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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店女朝奉 第十三章

從康寧口中得知向麗平在路上被趙氏母女帶走後,靳雪鴻心里就一直不踏實,偏偏康寧說向麗平只交代要陪陸氏母女四處走走,卻沒說是去哪兒,教他無從找人。

但他實在坐立不安,無法什麼事都不做,便撇下店務,四處打听。

終于,他從城門守衛那兒得早上有一行主婢四人及車夫駕著馬車出城,從守衛的描述,他幾乎可以確定那是陸氏母女跟向麗平。

于是,他立刻騎馬出城,心急如焚的尋找。

出城後便是郊山,而郊山出名的景點就是入佛寺及春溪。

他去了入佛寺,遍尋不著她們的蹤影,隨又策馬趕往春溪,沿著溪邊青青草岸,遠遠地便看見有人群聚集在溪畔。

他的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直覺下馬快速沖了過去。

當他穿過兩道人牆,看見的是一名女子被一塊破麻布蓋著,露出兩只腳,她的繡花鞋只剩一只。

不——靳雪鴻一陣暈眩,腦袋也突然一空,一種椎心的痛襲卷了他。

「雪鴻哥哥?」

他听到有人叫他,循聲一看,正是陸詩媚,此時她跟趙氏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像是沒料到他會出現,母女倆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直覺告訴他,向麗平的意外跟她們月兌不了關系,但她們為什麼要傷害她?

倏地,他想起昨日在陸詩媚眼中不時出現的厭憎及敵意。

他下意識地望向陸詩媚,眼底迸射出審視又憤怒的銳芒。

迎上他那懾人的目光,趙氏跟陸詩媚立刻佯裝一臉悲傷、余悸猶存的樣子。趙氏更是即刻落淚,悲不可抑地拉著女兒上前。「嗚嗚嗚……賢佷,是、是向姑娘呀……」

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向麗平,靳雪鴻的心冷透了的同時,又有一把怒火熊熊燃燒著。

「向姑娘執意要幫我撿手絹,我……我一直阻止她,她就是不听,結果就……」趙氏哽咽地道︰「早知如此,我們就不該找白姑娘一起來的。」

靳雪鴻沒有回應,只是走上前去,蹲下,掀開蓋在她身上的破麻布。

他倒抽了一口氣,將她抱起,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濕了他的衣衫及鞋襪,在他懷中的她,已沒了氣息,身子變得冰冷且微微僵硬了。

雖未有十拿九穩的證據,但他知道這不是單純的意外,而趙氏母女就是凶手。他在心里對她說︰向姑娘,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欠你一條命,不管事實真相為何,我都會還你一個公道。

見他將溺斃身亡、全身濕透的向麗平抱起,圍觀的人都一陣驚呼,趙氏眼陸詩媚也是吃驚。

陸詩媚上前,疑畏地道︰「雪鴻哥哥,她……」

靳雪鴻微微側過臉,用冷厲肅殺的眼神瞥了她一記。

迎上他那仿佛要殺人般的目光,陸詩媚心頭一顫,頓時啞然並倒退了兩步。

靳雪鴻抱著向麗平,轉身走向他的馬,他低下頭看著她,低聲保證道︰「向姑娘,我會為你報仇的。」

陸詩妍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的喉嚨里、胸膛里好像灌滿了水,讓她難受又痛苦。

她奮力掙扎再掙扎,終于喊出了聲音。

「啊!」同一時間,她倏地睜開眼楮。

她驚魂未定、余悸猶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慢慢地恢復了意識。

老天,她……回來了!

看著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她知道她的魂魄回到原來的軀殼里了。方才發生的事,還猶在眼前,驚悚又令人悲憤。

她怎麼都沒想到她的翻車意外並非天意,而是人為,她更沒想到繼母跟詩媚居然連無辜的向麗平都狠心下手。

但話說回來,向麗平其實老早就死了,繼母跟詩媚一定沒想到,她們謀害了向麗平,卻讓她醒了過來。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呢?立刻揭穿趙氏母女倆的真面目?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不可思議,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再說,在這陸府之中,不知是否還有趙氏的眼線及爪牙,要是她此時醒來,趙氏是否會再次想辦法害她?

