發現，動心這回事，好像是是她單方面的。
她抬起頭，偷偷地注視著江宇瀾。
他扭頭專注著看著窗外。
也是，他根本一點都不喜歡她，對她所有做的一切，好或者不好，不過都是因為，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