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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娘 第一章

第一章

樂喜城的義民街,是此城最為繁榮熱鬧之處,商店林立,攤販聚集,就算是夜晚也燦亮如白日。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制作甜圈兒的點心店家了。

這甜圈兒做法其實簡單,不過就是面團做成長條,兩邊相接,成了一個圈,炸熟後再撒上糖粉,是再簡單不過的點心了。

可那甜圈兒的口感松軟,一口咬下滿嘴甜,就是符合樂喜城居民的嗜甜喜好,後來雖有模仿之作爭相出現,就是沒第一家創始者來得受歡迎,是故,一直到賣完為止,門口總是大排長龍。

「我就是要吃甜圈兒,去給我買!」清脆的男童聲,听得出來是十歲左右的可愛年紀,可語氣跋扈、蠻橫,毫無任何妥協余地。

「可是少爺,這排隊的人很多哪……」男童身前,一名男子語氣雖唯唯諾諾,卻听得出來他一點也不想去排這個隊。

吃個點心還要排那麼久的隊伍,這些排隊的人是腦袋有問題嗎?他完全不予苟同。

「多又怎樣?不然你想辦法叫他們給你插隊呀!反正你今天沒給我買到甜圈兒,我就不回去!」男童很干脆的直接往旁邊的大石頭坐下,「快去!」

身為護主武師的男子看看長長的人龍,模模鼻子,正想到前頭找人說個情,腳才靠近呢!就被後頭數十雙眼楮給瞪縮回去,只好揩著一頭汗,走到隊伍的最後方。

人這麼多,就怕還沒排到他,東西就賣完了!

上回不就是如此?小少爺氣得躺在地上耍賴,他花了整整半個時辰,哄他求他,四處張羅了一堆東西,才終于換得小少爺肯回家。

嗚嗚……這差事真難,無怪乎他的薪餉比其他武師還要高,就是因為當家主子也知道小主子難纏啊!

佟家木材行,擁有上百座山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木材供給大戶,可一脈單傳,唯一的獨生子佟笑遇自是被寵得無法無天,根本是小霸王一枚。

他被派來照顧小主子,表面上「坐擁高薪」,其實辛苦無人知啊!

佟笑遇見那煩人的武師小周高壯的身軀被長長的人龍掩埋,幾乎見不到人了,他的嘴角奸詐的偷笑,然後一溜煙的不見蹤影。

每次出門,小周都因職責需跟在身邊守護,這人煩得很,不懂得說好話討他歡心也就算了,連吃個東西也要管東管西,像他想吃個糖葫蘆,他就在旁邊羅唆什麼夫人規定不可以吃糖葫蘆,說那東西紅艷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物,還說那是賤民在吃的,煩都煩死了!

不過是吃個東西,難不成會吃死人嗎?那那麼多人吃過糖葫蘆,豈不是統統隔天都下不了床?

羅哩巴唆,趕快找個工作給他忙,他才能隨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

暗暗將路記熟的佟笑遇,溜回去賣糖葫蘆的小販旁,豪氣的道︰「我要糖葫蘆!」

「好的,小哥。」小販拔下兩根糖葫蘆給他,「一共六文錢。」

「我只要一根就好。」

「你妹妹不要嗎?我看她也饞得很。」

「我妹妹?」他哪來的妹妹?他家里只有一名一樣又吵又煩,都已嫁了人還老是動不動就回娘家的姊姊啊!

「那不是你妹妹?」小販指向他的左手邊。

佟笑遇低頭一瞧,赫然發現還真有個個子僅到他胸口,食指含在嘴巴里,口水滴答滴答直落,一臉饞涎盯著糖葫蘆的小女孩。

拜托!這小販是瞎了眼嗎?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那麼破舊,看起來髒兮兮的,分明就是窮人家的孩子,豈能跟他這種豪門富賈之後相提並論!

