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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君情意濃 第十七章

第九章

林寒宵連著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了,數日前的默林相遇,讓他消沉的意志再度激昂起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讓他全無準備,再加之語柔完全不肯與他相認,倉促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再一次力他而去,甚至連她的行蹤都未加探听。

可是,他知道她還活著,不是他一個人的痴心妄想,也不是他一廂情願的執念。她真的活著,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這三年里他天南海北的四處尋找她的蹤跡,卻怎麼也料想不到她仍然藏身在南城。

不知,在南城的尋常巷陌里,他們是否也曾擦肩而過……

如果他早點知道,就不會飽受相思之苦了吧。

她究竟在那瑞安身,為什麼會改名叫桑落,她過得好不好……無數個他迫切想要了解的疑問在他心頭涌起。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她,把她揉進懷里,用無數個綿長的吻來確定她的真實。然後,永不分離。

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再也不能。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查處她的下落。

林寒宵的手指撫模著那張被匕首刺穿的信箋,他顫抖的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的思考。一定是他錯漏了什麼重要的細節,關系到找到語柔下落的細節。

他不禁又展開那張被他反復看了無數遍的信箋。「亂山深處水滎迥,借問一枝如玉為誰開?」思前想後,他仍是深陷迷霧之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許,這封來書只是想告知他語柔常去默林。然而,為什麼這人卻知道語柔的行蹤呢?而且不敢以真面目與他相見,偏偏采用打出暗器這種神秘的手法。難道……真的是他身邊的人麼?

林寒宵眯起眼楮,宛如急流的思緒仍是紛亂不堪,代要理出一個頭緒卻不得要領。一定有什麼是他漏掉的,一定……

突然,他就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蹭的站了起來。

如果語柔身居南城,還有誰又法子讓她避過他的耳目。

除了薛常笑,還會有誰呢。

林寒宵激動地在房里走來走去,他反復推斷著這個想法的可能性,越想就越覺得合理。當日語柔跳下懸崖,他不正是聯絡了久居南城,對地勢極為熟悉的薛常笑來幫忙麼。難道是他救了語柔?

他無法再想下去了,他要立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甚至沒有想過,如果薛常笑矢口否認又當如何。

薛常笑還在猜測,林寒宵會不會已經察覺到他就是「知名不俱」的神秘人。然而下一秒就被硬闖進銀鉤賭坊的林寒宵抓了個正著,看來是他錯估了林寒宵的判斷力,但是這樣沖動的硬闖進他的居室里到還是第一次。

「你們出去。林莊主是自己人。」薛常笑揮退了那些緊跟而來的兄弟,幽靜的室內只剩他們二人面面相覷。

略一沉默,林寒宵就先發制人的將那張信箋遞至薛常笑的面前,道︰「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果然瞞不過你。」薛常笑模著下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寒宵的下頜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忍住想要逞凶的拳頭,口氣不善地問︰「她在哪里?」

薛常笑識時務的退開幾步,以防他說出下面的話時,林寒宵會跳起來給他一拳。硬來他可不是林寒宵這種玩命狂徒的對手,他也不至于傻到和他硬踫硬。

滿意于兩人此刻的距離之後,他才緩緩開口,「我不能告訴你。」

林寒宵隱忍的怒氣始終沒有爆發出來。他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別人,換做是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把跳下懸崖的女子,再交回元凶手上吧。他深吸了一口氣,蓄勢已久的怒焰也因師出無名而被理智按耐遏止。伸手揉捏著眉心,自責地說︰「是我太急了。」

「你們見過面了吧。」

「她這幾年生活的好嗎?」林寒宵不知從何啟齒,才能面無愧色的向別人的男人打听自己妻子的景況,雖然這個男人是他的朋友,語柔的救命恩人。

薛常笑示意他坐下說話,然後自個兒也挑了張舒服的椅子坐下。將三年往事娓娓道來——

「我知道你怪我當初找到她,卻瞞下了她還活著的消息。其實我也猶豫了很久。本來以為她挺不過這一關的,讓你親眼看著她斷氣實在太過殘忍。但如果她有幸活下來,我想听她親口告訴我她的選擇,只希望她也有公平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不知你是否覺得我做錯了?」

