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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醫妃 第十七章 前人遺物

入秋之後,天氣漸漸不再那麼燥熱了,冰的用量減少了許多,省了一大筆開銷。

不過,即便要繼續用冰,秦肅兒也不怕,她靠藥丸賺得盆滿缽滿,手里銀兩豐厚,加上經常為有錢人開刀,得到的診金每每又是一大筆進帳。

她把林曉花調去做掛號,潤青則訓練起來做為賬房,如今潤青已成了標準的財迷,每每見見她出診後收到的銀子,眼里總會閃閃發亮。

年底,秦肅兒照計劃另外盤下一間五進的大宅子,把三分之二的人撥過去專門制藥,即便如此,還是常常供不應求,因為倪氏的藥丸越賣越好,她分身乏術,常派人來補貨。

秦肅兒忙,蕭凌雪也忙,他原是在等她傷勢好了,便要談及婚事,但這件大事卻因為邊關作戰而延宕了下來。

邊關告急,日日都有八百里加急的戰報送到京城,有許多事要他決斷,他變得異常忙碌,以前可以在惠仁堂一待就是幾個時辰,還可以帶秦素素到城處踏青賞花,現在他還是天天都會去惠仁堂,可往往坐不了半個時辰,凌寶便會來找人,他就得離開了。

秦肅兒畢竟沒有真交感受過戰亂,不太能夠想象那是什麼樣的情況,她曾問過蕭凌雪,邊關戰事是否不樂觀?他只說金人不自量力,不是大雲軍的對手,只不過此時邊關氣候寒冷,冰天雪地,不利于作戰,糧草也不足,恐怕還要拖上一段日子。

她想,許是國家大事不得透露,他才不多說,反正說了她也不懂,因此她也不問了,倒是換她上軍機閣的時候變多了,受重傷的將領幾乎隔三差五便有一個,他們都是由邊關回來的,自然都是邊關軍醫治不了的嚴重外傷,借由她的縫合之術讓他們活了下來。

蕭凌雪運籌帷幄,她救死扶傷,倒有幾分夫唱婦隨的味道,雖然還沒成親,不過她已經認定他了,也已經很久沒想過要回現代的事,若現在要讓她回現代,她也不肯,因為她的小阿飛在這里。

這一日蕭凌雪去了兵部,秦肅兒在惠仁堂里開刀,只是一個簡單的疝氣手術,她找劉大夫做幫手,原先她也通知了顧太醫,不過宮里好像有什麼緊急的事,所以顧太醫沒能到場。

開刀手術在大雲才剛起步,每一次的經驗彌足珍貴,這里的人還不太能夠接受開刀的觀念,因此只要有開刀的機會,她都會叫上顧太醫和劉大夫,所謂熟能生巧,現在連吉安都不會再嘔吐,可見見慣了便會不怪,日常的練習是很重要的。

她和劉大夫給孩子做好了手術,孩子也移到觀察室去了,兩人月兌下特制的綠色手術袍,正坐下來要好好喝盞茶休息時,前院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吉安火急火燎的奔了進來,後面有個太監模樣的男人,還跟著八名帶刀侍衛,見到這陣仗,秦肅兒和劉大夫都不自覺入下了茶盞站起身。

吉安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秦大夫!韓大人請您速速入宮!」

「入宮?」秦肅兒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

「太孫墜馬,撞到一塊十分去銳的大石子上,肚子破了!」

秦肅兒沒听到傷者身分,只听到肚子破了四字,她面色一肅。「有多嚴重?」

吉安回道︰「能見髒器。」

秦肅兒心一沉,「要馬上手術!」

「小的就知道秦大夫能救!」吉安臉上滿滿的崇拜之情。

「傷者現在肯定不能動……」秦肅兒很快做出決定,「吉安,你跟曉翠去把開刀會用到的東西都用干淨的布打包帶走!」

吉安用力一點頭,「小的明白!」

打包好了用具,秦肅兒領著劉大夫和林曉翠要上馬車,東宮的總管太監奉公公出來阻攔,陰陽怪氣的說道︰「韓大人只說請秦大夫一個人入宮,沒說其它閑雜人等也能一塊兒入宮。」

秦肅兒蹙眉。「他們是我的助手,我要開刀必須要有助手,他們非得一起去。」

秦公公撇了撇唇道︰「咱家不管什麼助手不助手,總之太子殿下只召秦大夫一人入宮,咱家奉命行事,你莫要多言,快些上車,若耽誤了太孫性命,有你好受的。」

秦肅兒翻了個白眼,哪來的不講道理的白痴?

