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的祭品 第十四章
第六章
京城里，魔氣又開始漸漸彌漫開來，嚴重的程度遠勝以往，陰姬大勢已成，似乎已經阻擋不住了。因此京城重新亂了起來，而且這種混亂有慢慢延伸至京城外的趨勢。
尤其現在不是春季，春神的力量原就會降低，加上他在凡間法力大減，所以他並不打算與陰姬硬踫硬，對于魔氣的擴張，也只能望之興嘆。
面對蒼靈這彷佛示弱的態度，陰姬更是得意地加強了打擊的力道。她利用自己對百官的影響，開始在民間散播謠言，詆毀春神，說春神心中已無百姓，放任亂象，才會讓民不聊生、天下動蕩。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這樣的話光是說出口都會被其他人打個半死，可是在如今的亂世，百姓受魔氣影響，性格變得暴戾，自然更容易被煽動，于是普天王朝對春神的信仰漸漸的轉為憎恨，不僅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在罵春神，甚至京城里的春神廟都被拆了不少。
芳菲與蒼靈走在路上，看到某些春神廟只剩破壁殘垣，她都覺得火冒三丈，偏偏百姓咒罵春神的話不絕于耳，甚至一些辱罵之詞還會被百姓拿來當成口頭禪，專門在不爽的時候用。
要說這種對春神廟的破壞，以及對春神信仰的崩潰，不會影響到蒼靈，芳菲是絕對不信的。至少她就覺得，身邊的蒼靈原本那種遙不可及的神靈氣息淡了不少，越來越像個凡人。
兩人一鳥經過京城最大的春神宮，看到里面的百姓正在砸春神的神像。即使那神像被雕塑成一個有點年紀還長了長長胡須的老人，但芳菲看了就是一把火噌噌噌地直往上冒，忍不住沖進廟里，一把擋在了那些動手的百姓之前。
「住手！你們太過分了！」她火冒三丈地叫道。
「干你什麼事啊？你想做什麼？」一群百姓見跑進來一個丫頭阻攔他們，不由七嘴八舌地罵了回去。
芳菲義正辭嚴指著他們說︰「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家伙，春神平時行雲布雨、潤澤眾生的時候，也不見你們有多虔誠，現在天地大變、天下動蕩，你們就全怪在春神身上！怎麼不說是你們誹佛謗神，得到天譴啊？我要是神只，也不保佑你們這種人啊！」
其中一名帶頭的壯丁呸了一聲，滿臉的桀驚不馴及不屑。
「得到我們的香火就是要讓國泰民安，否則祭拜春神何用？如今天下大亂，災難不斷，代表春神都放棄我們了，那我們還拜他作啥？」
這一席話簡直說到人們心坎里，四周的人紛紛附和起來。
芳菲一下子氣勢大減，可是她完全不害怕，開口反駁道︰「天下大亂，災難不斷，你們哪個人看到是春神做的？」
她這個問題可不是無的放矢，因為她很清楚知道如今的天下大亂，春神並非始作俑者，她就算阻止不了他們砸廟，也听不進他們血口噴人……噢不，是血口噴神。
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在他們听起來，芳菲的說法就是狡辯，誰真的看過春神了？
「總之我再也不信春神了！信他也沒用！別管這個瘋女人了，咱們繼續砸。」那帶頭的壯丁辯不過芳菲，索性不管她，伸手將她推開後，又繼續砸了起來。
「你們……」芳菲想再上前阻止，但一只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芳菲，他們都是受魔氣影響，理智已失，何必與他們理論呢？」開口的，便是如今被罵得猶如過街老鼠的蒼靈。
蒼靈看著芳菲的目光，是一個男子溫柔望著自己心愛女子的目光，充滿了愛意，他過往的淡漠，因為對她的感情，已經越來越不存在，越來越像一個凡人，甚至兩人獨處時，他對她會有男女欲念上的沖動，這代表著他心中的人性，已經漸漸凌駕了神性。
而多了這種情感，他似乎也更能夠體會眾生苦樂，所以對于百姓砸毀春神神像，他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種愧疚與壓抑。
這是他過去絕對不會有的反應，蒼靈並不覺得這種反應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好極了，只有融入平凡，才知道自己也是平凡的，一樣有愛恨，一樣有追求。這樣他以後行大道，濟眾生時，才知道眾生的感受，做出最好的判斷，而不是像一場利益的交換，用香火來換保佑一樣。
如果他還是如以前那樣高高在上，一定會錯過如今與芳菲這段美好的愛情，他很清楚那會是多大的悔恨及痛苦。
「我就是看不下去他們這樣詆毀春神……」
見芳菲還想阻止，蒼靈卻是搖搖頭。
「過去我在凡間尋人時，怠忽職守，讓天下干旱了許多年，之後又招致洪水，引來疫病，早在那時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詛咒痛罵春神了，你認為我會在乎嗎？」
