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花 第八章 跟著衛珩辦案去
楚家慘案發生那段期間,大理寺的長官介把事情全推到衛珩頭上,那時睜大眼楮盯著衛珩如何辦案的,除了大理寺那堆不負責任的老大人之外,還有坐在龍椅上那位——衛珩身邊隨時隨地有暗衛跟著,他的所作所為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進行。
之後衛珩如期「破案」,也入了上官謙的眼,跟在他身邊的暗衛盡數撤去,衛珩明白,在上官謙眼里他已經是半個自己人了。
這是衛珩第一件讓上官謙滿意的事,至于第二件……衛珩直接將重傷未愈的上官沐送到了上官謙面前。
入宮那日,上官沐抱著上官謙的腿放聲大哭,哭訴他接到密報,密報中提及先帝駕崩的真相,他心急難當,想返回京城,求皇上為先帝作主,沒想到卻一路遭到追殺。
上官謙越听越是奇怪,他也接到密報,但內容卻和上官沐說的完全搭不上,而且他派出殺手也不過是前幾日的事,為什麼兩個月前上官沐一離開封地就被追殺?
上官沐哭得情真意切,十三歲的小男孩,眼底對他這皇兄有著滿滿的信賴,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表情,再再顯示上官沐對父皇臨終前的遺詔並不知情。
上官謙性格本就多疑,衛珩想得到的,他自然能想到。
是不是有人企圖殺死上官沐,再嫁禍給自己?
誅殺手足是何等大事,穩坐朝堂的皇帝為何要殺死未及弱冠的小皇弟?待疑問開始發酵,那幕後之人便會出手,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利用父皇的遺詔。
莫非他誤解了,父皇並非將遺詔交給楚玉,而是給了別人?
越是推敲,上官謙越是心神不寧。
他絕不能讓那人得逞,這時候,上官沐的性命分外重要。
于是短短數日,上官謙連下數道旨意,其一是命衛珩密查此事,將暗中操控此事之人逮捕歸案;其二是命人再次前往楚府,掘地三尺徹底搜查,他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盼能找到遺詔;其三,上官謙下旨讓上官沐留在京城,決定親自教導這位年幼的弟弟,至于是監視還是教導?他說了算;其四,他讓跟隨上官沐到封地的淑太妃一同回京,這個旨意自然不是因為心胸開闊,欲讓上官沐享受天倫之樂,而是為著牽制。
在這件事上,上官謙覺得自己做得很正確,加上衛珩在背地里操作輿論,使得臣民對于上官謙讓上官沐留京此舉一片贊聲。
誰都喜歡听好話,于是上官謙龍心大悅,大加封賞,救下上官沐的衛珩忠心可嘉,官位再升兩級,成為正三品大理寺卿。
其實,他原本沒打算讓衛珩升官,畢竟他和敬國公府的恩怨擺在那,不治罪就不錯了,哪可能給啥封賞。
但姜彩貝那事在衛楮的放任下傳得滿京城皆知,等消息傳進宮里,上官謙大樂,說道︰「不需朕動手,敬國公府早晚要倒。」
此話,衛珩透過他人之口傳到衛楮耳里,衛楮松了口氣,但想想還是不太妥,干脆辭官,在衛珩的勸說下趁著腿腳還方便,帶著一票人游山玩水去了。
衛楮離開京城,敬國公府瞬間變成一灘爛泥,誰都可以掐幾下,上官謙更加瞧不上眼,對衛家那口氣也就消了,再看衛珩,便覺得怎麼看都是好的,此人不重用,要留給誰去重用?于是才有了衛珩官升兩級之事。
衛楮接到孫子升官的消息,認為自已的決定再正確不過,未來衛家的擔子只能落在衛珩身上。
相反的,衛珩的升官讓大小姜氏倍感威脅,總覺得頭上懸著一把刀,寢食難安。
官場得意、行事順遂,再加上有個願意依賴自己的小姑娘,讓衛珩心情愉悅、春風得意。
沒人知道衛珩是怎麼辦到的,楚棠那樣清冷的孩子竟會對他崇拜至此。