吉安好聲好氣地道︰「公公您有所不知,所謂開刀便是要幾個人一起才能成事。」

奉公公瞪了吉安一眼。「咱家說話,有你插嘴的余地?」

吉安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

秦肅兒看得冒火,「若是不讓他們一塊兒去,那我不去了,我不接這個傷員總行了吧?這里是我的宅子,你們走,快點走!不走就告你們私闖民宅!」

她說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劉大夫、林曉翠和吉安卻心驚不已。

這位可是東宮的總管太監哪,且是太子殿下要召她入宮,豈可違抗?

「大膽!」奉公公也被她的態度激怒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豈是你不從便可以不從的?來人,把她綁上車!」

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听金行事,一左一右將秦肅兒架了起來。

「放開她!」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蕭凌雪大步而入,面罩寒霜,眉頭都扭在一起了。

「王、王爺……」奉公公的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奴才見過王爺。」

蕭凌雪的眼神益發森冷。「還不放人?」

那兩名侍衛立時松了手,蕭凌雪走過去將秦肅兒拉到面前,模著她的頭臉檢查,低聲關切的問道︰「有沒有弄痛了你?有沒有傷到哪里?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何要捉你?」

秦肅兒回道︰「說是太孫受了傷,韓大人要我去宮里看看。」

「太孫受傷?」蕭凌雪臉色驟變,他瞪向秦公公,「怎麼回事?太孫為何會受傷?傷到了哪里?嚴重否?」

秦肅兒不輕不重地道︰「他是個閹豎知道什麼,還不如讓吉安說,好歹吉安是學醫之人,能告訴你嚴重與否。」

奉公公氣得臉都歪了,但他極力忍住不發作,「回王爺的話——」

沒想到蕭凌雪卻迅速轉身看向吉安,急切地問道︰「太孫如何了?怎麼受的傷?」

吉安將經過敘述一遍,蕭凌雪听罷,一刻也待不住了,他對秦肅兒說道︰「事不宜遲,我先入宮去看太孫,你坐馬車快去!」

秦肅兒指了指秦公公。「那個太監不讓我帶劉大夫和曉翠一起入宮,你也知道,我要開刀,少了他們不行。」

蕭凌雪眉頭緊蹙,厲聲道︰「奉公公,由現在開始,秦大夫說了算,你若敢一意孤行,太孫有個差池,本王絕不燒你!」

秦公公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明白、明白……奴才明白……」

馬車一路疼馳,在馬車里,吉安說道︰「所有太醫都說太孫的傷勢太重了,無法救治,又說不妄動,否則會死得更快,只有韓大人獨排眾議,一定要請秦太夫過去斷定,韓大人說了秦大夫便是先前給薛樺開刀治腸癱之人,也是給李岳元帥行縫合之術的人,這才說服了太子殿下。」

因情況緊急,所以馬車入了宮後,又直接駛向東宮,秦肅兒也沒看清這東宮是何模樣便被匆匆領進了殿里。

蕭凌雪已經在那里了,秦肅兒只見偌大的寢殿里黑壓壓的人頭,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不過倒是挺安靜的,只听得到女子的啜泣聲。

「你來了!」蕭凌雪一見到她,便大步把她領到床邊,「你快看看太孫的傷勢,是不是開刀就能救活?」

秦肅兒這一看才知道,原來太孫是個小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劍眉寬額,且她好像曾在哪兒見過……

韓青衣走到秦肅兒身邊,低聲道︰「秦大夫,太孫讓銳石穿入了月復部,已失去了意識,此時是靠著人參吊著氣,秦大夫可有醫治之法?」

秦肅兒蹙眉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腸子外露,傷者不停的在失血,而這時代是沒有輸血這回事的,首先必須防止大量失血,確認有無內髒堆棧……

「傷員要馬上動手術。」

「你說什麼?!」韓青衣的表情很是復雜,他停頓了一會兒,五味雜陳地問︰「你當真能治?」

秦肅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你為什麼找我來?」

韓青衣一愣,他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不,他其實是抱著挫挫她銳氣的想法,以為她會說沒辦法,那麼他就可以說「原來也有你沒辦法治的傷啊,我還誤以為你什麼都會哩」,可是沒想到她真的有法子治。

秦肅兒不再理會怔忡的韓青衣,揚聲道︰「小阿飛,你能做主嗎?傷者現在不移動,我要清空這個房間,做手術準備,留下韓大人、顧太醫、劉大夫、吉安和曉翠,其它人全部出去!還有,這傷者的父母是何人,我有話對他們說。」

