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寵媳二三事 第十章 轉變的代價
驚恐的看著宛如一尊殺神般的崔開平,挾著滿身驚人的煞氣,提著一把劍一步步朝她逼進,四公主嚇得尖叫。
「你不要過來,來人、來人,快擋住他——」
宮中侍衛們有苦難言,早在發現他闖進珍如宮時,他們便已拼命想攔阻他,哪里知道這位大敗了俺答人的將軍宛如傳說的戰神那般,悍勇得難以抵擋,其中一人的劍甚至被他奪了去,直指著四公主。
兩名宮女哆嗦的護在四公主身前。
「將、將軍,您不能殺四公主。」四公主若出事,她們這些宮女也活不了,所以即使怕得要死,仍是不得不護在她跟前。
崔開平面帶戾氣的看向攔著他的幾名侍衛和太監宮女們,「讓開,我只殺四公主一人,誰敢再攔阻我,我就殺誰!」眼看著心愛的妻子躺在床榻上與死神搏斗,他心中洶涌的殺意和恨意再也壓抑不住,借著進宮面聖的理由,進了宮里卻沒去見皇帝,而是沿路打傷了一個又一個的侍衛,闖進了四公主住的珍如宮。
死去的孩子和此刻在生死交關苦苦掙扎的妻子,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不殺了四公主,難以消去此刻他胸臆之間的仇恨。
四公主滿臉驚惶的躲到三名侍衛後頭,她一心戀慕崔開平,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想殺了她,此時的他,恐怖的宛如地獄的厲鬼。
那幾名侍衛在面對如修羅般的崔開平時,不禁滿頭冷汗,其中一人出聲勸道︰「還請將軍三思,切莫沖動傷了四公主。」
他們不知道四公主究竟是做了什麼,竟惹得才剛凱旋歸來的功臣不顧一切想地將她斬于劍下,但四公主畢竟是皇家公主,他若真殺了她,縱使他立下如此大功,只怕皇帝也難以輕饒。
崔開平額上青筋暴起,雙眼赤紅的怒喝,「都給我滾開,她害死我的孩子,害得我的娘子如今命懸一線,我要殺了她,給我的孩子、娘子報仇!」
听見四公主竟干出這種事來,幾名侍衛驚愕得面面相覷,難怪他不顧一切闖進後宮想殺了四公主,換了他們,只怕也會忍不住想殺了她,一時之間生起不想再保護四公主的心思。但他們也只是心里這麼想,若真讓崔開平殺了四公主,他們也難月兌責任。
听見崔開平的指責,四公主臉色發白的顫抖著。她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孩子,當時她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才擺月兌母後派去跟著她的那幾名宮女,跑去樂安侯府見白蘊惜。
哪里知道白蘊惜竟不好知好歹,一口拒絕她的要求,她不過是一時氣不過推了白蘊惜一把,沒料到她就這麼摔倒在地。當時白蘊惜見了紅,她嚇得趕緊跑回宮里,沒想到白蘊惜肚子里的孩子就這麼死了,更沒料到他竟會在這時回來,凶神惡煞的不惜闖進宮里想找她報仇。
此時聞訊趕來的皇後進了珍如宮,恰好听見崔開平的話,見他揮劍逼退那幾名侍衛,眼瞅著他手里的劍就要砍向四公主,她連忙高聲喝道,「住手!」
崔開平聞聲,持劍的手一頓,旁邊一名侍衛趁這機會一把拽走嚇呆的四公主。
另一侍衛出聲勸道,「不如將軍將四公主做的事稟明皇帝,請皇帝為將軍作主,別因為一時的沖動而闖下大禍。」
皇後疾步上前,替四公主緩頰道︰「沒錯、沒錯,崔將軍有話好好說,別刀動槍的,你若真殺了四公主,可是死罪。」
這時,皇帝也得了消息勿忙趕來珍如宮,看見崔開平滿臉煞氣的持著劍,驚訝的問︰「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要進宮見朕,為何沒來,反倒持劍闖進後宮來。」
大軍班師回朝,崔開平本該在明日一早率領一干將領進宮面聖,但不久前他突然遞折子求見,他準了,在御書房等著他來,卻遲遲等不到他的人影。