每次衛珩出現,楚棠就會抓著他問個不停,問朝堂、問學問……完美詮釋了「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句俗語的真諦。
楚楓倒是和衛忠處得很好,這些天,為了練衛忠教的一套拳法,他每天都逼自己提早半個時辰起床。
這兩項對楚槿來說都是好事,男孩子需要一個偶像來提升上進力,她很高興爹不在之後,小棠、小還有人可以崇拜。
這天家里很熱鬧,衛忠和衛珩連袂進了家門,看見兩人,楚棠、楚楓立刻纏上去,章玉芬進廚房整治一桌好菜,大家都在忙著,楚槿也不例外。
經過她的悉心照料,花圃里的種子發芽率高達八成。
它們陸陸續續發芽抽睫,目前長勢最好的是一品紅、水仙和海棠,而茶花經過疏蕾、修剪分技,眼看冬天將至,她期待能夠結出碩大的花朵。
她還在花圃里移植了兩棵銀柳,現在綠葉婆娑,瀟灑自然,到了冬天,紫紅色的枝頭就會萌發出毛茸茸、毛筆頭似的芽,其色潔白、素雅凊新,怍為花材再恰當不過。
反倒是從衛珩那里搬回來的猴面蘭,根本沒有任何書冊記錄它的培植法,幸好楚槿的「溝通能力」不差,因此在問過相關訊息後,她試著把樹皮、珍珠岩、泥炭和苔蘚混合在盆中培養。
遮蔭、防止暴曬,保持一定的濕度……她為猴面蘭做了不少事,前幾天,她摘心一回,促進分枝,現在已經看見小小的新枝長出來,運氣好的話,冬天時便可以提早開花。
只要衛珩不開口要回去,她打算培養新株,這麼特別的蘭花定能夠助她發家。
「加油啊,好好長,需要什麼別客氣,只管開口。」她對猴面蘭喊話。
來尋人的衛珩見狀,搖頭失笑。
楚槿听見動靜轉頭望向暖房口,詫異地想小棠怎麼肯放人?
「這是在討好它嗎?」這事傳出去,恐怕章玉芬要急著找大夫了。
「衛……」
「叫珩哥哥。」他糾正她的稱呼。
「過去您是恩人,依歲論輩,喊一聲珩哥哥不算過分,可如今楚槿是虎賁衛的一員,自然得注意尊卑之分。」她撇撇嘴,滿瞼的不樂意。
瞧,這話說得多酸,不過就是讓她加入虎賁衛,有要她的命嗎?
「這麼生氣?」
「不敢。」她悶悶轉身,拿起毛筆刷著花蕊,把花粉帶到另一株菊花的雌蕊上頭。
她曾經在大學園藝系里听過課,所學不多,恰恰學到雜交配種法,刷好後,她提筆在冊子上記錄配種過程,動作純熟,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擺明不理人。
這副模樣都叫做不敢了,如果她敢,那會擺出什麼姿態?
「這些事要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完?」
「下輩子。」這話絕對是在賭氣。
當然要賭氣,想她一個好端端的小姑娘,他竟然逼她加入虎賁衛,她還要不要名聲了?還要不要嫁人了?他根本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虧她那麼信任他!
他不介意她使小性子,抽出她手中的毛筆,認真說︰「跟我進京一趟。」
「進京?」
「調查沐王被追殺一事。」他為她解惑。
「我可幫什麼忙?」
「自有你可以幫忙的地方。先告訴我,京城里見過你的人多嗎?」
她明白他為何這樣問,倘若她被認出是楚家的人,只會替自己和親弟弟招來災禍。
「家里管教嚴謹,男兒滿五歲就可以出門,但女孩要到十三歲上下才能出府與宴。」十三歲是準備議親的年齡,在那之前,就是添衣置物也輪不到她們出面,而家里姊妹眾多,姊妹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根本不需要往外結交,祖父為官清廉、行事謹慎,就怕女孩兒攀上不該攀的人,有了非分之想,替族人添禍端。
「好,那就不需要易容,直接跟我走便是。」
她要開始為虎賁衛出任務了?這一出,不就落實了她不想要的身分?
