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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美人 第五章

第五章

挑情兒

金門去蜀道,玉壘望長安。

豈言千里遠?方尋九折難。

西上君飛蓋,東歸我掛冠。

猿聲出峽斷,月影落江寒。

從今與君別,花月幾新殘。

——送金陵入蜀•崔信明

不會吧?她這個暫且的主子,當真這麼沒用又脆弱,三兩下就掛了嗎?

一抹淡淡的疼痛竄過柔女敕芳心,獨孤曇遲疑地起身走過去,她半跪半蹲,謹慎地伸出柔荑撫著李昕的頸際,縴縴指尖很快的又來到他的頰側……

哇!好大的耳朵!

這個有點好笑的古怪想法讓獨孤曇突然「痛下殺手」——

「哇啊!」忘記自己正在昏迷當中,李昕發出恐怖的叫聲,捂著備受「欺凌」的耳朵跳起來。

獨孤曇姿勢不變,表情有些無辜地看著他。

「你干嘛拉我耳朵啊?會痛耶!」說「拉」是客氣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拔」才對。

「我以為你死掉了。」獨孤曇回答,她不知道這樣的答案听入他耳中,竟解讀成了不同的意思。

「拜托!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用——咦?你剛剛說什麼?」敢情小美人是在關心他?「啊——我好幸福喔!」李昕馬上自我陶醉起來。

見他高興得莫名其妙,人也沒什麼大礙,獨孤曇便欲起身。

「等一下!」李听雙臂一張,就這麼摟住她的小腿。「小美人,你別走呀!你好沒同情心、好沒愛心、好沒惻隱之心、好沒良心、好沒真心,好沒——」呃!等一下,還有「什麼心」來著?「不管啦!反正你不可以就這樣丟下我不管!」

「什麼?」獨孤曇的美眸差點噴出火,縴細的柳眉緊蹙。

她「猙獰」的模樣非但沒有將李昕嚇到,他反而更是露出豬哥笑容,狀似垂涎三尺。

「哇!小美人,我不知道你生起氣來更是漂亮得緊耶!你是怎麼辦到的?我那些青青、小玉、柳兒、香兒……她們全都沒有你這等功夫,好強喔!」他狀似陶醉地比較著。

可惡!他那些什麼青青、小玉、柳兒、香兒的沒有她「強」又怎樣?獨孤曇並沒有因為這一番的「贊美」而感到開心,反而是讓胸口那把無名火燒得更旺,原本的討厭感覺瞬間惡化成不可收拾的怒火!

生平第一次,她徹徹底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李昕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站直,並將嘟著嘴巴的豬哥臉湊上前時——

「啪」地一聲!獨孤曇賞了他一巴掌。

「你——」李昕捂住被摑的臉頰,另一手配合著不可置信的眼神指著她,「你打我?」

白女敕的手心已經是一片紅,獨孤曇呆了呆,卻是一點也不後悔,昂首回視他。

「對!我就是打了你,而且……」而且這種感覺……好痛快喔!「我還想再打一下。」說完,她的手又高高揚起。

「哇!」救郎喔!李昕往後一躍,看她繞過桌子沖過來,他趕忙往反方向逃。

哼!想逃?

門兒都沒有。獨孤曇不甘心地朝反方向攔截;李昕見狀又趕快轉向,她又追上來,他于是跑得更快,甚至開始又跳又蹦。

「啦啦啦啦!」

他那種好整以暇的調皮模樣,令獨孤曇怒得差點岔了氣。

「站住!」臉蛋上的配色太紅太濃,她不曾這樣激烈運動過,拼命地喘著氣,一手扶著桌邊,一手則褪下腳上一只繡鞋,在他果真站住時對一個拍下——繡鞋正中李昕的門面!

「哈……哈哈……」仍舊是拼命喘氣,但獨孤曇卻也笑出聲音來了。

「好痛!」

輪廓相當清晰的鞋印兒大刺刺地烙在李昕臉部正中央。嗚……這可是他最得意的俊臉耶!

