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紳士 第九章
第五章
以乳白色瓷磚打造的浴室彌漫玫瑰香氛，從洗發精到沐浴乳，甚至牙膏與漱口水都是玫瑰味道，可見浴室的主人對玫瑰香味情有獨鐘。
言樂熙躺在白色浴缸里，左腳用鐵架架高，舒服地將身軀浸泡在帶有玫瑰香氣的熱水中，她不確定自己過去有多喜歡玫瑰的氣味，但她卻不討厭全身上下帶有玫瑰芳香。
听王媽說在她出院前一個禮拜，赫連燁忙于工作與醫院之間，還抽空親自替她備齊日用品，對她的用心可見一斑。
言樂熙閉上眼，腦海不自覺浮現赫連燁稜角分明的面容，她的心總會忍不住一緊，身軀莫名僵直。
她實在無法想象，在赫連燁口中的過去自己有辦法與他如此親昵，光看他沉著一張臉若有所思，甚至瞧他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背對她望著窗外景色，又或者夜里獨自到陽台抽煙，她就能感受由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逼得她無法正常呼吸。
其實言樂熙發現這並非自己的問題，而是赫連燁帶著冷漠與高傲氣質，再加上他是赫連家的獨子，自小聰明，更是天之驕子的他，無可避免帶著傲氣與不可一世，總讓人不知不覺產生畏懼。
言樂熙想起赫連燁第一次說起她失去的過去，那是她清醒三天後的事情。
那日，赫連燁下班後約六點多來到她的病房，通常他都是忙到晚上十點多才會出現，那時的言樂熙早已睡沉，所以那天兩人有了比較多的相處時間。
赫連燁拉張椅子坐在床旁，在拗不過她的哀求，請他說說關于兩人的過去，他才用低沉的嗓音開口。
「我父母與你父母從大學時期就是好朋友，你父母在你五歲時因為車禍意外過世，我父母從台灣趕到德國處理你父母的後事，並將你帶回台灣撫養。我與你和我妹妹赫連凌三人一起長大，我們倆很自然地成為一對情侶，就連出國念書也是選同一間學校、住同樣的地方……
「我們倆一直交往到現在，甚至即將邁入婚姻，若你沒出這場車禍，我們倆已經是夫妻了。」
那時，赫連燁沉穩的聲音里帶著些許遺憾與緬懷，讓言樂熙久久無法忘懷，在前些時候，她甚至責怪自己怎麼不小心一點，竟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失去了所有與赫連燁甜蜜的過往記憶。
但又不知從何開始，面對赫連燁她總有說不上來的壓迫與懼怕，讓她忍不住質疑起他話里的真實性。
「言樂熙別想了！」言樂熙拿水潑自己的臉，要自己別淨把赫連燁往壞處想。
「赫連燁對你如此用心，你為何要質疑他？」她用力捏自己的臉頰，硬是要把自己捏痛才甘心放手。
沒錯！她不該懷疑赫連燁對她別有用心，她一來沒有錢，二來沒有社會地位，他無法在她身上撈到任何好處，所以他對她是真的關愛，她得要努力找回過去的自己，讓他們倆的關系回到最初。言樂熙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小洛走了進來。
「小洛，你回來啦！」言樂熙笑望來者。
「因為先生的大方，我們吃了一頓美味的下午茶。剛剛先生要我進來看一下，說小姐在浴室待了一段時間了，看是否需要我幫忙。」小洛一臉滿足地笑著。
「那麻煩你扶我起來，謝謝。」言樂熙開口。
小洛趕緊上前協助她從浴缸內起身，將她濕漉漉的身體擦干後穿上浴袍，推著輪椅走出浴室。
坐在桌前處理文件的赫連燁听到浴室開門聲，放下工作走了過來。
「小洛，把吹風機給我，我來就好。」赫連燁朝小洛伸手。
赫連燁已經換上黑色V領棉質上衣與同色休閑褲，完全是在家里的舒服打扮，但無論他身穿西裝或者休閑裝扮，總是能讓小洛與言樂熙折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小洛將吹風機奉上後就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倆。
赫連燁打開吹風機，捧著言樂熙潮濕的黑發細細吹干，他的眼眸垂著，似乎認真端詳手上的細致發絲，言樂熙透過鏡子仔仔細細端詳英俊的他。
望著赫連燁卷翹的睫毛，以及隱在其中的深沉眸光，那明明是令人痴迷的眼眸，為什麼總在被這雙眸子盯上時，她會是如此懼怕，就像現在這樣……
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瞳卻藏著深不可測的幽暗，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言樂熙，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席卷而來，幾乎將她減頂。
咦？言樂熙猛然回神，只見鏡子里的赫連燁朝她勾起嘴角。
「為什麼直盯著我？」他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偏首笑睨她。