「我……可以不要嗎?」她問得猶豫,期待有商量的空間。
「是堅決的不要,還是疑問的不要?」衛珩望著她的俏臉。
「有差別嗎?」
「有。」
「如果是前者呢?」
「我會告訴你,不行,非去不可!」
「是後者?」
「我會告訴你,這一趟你不會白走,倘若事情辦得好……」他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向她拋去。
楚槿直覺上前兩步,接過後打開一看,里頭有十二張千兩銀票。
「這是……」酬勞嗎?
「賣人參的錢。」
竟然有這麼多?!她知道百年人參不好找,卻沒想到有這麼大的價值,如果她能把山里的人參移植一些回來……楚槿雙眼大放精光。
衛珩見狀又想捧月復了,不懂這丫頭怎會把銀錢看得那麼重,大家閨秀不是應該痛恨銅臭味兒,清高的才華才是重點?
「如果把事情辦好,我可以在百花村里再給你騰一塊田,還給你一輛馬車和車夫。」衛珩加碼開出優渥條件。
這是她無法拒絕的誘惑,百花村地狹人稠,人人以種花為業,身為農夫,對于祖上留下來的產業只有死守的分,又不是日子過不下去,誰肯賣田?
所以一塊能夠種植人參的田該是多大的誘惑啊!更別說還能免費擁有一輛馬車,以後的行動就能方便許多。
她已經收到嚴令,絕不可以從百花村上山、不可以破除詛咒之說,在這種情況,她只能花上大半天的時間先繞到寨子里,從那里進山才能采參、移花……心動吶!
她看著衛珩,眼里閃閃發光,猶豫片刻,又問︰「那座詛咒之山是在誰的名下?」
「我的。」
「那衛大人可不可以允諾里頭的植物權歸我?」至于野豬、鹿、獐子等動物,她沒本事抓,就留給寨子里的人加菜了。
衛珩揚眉,好樣的,長進了啊,開始懂得討價還價了?無妨,給她馬車,就是要讓她三不五時到寨子里幫自己辦事。
只不過要是每回出任務他都要允諾好處……瞧她這副賊精樣兒,他不曉得要失血多少。
「衛大人不會允諾,但珩哥哥可以。」說完,他笑眼望她。
誰說不為五斗米折腰是良好品行?賺錢養飽肚子才是負責任的好態度,折個腰算什麼?去瞧瞧現代那些瑜珈大師,折腰折腿折膀子,折得越多、折得越好,等級越高!
因此她立刻得燦爛,「珩哥哥,可以給點允諾嗎?」
「可以。所以去還是不去?」
「當然去,能服務天下眾生是多麼崇高的事情,什麼時候出發?」她迫不及待的想把馬車和田地要到手。
狗腿子,這丫頭的尊嚴很廉價。「吃過飯後跟我回京,明天出門辦事。」
「沒問題。」
楚槿轉身,壓抑胸口的興奮,加快速度把手邊的工作完成,她提醒自己出門前別忘記叮嚀她娘,請她幫忙照顧暖房和花圃。
看著她的背影,衛珩明白,雖然她刻意表現得雀躍,內心肯定糾結不已。
他明白她的忐忑,畢竟虎賁衛惡名昭彰,但是想到那些好處,恐怕又恨不得早早行動,這種感覺……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衛珩倚在門邊,想了想,摘下一片吐子,輕輕地吹起樂音,音樂溫柔幽遠,像只溫暖的大掌心,輕輕地順過楚槿不安的心。
楚槿不知不覺地停下手邊工作,她听得仔細、入神,直到一曲既畢,吐了口長氣,連回胸口那股抑郁一起吐出。
衛楮離開敬國公府後,府里很快亂成一鍋粥。
如今主事的是大姜氏的親生兒子衛德,衛德四十來歲,卻保養得宜,和幾個兒子站在一塊兒不像父子,反倒更像兄弟,光看他那張臉就會讓許多女子春心萌動。
除正妻小姜氏之外,他有三個姨娘、五個通房,膝下的兒子有十幾名,女兒就更多了,這麼多的人口,光靠衛楮的俸祿絕對不夠,幸好衛楮在外頭還有些營生。
相較之下,楚家為官雖然也很清廉,但在朝堂上當官的不少,百年家族留下的產業更多,兩家人的生活水準還是有些差別。
衛楮離開後,將鋪子田莊交給管事扛理,可衛德再荒唐差勁,終究是主子,他一聲令下,逼著管事把東西交出來,身為下人能夠不交嗎?
