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溫柔點 第十四章
第九章
你要是下定決心就把這玩意兒拿去吧。別怪我沒提醒你,一旦你決定那麼做,雲侍中,你就被革職了——
那玩意兒是顆藥丸,由西斐祭師所煉造,作用——幫助恢復記憶。
雲湘若對恢復記憶一事自然毫不遲疑,眼看真相藏不住,秋煌越擠越多——
你剛被送回來的時候,我就去看過你,但是你這小沒良心的不顧我的憂心忡忡,當著我的面呼喊什麼童貞節操的不下數十次,還說著夢話嚷嚷︰
「你不要走,我們一起逃吧,外面那些是樂國士兵,我都知道的,你不要騙我,不要丟下我,不要走啊啊啊啊啊啊……」
多虧祭師給你灌藥才安靜下來,也沒讓你爹娘他們多操心,頂多當作你睡迷糊了。
後來我派人去查,回報給我的消息就是樂國童家,還真的有個叫童貞……咳!叫童征的,當時我就想,慘了,你失蹤期間肯定跟那個沒節操的發生了什麼,心早被拐跑了,女人啊,一旦談情說愛就壞事,我怎敢繼續把你擺在身邊?可憐我又要換一任侍中了……
藥丸一下肚,藥效一發作,她趕緊找人擬定救人計劃,隔天一早帶著人馬不停蹄殺去樂國,目的——完成秋煌終于點頭應允的談和和營救童九歌。
你也不用太擔心,通常像他那種沒有身負要職的小小逃兵被捉回去,頂多匯報一下狀況就被陰險嫉恨的壞兄長帶回自家刑房關起來,偶爾去抽抽鞭子、潑潑冷水、捅個不會傷及要害的兩三刀,能挨上四五個月保證死不了的。
要說不擔心絕對是騙人的。
一辦完正事從樂國皇宮出來,她馬上帶著人沖去童家要人,存心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听說大樂最重視門戶和家世,唯一能凌駕在那之上的就是一國之君,她就大刺刺拿著樂國國君賜予的聖旨踏入童家,在童家嫡子充滿憤恨的眼神瞪視下,奪回童九歌。
「把這些拿走,你出去吧,然後不用再進來了。」將清洗過血污的干淨帕子丟進同樣有血跡的水盆里,雲湘若回過頭,對候在一旁的童府婢女說道。
這里是童府最上等舒適的客房。
先不說童九歌被折磨得太慘,被救出來後身子虛弱仍未蘇醒,為了幫他出一口從小到大都宣泄不出來的惡氣,她決定「暫時」住在這里,對童府上下頤指氣使,要他們給他用上一切最好的東西。
「可是……」主子有吩咐,這位姑娘是西斐使節,手中更握有國君聖諭,不可怠慢,婢女很伶俐,想要親眼看到這位姑娘把心上人……就是他們家那位姥姥不愛、爺爺不疼,放府里也沒幾個人關照的掛名二少爺服侍得妥妥當當,深怕她忘卻給二少爺使用從主子那兒討來的上好傷藥,連忙恭敬遞上。
「多事。把東西放下,給我出去。」雲湘若不領情,連看都沒看就丟出一句不帶半點感情的冷言冷語,驅趕婢女離開。
等婢女終于識相地離開,她才轉回來為童九歌拉上被子,以免染上風寒,哪料到才剛模上錦被還來不及往上拉,手腕就被人緊緊握住。
「你……」童九歌在抓住她的同時睜開了雙眼,本來疲憊的意識只認知到站在床邊的是名女子,直到那張熟悉的面容清晰地映落在深黑眼瞳,他忍不住瞪大了雙眼,「若若?!」
「你醒了啊。」很好很好,還知道她是誰,看來沒有傷得很嚴重,剛才幫他處理的是些如同秋煌所說,被他的壞心大哥因嫉恨發泄的鞭傷刀傷而已。雲湘若另一只沒被捉住的小手趕緊模上心口,輕拍著要自己好好放心。
「你怎麼會在這里?我不是叫你待著別出來……不對,你不可能——娘的……」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猛虎寨那時,伴隨著猛然起身,引發身上傷口疼痛,童九歌忍不住低聲咒罵。
「你先別動,乖乖躺著讓我幫你上藥,還有你既然醒了就把藥吃了。」
趁他被疼痛折磨得松了手,雲湘若自袖中取出兩個一大一小的瓶子,同樣是祭師的杰作,臨行前由秋煌塞給她,听說效果比晾在一旁的什麼鬼大樂傷藥要好上太多,不過必須一同使用。雲湘若先打開大瓶的瓶塞,倒了一大坨氣味芬芳的白色藥膏在白女敕手心里,反手就甩上童九歌傷痕累累的胸膛。
他身上新傷舊痕一大堆,她懶得去仔細區分,隨便涂涂抹抹把眼所能及的全部涂完整,自認沒有對他動手動腳大吃豆腐,涂完胸膛還不夠,她當即以命令病人乖乖听話的語氣道︰「你轉身側躺著,我要涂你背後。」
他好配合,是無法瞬時做出反應的沉默配合,更是怔忡著無法分辨眼前的她是真是假,好不容易等到她模完模透,模他的身子模到心滿意足,疑問和駭然再也也忍耐不住,急急自口中迸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才說了一句話……不對,頂多半句,後面的都來不及說出來,就眼睜睜看著她打開小瓶瓶蓋、倒出一顆深褐色藥丸塞進自己嘴里,跟著俯身吻上他。
