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愛就來 第十一章
因為恐怖攻擊事件的關系,機場一度關閉,再度開放時,搭機的旅客卻減少一半以上,現場看起來好不冷清。
機場的候機樓里,許多人分散地落坐,等待登機。
大人們頭低低的各做各的事,倒是有幾個一派天真的兒童還跑來去嬉戲。
「別再亂跑了,湯尼。」一個可愛的黑人小孩一度被媽媽拉住按坐在座位上,但安靜不到幾分鐘便又從椅子上跳下,拿著玩具車在地上橫沖直撞。
咻咻咻——咻?玩具車遇到障礙,撞到一只大腳停下來,黑人小孩抓起玩具車,抬起頭來,在看清楚威廉的模樣後,嚇得放聲大哭。「哇——媽咪!」
一旁的珍珠被男孩突來的哭聲嚇住。
「怎麼了?」經歷恐怖攻擊事件後,機場內的警力倍增,人人危機意識提高,小孩子的尖叫聲立即引來眾人的目光,短短幾秒內,不僅是黑人小子的母親,穿制服的、便衣的警察全都擁了過來。
「不準動!把手舉起來!」一名警察對著威廉和珍珠大喝。
「呃?」珍珠嚇了一跳,「你們要做什麼……」
戴著帽子與墨鏡的威廉,藏在陰影中的面容微微一繃。
「把手舉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警察先命令了再說。「雙手!」
警察立即發現女人是照做地舉起雙手,可是男人卻像是拿喬地只舉起一手,連頭都還是低垂的,教人看不清楚。
「我們又沒有做什麼……」珍珠覺得好冤枉。
「……是啊!小弟弟,你為什麼要叫?」低沉粗嗄的怪笑聲,威廉抬頭,順勢摘掉帽子及墨鏡。「是因為不小心看到我的臉嗎?」
「嚇!」瞬間,周圍的人也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看威廉那張糾結的臉孔。
一場風波就這麼平息,一切似乎又恢復正常。
威廉四周的旅客一個個不自在的起身走人,換到更遠的位子,結果這一大排的座椅最後竟然「清空」到只剩他們兩人。
威廉一派冷然,不動如山,但是珍珠卻覺得無形的壓迫感好大!「我、我去一下洗手間……」不行了,她真的需要喘口氣。
珍珠匆匆想推開洗手間大門——
「剛剛那個男的嚇死我了!」
「對呀!鐘樓怪人一個,如果我是他老婆,早就逃走了。」
欲推開門扉的小手一頓,只思考一秒鐘,珍珠又沖回候機樓。
是啊!那兩個小姐的交談點醒了珍珠。
她怎麼可以丟下威廉逃跑呢?她的喘不過氣來算什麼?那恐怕只是威廉的痛苦的千萬分之一罷了。
「威廉!」
座椅上的修長男人已經不翼而飛!
「威廉?」珍珠情急地叫喊,忽地發現他正站在稍遠處的落地窗前,仰首注視著藍天白雲。
「威廉……」她破涕為笑,嬌小的個頭往前飛奔,張臂緊緊摟住男人的背,臉頰軟軟地偎上,用力來回磨蹭著。
他立即一僵,背脊上的肌肉堅硬如石……她預料得到,但還是鼻頭一抽。
「有什麼好哭的?」下一秒,他粗聲的詢問緊接著響起。「難看死了,哭什麼哭!」
「人家……」可是呵,她卻在他的粗暴聲中听見那麼一絲絲往昔的溫柔。「難過嘛……」臉頰蹭得更用力了。
「變成這種該死模樣的人是我!」
「那有差嗎?」她軟綿綿的細語有效地安撫他的情緒。「威廉,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是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難道我就不會感同身受?」
他立即放松了一些些。
「我們就要回家了,相信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她樂觀的說著。
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珍珠這滿懷的信心從機場一路王戴爾蒙莊園,不斷遭受嚴重的考驗。
機上的空姊在為他們進行送餐等各項服務時,是一副強忍害怕的表情,還差點把餐前酒打翻潑到他們身上……
海關人員看看威廉,對她露出敬佩與同情的表情……
而威廉早已將悲痛化為怒火,不論對誰都怒目以對,以維持住最後一絲尊嚴。
「別理他們。」珍珠執意地挽著他的手臂,螓蠔首亦高高仰起,她不在乎他人異樣的眼光,只關心他的反應。
終于,漫長的旅程結束,房車在戴爾蒙莊園大門口停下。
珍珠大大松口氣,露出開心的笑容。
「來,下車吧!」率先蹦跳下車的她,轉身向他伸出手。
「不要理我!」威廉卻是忍痛揮掉她的小手。是的,不要理他吧!珍珠為什麼不像別人那樣,愈是嫌惡他愈好?
威廉的表情很冷,卻又無法真正的絕情。
如果真的是為她好,他應該把她推得開開的。
他已經是個殘廢,不再是個可以守護她的男人,珍珠還那麼年輕,何苦跟他這個殘廢在一起?