沒想到後來等來的消息竟是他沒去御房,而是跑到四公主宮中欲殺她。
見皇帝,皇後來了,明白殺不了四公主了,崔開平恨恨出聲——
「皇上,她跑到我府里,害死了我的孩子,還害得我娘子如今只剩一口氣,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不殺了她難消我心頭的恨意!」
「什麼!竟有這事?!」皇帝原先還盼著孫子的降生,沒想到竟被女兒害死,皇帝震怒的望向躲在一旁四公主,厲色質問女兒,「你好端端的,為何要跑到樂安侯府去害死熙兒的孩子和他的娘子?」
「我不是故意的,父皇,孩兒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他娘子一把。」四公主跑到皇帝身前跪下,說完後,接著忿忿向他告狀,「可他竟然拿著劍闖進宮里想殺死我,父皇,他竟連皇室公主都敢殺,這豈不是沒把父皇您給放在眼里,如此大逆不道,您可要重重治他的罪才行!」
皇帝在听了女兒的辯解後,啪地一聲,慍怒的重重掌摑她一巴掌,痛斥,「你這蓄生!你做出這種事來還有臉要朕治他的罪!」她害死的可是他的孫兒啊!
「父皇?」四公主被打懵了,她以為父皇縱使再恩寵崔開平,但她可是他女兒,崔開平想殺他女兒,父皇不是該降罪他嗎?為何不僅沒怪罪他,還反倒怒打了她這個女兒?
皇帝滿臉恚怒的看向皇後,斥問,「朕先前讓你好好管束地,你就是這麼管她的,讓她跑出去闖下這大禍來,害得熙兒的孩子沒了,就連妻子也性命垂危?!」
皇後屈膝認錯道,「此事是臣妾失責,請皇上降罪。」
見皇後竟然認錯,四公主吃驚的呆住,還來不及再說什麼,下一瞬就听見皇帝下旨道——
「此事皇後責無旁貸,罰你閉門思過三個月,後印先交給張妃保管。」
接著听見父皇下令責罰她——
「四公主刁蠻任性,品性低劣不堪,即日起貶為庶民,罰其在法心寺帶發修行,以贖己過。」
「什麼?父皇您不能這麼做!」四公主滿臉震驚,不敢相信父皇會這麼處罰她。
皇帝沒理會地,看向崔開平問,「朕如此處罰四公主,給你的孩子和妻子報仇,你可滿意了?」
「臣……告退。」崔開平緊握拳頭,草草行了禮便掉頭離開,對皇帝沒賜死四公主,他還是不平,但思及四公主畢竟是皇帝的親生女兒,他貶四公主為庶民,還罰她帶發修行,這麼做對四公主已是最重的懲罰了。
崔開平走後,皇帝也沒再多留,臉色鐵青的擺駕回宮。
四公主神色驚懼的爬向皇後,拽著她的衣擺哭著求道,「母後,求您救救我,別讓父皇把我貶為庶民,我不要帶發修行。」
皇後心累的嘆了口氣,「本宮早就一再警告你,別再去招惹白蘊惜,你偏不听,今天還甩掉了本宮派去的宮女,私自跑到樂安府去釀成這大禍。如今你父皇都降旨了,本宮沒那個能耐改變你父皇的旨意,你好自為之吧。」她能為四公主做的都做了,但她自己要作死,她也救不了她。
四公主不甘心的憤恨追問,「這是為什麼?父皇為什麼為了區區一個白蘊惜就這麼重罰我,他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對我?」
「區區一個白蘊惜?」皇後滿臉失望的看著她,揮手讓宮人和侍衛們都退了出去,這才道︰「你難道沒長眼嗎,看不出來你父皇有多寵愛、看重崔開平,那是十個你也比不上的,如今他那孩子因你沒了,你父皇豈能饒得了你?」
「我才是他的親女兒,那崔開平不過是他的義子……」
事到如今,皇後再也忍不住告訴她真相,「崔開平不是他的義子,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最珍愛的女人替他生下的兒子,你拿什麼同他比?你害死了你父皇期盼著的孫子,他沒賜死你已是看在父女的情分上,留你一條命了。」
「什麼?」四公主驚愕的瞪大眼,不敢相信她剛才听見了什麼,「崔開平怎麼會是父皇親兒子?母後,你是不是在騙我?!」