蕭凌雪點了蕭騰月和李珍,「他們便是太孫的父母,太子和太子妃。」

秦肅兒潦草的點了點頭,「兩位,傷員傷勢嚴重,腸子外露,壞死的部分必須切除,再把月復腔縫合,手術時間至少要兩個時辰,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而兩位必須確保在手術期間不得有任何人進來打擾,包括你們,你們能做到嗎?」

太子妃早已哭紅了雙眼,淚水仍是止不住,「只要君兒有救,我們一切听大夫的……」適才先到的蕭凌雪已對蕭騰月保證過,秦大夫一定可以救活蕭至君,要他們相信秦大夫,是以,蕭騰月此時的立場也跟太子妃一樣,全然相信她。

很快的,寢殿里所有的太醫、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秦肅兒听見那票太醫臨離開前還在竊竊私語,說她不自量力,說她瘋了,都髒器外露了,分明是藥石罔效,竟妄想能回天?

再說了能令軀體麻痹的麻沸散早已失傳,太孫雖然已失去了意識,若是太孫醒過來,她還能做那什麼縫合嗎?真真是異想天開,荒唐至極!

等著!她就要他們大開眼界,看看什麼叫起死回生!

寢房被布置成了手術室,六個人都穿上綠長袍,戴上手術帽和口罩。

秦肅兒手里拿著止血鉗,她清了清喉嚨,說道︰「那麼,開始了——外科大夫秦肅兒進行月復腔縫合手術!」

兩個時辰過去,蕭凌雪、太子、太子妃眼也不眨的望著太孫寢殿的兩扇門扉,巴望著開門,而這期間皇帝聞迅過來了,四個人坐立不安的等候消息。

皇帝已听跟前的總管太監稟告過了,為太孫醫治的是個民間大夫,且是個女大夫,還是翼親王相熟的女大夫,還有,是翼親王親自說服太子、太子妃讓那女大夫給太孫醫治。

不知過了多久,寢殿的房門終于被打開了,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她穿著綠袍,戴著將發絲全部束起的古怪帽子,神情雖然十分疲憊,但嘴角是上揚的。

蕭凌雪迎上前去,難掩心焦地問道︰「如何?太孫如何?」

秦肅兒杏眼帶笑,勾起唇角,「手術十分成功,傷員目前尚未月兌離危險期,還得觀察十日。」

太子妃登時喜極而泣。「君兒無事了?這是真的嗎?」

「我不是同你說過,相信秦大夫便是了。」蕭凌雪以伊人為榮,毫不掩飾,甚至那熱烈的眸光還帶有一些些的崇拜。

皇帝的視線從蕭凌雪身上轉到秦肅兒身上,她臉上自信的鋒芒很吸引人,即便穿著打扮怪異,且又脂粉未施,依然耀眼。

他心里一動,難道她便是蕭凌雪提過的那個女子?

其余人等跟在秦肅兒身後魚貫出來,韓青衣、顧太醫和吉安一見皇上竟然在此,忙不選見禮,口呼參見皇上。

劉大夫、林曉翠見述,嚇得不輕,連忙下跪,頭也不敢抬,顫抖地道︰「草民、民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肅兒一怔,這才注意到他們跪的對象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原來是皇上。

她也入境隨俗見禮,不過她不習慣下跪,學了韓青衣他們的見禮方式,拱手躬身道︰「民女參見皇上。」

皇帝微微皺眉,這不倫不類的見禮方式她是打哪里學來的?

蕭凌雪立即出聲為她說話,「秦大夫不懂繁文縟節,皇兄勿怪。」

皇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何時向他見禮成了繁文縟節了?這小子真真是見色忘兄,看他袒護那女大夫的模樣,怕是他愛得比較深吧?

「大夫,我能進去看看太孫嗎?」太子妃難掩焦急的問。

「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要吵醒他,也不要踫他,現在還有些麻醉功效在,讓他多睡一會兒。」秦肅兒溫言說道。

太子、太子妃便迫不及待的疾步入內,皇帝心系孫兒,蕭凌雪也想親眼確認,四人便進了太孫寢殿。

顧太醫問道︰「秦大夫,太孫後續要如何照看?」

秦肅兒回道︰「患者需得有人日夜照看,等會兒我開個能夠幫助傷口恢復的藥方,一日三服,若患者發燒或傷口化膿立即通知我。」

其實她主要是要在藥方里加入天然的抗生素,只不過抗生素難以對古人解釋,她只好換個說法。

「秦大夫,您是說上惠仁堂通知您嗎?」顧太醫顯得有些為難。

太孫身子矜貴,如今才做完手術,若是情況危急,從宮里到惠仁堂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來回也是要一段路程,要是太孫有個差池,他實在擔不起這個責任。