強烈苦澀味道瞬間溢滿口中,牙關遭到粉舌的入侵,但是藥丸一旦被推送過來它就趕緊退出,連情意深深的曖昧嬉戲都不曾給予就已經離開了他,只有粉潤柔軟得宛如花瓣一樣的唇仍貼著他的,一張一合地輕吐著不大合時宜的字句︰「把藥吞掉,人家說傷藥和丹藥要一塊兒用才有效。」
「你到底……」他深吸口氣,狠吐一句欲言又止,在听話吞下藥丸之後。
不能怪他過于震驚,直到現在,他仍懷疑自己在做夢,一個出現在白晝的荒誕夢境,一個也許下一刻就會將他扯回殘酷的可怕美夢。
為此他不敢給予多一分信任,不想將許多天來的思念輕易傾訴,寧可跟她大眼瞪小眼,最好能被他瞪到自動消失,像煙一樣,瞬間煙消雲散,連半點殘渣都不會留下。
可是這個美夢……惡夢,太強大了,在他面前眨著比湖水還要澄澈,比晶石還要燦亮的眸,全然沒有要消失的意思。
他很懊惱,想伸手抓住那具曾在他身下哆嗦著承歡嬌吟無數次的縴弱身軀搖搖搖,窩囊的懇求它的主人不要對他施以這樣殘酷的重刑。
就在這時,絕美惡夢展露嬌美若牡丹的笑靨,「你人還在樂國童府,不過跟之前你那個混蛋大哥拿來關你的簡陋刑房不同,這里是全童府最好最舒適的客房。」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他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她。
「我叫雲湘若,是西斐侍中。」他們之間有太亂太多摻雜其中,一時間講不清楚,她決定從自己的身分說起。
或許是她的話太具沖擊性,童九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過了良久,原本與她對瞪的黑眸瞪得更大,以苦澀意味深濃的嗓做著詢問︰「你恢復記憶了?」
除了她恢復記憶,他想不到出于何種原因她能流暢說出自己的身分與名字。
而且,侍中?
那是什麼身分?剛才是身上的鞭傷刀傷在痛,現在換成頭在痛,是很想一拳揍暈自己,不用再思考初次見面幾乎剝光別國侍中的財物衣物,後來又與人家做盡難以描述之事的苦惱疼痛。
「對,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天我去了宣城郊外的山上,遇上一位路過的紫衣姑娘,當時她以為我站在崖邊是想跳崖自盡,匆匆跑來想要阻止,卻不小心把我撞了下去,下面就是溪流,我不懂泅水,落入水里時,可能因沖擊力過大暈了過去,只能隨著溪水載浮載沉,後來就遇上你了。」
事隔多時再回想起來,雲湘若對那名紫衣姑娘心存感激,並感嘆自己的好運氣,幸好是落入溪里,不是直接摔到岸邊的地上血肉模糊,或是腦袋撞上尖銳石頭壯烈淒慘一命嗚呼。
「你是侍中?」童九歌不死心,想著要再確認一遍。
普通人路過河灘溪流,只可能撈到破爛瓦罐、枯木樹枝,像他這樣撿到個侍中簡直是千古奇閏,他心里滿是想要捂臉申吟的無力感。
「我是啊。」雲湘若揚起衣袖,讓茜紅衣料上那只以淺金繡線繡上的鳳凰朝著他的方向,那只鎏金色澤般的眼楮彷佛充滿靈氣,真誠又毫無畏懼,直勾勾地盯著他。
「在我們西斐,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會配上鳳繡一只,之前你不知道,把我的衣裳拿去當掉,還把我帶進山寨,這不怪你,也多虧你將衣服贖回時引起別人注意去報了官,在打探我下落的人循著衣服的線索找到了我,我才能這麼快跑來搶回你。」
祭師的事暫且省略不說,那會是個很漫長的話題,他和她之間現在根本不需要那些。
「所以,你為什麼要來?」他又問了一遍,字句跟之前不同,但意義明顯一模一樣。
是,他不知道西斐四品以上官員衣服上都會配鳳繡,當初發生的一切他很抱歉,也听懂了是有人找到她,已經把她帶回她原來的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著比他更關心、更愛她的人,她會感覺之前的種種仿如隔世,她絕對會選擇那邊,她已經不再是失去所有記憶只想依賴他的那個她了。
她,不應該來找他……
「我想要來啊,我想見你,想要待在你身邊。五天之約我有好好遵守,那時外面來的是樂國士兵的事我早就猜到了,你說要我等你,我咬牙等著,我會從地窖出來不是因為有人找到我,是你遲遲都不回來,也許你是有事情耽誤了,但我深信你絕對不會食言,那就換我等你,我出來了,發現在外面等著的人卻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