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情相思 第十五章
第七章
北境的深秋,原野已凋黃,山野林木催喚秋冬的季節色彩,落葉飄飛大地,三輛馬車停在一處大岩石邊,暫時休息。
「喝杯熱茶吧,少門主。」韓玉青將一杯煮好的熱茶遞給沈雲希,「秋末冬初正是北境氣候變化最劇烈的時候,請少門主保重,別犯了風寒。」
早上是大太陽,曬著都出汗,還不到過午卻又寒風颯颯,讓沈雲希一行人,一會兒解下外袍,一會兒又穿上厚披風。
任燦玥終究不能放心毒傷在身的沈雲希,命韓玉青隨行保護照顧,讓原本只打算簡單幾人上路的沈雲希,變成十來人隨行。
「這樣的氣候,倒有幾分類似中原的春季,變化莫測,完全得看老天的臉色。」北境氣候變化更大,上一刻陽光普照,下一刻豪雨傾盆,甚至下起水雹。
這一路上,朱雲栩也有深刻感受。
「韓堂主來過北境?」沈雲希問。
「二年前為著一些江湖朋友的恩怨,必須了解此地的民情,當時是由程堂主負責周旋此事。」
「程喵?」說出這個名字,沈雲希神情復雜。
「正是,程喵的母親出自北境古老而悠久的『尊月族』,程伯母在族中地位尊貴。後來遠嫁中原,從了中原衛俗,但是族中的祭典儀式極重血緣傳承,因此由唯一的女兒來代母執行。」韓玉青講述著,「城主已飛鴿傳書程喵,命她多方協助少門主此行,等會兒先與她會合,了解一下北境目前的情況。」
「程堂主言行不同于一般女子,皆因母族的緣故?」
「這……尊月族傳統女尊男卑,男子在族中地位不如女人。」程喵自幼起,每年都得回到母族住上一毀時間,除依身分履行祭典儀式處,也接受傳統的訓練,言行思考自當不同于一般中原女子。」
韓玉青尷尬笑了笑。「以程喵在族中身為公主的地位,未來不排除會指定幾名男子為伴侶。我們與她一同長大,倒也習慣了她的行為。」
「指定幾名男子為伴侶?!」沈雲希錯愕。
「少門主常居中原,或許對一些邊境民族的風俗較不熟悉,其實就和我們認為妻妾成群,兒孫滿堂代表福氣一樣,尊月族認為與不同的優秀男子結合,便能生下更多優秀的後代,有助于族群的傳承……少門主,還好嗎?」只見沈雲希一口茶水嗆了一下。
雖是不同族群的習俗,但一個女人跟多名男人搞在一起,仍讓向來思想傳統的沈雲希難以忍受。
忍住心中的嫌惡,將茶杯交給一旁下人,沈雲希起身道。「我看趁天氣未變得更糟前,快些趕路,晚點還要與月泉門的藥師會合。」
「少、少門主,天上……有奇怪的……黑色蓮花。」
「而且……上頭好像坐著人。」
正要牽馬車的手下,忽看到遠方的天空飄飛來十多朵怪異「黑雲」。
「蓮天貫日?」
疑問才出口,耳際已飄來詭譎的誦經聲,天空飄下黑色塵粒,像細小的種子,種子落地煙散成濃濃黑霧。
「少門主,小心。」眾人保護著沈雲希往後退。
黑霧內傳出嘶叫聲,就在大家警戒地眉頭深皺時,忽見僵硬的死尸面龐從霧中浮現,就在大家意識到那是蓮業贖魂者時,難以計數的死尸已沖向他們。
「快備好馬車。」韓玉青大喊。「先保護少門主上馬車,對付這些死尸不要戀戰。」
就在朱雲栩為主子開出一條躋時,忽然幾道黑色幽影飛竄來,伴隨著數道厲掌,朱雲栩迅以以掌氣回擊,沈雲希則以水風刃劃出紛亂劍影,主僕兩雖擋下不明攻擊,卻也被分散開來。
「大家小心,黑霧開始變化了。」黑色濃霧似是開始散離,沈雲希出聲提醒眾人。
當他沉目看看前方忽然轉淡的霧氣究竟賣弄什麼玄虛時,忽地,一張儒雅俊美的面容浮現,來者眉心一點朱紅,乍望仿佛清美佳人。
沈雲希對上這個與蓮業贖魂者完全不同的人,不由愣了愣。
對方緩緩一笑。「在下蓮日,有幸一會月泉門少門主。」說完,一記磅礡的掌勁,轟向沈雲希。
「少門主——」被困在另一邊戰圈中的朱雲栩和韓玉青,大驚地看著沈雲希以重傷之軀強接蓮日逼來的掌威,被逼得滑行連退。
沈雲希口中鮮血溢涌,眉心黑氣再現,好不容易壓下的腐毒,正在體內爆發,面龐與頸脈已開始浮現黑色筋脈,但他卻依然逼出內力強悍地與蓮日對峙。
「夠頑強,本座該成全你這份求死的英勇嗎?」蓮日那如玉溫潤的俊美面容,唇角高揚,內力驟然再聚,直擊沈雲希。
狂瀾之氣猛沖胸口,沈雲希只感氣息室,口吐鮮血,身軀被震飛落地,重傷不起。
「少門主——」
朱雲栩擺月兌纏戰的蓮業贖魂者,沖到沈雲希身旁,朝蓮日射出袖中暗蹋,鋒銳的藍蘭飛鏢,是月泉門特有的暗器,可阻敵人近身。
「大家快上馬車——」朱雲栩對馬車中的手下道︰「備妥千鋒彈——」