「那不是我妹妹。」他冷聲道。「我只要一根就好。」

「不是你妹妹喔?」小販將一根糖葫蘆交給他,同時收下三文錢,「但我看她好像很想吃,看你的穿著打扮應該也挺有錢的,干脆買一根送她唄!」

「你當我做慈善的嗎?」佟笑遇瞪他一眼,「她想吃,你不會送給她?」

干嘛要花他的錢?神經病!當他凱子嗎?

他家是有錢,但老子就是不爽花這莫名的銀兩,怎樣!

啃著糖葫蘆,佟笑遇心情愉悅的邊走邊逛,走了好一會,他突然覺得不對勁,好像在他身後,有什麼以跟他同樣的頻率前行。

難不成有人想綁架他?

附近不知道哪座城的大富人家的兒子曾經被綁架,付了贖款,人還是被殺了,所以佟家只要有人出門,身邊必定有身懷武功、身強體壯的家丁隨行,像那個小周,雖然個性跟娘兒們一樣羅唆,卻有徒手拔起一顆大樹的恐怖力量!

這下小周不在身邊,萬一真有人要跟蹤綁架他,才十歲的他,根本沒有什麼還擊能力啊!

他不能坐以待斃!

佟笑遇猛地停步,身後詭異的腳步聲果然也停住了,他迅速回過頭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東瞧西望,好像沒什麼可疑的人。

該不會是躲起來了吧?

他再前行。

腳步聲又出現。

他迅速回頭──

還是沒看到可疑之人。

這賊子速度可真快,才一個轉頭時間,就找得到地方躲,他可得小心提防。

這一次,他走了數步之後,腳步未停即回頭,啥賊人沒看到,人卻被狠狠撞了一下,胸口直發疼。

「哎喲!」他捂著胸,退後數步,而跟蹤他的賊人廬山真面目也終于被他瞧見了,「你……」

頭頂兩邊扎著亂七八糟的辮子,食指含在嘴中,口水順著食指直落,一臉饞色的,不就是剛被忘了帶眼楮出來的小販誤以為是他妹妹的那個小女孩嗎?

她想干啥?

小女孩站在原處,直勾勾的盯著他手上的糖葫蘆瞧。

正眼看她,才發現她又瘦又髒,也因此顯得小小臉蛋上的眼楮又圓又大,好像兩顆神秘的黑寶石,會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似的。

他將糖葫蘆移往右邊,黑寶石也轉向右邊;他再移往左邊,黑寶石也移往左邊。

他移向前,小女孩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收回去,小女孩就止步。

「你想吃?」

小女孩毫不遲疑的點頭。

「哼!」佟笑遇冷哼,「我憑什麼要給你吃?」

說完,他大嘴一張,大口大口的咬,很快就將糖葫蘆整串吃光。

小女孩傻愣愣的看著他,難掩失望之色。

「怎樣?」佟笑遇隨手將竹簽丟到地上,「就是不給你吃!」

忽地,小女孩凶猛的沖上前,始料未及的他嚇了一跳,人尚未撞著他,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想干嘛?」

只見小女孩在離他兩步遠處緊急煞車,撿起他丟在地上的竹簽,也不管上頭沾了泥沙塵土,就往嘴里送。

「喂!你……那東西很髒,不要吃!」

見她不畏髒,將竹簽上殘余的冰糖跟果肉全都舌忝得一干二淨,他看得眼都直了。

家里的東西只要掉下地去,娘親就不準他踫,更別說是送入嘴里,這小女孩不怕吃壞肚子嗎?

舌忝干淨竹簽上頭的東西,小女孩有些意猶未盡的咂咂唇,放下竹簽,往另一頭行去。

她要去哪?佟笑遇的好奇心被她激起了。

只見她在街上四處游走,只要看人手上拿著食物邊走邊吃,她就一路跟在人家身後,垃圾才落地,她就沖過去撿起,送進自己的口中。

她就是名小乞丐嘛!佟笑遇雖然明白,但仍是跟著她走。

直到有次,她又想撿被扔在地上的雞骨頭,一只狗忽然沖過來與她搶食時,他連忙上前,想將她拉走,但她竟甩開他的手,兩手似爪般抬于頭側,面色猙獰,咬著牙,與狗互狺。

她該不會想跟狗斗上一場吧?就為了一根被啃得都沒肉的雞骨頭?

