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情相思 第十一章
第五章
從離開「藍煙霞飛」到經歷「赤鎮」的風波,緊接著「太古靈山」來回,連續的奔波,加上差異甚大的天侯折騰,接近西北時,朝雨丹終于病了。
她渾身骨頭發痛,寒氣更像從骨縫中迸出,呼吸越來越沉重,只能閉緊眼努力撐住。此時,她絕不能倒,父親和朝家還等著她,她必須想辦法知道他們的消息。
「恭迎師尊,徒兒已安好一座幽靜大宅『韶雲樓』,深盼西北美景能讓師尊多留幾日。」
西北楚家莊莊主楚南復,為著恩師的到來,打點全部的細節,親自迎接袁牧飛。
「南復有心了,但我不打算多做停留,與你一敘師徒情後,便要離開。」袁牧飛道。
「懇請師尊多留幾日,徒兒想多些時間與師尊相聚。」
馬車內的朝雨丹撐坐起身,她必須袁牧飛接受這個招待,不能太快離開西北,否則她的安排全功盡棄。
然而,一陣暈眩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昏沉中她感覺到袁牧飛抱起她,溫暖的氣息將她團團包圍住,暖熱之氣源源不絕地從心口傾入,讓她很快陷入沉睡。
朝雨丹睡睡醒醒,原本身軀沉重和意識昏沉的不適,隨著每一次溫暖氣息流動全身就驅散一些。漸漸地呼吸變得順暢,身軀也漸感輕盈。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個熟悉的聲喚醒她。
「雲彤,好些了嗎?」大掌輕撫她的額,柔聲道︰「乖,喝下這個,明天你就恢復了。」
袁牧飛一雙關切的眼鎖視著她,朝雨丹發現自己枕在袁牧飛臂彎內。
「雲彤?」
只見朝雨丹忽又閉上眼,別開頭埋入他胸膛內,生病令她變得脆弱。
從小她因為怪異的寒凍病被斷定活不過十九歲,但只要寒凍病不發作,就幾乎沒有什麼問題,可一旦生病,就是全家上下動員的事,每一次睡著到陸續守候在床畔邊的家人。
「我不要喝……」
她想家、想家人、想爹和三位母親,即使和生母有著隔閡,但她心里明白生母是因為太在乎她,才想掌控她的一切。
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家人,現在父親出事,朝家又豈能平靜。
她在袁牧飛懷中緩緩顫著雙肩,微微地啜泣。
「那就等你想喝喝吧。」袁牧飛放下湯藥,低吻她的發頂,道︰「別哭,受寒又加上殘存的寒凍之氣發作,你才會這麼難受。」
他像哄小孩般將她環擁在懷,以指梳理她額上的發,撫著她的面頰,以呵護的口吻安慰著。
「你安心養病吧,『雪焰之精』我已交代南復快馬送到赤鎮,泰羅武不會有事。」袁牧飛道。
「這里是……」朝雨丹眼角輕瞥四周環境,既有中原富貴人家的典雅擺設,家具卻又充滿地風情。
「這是楚家莊的別院『韶雲樓』,整座院落融合了西北風情,園景堪稱一絕,等你恢復了,我再帶你參觀。」
朝雨丹沒有回應,只是埋靠在他臂懷肉,汲取他的溫暖,幽幽問︰「什麼時候我可以知道我爹的家危,還有朝家的消息?」
「時機到了,你爹的安危和朝家的消息,自然都會讓你知道。」
「要多久?」
「少則一個半月,長則三個月。」
她抬頭看著他,「但我爹已經被抓了,以幻無生的手段,我爹等不了那麼久。」
「還不懂幻無生的目標在你嗎?別傻傻去咬他設下的誘餌。」袁牧飛捏了捏她的下顎,「相信我,靜觀其變,安心等待。」
「至少讓我跟朝家傳遞消息,或者,讓我的家人傳消息給我。」她只能改以這卑微的期盼,望他能應允。
「小咫尺,我還是那句話,靜觀其變,安心等待。」
「袁牧飛,我受夠你這種陰陽怪氣的個性了。」朝雨丹用力推開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虛渺言論。
「我告訴你,我恨透今生為什麼會是你轉世的妻子!我不懂我的前世,但我知道我的心,它告訴我,和你袁牧飛相遇是個錯誤!為什麼我會這麼蠢,相信你說的,自己是在表哥身上追尋你的影子,這根本大錯特錯,我才不會愛上一個這麼冷漠的人。」
他挑眉,似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前世的雲彤到底愛不愛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生的我不想愛上你。你听清凊楚,我受夠你的專制、強硬和自少為是。」現在,她只剩言語能反擊他。
「雲彤,不要講讓自己後悔的話。」
「後悔?哪一件事?」太可笑了。「我最後悔的就是為什麼沒有在你一開始強佔我的時候,就死在你眼前,讓你再次失去你的雲彤,落得空等一世的下場。」對,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畢竟她與他的能力實在天差地遠。
他從頭到尾只在乎的是自己內心的「那個雲彤」,從來就不是今生的朝雨丹,又怎麼會懂她對家人的焦急。
面對她迸發的怒火,袁牧飛依然不慍不惱,一派平靜。
「我告訴你,只要朝家有任何一人受傷,你的『雲彤』就不會安然無恙。」自己威脅傷害自己,很荒謬,但她豁出去了。
「狠話對你並無幫助,尤其在我身邊,你有傷害自己的機會嗎?」他抬起她的下顎,那張冷俊的面龐,隨著他緩緩勾起的微笑,邪魅至極,「小咫尺,別踩我的禁忌,否則你會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幻無生,而是我袁牧飛。」
他的禁忌,是心愛的雲彤受傷害,朝雨丹內心復雜地看著他,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她該高興?