「母後豈會拿這種事來騙你,所以母後先前一再讓你掐了對崔開平的妄念,你就是不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崔開平竟是父皇的親兒子,我要是早知道這件事,也不會……母後,你先前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四公主怨怒的望著皇後,認為都是她隱瞞了這件事,才會讓自己釀下如今的大禍。
見四公主仍不反省,反倒責怪于她,皇後對她徹底心冷了,只說了一句,「這種事是能隨便亂說的嗎?」語畢,不想再見四公主,她提步離去。
留上滿臉怨恨不甘的四公主。
皇帝派了太醫院的院使親自為白蘊惜診治,宮中所有珍貴的藥材也毫不保留的用在她身上。
守在床榻前,崔開平三日未闔眼,宛如在烈火中煎熬了三天。
太醫說只要她三日內能蘇醒過來就能度過危險,換言之,她若無法在三天內蘇醒過來,只怕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而今天已將滿三天。
他不停的在她耳邊嘶啞的呼喚著她——
「蘊惜,我回來了,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嗎?你快回來!我求你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我……」
他不停的聲聲呼喚地,想把她從死神的手里搶回來,叫得嗓音都啞了。
直到深夜時分,躺在床榻上的人兒緊闔的眼皮輕輕顫動了下,再隔了幾息,沉睡三天的白蘊惜終于徐徐睜開了雙眼,崔開平布滿血絲的雙眼頓時濕了,緊緊握住她的手。
「蘊惜,你終于舍得醒來了!」他把她的手貼在頰畔,眼淚像泉水般嘩啦啦拉的從眼眶里掉落。
白蘊惜嗓子干啞得厲害,望見丈夫布滿胡渣的憔悴臉龐,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她心里一疼,動了動手指,想模模他的臉。
「你怎麼哭了?」
「因為你睡太多天,把我嚇壞了,以後別再這麼嚇我,我很膽小的。」他啞著嗓說完,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揉進他身子,再不教她受半分苦。
「對不起。」被緊緊按在他懷里,她的聲音悶悶的傳了出來。她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他為她哭成這般,她急著想安撫他。
侍立一旁的青兒見主子終于蘇醒,也忍不住喜得哭了,一邊說道,「侯爺,夫人才剛醒來,您輕點,別把她給悶壞了,奴婢這就去請太醫過來。」說著,她連忙走出去,把這幾天都待在府里的太醫給請過來。
怕真把妻子給悶壞,崔開平趕緊放開妻子。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白蘊惜不解的問,下一瞬隱約察覺身子有些不對勁,她低頭一看,望見原先隆起的肚月復如今竟消了下去,她驚慌的問道,「我這肚子怎麼了?我的孩子呢?」
听見她一臉心急的找著孩子,崔開平忍著心痛安撫她,「孩子沒了,你別傷心,往後咱們可以再生很多很多個孩子。」
「孩子……沒了?!」白蘊惜錯愕的愣住,接著回憶起先前她被四公主推倒在地,而後肚子一陣疼痛,後來她在昏厥前仿佛看見他回來了,接著便不醒人事。
也就是說,她的孩子因為這一摔就沒了?!她撫著肚月復,不敢置信她就這麼失去了這個孩子。
見她神色茫然的模著肚子,久久不語,崔開平心疼的道,「蘊惜,孩子沒了咱們還可以再生,你別難過。」
白蘊惜想起先前久久曾問過她,倘若在孩子和丈夫之間只能選一個,她要選誰,當時她選了丈夫……是不是因為她選了丈夫,所以才失去了這孩子?!