「吼……」小女孩發出威脅的低狺。

「吼……」狗才不把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放在眼里。

「喂!別跟一只狗搶,你要吃,我請你便是!」好啦好啦!他今兒個善心大發,當個大善人總行了吧!

可小女孩好像根本沒听見他的話,竟然發狂般朝狗沖過去了。

「喂!」他未假思索,沖過去抱住小女孩。

「吼……吼吼……」小女孩掙扎,五爪往他臉上抓下。

「噢!好痛!」該死的!他一定流血了,「我請你吃東西!我請你吃東西!你別跟一只狗搶!」

他嚷了無數聲,小女孩終于將他的話听進去,她轉過頭來,猙獰的恐怖面色不見,只有滿眼困惑。

他避開圍觀的眾人視線,瞪向面攤的老板,「老板,來碗大鹵面,最大碗的!」

「好的,好的,馬上來。」看完戲的老板笑著回去下面。

「去坐著。」佟笑遇將她抱上椅子,見她那雙大眼還是直勾勾盯著咬食雞骨頭的狗,他將那張垂涎的小臉扳回來,「不準看!再看就不給你面吃!」

一听到「面」字,小女孩眸兒大亮,充滿欣喜的盯著他。

嗯……這小女孩雖然瘦巴巴、髒兮兮,但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嘛!眼珠兒黑白分明,靈活有神,肌膚白女敕似豆腐,小嘴兒圓圓又紅艷艷的,是一見就難忘的秀麗長相。

「面來了。」熱騰騰的湯面送上桌。

湯面香氣襲人,小女孩眸中光彩更湛,抓起調羹撈面,可面條滑溜溜,怎麼撈就是撈不起來。

「笨蛋!你不會用筷子啊?」佟笑遇將筷子塞到她手中。

她困惑的看著筷子,明明手指有五根,卻怎麼也擺不平兩根筷。

「你娘沒教你怎麼用筷子嗎?」他沒好氣問。

小女孩搖搖頭。

「怎麼這麼笨!」他雙手環胸,很不耐煩。

小女孩也不管他莫名其妙不知在不爽啥,她丟下難用的筷子,用調羹小心翼翼的撈起大把面條,嘴就著碗沿,將面條推入口中。

「這樣很燙。」

她不管,猛吃。

「你這樣會燙到。」

就算燙得眼眶都紅了,眼淚都掉了,她還是繼續推。

「笨蛋!笨死了!」他看不下去了,搶過調羹,拿起筷子,夾了幾根面條放入調羹內,還不忘吹兩口再遞給她,「吃。」

她張嘴含入,吃得津津有味,咽下喉口,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如果她上裝了尾巴,一定會朝他諂媚的猛搖。

佟笑遇撇了撇嘴,繼續夾面條,放入調羹,吹涼,送進她口中。

如此持續了數次,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舉止是啥──他在喂人吃面!

他堂堂一個佟家大少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喂人吃飯是奴才在做的事,而他不只在做奴才做的事,喂的還是名小乞丐!

他在喂一個乞丐吃飯!

這若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見他發著愣,一臉震驚卻又看不出來為何震驚的傻樣,小女孩納悶的推了推他。

他回過神來,氣呼呼的將調羹筷子全塞入小女孩的手中。

「自己吃。」他模了模碗,「已經不燙了。」

小女孩開心的點頭,又是用調羹大把推面的粗魯吃法。

反正不燙了,這樣吃也沒啥關系了。佟笑遇將胸前的手環得更緊,預防又有沖動搶下她手上的餐具,當街做出不合身分的行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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