這不,才多久時間,衛德已經賣掉了三、四個鋪面,依照這種速度,府里很快就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因此當衛珩領著楚槿回府時,就發現他院子里值錢的東西已經被全數搬空,剩下床架桌子,且都是從外頭拿來的便宜貨。
堂堂國公府大少爺,住的地方竟如此寒酸簡陋?楚槿里里外外逛過兩圈後,算是開了眼界。
怪的是,他住的地方普通,但服侍的人卻不少,還一個個爭妍斗艷,美得很不普通。
听見大少爺回府,通房丫頭們一個個梳妝打扮迎到院子門口,那閃亮的眼神……楚槿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狐狸遇到甜葡萄?還是老虎撞見大肥羊?
「珩哥哥,她們好像很想撲上來,我要不要讓讓?」楚槿壓低聲音問。
「身為部下,不是該護著主子嗎?」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逃。
「惡狼環伺,雙拳難敵,這時候明哲保身才是。」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拿多少好處就得做多少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頭接耳的親密模樣看得眾美們牙酸。
大少爺性子溫和,待誰都溫柔和氣,從不因為她們身分低賤而惡聲惡氣,光是這一點,她們就無法不心生愛慕。
是的,衛珩對她們相當有耐心,演戲嘛,入戲點才能得人心,若不是他太無害,大小姜氏的手段何止這一點。
他懶得把精神花在應付她們身上,因此選擇演好人。
他笑吟昑地看著眾美們,個個打招呼、問候兩聲,被點名的丫頭瞬間亮了小臉、彎了小蠻腰,一個個往他身上貼。
衛珩正想再開口,突然發覺楚槿擰著眉,一臉的不以為然,好像他慣常用的笑臉是某種……罪惡?
不知為什麼,他有些悶,這股悶氣促使他的腦袋轉三圈,驟然做出一個沖動反應——
「誰讓你們圍在這里的,都沒規矩了?」
眾美訝異,看著衛珩的眼里寫滿不可思議。
大少爺在罵她們?!不可能啊,她們的大少爺最是親切和氣,待誰都好。
遇到問題尋找答案是生物本能,于是大家紛紛把視線轉到和大少爺一起回來,兩人很親昵的楚槿身上。
被數道目光合力攻擊,楚槿被嚇到了,啥都不敢說,只能抬起什麼都還沒有長出來的小胸脯,跟著衛珩進屋。
「因為她嗎?」
「模樣長得不差,可還是個孩子啊。」
「難不成大少爺有戀童癖?」
「咱們沒有侍寢過,是因為大少爺嫌我們太老?」
眾美議論紛紛,楚槿走得慢,听到幾句,一臉的無語問蒼天,這關她什麼事啊?
衛珩也听見了,挑挑眉,他有戀童癖嗎?應該沒有,但有的話……他看看楚槿,笑了,也沒關系啊。
「蓮香。」衛珩坐下後,喊道。
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進屋,她長相普通,皮膚略黑,但一雙眼楮透著精明,讓楚槿確定她不是通房丫頭那一掛。
「奴婢在。」
「你帶槿姑娘下去休息。」
蓮香還沒應聲,楚槿先緊張了。「今天要住在敬國公府?」
「對。「
「可是珩哥哥在外頭不是有宅子,為什麼要住在這里?」她怕半夜被那群女人烹了。
「誰告訴你我在外頭有宅子的?」衛珩好笑問。
「爹說過……」話說到一半,她反應過來。「你不可以罰爹,也不可以罵他。」
這丫頭越發沒規矩了,但衛珩不生氣,他認為這是楚槿把他當成自己人的證明,而他非常喜歡當她的自己人。
「這次回來,有一些事需要處理。」他承諾過祖父不會弄死二房的人,不過弄垮的話……應該還好。
「哦。」楚槿點點頭,乖乖跟著蓮香往外走。
臨走前,她抱起窗邊那盆花,她需要「警衛」,在關鍵時刻提醒自己危機將至,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
衛珩笑搖頭,不懂她在怕什麼,他豈能讓她在敬國公府里遭遇危險?