她歉疚悲痛的捂著臉,淚流滿面的對著沒能來到這世上的孩子喃喃說著,「對不起、對不起,請你願諒娘、願諒娘……」
不舍得妻子如此自責,崔開平摟著她哄道,「蘊惜,這不是你的錯,全是四公主的錯,是她害了咱們的孩子,皇帝已將她貶為庶民,命她帶發至寺廟里修行贖罪,這遠比殺了她還更讓她痛苦。」
「她想要與我共事一夫,我不肯答應,所以她就推了我……我當時不該見她、不該見她的……皇上再怎麼罰,孩子也回不來了……」白蘊惜靠在他懷里悲切的哭著。
久久的虛影浮在半空中,望著悲傷啜泣的白蘊惜。
扭轉命運是需付出代價的,人生中所做的每一個抉擇,都會在無形中影響到後續的發展。之前白蘊惜想辦法拒絕了安定侯的婚事如願嫁給崔開平,命運的軌跡從此偏移,她因此跟著她嫁到了京里,遇上了四公主……
失去孩子,便是她為了扭轉命運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皇城里眼下最為人津津樂道談論的對象,便是不久前打敗俺答人凱旋歸來的樂安侯崔開平。
城里百姓從他如何自一個默默無聞的孤兒,從軍三年多屢立軍功,再說到他是怎麼得到皇帝的器重,被皇帝認為義子,還封了侯爵……最後再提到先前他為了妻子被四公主害得流產之後,怒闖宮闈欲殺四公主為妻兒報仇的事……
「你們知道皇上為何因樂安侯夫人流產,便貶四公主為庶民的真正原因嗎?」市井酒肆之間,有人突問。
「皇上難道不是為了給樂安侯一個公道嗎?」
「就是啊,那四公主害得樂安侯的孩子沒了,就連妻子也差點死了,皇上總該給樂安侯一個交代才是。」
「皇上是該給樂安侯一個交代,但總還不至為了區區一個孩子,而貶自己的女兒為庶民吧。」
「莫非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沒錯,真相是被四公主害得沒了的那個孩子,其實呀,是皇子的親孫子。」說話的人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
「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孩子不是樂安侯的孩子嗎,怎麼會變成皇上親孫子?」
「這崔開平是皇子的義子,他的孩子也算是皇上的孫子,你是這意思嗎?」
「不是,你沒听清楚嗎,我說的是那孩子是皇子的親孫子。」這人挑著眉,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怎麼可能?你莫不是在胡說八道吧!」
「這事你就不知道了吧,事實上呀,這崔開平其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兒子。」那人得意的吐露這個秘辛。
「皇家子嗣都要上玉牒的,你可不要胡說!」
「我沒胡說,這消息可是從宮里傳出來的,你們何不想想,這崔開平當初為何能被破格封為三品的鎮國將軍,不僅如此,皇上還認他義子、賜他國姓,甚至還為他封侯賜宅,連他大婚皇上親自為他主持。
「自打他入京後,皇上對他可謂恩寵有加,說不得日後這皇位呀,也許便會落在這位頭上也說不定……」
這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很快在皇城里蔓延開來。
不久,也分別傳到鄒騏與鄒謙的耳里,兩人各自召集自己的心月復,商議著此事。
「二皇兄,看來你先前的猜測沒錯,這崔開平果然同父皇有關系。」因為先前已事先從自家兄長那里听聞過此事,故而鄒兆並不太意外。
「二皇子認為外頭謠傳的流言是真的?」在一旁听見鄒兆的話,幕僚詫異問道。