「雲彤,我的小咫尺,我說過,我袁牧飛的女人、深愛的妻子,全身上下,小至一根毫發,是我的,他人傷之,我必碎尸萬段,你傷之……桐家、朝家,你身邊的親人,全都要陪葬。」面容帶著微笑,鎖視的眸芒卻是深沉嚴厲。
眼前笑容綻得越來越深,卻讓她的背脊越發寒涼,冷汗淌下朝雨丹耳鬢,因為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咳咳咳……」面對他的恫嚇和警告,一時間她說不出話來,想開口卻不停地咳著。
「身體才好些,別激動。」袁牧飛拍拍她的頭,端起一旁的湯藥,「料想你不打算喝下這碗湯藥了?」
「我喝,我比你還想讓身體盡快好起來。」好擺月兌他。
朝雨丹一把端過湯藥,同時在內心告訴自己,冷靜地喝下去,別故意將湯藥打翻或者潑到他臉上,這種泄恨方式對自己沒有好處,只會給眼前這家伙逮到修理她的機會。
尤其現在,絕不宜意氣用事,如果她算計的時間沒錯,只要再忍幾天就好。想到此,朝雨丹一鼓作氣仰頭灌完整碗湯藥。
「喝完了。」她將空碗放到邊茶幾,橫瞪他,「我是病人,多休息,是應該的對嗎?」誰要在跟他窩在長臥榻上玩恩愛。
「沒錯。」袁牧飛認同,攤開雙手,敞開胸懷。「來,繼續休息。」
「不必勞動大駕,我會自己去床上躺著。」開什麼玩笑,朝雨丹轉身就要走人,卻被一把拉回。
「我不是讓你選擇,而是在告訴你,我的懷中才是你休息的地方。」袁牧飛將她一腕拉高,握緊道。
「好痛,你做什麼?」手腕被他蓄意拉得極高,逼得她墊起腳尖。
「你說呢?」大掌扣住她的臉蛋,逼視的眼充滿熾熱。
「你……」看到他瞳中那熟悉的火,朝雨丹慌了。「袁牧飛,你……別亂來,你應該沒忘記我還在生病吧?」
「對你,我就是喜歡亂來。」
他重重吻住她,有力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另一掌扣住她的後腦,朝雨丹別說掙扎,連呼吸都快失去,腦袋一片昏昡。
這個吻充滿力量,毫無柔情,這個擁抱更是強硬,唇舌被狠狠絞纏,直至發麻。
就在朝雨丹以為自己快要斷氣時,他才稍稍松開,她在他懷中拼命吸氣。
「還好嗎?」袁牧飛撫著她微腫的唇瓣,對喘息不停的懷中人兒問。
「不好,很……不好,少用你的吻……處決我,再來虛假的關懷。」她的小拳頭怒捶過他的胸。
「我讓你更舒服一點吧。」他握住她的下顎。「讓我好好治療你。」」
「你胡說,你只是想一逞色欲。」美目倔視,內心努力告訴自己,冷靜面對。
「這真是一個教人遺憾的認知。」袁牧飛無奈,長指刷撫她的臉蛋,相當享受她的反應,「嘴上喊著不愛我,身體的反應卻是這麼誠實,你的言不由衷,我從前世領教到今生。」
袁牧飛鎖視的眼,充滿逗弄,像在看有趣的小東西般,那似包容小孩胡鬧的眼神,讓朝雨丹理智斷線。
「或許,今生我的言不由衷,就是假裝喜歡你。」明知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智的,但她就是要反嗆他。
袁牧飛雙目轉沉。
「你不認為以你的可怕,雲彤可能會假裝自己喜歡你嗎?」究竟哪來的自信,認為什麼事情都要照著他的認定走。
「小咫尺,任何人都不可以懷疑雲彤對我的愛,包括你。現在,乖乖到我懷中,我可以當作你沒說過。」他像在教訓不听話的小孩,眼神透出警告。
「憑什麼——」朝雨丹受不了朝他大喊︰「今生的我有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心上人,你就這麼出現,不理我的意願,不管我的想法,簡單一句我是你的妻子轉世,就奪走我的一切,袁牧飛,你如此蠻橫,如此狂妄,憑什麼認定我會喜歡這樣的男人!」
「因為雲彤只能愛我,沒有其它選擇。」
朝雨丹氣得抓過他撫著她面龐的手,狠狠咬上他的手腕,直至嘗到血的味道。
「還記得我說過,我袁牧飛的血不能白流嗎?」他沒有抽開手,似笑非笑的聲音道。