听到他提起那段過往，芳菲心頭像被狠狠扎了一針刺痛起來，什麼阻攔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他是為了尋他心愛的女子，那個女子美麗、真誠、嬌弱、善良，像菟絲花般依靠著他才能生長，是男人都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吧？
芳菲知道自己得到了蒼靈的喜愛，但前提是他還沒找到那女子啊！雖然他現在沒再提這件事了，不代表芳菲不記得，萬一那女子哪天突然冒出來了，那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芳菲雖然不是什麼妄自菲薄的性格，但她也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比得過一個能讓天神牽腸掛肚到下凡尋找的女子。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春神的心原就是最捉模不定的，她就算得不到他的心，難道不能得到他的人嗎？就算只是一時貪歡也好，至少她得到過啊！
想著想著，芳菲的眼神不由火熱起來。
蒼靈見她的眼神由黯然慢慢變化為激越，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這時候她還能想到這種事，也算是世間奇葩了。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她已經把那女人的事拋在了腦後，全心都在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
至于旁邊還在砸神像的，就讓他們砸吧！正主兒都不管了，她一人之力也無法挽救什麼。
蒼靈也刻意忽略她那反常的態度，淡然笑道︰「既然陰姬想摧毀我春神的信仰，那我們就幫她一把吧！這件事，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能幫什麼忙？」芳菲听得更是積極起來，如果她能幫上忙，他一定會更重視她，那麼離她想撲倒他的心願，又進了一大步了！蒼靈定定地望著她，笑容里竟是帶著點揶揄的成分。
「你就把你詐騙的天賦發揮得淋灕盡致就夠了！這次我會讓雷公鳥全力協助你……」
在蒼靈的眼中，京城的情況該是每況愈下。
首先，是平城王重新被陰姬蠱惑了，他的軍隊儼然成了陰姬的私軍，替她攻打那些不服從的外官軍隊及民兵。
此外，在鼓吹百姓大肆破壞春神廟、崩潰眾生對春神的信仰之後，陰姬還假皇帝之令，定魔神教為國教，全國百姓改信魔神。在魔氣的影響下，不管魔神還是什麼其他的神，既然朝廷帶了頭，百姓們就跟著信就對了，處于亂世之中，有個宗教的寄托是很重要的。
于是，信仰魔神的風潮從京城開始，隨著平城王軍隊往外拓展，魔氣蠶食鯨吞整個普天王朝。
魔神很快便取代了春神的地位，陰姬還大興土木，在京城里興建大魔神廟，企圖讓京城的大魔神廟成為信仰中心。這時候，全京城里最受歡迎的，不是力大如牛的勇士，也不是智慧如海的謀士，而是各個身懷高明技藝的工匠。
這一日，京城的廣場上，來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這個女人站在廣場正中央，一開口就引起眾人的注意，不一會兒，就吸引了許多人圍觀。
因為這個女人非常有趣，她在廣場上叫賣，但賣的不是藥也不是食物，卻是一種石磚。
「……小女子知道京城正在興建大魔神廟，以前的那些春神廟，也要改建成魔神廟。為了表現我們對魔神的熱愛，我們是不是要用最好的材料、最高的技術來蓋魔神廟？」
「喂，這位姑娘，咱們京城用來蓋大魔神廟的材料和大師，已經是頂尖的了。」听到她的話，圍觀的百姓嚷嚷起來。
「我敢來這麼說，就一定有所本，否則在大家的火眼金楮面前，我若胡吹亂說，你們每個人吐口口水我還不被淹死。」
女人的話引起了一陣訥笑，但她的口才及表現出來的自信，又吸引了更多人前來觀看，幾乎把大廣場擠得水泄不通。
這女人便是芳菲了，她裝模作樣的拿出一個鳥籠，里頭裝著一只翠綠色的美麗鳥兒。
接著她從旁邊搬來幾塊方磚，堆成了一個小空間，然後將鳥兒放了進去，再用一塊磚頭將最後的洞口堵了起來。
如果有人看得出來鳥的表情，一定會發現這只鳥的臉色鐵青，渾身僵硬得不像話。
「這位壯士，麻煩你幫奴家把那槌子拿過來好嗎？」芳菲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把巨槌，光是槌身就比她的腦袋瓜還大。
她指的壯士，看起來就非常孔武有力，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力士。那壯士走到槌子前，原以為輕而易舉可以拿起來，想不到還有些重量，費了他一點力氣才拎到芳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