鄒騏頷首,「崔開平是父皇骨肉這事多半是真,我曾命人查過崔開平的身世,他生母名叫崔允慈,當年父還未登基前曾遇難,她曾援救過父皇,後來在有了身孕之後便不告而別。」這事他是從當年跟著父皇一塊從封地回來的侍衛那里問到的消息。
此事他在知情後並未聲張,父皇既然不願讓人知曉這事,他也沒必要捅破這秘密,沒想到還是被泄露了出來,也不知揭露此事的人用意何在。
鄒兆問,「二皇兄,這事都傳了出去,甚至還傳出父皇打算傳位給他的事,眼下咱們該怎麼辦?」
鄒騏思忖片刻回道,「我懷疑傳出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興許是想借此來逼父皇擇立太子,咱們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另一邊在五皇子府里,鄒鈞那張雍腫的臉龐上帶著激動,大聲說著,「我就說父皇怎麼會對崔開平那般恩寵,原來他竟然也是父皇的骨肉!」
「五皇兄,這事你怎麼看,你覺得這消息是真是假?」鄒堯看向鄒謙。
鄒謙把玩著手里的一柄折扇,臉上看不出情緒,緩緩說道,「無風不起浪,我看崔開平是父皇血脈這事應當不假,你們不覺得他那眉毛、眼楮與父皇頗為相像嗎,比二皇子還要更像父皇幾分?」他沒告訴兩個弟弟,這消息其實正是他命人暗中散播出去的。
這是他先前從被貶為庶民的四妹妹那里听來的,而她之所以知道,是皇後親口告訴她的。
當時她被侍衛和太監押著要出宮,正巧遇上他,四妹妹宛如溺水之人看見了能救命的浮木,緊抓著他的手央求他救她。
他當時對妹妹敷衍的說了幾句,「等過陣子父皇息怒了,為兄再想辦法央請父皇讓你回來,你先委屈一段時日。」
這話博取了她信任,于是,她便懷著滿心怨毒的將這密告訴了他。
聞知此事,他立即派人暗中調查當年的事,從種種查到的線索里發現真有此事,因崔開平是父皇在外頭與沒有名分的女子所生下的孩子,故而不能上玉牒,不被宗人府承認為皇家子嗣,無法認祖歸宗,父皇才會認他為義子,還特地賜了國姓。
「怪不得父皇待他咱們兄弟還寵,八成是因為他流落在外多年,父皇存了想彌補他的心思。不過他到底是哪個女人為父皇生下的孩子?」鄒堯好奇的忖道。
鄒鈞皺眉接腔問,「五哥,那依你看,父皇真打算傳位給他嗎?」
「他的來歷我先前著人調查過,他母親姓崔,當年父皇落難時,她曾救過父皇。崔開平是民間女子所生,無法上玉牒,父皇更不可能立他為太子,除非咱們這些兄弟全都死得沒剩下半個,才可能輪到他來做太子,所以這事六弟無須擔心。」鄒謙將知道的部分事情告訴他們。他背著父皇,暗中派人將這秘密給散播出去,目的是想逼著父皇做出決定。
為了平息大臣們的猜疑,一直遲遲不立儲的父皇,最後只能從眾皇子里擇一立為儲君。
皇子里最有能力擔任儲君的人,不是他就是二皇兄。
但他比二皇兄更有優勢的一點,是如今是他的母妃正掌管著後印,他更有機會被父皇選立為太子,依恃著這點,所以他才會暗中命人將秘密散布出去。
不久,這事就在崔開平陪著白蘊惜在侯府里調養身子的期間,傳得人盡皆知。
得了消息的鮑總管委婉的把這件事告訴兩人,他早從古總管那里隱隱察覺崔開平的身分似乎有些不尋常,因此在听到這傳聞時,倒也沒太意外。
而乍然聞知這事的崔開平與白蘊惜先是不敢置信,而後再思及皇帝對他的百般恩寵,又覺得此事也並非不可能。
但驚詫過後,崔開平並未進宮去向皇帝求證些事,繼繼告假留在府里陪伴著妻子。
「開平哥,你不好奇想知道真相嗎?」已從喪子之痛中稍稍緩過來的白蘊惜,關心的問著丈夫。