韓青衣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出聲道︰「既要觀察太孫的情況,秦大夫不如留宿于太醫院?」

秦肅兒前世出身中醫世家,祖輩乃至她祖父都對歷朝歷代的太醫院多方考證,她自己對太醫院也十分感興趣,這提議讓她很是心動。

「也好。」她點了頭。「請韓大人派車送劉大夫和曉翠回去。」

听到她答應了,韓青衣驀然精神一振,那是他的地盤,必然能教一直不將他放在眼里的她對他刮目相看。

韓青衣安排了侍衛送劉達夫和林曉翠出宮,自己則領著秦肅兒往太醫院去。

秦肅兒心里想著,不愧是深宮,這走廊長長的,不知道長到哪里去,不知道要走多久。

「對了,韓大人,你可知五爺是什麼人?我看他和皇上說話似乎不怎麼拘束。」

韓青衣一愣,腳步一頓,「你不知道五爺是什麼人嗎?」

秦肅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避重就輕地道︰「五爺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

不能接近的人是什麼意思?可她分明接近了,也沒怎麼樣不是嗎?為何他要這般嚴肅?

韓青衣閉口不再提蕭凌雪,秦肅兒也識趣,沒刨根究底的追問。

歷代以來,有許多朝代的太醫院並非設在宮里,而是在皇城之中,通常會是在離皇宮很近的地方,而大雲朝的太醫院卻是在宮里。

進到太醫院,秦肅兒看到每個人各司其職,有培養醫務人才的教習院、典藥局、御藥房、藥庫,值班的御醫有舒適的值班房,還有一整排的診室,原來宮里的太監、宮女生病也是來太醫院看病,而宮里那些尊貴的貴人則是將太醫如入宮里看診。

韓青衣讓她隨意參觀,在這里,他舉手投足充滿了自信,最後他將她領到可林閣,命醫僕沏最好的茶送上來,一直以來,他在她面前落下風,今日彷佛找回了場子。

她終于正視他是太醫院院令了吧,她終于體會到他是多麼了不起的人了吧,在他這個年紀能坐上院令之位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不是她能小瞧的人,他可以認同她的醫術確實精妙,但她也必須認同他的醫術,他是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人,他們是旗鼓相當的,他們各有所長,他只不過是不會開膛剖月復而已,而她也只不過會開膛剖月復而已。

他清了清喉嚨,慢慢撥著茶蓋,一派輕描淡寫地說道︰「太醫院乃天下醫者向往之所,如今你救了太孫,立了大功,若你有意在太醫院任職,可求太子殿下或太子妃為你舉薦,我也能為你美言幾句,要進太醫院,應是不成問題。」

秦肅兒置若罔聞的四處走動,她看過古裝劇,太醫為宮里的貴人診時都要跪來跪去的請安,她對一直下跪沒興趣,壓根不想進太醫院,倒是杏林閣引起了她的興趣。

杏林閣好像是韓青衣的專屬辦公室,正中一幅藥師佛的畫相,滿滿兩大架子快踫到天花板的醫書,一排梨花雕雲龍頂箱櫃,一張大大的梨花木案桌上,一個粉彩八仙過海六方瓶中供著數枝梅花,一旁放著筆架、筆筒、鎮紙、听診器……

秦肅兒的心猛地一跳,眼楮驀地瞪大,她拿起了桌上的听診器,不敢置信的問道。

「這……這是什麼?你為何會有這個?」

韓青衣听她的語氣迫切,便起身走了過去,看了眼她手里拿的東西,不少為意地說道︰「我不知那是何物,打從我用杏林閣為起居間,它就在這里了。」

她一陣口干舌燥,她潤了潤嘴唇,才有辦法再說話,「那還有沒有跟它一樣奇怪、你不理解的東西?」

他不解的望著她,打從他認識她以來,從未見過她這般像失了魂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道,「確實有。」

秦肅兒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我、我能看看嗎?」

頃刻之間她想到了在藝寶齋打造成套手術器械之人,所以這里當真有穿越前人來過?見她神色變幻不定,韓青衣心里一動。

「跟我來。」

他取了鑰匙,領著她來到御藥房。

一路上,秦肅兒听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大過一聲。

在御藥房做事的醫士們齊聲向韓青衣問好之後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沒有人好奇多張望一眼。