戰圈中的同伴們邊戰邊抽身,個個飛身至已開始奔跑的馬車上,千鋒彈如繁星密雨射向要追來的蓮業贖魂者,暫助眾人月兌身。
「少門主,撐住,前方水岸石屋是『尊月族』的地盤,也是和程喵約定的地方,在尊月的地盤上,連天貫日暫不敢放肆。」
三輛馬車沿著溪岸邊奔馳,馬車內,朱雲栩喂沈雲希吞下月泉門獨有的解毒藥物後,與韓玉青一前一後,為他灌輸內功,助他撐持。
「雲……雲栩……」沈雲希面龐轉墨,神情痛苦,想說話卻發現身軀開始麻痹,全身的肌肉逐漸失去知覺。
「少門主,撐住,月泉門的藥師一定知道哪兒有解藥。」朱雲栩憂急道。
沈雲希雙眼布滿駭人青絲,張開的嘴已說不出話,青黑的血緩緩淌下,最後昏厥。
「不好了!」韓玉青拉開他胸口的衣襟,紅色蓮花顏色轉為艷紅,中央蓮心輪廓正點點浮現,原本模糊的蓮形已逐漸清晰完整。
腐蓮心劇毒已發,三輛馬車飛奔得更快,直朝溪水上游的石屋而去。
溪崖另一邊的山坡小徑,朝雨丹和袁小倪走在雪松林下。
「看到沒,過了這排雪松,延看溪水上游有座水岸石屋,那地方就是和程喵會合的地點。」
「為什麼不繼續坐馬車?」迎面而來的寒風,讓朝雨丹拉緊衣袍,她們原本乘坐馬車,袁小倪卻說要用步行越過山坡。
「這才好掩蓋行蹤,別忘了,我們要避開的人很多,有我外公、燦玥哥哥和我哥哥,再加上蓮天貫日,恐耐是必須的。」低調隱于暗處才好行事。
「幻無生敢要我們到北境,或許一路都有他布下的眼線。」她們的行蹤搞不好早落入人家的掌握。
「眼線又不懂我的想法,誰理他的眼線,難道我現在想一刀劈了這排樹林,眼線也知道嗎?」掌握目的地又掌握不了過程。
袁小倪向來喜歡不按理出牌。
「程喵每年都在這時候回母族嗎?」
「差不多,她小時候是春、秋兩季都回去,好學習族中儀式,以及尊月族的武功,十五歲後,便固定在秋季回去。」
「尊月族的武功……是怎麼樣的?」異族武功應該很獨特吧?
「我還真沒見她用過,據她說跟族中老規矩有關,好像是除非危及性命,否則不把武功用在北境之處。」程喵光在古城學的劍術,就夠她撐場面。
「以喵喵那張可以把死人說活的嘴,加上高明的交際手腕,還有她身邊圍繞的人,自是有人幫她拼死拼活,很少需要她真正出手。」
從小到大,袁小倪的活動大多被限制在朝嵐古洲內,而程喵是天下跑透透,除非有共同任務,才會一起行動,因此,她們少有交流武學的機會。
這麼神秘。「以你的武學修為,總該對程喵的能力有個判斷吧?」
「絕世高手。」袁小倪對同伴真正的能力下斷論,卻不忘補個尾刀,「不過,比起我還差了一些。」哼,她難忘曾經被程喵出賣行蹤給任燦玥。「總之呢,她善用能力和手腕,讓各方人馬為她賣命,癖好是將具有美色和特色的人搜集到身邊,以你的情況,最好少跟她接觸。」
「可是我好喜歡她,甚至想跟她結為莫逆之交。」朝雨丹難掩崇拜之情。
「呃……你如果不想太多人因你而死,最好還是和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尤其男人,還有喵喵這種喜愛撩撥俊男美女的怪人。」
「為什麼?」
「因為你的男人叫雲濤劍仙袁牧飛,這個名字代表一種概念,就是誰都別想動他的女人,違者碎、尸、萬、段。」袁小倪一直以為任燦玥已經夠讓她心驚膽顫了,遇見她外公後,她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麼悲慘。「行行好,別造殺孽,尤其別害我朋友。」
唉,她真是善良,臭喵喵老出賣她,她還是本著義氣保她一條小命。
「你既然這麼為朋友著想,那是不是也該多幫幫我,我不但是你朋友,還是你外婆耶。」比朋友還多一層關系。
「呃,有外公在,你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你外公的存在,就是我最需要幫助的地方。」拜托,這麼明顯。「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擺月兌袁牧飛。」
「如果連詭計多端、刁鑽愛演、喜歡玩弄人的你都沒辦法,我怎麼會有辦法。」有沒有搞錯?「再說,那是我外公呀,幫你就是跟我外公決裂。」
「誰詭計多端、刁鑽愛演、喜歡玩丟人?」居然這麼說她。「袁小倪,我是你外婆呀,你怎麼能夠只幫你外公。」
「你都說是我外婆了,就該知道,外婆和外公本來就應該在一起呀!」莫名其妙,這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道理嗎?