「此仇不報非君子啦!」李所抓起繡鞋,可笑地揮舞著充當武器,一路「砍」了過去。

「啊——」這下子換獨孤曇尖叫了,她返身就逃,也是繞著一張小桌子轉圈兒。

就見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繞著小圓桌來來去去。

「呵……呵呵……」喘息劇烈的獨孤曇,雙峰高高低低起伏著。不行了,腳都軟了!

平日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標準的閨女,哪堪這種強烈的「折磨」?身子自動自發一偏,她虛月兌地朝床榻半癱半倒下去。

「累啦?」李昕很配合地頓住,高大的身軀跟著來到床上,他半側半臥,笑眼凝視著絕美容顏,凝視著她從未如此生動的神情,眼神亦在不知不覺間柔和下來,然後是心蕩神馳。

獨孤曇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閉上眼,靜靜地等待喘息平息。

好可惡!這個暫且的主子居然這般欺侮她,他一點也不像璋嘯王爺!

「好軟喔!」撫上臉頰的挖掘機阻撓了她的思考,也間接阻撓了那份隱隱約約的領悟。

「你——」她想要開罵,卻在睜眼看見他俯近的臉龐時沒了聲音。

唇和唇的相貼,這幾日下來她已不陌生,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為什麼這個討厭又暫且的主子吻她,她卻一點反感都沒有?

李昕是個情場的個中好手,光是親吻,便知如何運用舌及唇取悅姑娘家;但是,面對獨孤曇,他不僅僅是想取悅,他還想就此烙印,讓她的甜美專屬于他。

自古以來,男人便是女人的天,更何況是李昕這名天之驕子,但在他吊兒郎當的外表下,專一的情卻是固執得駭人。

李昕驀然打住了吻,專注、霸道、野蠻地看著她。

獨孤曇竟然開始微微顫抖。這段日子以來,她看盡他嬉、他笑、他胡鬧,不曾想象過他正經起來的模樣,更不曾想象過他對她——

心中驟生的異樣,讓邪魅男人慵懶之色一凜,高大的身軀當場僵直。

見璋嘯王爺五官倏寒,讓假意同他商討叛起一事的李旭立即察覺出不對勁。

「王爺,有什麼不對嗎?」李旭微眯起陰美的眼,試探的問。

「沒……里沒事。」璋嘯王爺努力壓抑下心驚,三回的呼息吐納,他已經恢復一貫的從容常色,「我們方才說到哪了?」

李旭不著痕跡地收回打量目光,「剛剛說到你帶頭從青龍門沖入內殿,我則會在玄武門接應……」

逍遙居的下人們顯然相當習慣主子會干些什麼「好事」,因此,沒一個人敢靠近獨孤曇的苑落,就怕誤闖打斷了什麼香艷旖旎的事,看見了不該看的顛鸞倒鳳光景——

好比說光溜溜的男性臂膀壓在光溜溜的女人身上。

好比說男人的發頑皮地覆在女人的胸前。

好比說女人的腿兒勾住男人的腰。

好比說男人沙啞的渾厚嗓音交織著女人婉轉的嚶嚀。

好比說……

「呼嚕嘻嘻嘻……」

痛!

「呼——嚕嚕嚕……」

好痛!

「呼呼——嚕嚕嚕……」

真的是好痛啊!

耳邊的噪音「千變萬化」又「綿長不絕」,身上壓的是令她喘不過氣來男體。

「呼嚕……」

可惡!獨孤曇愈听愈有氣,粉拳一抬便狠狠地揍下去。

「哇!痛死人了!」

李昕痛叫出聲,人也掉下床鋪。

「哇!絕世小美人,你做什麼?」光著的李昕,模樣好不狼狽。

「你才對我做了什麼呢!」獨孤曇生氣地道︰「你痛?我才很痛呢!」

「哎喲!」李昕聳聳肩,簡單的動作牽動肌里分明的臂膀。「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姑娘家嘛!頭一回會痛是自然的,下回就不會了。」

下回?!獨孤曇很是用力的瞪著他。她絕不會讓他再踫一根寒毛的,還下回哩!倒是……對了!