「你也說過,就算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也會依我。」她挑釁地迎視他。
月光輕灑,入夜的西北寒意颼颼,但此刻韶雲樓內一片旖旎香艷,火熱得令人無遐感受寒冷。
……
明月高懸,萬物靜籟,韶雲樓的高處窗台,袁牧飛環抱裹著被子的朝雨丹,在此處看夜景。
一番雲雨纏綿後,袁牧飛喂她喝下水,便抱著她來到窗台前,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感受月夜的清寂之美。
朝雨丹沉默好一會兒,才緩緩調整姿勢,面龐側窩在他臂彎內,幽幽說著︰「我無法完全看透石棋隱含的玄機,我知道終結幻無生是你的天命,但結束蓮天貫日是北岩聖女的天命。」
「北岩聖女的天命是引導力量,不是結束。」袁牧飛不這麼認為。「一年內,自然有人會徹底結束蓮天貫日。」
「不可能,天意不是這樣,夢師父所遺留下的手卷上也說……」
「天意是人的解讀,你那虛幻的夢師父,向來愛把測算結果導向北聖女的天命。」
枕在他臂彎上的朝雨丹半斂著眉,沒有多說。
「雲彤,你現在只需做一件事,相信我,其它什麼都不要擔心。」袁牧飛撫著她的長發和赤果的身子,柔聲道。
「告訴我,為了雲彤的來世,你不惜一人獨承『雲霄塵海』一熾一寒的內力沖擊,還請北岩聖山的長老們,運用你的『強烈願力』灌注在雲彤的靈體內,好讓這獨特的玄靈力量灌入靈魂中,引導雲彤的轉世。北岩聖山的長老們可告訴過你,這將付出何種代價?」這種逆天而行的事,不可能無需任何代價。
「怎麼,為我擔心了?」袁牧飛輕扳過她的臉,溫柔地吮吻她的唇舌,貼著她的唇道︰「這一世,只要你每一天都在我身邊,讓我隨時能抱著你,感覺你的一切,任何代價都值得。」
朝雨丹垂眸,袁牧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究竟,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西北……好冷。」她只想他溫暖的氣息來裹住自己。
「我能溫暖你,從頭到腳。」暖熱的唇低吻著她的發,袁牧飛緊緊抱住懷中馨軟嬌軀。
沈雲希盤腿閉目調整內息,以獨特的內勁逼出身中的奇毒,隨即眉心竟浮綻出青紅兩道氣脈。
身後,任燦玥運起掌勁,掌心中的褐色藥末在內勁催化下,化成縷縷煙光,另一掌攏指成劍指,綻出柔浩清光,引動藥化煙光,灌入沈雲希背部數大要穴。
借著背部的藥氣和劍氣,沈雲希緩緩舒通郁結周身各處的腐毒,將之匯于體內一角,此時任燦玥劍氣再入,將毒圈鎖一處,胸膛上的紅色蓮花雖浮現,卻始終只見蓮瓣輪廓,未見中央蓮心之形。
「月泉門研藥抑毒之能果然不凡,竟連闇佛親自下的『腐蓮心』都能穩住。」任燦玥入以內勁助他藥氣運行。
一炷香後,沈雲希眉心的青紅異氣也消斂。
「如果沒有古城城主的劍氣相助療毒,只怕靈藥也難發揮功效。」沈雲希深深吸吐氣,收回神。「無論如何,感謝你這一路的幫助,月泉門會記住這份恩情。」
「月泉門有我最想要的謝禮。」
「雲霓不是物品,成不了謝禮。」氿雲希淡淡扯唇,「對我沈雲希而言,親人永遠是親人,無法拿來交換。」
「既然如此,就該高興她嫁紿了她所愛的男人。古城的城主夫人,並未辱沒她的身分。」
「你很清楚,沈家對她所嫁的男人,真正介意的是什麼。」何必當作沒發生。
「過往的錯與罪我無法追回,但往後的歲月我的一切都只屬于小倪。」
八歲之後于古城生活的小倪,在接連失去親生母親和照顧她的老佣人之後,又因他被仇恨蒙蘸,無辜遭他以紫焰劍氣斷了一足腳筋,讓她從此成為跛行的殘廢。
如今雖已在雲濤劍仙的幫助下恢復,但這樣的過往,讓沈家人難以諒解任燦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