「我……我沒有。」言樂熙撇開眼，不敢看鏡子里的赫連燁。
赫連燁將輪椅往後拉，高大身軀蹲在她雙腿與化妝台中間，大掌放在她的膝蓋上，透過柔軟的粉色浴袍輕輕揉蹭，薄唇勾起一抹微笑。
「說謊的小兔子。」他半眯眼眸睨著她。
「咦？」言樂熙忍不住發出質疑聲音。
說謊的小兔子，身為主人該如何懲罰道只小兔，嗯？
一道低啞嗓音夾雜一絲愉悅，猛然躍上言樂熙腦海，她身體僵直，呼吸窒礙，水亮眼眸雖望著赫連燁，但卻又不像在看著他，仿佛是透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
「樂樂？」赫連燁試探性開口，放在她腿上的大掌動了動，要她回過神來。
言樂熙眨眨眼，眸光望向赫連燁，看樣子已經回神。
「想什麼呢？想得如此入神？看你傻楞楞的樣子實在可愛。」他忍不住輕笑。
言樂熙這才發現自己失神了，尷尬地笑了笑。
「復健師交代我，回到家要找時間替你按摩腿。」赫連燁開了一個新話題。
「每次復健結束，小洛與小美都會幫我按摩。」言樂熙點了點頭。
「既然今天我在你身邊，就由我代勞吧。」赫連燁拍拍她的膝蓋後站起身，不顧她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一把將她抱起往床鋪走去。
雙腳騰空讓言樂熙一時間又慌了，支支吾吾了好久，總算在踫到軟綿綿的床鋪時開口。
「讓小洛幫我按摩就好。」言樂熙被他放在床上，雙腳曲起浴袍下擺往兩側垂落，露出她潔白的膝蓋與勻稱小腿，模樣十分誘人。
「今日就由我代勞，不好嗎？」赫連燁笑睨她。
「這……」她想拒絕，但卻開不了口。
赫連燁帶繭的大掌不待她首肯，便力道適中地由她右腳踝開始按摩，拇指陷入她的肌膚里揉壓她的筋骨，讓緊繃的肌肉得到放松，言樂熙忍不住輕嘆了聲。
瞧她沉醉在他的指壓上，赫連燁嘴角淺勾，按摩的力道維持不太痛卻又帶點疼痛，從腳踝一路向上來到小腿肚，接著直達後膝，每一處都不放過似地細心揉捏。
……
「樂樂……你永遠都是我的樂樂，永永遠遠都要成為我唯一的快樂。」赫連燁低啞的聲音十分性感，那帶著瘠啞與壓抑興奮的嗓調，幾乎能迷倒一票女人。
赫連燁的聲音恍若醇厚的咖啡，令言樂熙有一瞬間的沉醉，但下一刻，一雙原本盈滿水霧的眼眸突然收縮，腦袋里閃過一幕幕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讓她呼吸開始急促。
畫面中，一張黑色大床上，一名光果著身軀的女子，那女子有著一頭烏黑長發，巴掌大的臉埋在發絲里無法看清面容。
床旁站著一名赤著上身，下半身穿著西裝褲的男子，他的臉隱在黑暗中，但卻可以清楚發現，那男人嘴角勾著邪惡的微笑。
「說謊的小兔子，該是什麼下場，小兔子應該曉得。」男人的嗓音淺淺淡淡，卻讓人不寒而栗。
女子搖著頭，哭得抽抽噎噎，哭聲中似乎夾雜破碎的求饒話語。
「既然知道錯，為何還要惹我生氣？」
「不要！」言樂熙猛然推開身上的赫連燁，她粗喘著氣息，淚水從眼角流下。
突然被拒絕的赫連燁先是訝異地抬起頭看向她，接著發現她眼角下的濕潤，他才知道自己又惹她哭泣了。
「樂樂？」他試探性地喊她。
言樂熙蹙著眉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她搖了搖頭，「不要這樣。」
赫連燁微眯雙眸，仔細審視她的哭泣表情，頓了頓才再開口，「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情？」
言樂熙沒有開口，只是搖頭。
「還是你想到什麼？」赫連燁的聲音听起來極度恐懼，與平日意氣風發的模樣大相徑庭。
她還是以搖頭帶過，但她這回卻又想了想，再點點頭。
「你想到什麼？」他無法控制地提高音量。
言樂熙被他突如其來的輕吼嚇得瑟縮，毫無意外，她又將赫連燁的臉配上突然闖進腦海中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畫上等號，身體瑟縮背對他，雙手環抱自已，貌似十分害怕。
「樂樂？」赫連燁瞧她不尋常的模樣，心里十分擔憂。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頂，動作溫柔得就像撫模上好的絲綢般小心翼翼。
言樂熙抽抽噎噎，小聲囁嚅，「對不起。」
赫連燁撫模她的手停了一下，過了五秒縫才開口，「為什麼跟我道歉？」
她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解釋，「就是對不起。」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他明白她是為了方才的抗拒道歉。
在言樂熙看不到的地方，赫連燁忍不住苦笑。
樂樂，該道歉的人一直都是他呀！
赫連燁躺在她身旁，張開雙臂將她納入寬闊的胸膛里，雙手抱著她，下顎靠在她的頭頂，「讓我這樣抱著你，好嗎？」