「這種事情,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他也曾這般讓其他姑娘家痛過?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中的怒氣陡然高張起來。

她終于明白了,他那些鶯鶯燕燕,該不會也是這樣服侍他,也是這樣跟他好痛過的吧?

他——「可惡!」她恨恨地道,不假思索的拿起枕頭就砸,「你怎麼可以也讓別的女人好痛?好可惡、好可惡、好可惡、好……」

枕頭砸了就丟被褪下來的衣裳、衣裳丟了就扔被子、被子扔了就……

生平第一次她感覺又羞又氣,恨不得能立刻消失。

「唉!你不需要這麼尷尬啦!」李昕對自己的果|露絲毫不以為忤,他雙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模樣實在是很——

欠揍啦!

嬌啐一聲,不想理睬的獨孤曇背過身,寧可面對牆壁,也不敢再面對他。

等等,不敢面對他?她為什麼不敢面對他?

獨孤曇怔住,尚未自似是月兌軌的情緒中回過神,縴肩已經被一雙大掌一按、一扣、一拉、一扯,整個人便往後跌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啊!」心下一驚,她護在胸前的手臂一松。

「你……你好可惡……」

小羊兒豈是邪惡大野狼的對手?

李昕嫻熟的愛|撫讓獨孤曇火熱的嚶嚀、扭動,她一方面試著躲避這般的煎熬,一方面卻又忍不住地朝身後的男人貼近。

「我們要去哪里?」

看著李昕興致勃勃地替她披上柔軟的外衣,獨孤曇忍不住納悶。

對于李昕,她心中的情緒百般復雜。

溫柔她的李昕、一直逗她笑的李听、重金買下粱童的李昕、擁有眾多小妾的李昕、露出輕佻笑容的李昕,有時眼神又銳利無比的李昕……好像有些什麼事情她快要想通,卻又被一層層故布的黑幕擋在前頭。

難道她真的是——

「真笨。」沒留神,獨孤曇竟然月兌口而出。

「咦!小美人,你可是在罵我?」李昕劍眉一揚,「來,再來、再來!」

怎麼了?獨孤曇瞪著他。哪有被人罵了還希望「多多益善」來著?

「快嘛!除了笨,還有呆、傻、愣,還有白痴呢!」好不熱心的,他提供著各種形容詞。

這……獨孤曇听傻眼了,她好笑的吟道︰「笨蛋。」

「嗯!」

「大笨蛋!」

「嗯!」

「傻瓜。

「嗯!」

「大傻瓜!」

「嗯——」李昕被「罵」得快樂得不得了,索性抱住她先親一個再說。

「你……」差點沒氣兒了!獨孤曇用力地推開他,「為什麼?」她指的是他討人罵的白痴行為。

「小美人。」李昕一雙眼笑笑地看著她迷惘中帶點兒生氣的臉蛋,「你呀!非不必要的事便不開口、非不親近的人也不開口、非不情緒起伏更不開口,不是嗎?嗯!如今我卻可以讓你想開口罵人,這算什麼呢?不就是你同我親得‘更上一層樓’嘛!我怎能不歡喜呢?」

咦?是這樣嗎?獨孤曇一愣。

「我想,就算是璋嘯王爺,也沒有被你破口大罵的‘殊榮’吧!」

「怎麼可能!」獨孤曇看著他,「那又怎樣?」她不懂。

「不怎麼樣。」李昕似是存心逗她,又似是打啞謎的說︰「倒是你覺得怎樣?」

呵呵!他喜歡極了這個會思考、會反駁,不再是千依百順的獨孤曇。這樣才像個人嘛!

「你……」注視著他久久,獨孤曇驟然一陣心慌意亂,螓首一撇,說道︰「好怪。」

李昕扮個「可怕」的鬼瞼。「你現在才曉得啊!」說完他便拉著她出門。

去哪里呢?獨孤曇真的納悶。

沒多久,載著李昕及獨孤曇的馬車便在一座私塾前停下。

啊?獨孤曇這下子可真的傻眼了。他們來這里做什麼呢?