穿過博古架月洞門,韓青衣用鑰匙開了門鎖,進入寬敞的里間,這是一間庫房,有著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架上分門別類都是點滴瓶子、針管、一次性針頭、酒精棉片和一罐一罐數不清的注射用青霉素。

秦肅兒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走過那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抬手輕撫著架上的物品,眼中泛著淚光。

真的有穿越前人,而且那人還將這些她做不出來的東西帶來了,雖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帶來的,但她感激極了,也激動極了。

韓青衣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見她眼中淚光閃已是心里有數,給了她一些時間平復情緒之後才問道︰「你知道這些是何物嗎?」

秦肅兒急忙問道︰「你先告訴我,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在這里的?」

他沉吟道︰「根據記載,怕也有八十年以上了,但因封存得極好,所以都完好如新,庫房鑰匙由歷任院令保管,而這些物品的用法,原有一本古籍詳細記載,收藏在藥書齋里,卻在一次的火災里燒了,從此,這些物品的用法便失傳,歷任的院令都在尋找蛛絲馬跡,可是至今仍是一無所獲。」

她的心猛地一沉,八十年……那藥物的保存期限早就過了。

她心急的拿起一瓶青霉素細看瓶身,瞬間她的瞳孔睜大了。

制造日期是公元二七八0元?有效日期是……無限期?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將這些東西帶來的穿越前輩是未來時空的人?而七百年後的科技已能將藥品的保存做到無限期了?

「秦大夫,你怎麼了?」

這比她魂穿而來更加震撼,這是韓青衣永遠不會明白的。

是什麼樣的科技能將藥品永久保存?在那個時空里,開刀技術又是如何日新月異,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韓青衣眉頭緊蹙,問道︰「秦大夫,你知道這些物品該如何使用嗎?」

秦肅兒深吸了一口氣,非常有自信地回道︰「我知道。」

「現在說不明白,等需要派上用場時,我會通知你,你親眼看了便明白。」

韓青衣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縱然他現在就想知道,可她既然這麼說,他也盡能接受了。「那麼,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秦肅兒想了想,又問道︰「韓大人,你桌上那東西叫听診器,能賣給我嗎?听診器的用法,就算我教你,你一年半載也學不會,留在你身邊也無用,不如賣給我,讓它發揮的效用。」

他定定的看著她,說道,「若是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用途,我便將那句听診器的東西送給你。」

她沒好氣地瞀了他一眼,「算了,當我沒說。」

她的視線又回到架上。寶貝,滿滿的寶貝啊,以後若要進行重大手術,能夠打抗生素,手術成功的機率就更高了!

「一個姑娘家,脾氣怎麼這麼倔呢?」韓青衣無奈又心急,只好妥協了,那听診器于我也無用,就送給你吧,無條件送給你。」

秦肅兒喜笑顏開,露出貝殼般的皓齒,「你自己說的,不許黃牛啊!」

見她目光流轉如璀燦的明珠,他心里一跳,臉頰頓時有些發熱。「我今年二十有七,因醉心醫術,尚未娶妻,若是你也有意,咱們結為夫妻,夫唱婦隨,一起鑽研醫術,必定會教他人望塵莫及。」

她完全愣住了,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他們不是可以求婚的關系吧?

既然對人家沒有意思,這種事還是越早解釋清楚越好。

她輕聲回道︰「韓大人錯愛了,我已有心儀之人。」

韓青衣沒想過她會一口拒絕,他臉色一變,僵硬地回道︰「你說的人是五爺嗎?」

秦肅兒爽快地「嗯」了一聲。

既然都說開了,也必要說得模稜兩可,給他不必要的希望。

韓青衣神色怏怏地道,「你不是說過你絕不為妾,如今卻說心儀五爺,是已做好了為人妾的準備了嗎?」

庫房里頓時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窒悶氛圍。

「你這是什麼意思?」秦肅兒心中暗生警戒,「難道他……有妻子了?」

他冷笑道︰「五爺有妻室,這是京城人人知曉之事,你說心儀于他,卻連這點也不知道嗎?還是說,五爺的身分比臨安侯尊貴上百倍千倍,你就安心裝不知道了?」

她心下不悅,抬起眼來與他對視。「韓青衣,你說適客氣點,我說不知道就——」

一句話未完,凝在了喉中,算了,跟他爭論什麼,怪她自己不好,沒先問清楚對友是已婚還未婚就一頭栽了進去,和離了還興致勃勃的告訴他,她真是個傻瓜!

「我出去透透氣!」她轉身大步出了御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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