楚槿離開後,衛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爺。」
衛珩問︰「衛德賣掉的鋪子……」
「衛孝已經買回來了,二老爺最近還放出風聲,說想賣掉臥佛山的莊子。」
衛德總算要賣掉那里了?衛珩眼楮一亮,他等老半天等的就是這個。
臥佛山的莊子有個溫泉眼,是所有莊子里最有價值的一個,若非先帝賞賜,依祖父這樣的出身哪買得起,而臥佛山則是連回莊子一起賞下來的。
當年先帝把那處莊子賞給祖父,是因為祖父大戰歸來後腳傷難愈,御醫說得要經常泡溫泉,腳傷才能好得快。
先帝為嘉獎祖父,便想賞下一座溫泉莊子,可京城附近的溫泉莊子都被佔了,就是先帝手上也只有一處,當時還是皇後的元禧太後每年都要服侍那時的太後娘娘到莊子上住兩、三個月,若是賞給祖父,豈非不孝?
幸好,有人指出臥佛山上有處溫泉眼,離京城有段路,京城權貴沒幾個人肯走一趟遠路、花大把功夫跑到那里泡溫泉,于是先帝命人買下臥佛山、蓋上莊子,賜給祖父。
過去,衛珩並沒有把那處莊子看在眼里,但先帝駕崩前給了他一支五千人的軍隊,軍隊必須隱密安置,他到處找尋合適的地方,最後找到兩座山中間那塊地,蓋房、安家、墾田,一年下來,初具規模。
士兵們閑來無事,常跑到兩座山上挖陷阱、逮獵物,這一挖,竟意外挖出了金礦!
衛珩想大量開采,問題是溫泉莊子那兒有敬國公府的人看守,若有所動作定會被發現,因此過去的大半年里,他曾試圖向祖父要這處莊子。
但祖父說先帝的賞賜不能賣,只能傳,倘若他將莊子傳給衛珩,那麼便是表明態度,要讓衛珩襲爵。
既然祖父不敢松口,他只好讓衛德松手。
這當然得感激大小姜氏的愚蠢手段,讓他有足夠的籌碼來說服祖父,祖父相信了他的話辭官離京,也才有接下來衛德逼迫管事、強收家業一事。
「衛德放出風聲,是等著讓人喊價吧?」
「是,李家、金家和張家都有這個意思,最近頻頻和二老爺接觸。」
總算還有點腦子,曉得要喊價,價高者得,要不衛德花錢如流水,賣鋪子的那點小錢怎麼夠他花用。
「爺,要讓衛孝去喊價嗎?」
「衛德從小在京城混大,沒有本事,但哪家富、哪家貧、哪家有權又有勢他倒是一凊二楚,派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去喊價,他定會起疑心。」
衛德把小聰明全用在這些地方了,文不成武不就,卻是人脈廣闊、朋友滿天下,走到哪里就算沒有祖父的面子,人家也願意賞臉。
「那要怎∠把臥佛山拿到手?」衛愛問。
衛珩不答,笑得和煦無比,目光卻轉為犀利。
衛愛心頭一緊,曉得有人要倒大霉了。
把事情交代妄,衛珩讓衛愛先退下,剛好這時一名女子進了屋。
「大少爺,二夫人請你過去用晚膳。」紫衣婉聲道。她是通房之一,也是大姜氏最得用的眼線。
衛珩回府參加科考時,紫衣就被開臉,送到他屋里,衛珩的偽裝透過她的嘴,成功在大姜氏眼里塑造出溫良恭儉的良善形象。
大小姜氏敢用一堆蠢手段來對仗他,便是因為他的戲演得太好。
「時辰還早,紫衣先坐下來聊聊。」
紫衣紅了臉龐,羞澀地坐到衛珩身邊,她身上有著淡淡的脂粉香,刻意朝衛珩身邊靠去,衛珩注意到了,卻沒有拒絕。
「一些日子沒回來,院子里好像少了不少東西?」
紫衣聞言,面色一凜,輕咬唇,眼底無限委屈。
「是三少爺,听說他在外頭賭博輸掉不少銀子,卻不敢同老夫人要,只好一次兩次往咱們院子里拿東西去賣。大少爺,您要是能夠常常回來就好了。」她輕聲抱怨。
三少爺衛玥是二房庶子,向來不得小姜氏喜愛,只因他與小姜氏所出的衛瑜出生不過相差半個時辰,差一點點就要越過衛瑜成為二房長子。
這些年,衛玥已經幫衛瑜背下不少黑鍋,現在連這事兒也要賴在衛玥身上?