「來嘛!大家都在等你耶!」珍珠笑咪咪的,不知道他內心的起伏。
有那麼一瞬間,他著魔似的,真的就想把大手伸向她——
遲疑了會兒,他還是選擇退縮,往另一邊的車門靠去,再度沉浸在自我凌虐的黑暗里。
「威廉!」他在蘑菇什麼呀?害羞嗎?珍珠轉念一想,繞過車的另一邊。「下車吧!」冷不防打開另一邊車門拉人。
「什麼?」威廉猛一回神,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已經被一雙縴細的小手拉下車,站在眾人面前。
該死!威廉一回過神來,立即反射性地低下頭。
「威廉——」呃,氣氛小尷尬了!珍珠張口欲言想緩和氣氛。
但是老夫人快了一步,「威廉•戴爾蒙!」她的聲調是一派森寒及威嚴。「你的表現有夠孬種的,怎麼?受了點皮肉傷回來,就羞于見人了?把頭抬起來看我!」
「——請您少管閑事,老夫人。」威廉一開口,走調粗嗄的嗓音便博得眾人注意。「滾!統統給我滾!」盡管是低著頭又戴著墨鏡,但是他仍有著被人看穿的不安全感,這讓他覺得脆弱,又因為脆弱而暴怒。
「哼!這里是你的家,是我們戴爾蒙家族的家,你要叫誰滾去哪里啊?」老夫人怒斥回去。
這馬上又換來他一陣咆哮,「我才不管你們滾去哪里!如果你們不滾,我滾就是了!」
「哇……」在這一來一往中,小男嬰不安的放聲啼哭,尖銳的稚音劃破了大人們的爭執。
威廉下意識抬頭,想要拿下墨鏡探視兒子。
「呀啊!」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僕發出害怕的尖叫聲。「不要,好可怕……」才剛看清楚威廉的臉孔,竟然就軟軟地暈倒。
「主人……」就算是成年的男僕,也吞口水往後退了一步。
珍珠真想罵人,可是這能怪罪他們嗎?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吧!
好,很好,真好。威廉咬著牙,忍下滿腔苦澀。
「滾!」他粗魯地抽手,珍珠頓時沒個依靠而差點摔倒,幸好她機警地抓住他的衣角,滿腔的委屈與悲傷再也按捺不住的宣泄出來。
「嗚……哇……嗚……哇……」一遠一近,母子倆的哭聲二重唱,威力倍增。
「吵死了!閉嘴!」才跨出一步的腳,就那麼遲疑地打住了,威廉氣惱著自己狠不下心離開,僅能做到不回頭。
「Shit!」他努力地要跨出第二步,但是腿卻抬不起來。「閉嘴!」別發出這麼刺耳的噪音來妨礙他的行動好嗎?但真的是這些哭聲在妨礙他嗎?還是他心中揮之下去、已然深種的陰霾?
「我……」珍珠哭哭啼啼接手抱兒子。「乖乖,乖……」她繞到威廉身前。「幫人家哄小安東尼啦!」一邊說著,還一邊偎入威廉的懷里。
「滾!」渾身一僵,他的手臂是舉了起來,卻是圈住了那小小的身子。他僵硬地將臉微微別開,嘴角因太過強烈的感動而扭曲,連帶影響臉部的表情,看起來更是陰郁惱火。
可是珍珠知道並不是這樣的,她拭去淚,「威廉,抱好小安東尼,不要讓他掉下去了。」他一個動作要把小男嬰塞回給她,她又趕緊推回去。
「把他抱走!」他再度暴吼,「你是要小丹尼斯看著我的臉睡覺作噩夢?」
「你是他的老爸耶!他想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作噩夢?」珍珠也叫了起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一個罵街的潑婦。「小安東尼哪里看起來像怕你了?」
「怎麼沒有?你看他明明哭得——」暴吼聲在听見嗒嗒的童音時倏然靜止。威廉低頭,看見小男嬰居然不哭了,是因為重回到爸爸溫暖懷抱的緣故嗎?
小男嬰被爸爸的臂彎和媽媽的柔荑緊緊守護著,小小身軀放松,嘴里咿咿呀呀的,安適的模樣緩和了緊繃的場面。
「威廉叔叔,」安杰拉亦適時插入這對夫妻之間。好一陣子不見的她,身上多了一抹少女才有的氣息,看似成熟了不少。「你講話小聲一點。」她正對著他的臉孔說話,表情有好奇、有探索,或許還帶了點陌生的端詳意味,卻也沒有因此而被嚇到,反倒還能指責他的不是。「你好吵喔!」
見鬼了!「他剛才不是明明——」難道兒子真的是不怕他可怕的臉?他動容了,也迷惘了。
「你們都擋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進去!」老夫人連忙在亂中指揮大局,不肯讓威廉當縮頭烏龜溜掉。
糊里胡涂下,威廉就在這番陣仗之中踏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