她突然又想到她們謀害她,是為了奪走屬于她的親事及財產,那麼接下來,她們會不會將魔爪伸向父親?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不行!她絕不能讓她們的毒計得逞,她一定要將她們繩之以法,得到應得的懲罰。

正想著,她听見了腳步聲,她急忙閉上眼楮,放松身體,繼續假裝昏迷。

有人進到房間里走來走去,不斷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偷瞄了一眼,是她的貼身丫鬟線兒。

雖說線兒是自小就跟著她的,但經過被繼母和妹妹背叛後,她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因為她根本無法確定誰是敵,誰又是友。

她必須觀察一陣子,確定線兒是可信的自己人,才能安心的讓線兒知道她已經蘇醒。

打定主意,她又想起了靳雪鴻。他知道她醒了嗎?還是正為了向麗平死了而震驚?遺憾?

意念……突然,這兩個字鑽進她腦海中,她要憑著強烈的意念讓靳雪鴻知道她醒了,她得讓他來安陽一趟,因為她需要他的陪伴及幫助,才能挺過這場風暴。

雪鴻,快來找我!

她在心里想著、念著、期待著、祈求著。

「都怪我,要不是我約她去入佛寺參拜,也不會順道去春溪畔賞景,更不會……嗚嗚,都是我不好,我不對。」

靳雪鴻面無表情看著陸詩媚痛哭失聲、自責連連的表現,心里一陣冷笑及憎惡。

他們三人一起同游拓園時,他在陸詩媚眼底看見敵意及厭憎,然後隔天趙氏母女倆便邀約向麗平同行,接著……向麗平死了。

他先假設向麗平是被她們害死的,那麼她們為什麼要害死她?她對她們造成了什麼危害或阻礙嗎?

陸詩媚不斷提及陸詩妍不再醒來或是死去,他將要如何處置兩家的婚約,若她真心希望陸詩妍醒來為何卻總表現得她認為陸詩妍不會再醒來?陸詩妍不再醒來,她們母女倆能得到什麼好處嗎?

肯定是有的,陸家就這兩個女兒,若是陸詩妍醒不過來,陸家的一切便全落入她們母女兩人手中,假如她們的野心不只是陸家的財產,那……慢著!難道說……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教他忍不住目光一凝,望向陸詩媚,而陸詩媚正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他。

突然間,他明白趙氏口中那件已經開了頭,一旦退縮就功虧一簣的事是什麼事了,雖然未有實證,但他幾乎可以大膽的假設陸詩妍的翻車不是意外。

若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陸詩妍必然也是遭到她們設計才發生意外,她們除掉陸詩妍後,便可以完成兩家婚訂為由代嫁,而這也合理了她們為何不顧禮教前來拜訪他、接近他。

來到景安後她們發現他身邊有一個向麗平,又見他對向麗平處處關心照顧,誤以為他跟她有著不尋常的關系及情愫,所以又對她下手。

若真是如此,那麼所有的意外都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邪惡的種子,早在她們心里落了根、發了芽,如今已長成了樹也開了花。

與他訂婚的陸詩妍昏迷不醒,跟陸詩妍有著相同氣質及才能的向麗平也死了,她們的下一步是什麼?加害昏迷的陸詩妍嗎?

不,他絕不能讓她們得逞,他要保護陸詩妍,不過在他未能親自保護她之前,他得讓趙氏母女認為她對她們已然不造成任何的妨礙。

「雪鴻哥哥,向姑娘死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傷心……」陸詩媚眸子含淚看著他。「你怪我、罵我、打我吧!你這麼不說話,我……我更難受了。」

此刻,他心里已有了盤算。

「雪鴻哥哥,你……」陸詩媚一臉愧疚地望著他。「你說說話好嗎?你罵我,我心里才能舒坦些……」

靳雪鴻眉心一蹙,一臉溫情,聲音柔柔軟軟地道︰「我為何要怪你呢?」

他終于開口,而且語氣及表情都如此平和,教陸詩媚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因為是我害死了向姑娘,若我不找她一起去郊山,就……」她一臉愁容淒愴。「我看得出來雪鴻哥哥很喜歡向姑娘,她的死一定讓你非常傷心……」

「喜歡?」靳雪鴻微頓。「你指的是……」

「雖說雪鴻哥哥跟姊姊定了親,但富貴人家的男主人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之事,雪鴻哥哥若想把向姑娘收房為妾,那也在情理之中。」

他微微一笑。「你誤會了。」

「誤會?」她驚訝地看著她。

「我對向姑娘只有兄妹之愛,只有惜才之情,絕非男女之情。」他說。

陸詩媚一听,眼底閃過一抹藏都藏不住的狂喜,可旋即,她又想到若一切只是誤會,那她跟她娘豈不是無端背上一條人命?想起向麗平在水里冷冷瞪著她的表情及眼神,她頓感背脊一涼。

為了消弭內心的罪惡感,她不斷說服自己,不,不是誤會,向麗平不是毫無理由遭到她跟她娘謀害的,她就是顆擋路的石頭!