衛珩輕嘆,「無妨,三弟也是辛苦人,不追究。」
紫衣淺淺笑開,大少爺還是一貫的爛好人,哪有變啊?是她們小題大作。
「這次大少回來會待很久嗎?」
「皇上那里有差事要給我,許要住上幾天。」
「大少爺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
「是皇上要的人。」
皇上?紫衣眉眼一轉,再說上幾句後便借故離開。
不久,衛愛來報,說紫衣往大姜氏院里去了。
听到這個消息,衛珩莞爾,扯出皇上這面擋箭牌,會讓她們婆媳消停幾天吧。
為了上官謙吩咐的事,衛珩決定先從被封為榮王的三皇子上官榮開始查起,因此昨日剛遞過拜帖,今晨衛珩便帶著女扮男裝的楚槿進了榮王府。
照理說,野心勃勃的是上官健,設計讓上官沐不管不顧沖進京城的人有極大的可能性是他,但衛珩卻不這麼認為。
他早已在上官健後宅埋下幾個眼線,如果是上官健所為,他不會沒收到半點消息。而之所以會帶著楚槿,是因為上官榮喜歡花草樹木,王府一年四季花團錦簇,方便楚槿打探消息。
門房客氣地把衛珩迎進府里,滿京城上下誰不曉得,因為沐王那事兒讓衛珩變成皇上眼中的大紅人,人長得俊俏,前途又是一片光明,這會兒許多高門大戶想與衛珩結親,便是自家王爺也想攀上這門親事。
機會難得,衛珩親自上門,誰敢不恭敬客氣?
走進大廳,楚槿四下張望,上官榮果然如處頭所言對花草特別喜愛,園子里花團錦簇,都已經過了中秋,滿院子的菊花依舊盛開,沒猜錯的話,榮王府里肯定有自己的暖房。在馬車上,衛珩已經知會過楚槿,大廳前方有一棵老茄冬,是府里最高的樹
為啥衛珩要提點這個?當然是因為宅站得高、看得遠,王府里若有什麼特別的事兒,老茄冬一定最為清楚。
等了一盞茶功夫,上官榮進了廳。
上官榮個子不高,身材略微富態,但皮膚白,兩頰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他五官可用明媚來形容,笑起來的時候,鳳眼帶上幾分勾引意味。
他穿著一襲淺紫長衫,身上玉佩、手釧、戒指戴了不少,三十幾歲的人沒有成熟男子的穩重,看起來反倒有幾分女相。
「榮王爺。」
「衛大人。」
兩人拱手為禮後入座,上官榮客氣道︰「衛大人今兒個怎麼有空上門?」
「王爺明白的……」話說一半,他掃了眼站在屋里伺候的人,上官榮會意,讓屋里頭伺候的人全都下去。
待下人離開後,衛珩對楚槿說︰「小槿,你不是喜歡植物?榮王府里旁的沒有,花草樹木多得很,出去看看唄。」
楚槿面有難色,猶豫著不肯出去。
衛珩皺起眉,口氣卻是異常溫和。「錯過這個機會,往後可沒這等好事了。」
楚槿看看榮王,再看看衛珩,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大廳。
上官榮看著兩人互動,再多瞄楚槿幾眼,心中忖度,此人面白無須、喉間無結,莫非是宮里的太監?