「好呀,你敢用這種話陰我。」朝雨丹橫她一眼,深吸忍火氣,深呼吸忍火氣,唇角轉為上揚,「你還記得在月瑤丹瓊的樓閣內,我曾畫出一道黃光繞上你的臂膀嗎?」
「記得呀,怎、怎麼樣?」呃!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當時朝雨丹生氣任燦玥曾經傷害過她,不希望她再和任燦玥見面,還拿起一支筆,虛空凝畫出一道黃光,像絲線般纏上她的臂膀,另一端纏在朝雨丹自己的手腕上,之後黃光就消失了。
當時朝雨丹告訴她,這道黃光是個「誓約」,要她約定一年內,不能和任燦玥有任何親密關系,否則違誓的代價會害她朝雨丹「暴斃」。
朝雨丹看準重情重義的袁小倪,寧願自己有事,也不會拖累身邊人,逼得袁小倪當下只能答應。
「說起那道光……真違約,你應該……不會真的暴斃吧?」
這段時間波折不斷,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已無暇弄清楚,這事是不是朝雨丹嚇唬人的。
「其實我騙了你,一年內你和任燦玥發生關系的話,暴斃的會是任燦玥。」
「你開玩笑的吧?」袁小倪嚇一跳。
「你可以試過看呀!」這下換朝雨丹拿翹了。
「難怪外公要吃掉你,少一個會整人的家伙,這世上會詳和許多。」袁小倪低咕道。
「你說什麼?」
「到了、到了,石屋就在那。」袁小倪馬上指著前方石屋,轉移話題。
「好像……有人在那?」朝雨丹看見石屋旁的大樹下似乎停著馬車。「會是程喵嗎?」
就在朝雨丹要上前探看寸,一旁的袁小倪忽按住她的手,以眼神暗示她別輕舉妄動。
「閣下何路人馬?到此何事?」一把柄劍從身後橫來,男子聲沉問。
「到此何事,該是你告訴我——」袁小倪猛然回首扣住對方手腕,借力反制對方,卻突然面對意想不到的人。「玉青大哥?!」
「小倪,你怎麼會在這?」韓玉青又驚又喜,「你的刀換了?」讓他一時沒認出來。
「這……很多原因,總之,現在這把長刀是桐家的老夫人為我量身特制的,倒是你,怎麼會在這?」
韓玉清嘆。「跟我來吧,你大哥在石屋內。」
「我大哥來了!」袁小倪愕。「那……那城主……」別吧,她這時候沒辦法面對任燦玥。
「城主沒來,到石屋內再跟你說情況。」
來到石屋,袁小保才驚見自家兄長毒傷嚴重。
「哥哥!」她被沈雲希的毒發模樣駭住。「怎麼會這樣?」
「是幻無生的毒。」朝雨丹上前,以聖女玄能的術法壓制住沈雲希體內流竄的劇毒。「他體內的術毒我可解,但要盡快找到靈藥,否則他情況不樂觀,很可能會變或有意識的活尸。」
「有意識的活尸?」
「軀體已死,意卻還存在,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腐爛掉。」朝雨丹長嘆地回答袁小倪的疑惑。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袁小倪無法接受向來神采俊朗的哥哥將成腐尸。「你們不是往峰涯絕處去嗎?」
「大小姐,來北境就是為了少門主身上的毒傷。」朱雲栩說明一切的經過。
「可恨的蓮天貫日,先是在朝嵐古洲算計我,後又抓我父親,現在更毒傷我大哥,不滅了蓮天貫日,把幻無生這惡少的偽佛捅成蜂窩,我絕不罷休。」袁小倪切齒,恨不得身上的刀劍馬上把幻無生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