他身上夾雜煙草香味的古龍水氣息籠罩言樂熙周身，方才她明明是懼怕著他的，但為何當他如此溫柔地擁著她，她卻會感到安心與放心？
言樂熙已經無法理解自己究竟對赫連燁是何種心情，但現在的她不想再花時間思考，而她也疲憊得無力思考，只點了點頭，「嗯。」
「謝謝你，樂樂。」赫連燁輕笑。
赫連燁的體溫十分溫暖，撫模她手臂的手又是如此溫柔，漸漸的，言樂熙感覺眼皮變得沉重，恍恍惚惚睡了過去。
或許是沒午睡的關系，又或許是午後一連串消耗體力的復健，更或許是赫連燁帶給她的安心感，讓言樂熙得以沉沉入睡，甚至還發出舒服的嘆息聲，惹得赫連燁加重嘴角弧度，撫著她的手更加輕柔，深怕一個不小心吵醒懷中佳人。
只是當言樂熙睡著後，赫連燁腦海里卻浮現妹妹赫連凌的再三告誡，讓他忍不住責怪自己。
哥，樂樂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樂樂，如果你不想再重蹈覆轍，就趁著樂樂忘記過去的時候好好把握機會，別再把樂樂當成你的所有物，認真面對樂樂的需求，讓她真的愛上你。
赫連燁蜻蜓點水般地吻上她的頭頂，他知道，過去那一套只會加速兩人的感情崩壞，慢慢來、重視她的感受才是相處的王道。
是呀！太過急躁只會嚇壞樂樂，既然上蒼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他就該好好把握。
赫連燁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只是赫連燁忘記了，他曾經對言樂熙做過什麼，總有一天她會曉得，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任他防範的再如何周密，總是會有有心人刻意戳破兩人目前宛如綺窗般美好卻又脆弱的假象。
難得赫連燁不需工作的星期日，這天溫度合宜，適合外出踏青。
為了讓時常醫院、家里兩邊跑的言樂熙能放松一下，呼吸新鮮空氣，赫連燁特地驅車帶她回位于山上的赫連大宅。
悠揚的古典樂流泄在賓利轎車內，舒爽的溫度讓言樂熙感覺十分舒服，她坐在副駕駛座看著車子駛出喧囂的城市，開往綠意盎然的寧靜山路。
「難得出門走走，我卻帶你回老家，會不會覺得沒有誠意？」赫連燁看著前方路況，低沉嗓音徐徐開口，卻不難听出藏在話里的喜悅。
「才不會。」言樂熙搖搖頭，「我知道依我的身體狀況不好跑到郊外，但我听王媽說赫連大宅那里有一大片綠地，其實你是特地為我著想，想帶我呼吸新鮮空氣，又怕我太過疲累，所以選擇回赫連大宅，一方面可以接觸大自然，另一方面又因為在家里，身體感到不適馬上可以臥床休息。」
「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赫連燁點點頭。
「听說你今日特地讓小洛和小美休息，我瞧她們從昨天就開心得吱吱喳喳，討論今天要上哪玩。」她試著找話題和他聊天。
五天前拒絕赫連燁求歡後，他沒有勃然大怒，反而抱著她輕聲安撫，這讓言樂熙對他的好感瞬間飆升，也讓她開始思考，是不是該無視內心對他莫名的恐懼，改以緩慢卻主動的態度接近他。
所以言樂熙與赫連燁說話的時間多了，她也試著在他開口問她一日行程時，自己先報告今日做了些什麼，還外加感想與對明日自己的希望。
言樂熙的改變，赫連燁感受到了，他十分欣喜與珍惜她為他做出的努力，縱使他對小洛與小美今天上哪玩不感興趣，他還是開口接話。
「那她們有說今日要上哪嗎？」
「听說要先去看最新上檔的美國恐怖片，然後逛街買衣服，最重要的是，她們說一定要去吃前幾天新開幕的冰淇淋。」言樂熙轉首，一臉興奮看向他回答。
「瞧你興致勃勃的，該不會其實你比較喜歡她們的行程吧？」赫連燁揚眉問道。
言樂熙抿了抿唇，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雖然大宅那里沒有電影和商店，但好吃的冰淇淋一定是有的。」他探手捏捏她的鼻尖。
「我真的可以吃冰淇淋？」一听有冰淇淋可以享用，言樂熙的眼神散發出光芒。
言樂熙的體質虛寒，赫連凌再三交代一定要保持身體溫暖，所以一切冰品全列為違禁品。
「我想吃一點是沒關系的。」赫連燁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她要保守秘密。
「嗯，其實我也這麼覺得。」她笑著點頭。
赫連燁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出大馬路，彎入一條兩旁種植修剪得宜的松柏小徑，往前行駛約莫兩百公尺後，一扇高聳的黑色雕花鐵門印入言樂熙眼簾。
言樂熙透過縷空的鐵門往內看，只見一棟仿歐洲的巨大城堡矗立在一片綠地中央，應該是贊嘆不已的情緒，但看在她眼底，卻莫名有股低氣壓沉沉地籠罩在心頭。
「我們從小一起成長的老家到了。」赫連燁將車停在黑色雕花鐵門前，轉頭笑睨她。
言樂熙回以一笑，很努力不泄漏自己的莫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