「衛大人,那位是……」上官榮指指楚槿。
衛珩沒等他把話說完,點點頭,默認。
上官榮心中微凜,臉色瞬間慘白,問︰「是皇上讓衛大人來的?莫非皇上懷疑本王?冤枉啊,衛大人也知道,本王從不摻和爭儲那種破事兒,而且這個事件里我還是受害者呢,也不知道誰跟本王有仇,潑本王髒水,竟說本王害死父皇!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本王這是招誰惹誰了?」
看他連聲喊冤,衛珩語帶安慰,「王爺想多了。」
「不然呢?旁的人都沒查,第一個就拿本王開鋤,若不是皇上心存懷疑,衛大人怎會親上榮王府。」他口氣里有幾分抱怨。
「沐王遇伏一事,皇上命下官徹查,既然要查,便不能厚此薄彼,否則讓某人誤以為我手中握有證據,行事更加謹慎小心,那要到何時才能破案?」衛珩意有所指。
這意思是打算從最不可能的人先查起,借此麻痹真凶?上官榮听到這里,心情放松,臉上重拾笑容。
上官謙命衛珩限期破案,難怪衛珩要耍這個心眼,此事確實困難重重,何況事發至今已過多日,現在才來找證據未免太遲,就算有也早就被抹去,到最後還不是和楚家慘案一樣只能找人頂罪。
當時衛珩可以找到代罪羔羊,這回肯定也一樣,早就選好對象,只等著張羅出證據,呈上御案。
那麼誰會是那個代罪羔羊?
上官沐一事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上官健身上,畢竟當年他和上官謙勢同水火,而上官謙生性多疑,對上官健也有諸多不滿,恐怕早已磨刀霍霍,等著上官健的頸上頭顱。
至于證據嘛……上官榮暗忖,該滅口的都滅了,現在他還能送上什麼證據讓衛珩早早結束此事?
他在內心暗罵上官沐的運氣怎就這麼好,十幾撥人馬都滅不了他,讓他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到上官謙跟前告狀,如今不但可以長留京城建立人脈,還打消了上官謙的疑心,把矛頭對準其他手足,害得他這段時日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怕被人抓了個首尾。
算了,他還是回頭問問謀士,該怎麼「襄助」衛珩一把。
「說到這個,本王很好奇,衛大人怎會恰好救下八皇弟?」
「哪是我救下的,王爺誤會了……」
大廳里,兩只狐狸正在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想盡辦法以套話的時候,楚槿裝出滿臉不豫,怒氣沖沖地走進園子里。
眼看有人遠遠跟著,卻因忌憚她的身分而不敢靠得太近,楚槿微微一笑,低頭捧起盛開的富貴菊,低聲問︰「能不能告訴我,榮王是個怎樣的人?」
富貴菊輕哼一聲,口氣不屑地說了句,「虛偽的人?」
「虛偽?怎麼回事,說來听听。」
「每回有客人來,他都吹噓自己擅長種花,還說他特別喜歡菊花,才怪,咱們在這里待上幾個月了,他可從來沒有多看一眼。」
「不虧啦,後院的正妻、小妾通房,一整年都還得不到王爺的一個眼神呢。」旁邊的萬壽菊笑了聲。
「你連這個都知道?」楚槿訝問。
「喏,後面那幾株鶴望蘭就是從後院搬過來的。」
「嘻嘻……」鶴望蘭低低笑著說︰「那些姨娘小妾們私底下常說王爺不舉呢。」
不舉?太刺激了,楚槿的小臉紅透。「別胡說,榮王明明育有一子一女」
「那是年輕時生的,有子嗣之後王爺就恣意取樂啦,你轉頭瞧瞧那些高大威猛的侍衛。」
楚槿依言轉頭,嗯,一個個身材魁梧、鶴立雞群。「看見了,怎樣?」
鶴望蘭莫測高深地說︰「那些才是他的心上人。」
楚槿倒抽口氣,這個消息更刺激,意思是榮王有斷袖之癖?