「用不著去問,我心里已有數。」先前他與皇上相處時,皇上對他關懷備至就像對待自己的晚輩一樣,之前他曾以為那是皇上對他的器重,如今听了這傳言,再憶及皇上以前是怎麼待他的事,就連他為了妻兒擅闖後宮欲殺四公主的事,皇上都沒追究,還為他重懲了四公主,他要是想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這麼說你認為這事是真的?」白蘊惜有些擔心的看著夫婿,突然間知曉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而對方早就知情,卻從未想過要親口告訴他這件事,他心里此刻定是不好過。
「真假對我來說已不重要,當年我娘獨自帶著我離開,應當就是不希望我長在皇家,所以我永遠都不會是皇家的子孫。」他今生能擁有她這個妻子,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至于皇上不肯與他相認,也許皇上另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白他這是不願與皇寶有太多的牽扯,白蘊惜擁抱住他,頷首支持他的決定,「沒錯,你只是皇上的義子,不是皇室子孫。」
在那場夢里,她並不知道有這件事,當時也許這事並未被揭露出來。但如今因她的命運有了改變,所以此事才被人泄露出來。
不管散布秘密的人懷著什麼目的,她會與夫君攜手一起面對。
那傳言也傳進了宮里,皇帝得知後勃然大怒,本想叫崔開平進宮對他解釋什麼,但為帝多年,他明白此時百姓和大臣們定是有著各種猜疑,他得先將此事壓下去才是當務之急,至于兒子那里……還是先緩一緩,等白蘊惜的身子康復後,再來談這事。
兩日後,皇帝下旨冊立二皇子鄒騏為太子。
鄒騏有些意外,鄒謙則既驚怒又錯愕,無法相信父皇竟立老二為儲君,而不是他,他所有的算計都變成為人作嫁衣。
但聖旨已下,鄒謙縱使再不滿,也只能咬牙忍下這口氣。
立下儲君後,崔開平為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事的流言,也漸漸沒人再說了。
大臣們對此事半信半疑,但皇帝已立了儲君,此事縱使是真的又何妨,他也不可能上玉牒成為皇子。
何況崔開平如此驍勇善戰,是繼包老軍之後本朝最為杰出的將領,若不出意外,將成為守護本朝的擎天棟梁之一。
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謀反、不叛變,管他是誰的兒子。
歲月推移,四季又輪回了一遍。
隨著一年過去,皇城里王公貴族遍地,最不乏談資,百姓早已忘了那事,紛紛談論起其他達官貴人的逸事。
最近最常被人說道的是,探花郎與他家娘子又為了納妾之事大打出手,那白家娘子把自家相公給打得鼻青臉腫,讓他沒臉見人,不得不告假在外頭躲了幾天。
找不到自家相公,白昭嫻氣惱的跑回娘家,但不巧娘家的嫂嫂和繼母都跑到妹妹家去了,她也轉往到樂安侯府去。
「……他納了兩房小妾還不夠,還想再納第三個,這第三個還是個煙花女子,他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當年花前月下,他曾指天立誓的說今生絕不負我,只要能得我相伴一生,此生無憾。
「可這才多久,他竟把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給帶進門來氣我,他怎麼能這麼對我?」白昭嫻進了白蘊惜住的跨房,瞧見繼母和兩位嫂嫂與妹妹,便委屈的哭訴起來。
自打繼女成親以來,已跑回娘家哭訴不少次,顧氏都听膩了,實在不想再搭理她,江蓉婉也借著喝茶一時沒開口。