林寒宵死寂著一張臉搖了搖頭。他深知自己沒有立場責怪任何人。咎由自取的下場莫過如此。

「從懸崖上跌下來的傷勢會有多重也就不必我細說了。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她跟我說,她什麼也不記得了。」薛常笑深深看他一眼。充滿暗示。

「她真的不記得了?」林寒宵焦躁的問。

「你說呢。」薛常笑反問。這不是他能回答,也不是他該回答的問題,所以他選擇讓林寒宵自己去想。

林寒宵頹敗的再度揉著眉心,一絲苦笑在他唇上泛開,她是裝得,卻裝的那麼像。

「不要逼她。也不要再傷害她了。如果做不到,就當她真的死了吧。」薛常笑斟了一杯酒,遞給林寒宵。

他緊捏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口中清冽的香氣讓他精神也為之一振。月兌口道︰「好酒。」

「桑落姑娘親釀的梅花酒。」薛常笑自顧地斟了一杯,慢悠悠的淺嘗著。

林寒宵神色一凜,立刻會意。放下酒杯,抱拳道︰「多謝。」

語罷,他起身揚長而去。這一點線索,就足夠讓他親自找到曾語柔,足夠了。

薛常笑看他堅定的離去,不禁為他懸了一份心,兀自沉吟道︰「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林寒宵憑借薛常笑所言的一點線索,費了些周折之後終于找到了語柔的棲身之所——夜吟酒肆。

接連葺起的灰牆,圍成幾間錯落有致的屋子,水洗一樣的褐色木門半敞著,一點燭火自屋里泄了出來,暖融融地照亮著階前路面,也照亮了門楣上的匾額,輕盈靈巧書著四個大字——夜吟酒肆。

林寒宵越走越慢的腳步在這一刻停住。寒星似的眸子落在「夜吟酒肆」這幾個大字上,沒有落款,沒有印章,卻有著說不出的熟悉,那筆跡里有語柔的味道。

回憶就像流水,他在不知不覺里陷入那沒頂的流水中。幾天幾夜輾轉難眠,沉痛與欣喜交錯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凌虐著他的神經。他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等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三年的時間竟然是如此漫長,漫長道他一分一秒也不能再忍受她的消失。然而,當他就要踏入她的生活的時候,卻沒有一點真實感。

「這位客官想要什麼酒?」夜吟酒肆的小二將干布往肩上一甩,含笑招呼道。

林寒宵如夢初醒的看著他,淡聲道︰「我找你們老板。」

「不在。」小二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個閉門羹。

林寒宵徑自落座,語氣淡而堅持的說︰「我等她。」

店小二依舊埋頭干活,直到他把店里的桌椅都擦得干干淨淨,直到天色已經明亮,直到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伴著「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店外響起。吹滅了燭火,店小二丟下林寒宵一個人跑到門外去。

林寒宵遠遠的就看見那輛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不知何時地面上變得濕漉漉的,時兒有一陣似雪非雪的水珠子漫天降下,模糊迷離了天地之間。

那輛馬車在夜吟酒肆外不遠處的樹下停住,仿佛過了很久,車廂的擋風簾子才掀開,又過了很久似的,從馬車里下來兩個人。年紀稍小的女童撐著一柄傘,遮住了那女子的頭頂,雨雪纏綿時她伸手掃落披風上的水珠,輕輕一撢,就像撢落了數不清的往事那樣,優美輕盈。

林寒宵站了起來,不由自主的邁出門檻,在霏霏的雨雪中看著那個輕裘素裹的女子,在緩緩地向他走來。這時,他心跳的很快很快。呼之欲出的名字就在他的舌間哽咽而下,他看著她說︰「桑落姑娘,你好。」

那名叫做桑落的女子這才抬起頭來,那張如霜似雪的臉上沒有一絲驚異,就像明知道他要來而做足了準備似的。輕揚著平淡如水的聲音說︰「客官好早。」

林寒宵望著她,一個晨間里他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再失態于她了。可是此刻,她就近在咫尺,那明麗的容顏上疏遠而冷淡的笑容,卻讓他心緒起伏萬千。她叫他「客官」,默林中她叫他「公子」,原來再相逢時,他們已經是如此陌生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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