「確定?」
「確定,我們可都是在暖房里待過的,榮王府的暖房蓋得多富麗堂皇啊,里頭的楠木大床雕刻得多繁復啊,不是我說大話,滿京城要找出第二張可不容易。」
「暖房里放楠木大床?我沒听錯吧?」楚槿掏掏耳朵,誰會把床擺在暖房里?
「沒听錯,榮王府的暖房不是用來養花的,而是王爺怡情養『性』的地方。」萬壽菊們咯咯咯笑得歡,恨不得再往精彩里說。
太勁爆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挖出這等秘事。
「偷偷告訴你哦,王爺最近的新歡是個深目高鼻的俊俏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大錦人。」蛇鞭菊不甘寂寞,加入八卦行列。
「什麼新歡,明明是舊愛,他們兩人來往至少有十年之久。」這次的重點溝通對象——老茄冬搖搖枝椏說道。
「是府里的是異國奴才?!」楚槿問。
「不是奴才,人家氣勢非凡、相貌堂堂,身分肯定不比榮王低。」鶴望蘭插話。
蛇鞭菊接著說︰「那人每年都會來一兩回,總會住上一、兩個月。」
氣勢非凡、相貌堂堂?這話引起楚槿注意。「現在……他還在府里?」
鶴望蘭回答,「不曉得,我們已經離開暖房很久了。」
老茄冬輕咳兩聲,佔著身高優勢,滿王府就它看得最遠最清楚,它道︰「在的,這回已經待了將近兩個月,昨兒個說要離開,王爺硬留對方多待幾天。」
「他住在暖房里?」
「不,後院的園林里有座高聳的假山,假山里頭有間房,他就住在那里。」
楚槿很激動,她不確定這是不是正確線索,但肯定是個能引起衛珩關注的大八卦,日後有需要的話,說不定還能拿來利用。
走到老茄冬跟前,楚槿背著窺探的人,低聲問︰「王爺經常和外面的人往來嗎?」
「對,經常設宴邀請朝中大臣,百官們對王爺多有好感,但兩個多月前突然停了。」
兩個多月前?那不就是上官沐從封地出發之前嗎?楚槿擰眉。
這時有人尋來,說衛珩要離開了,請她回去。
楚槿點點頭,裝出一副郁悶的表情回到大廳,向上官榮告辭。
回去後,她立刻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衛珩。
于是這夜,衛珩帶人闖入榮王府,活捉了大金國的二皇子赫連紀揚,又搜出多年來他與上官榮往來的信件,以此為證,呈到上官謙面前。
這回他抓的不是代罪羔羊,而是貨真價實的真凶。
此事衛珩做得極其隱密迅速,榮王府上下根本來不及反抗便被迷昏,衛忠等人如入無人之境,順利在假山里逮到正顛鸞倒鳳的兩人。
誰都沒想到,上官榮身為皇子,竟然為了愛情,欲把祖先一手創立的大錦王朝雙手奉上,更沒想到大金國會讓堂堂皇子來行色誘之事。
這麼荒唐荒謬的事倘若傳揚出去,皇家顏面何在?
上官謙震怒,秘密處決上官榮和赫連紀揚,讓兩人到閻王殿里繼當交頸鴛鴦,又命人再走一趟,把榮王府里的謀士殺盡,杜絕後患。
隔天,榮王府里的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沒人曉得半夜里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住在山洞里的貴客和王爺失蹤了。
就算兩人行事再隱密,那點齷齪事怎瞞得過近身伺候的人,更遑論榮王妃。多年來,榮王妃早就死了心,再沒妄想著能將歪苗子給扳正,只一心守著一雙兒女。
兩人的同時失蹤讓榮王妃心里有了若干猜測,果然數日後,榮王妃收到上官榮的密信,說他與愛之人比翼雙飛,再不回王府了。
于是早就對上官榮心意冷的榮王妃開始著手準備,她先將榮王生病的消息往外傳,請御醫進出王府,兩個月後榮王病逝,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