武蘭瞧見白蘊惜也安靜的嘗著糕點,似是沒想安慰她的意思,只好出聲勸慰她幾句,「納其他家世清白的姑娘也就算了,邵由竟想把煙花女子帶回去,確實不太妥。」
白昭嫻忽然抓住正拿著一塊糕點嘗著的白蘊惜,「妹妹,你讓妹婿替我去說說他,叫他不許納妾,否則就打斷他的腿。」
「姊姊,姊夫這事咱們可不好插手。」白蘊惜不想讓自家夫君去摻和邵家的事,婉轉拒絕。倘若當時她沒有被迫挺著大肚子去見四公主,也就不會失去那孩子,這年來她痛定思痛,不願做的事,就絕不再勉強自己去做。
「怎麼會不好插手,妹婿可是最受皇上寵愛的一品護國將軍,他說的話邵由不敢不听。」一年前崔開平大敗俺答人,凱旋歸來後便從三口鎮國將軍一口氣連升兩級,被冊封為一品護國將軍。加上外傳他是皇帝私生子的身分,這朝堂之上,誰敢不給他幾分面子。
白蘊惜扳開她的手,溫言相勸了幾句,「他是姊夫,哪有妹婿管姊夫的道理。姊姊,家家有難念的經,你家的事咱們外人真的管不了,你還是回去自己好好心平氣和的姊夫說說。」
「你這是不肯幫我?」白昭嫻氣憤道。
白蘊惜明白告訴她,「不是不肯,而是真幫不上忙,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夫婦之間的問題,只有你們自個兒才能解決得了,就像當年我失去孩子後,那痛那苦我也只能自己吞了,別人幫不了我一樣。」
白昭嫻听她提起喪子之事,怒色稍稍緩了幾分,「可是他不肯听我的話啊。」
一直未開口的顧氏,這才出聲道,「你這傻孩子,男人若想三妻四妾,咱們女人是攔不了的,你越是管著他,他越不肯听你的,你只能學著邊順從他,邊慢慢再將他的心給抓回來,否則你越打,他會跑得離你越遠。」
「可妹婿就一直沒納妾!」白昭嫻有些嫉妒的看著妹妹。
「那是開平心里只有惜,一心一意的對待蘊惜,不舍得她受丁點委屈。」顧氏欣慰的說道。女兒能嫁給這樣的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氣,別人求不來的。
「邵由以前也是這麼對我的。」白昭嫻怒道。
「泰半的男人都容易喜新厭舊、移情別戀,像開平這樣始終如一的本就不常見,你不能拿他來同別的男人比。」
武蘭笑著附和,「娘說的沒錯,像你二哥比起別的男人已經算是不錯了,但他還是有兩個通房。」
江蓉婉也接腔,「你大哥去年也納了房侍妾。」
「所以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邵由納妾,什麼都不能做?」
武蘭提了個建議,「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你可以每天將自己扮得美麗溫婉,別像潑婦似的到處罵人,興許邵由見了便會回心轉意。」換了她,見妻子像潑婦似的,她也受不了。
思及與邵由成親這一年多來,他們也曾甜蜜恩愛,而後兩人逐漸爭吵,到最後他見了她掉頭就走,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白昭嫻的臉色變幻不定,最後悻悻的說了句,「知道了,我回去試試吧。」
顧氏和兩個媳婦也沒再多待,在白昭嫻離去後也跟著離開。
白蘊惜不知姊姊回去是否會如二嫂的建議改改自己的性子,不過她相信姊姊若真的肯改,也許她的命運多少也會跟著改變。
站在門前,她眺望著此時布滿陰霾的天空。
皇帝已病了半年多,這朝堂興許要生起風波了。
在那場預知夢里,不久之後宮中便會生變。
久久先前說的,扭轉她命運的最後一道關卡,興許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