馬車才停下,就有個老儒生打開大門步出。

「三皇爺別來無恙?」老儒生笑了笑,行揖為禮。

「嗯!來瞧瞧。他們都好嗎?」李昕的心情不是普通的愉快。

「是的,孩子們都很好,尤其是新來的那對姐弟,不停地問起您哪!」老儒生在前頭領路,一邊回答著李听。

孩子們?正當獨孤曇一頭霧水,一邊往內院走去時,隱隱約約可听見一陣陣屬于孩童的笑鬧聲,再走近一些,便可以看見一群年齡不一的孩童正在玩耍,天真爛漫得令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啊!李叔叔來了!」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歡呼聲,然後一群小蘿卜頭全都邁著小步兒跑了過來。

「恩公來了!」也有小孩兒這樣喊著。

「喂喂喂!什麼叔叔什麼公的,都把本俊男給叫老了!」李昕大聲的說。

他居然對著小孩子抱怨這種事?獨孤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喲!小李花,你長肥羅!笨瓜,你怎麼又流口水啦,嘖嘖!小老鼠,過來讓我捏捏你的臉頰。」左擁右抱的,只不過這回不是擁香抱玉,而是左臂吊了兩個小孩兒在晃秋千,右手則撫著一個孩子的頭頂,眼楮忙著對前頭的小孩兒笑,大腿則被一個滴口水的小子緊抱著不放。

獨孤曇猶處在驚訝中,就又有人跑過來了。

「恩公!」

只見那雙在妓院拍賣會上所見的雙胞胎跑過來,女紅男綠,穿著得干干淨淨地,早熟的小臉上是激動的笑容。

「恩公在上,請接受珠兒、寶兒一拜!」

雙胞胎畢竟是雙胞胎,兩人同時膝蓋跪地,然後猛磕起頭來。

「喂喂喂!」李昕實在不習慣別人對他太好、太尊敬,「我可還沒死,別跪了吧!」

「三皇爺,您這話可真不像話呀!」老儒生邊說邊搖頭。

「好好好!對對對!去去去!不是神也不是佛,不許再跪再拜再磕頭,知道嗎?」趕小雞似的,李昕輕斥著兩個孩子,並問︰「你們哪個是珠兒,哪個是寶兒呢?」都一模一樣說。

「我是珠兒,他是我弟弟寶兒。」珠兒趕快回答。

「這樣啊!對了,你們住在這里還習慣嗎?」李所被一群孩童簇擁著,似乎忘了其他人的存在,很快的和孩子們玩成一片。

那我呢?瞪著美眸,已經習慣被人驚艷注目的獨孤曇,不相信自己居然被李昕「遺棄」了。

「這位姑娘,」老儒生走到她身旁,慈祥的老臉上布滿笑痕,「請不要見怪。這群孩子好一陣子沒有見到三皇爺,難免興奮了些。」

獨孤曇沒說話。

「說來三皇爺也真是有心人。」老儒生幽幽一嘆,說道,「這般的善舉,可是花心神也花錢財的,有哪個皇親貴冑會同三皇爺一般慈心憫腸?多年來他救了不少原會落入火坑的純真孩子呢!

「姑娘,你瞧瞧,就連這座私塾也是三皇爺一手創辦的呢!這樣一來,不僅讓失學的孩子們有了識字機會,就連他們的將來也都有不錯的安排呢!」

老儒生顯然把獨孤曇當作李所最親密的紅粉知己,才會告訴她這些。

李昕頭一回帶姑娘家來私塾巡視,莫怪老儒生會另眼相看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獨孤曇自言自語著。她不曉得李昕除了頑皮、、貪樂之外,還有正義、仁慈、善舉的一面,但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呢?

「啊!小美人,快來、快來。你看過打陀螺沒有?」

李昕在院落另一端用力揮著手,開心地問著她;幾個孩童跑了過來,笑嘻嘻地拉著她的手。

看著李昕笑容燦爛的臉,獨孤曇由著孩子牽著手走過去,怔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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