「我以為雪鴻哥哥恨我……」陸詩媚語帶試探。

「為什麼?」靳雪鴻的態度比之前更加溫和,甚至是溫柔。

「雪鴻哥哥在溪畔狠瞪著我時,我心里不知道有多痛苦難受,我以為你是在怪我,所以……」說著,她故作傷心狀,低頭拭淚。

他深了一口氣,然後又長嘆一聲。「這是她的命,不怪誰。」他直視著她,唇角微微上揚。「你也別多想,不管是詩妍的意外,還是向姑娘的死,都是不可違逆的天意罷了。」

听他這麼說,陸詩媚心里頓時燃起了無限希望。

若他對向麗平無意,而姊姊又昏迷不醒,那麼他眼前除了她,再無別人了吧?她決定試探他的口風,看看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及想法,于是她眼眶含淚,楚楚可憐的著他。「雪鴻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如此在乎你的想法嗎?你知道為什麼當我以為你生我氣時,我如此痛苦難受嗎?」

靳雪鴻搖了搖頭。

「因為、因為我對雪鴻哥哥……」她蹙著細眉,故意欲言又止。

「二小姐,你……」

「可以不要叫我二小姐嗎?」她抬起眼望著他。「叫我詩媚,可以嗎?」

到了這兒,她已露出了馬腳。而她的所有回應及反應,都一一驗證了他的猜測及懷疑。

一切的一切,幾乎都有了答案。

不過既然她還在作戲,他當然得奉陪,于是他回道︰「當然可以。|

「雪鴻哥哥,你……你可明白我的心意?其實我對你……」陸詩媚羞澀地低下頭。「我知道我沒資格對你說這些,我、我……」

「詩媚,」他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是木頭。」他不斷做出她所待的回應,好讓她一步一步地踏進陷阱里。

她驚喜地猛地抬起頭。「雪鴻哥哥,那你對我是……|

「詩媚,你是個好姑娘,又如此花容月貌,沒有人見了你會不喜歡的。」

聞言,陸詩媚瞪大了眼楮,內心一陣狂喜,他的意思是……他也喜歡她嗎?

「雪鴻哥哥,」她迫不及待地向他表明心意,「姊姊至今昏迷不醒,靳陸兩家的親事就這麼懸宕著,爹擔心會誤了雪鴻哥哥的終身大事……」

靳雪鴻靜靜等著她把話說完。

陸詩媚有些猶疑害羞地道︰「荷雪鴻哥哥不嫌棄,詩媚願意代姊姊出嫁,服侍雪鴻哥哥,一起等待姊姊醒來。」

「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等姊姊醒來,我們姊妺倆可一起服侍雪鴻哥哥,而在這之前,詩媚可以代替姊姊為你做任何的事……」說到這兒,她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靳雪鴻假意一頓,然後出驚訝又喜悅的表情。「你不怕委屈?」

陸詩媚抬起眼簾,嬌媚的眼神朝他一勾。「一點都不委屈,能服侍雪鴻哥哥,是詩媚之幸,求之不得。」

他深深一笑,點了點頭。

人一旦沉浸在無邊的歡愉及喜悅里,便會失去防備,他只給了她一點甜頭吃,她便心花怒放,毫無戒心了。

是了,他的懷疑在她的臉上及眼神,全都有了答案。

「若你不感委屈,那我擇期登門拜訪,跟陸叔叔商討此事。」

「真的嗎?」她喜不自勝,一時忘情地輕呼,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太不矜持,趕緊收斂情緒。「那……那我跟娘立即返回安陽向爹稟報此事。」

「勞煩你跟嬸娘了。」看著陸詩媚歡快離去的背影,靳雪鴻的眼底迸射出陰鷙深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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