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帶刀入洞房 第十五章 乖乖跟我走
傅瑾熙覺得「春宵一刻值千金」這樣的話,往後,他也能以「過來人」身分同旁人說豈止「值千金」,能跟心心念念的人兒要好在一塊兒,要他拿命來搏他都願。
回想這一夜春宵,他的王妃時而霸氣、時而嬌柔,實令他驚喜難當。
霸氣的時候,兩人能從床頭上演全武行一斗斗到床尾去,擒拿、解擒拿、近身博擊之術輪番使上,就為了搶誰在上風之位。
他算是徹底嘗到如此武斗的「妙處」了。
平常對招有什麼樂趣可言呢?就是要兩人纏在一起才好玩!
他緊緊貼著她,她親密蹭著他,翻滾、扭動、掙扎、糾纏,然後……然後熱血在膚底燃燒,氣息相喘迭著細吟。
他喜愛她。
從里到外,從心魂到身軀,此生再無誰能令他如此欣喜若狂,如此充實滿足。
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的微微。
真的,是他的了。
夜剛過,透進紙窗的光還帶著點青灰顏色,想來第一道的晨曦尚未顯現。
床里有一抹以往不曾有過的氣味兒,甜甜暖暖,是一種說不出的蜜味。
穆開微伏榻小睡一覺後醒來,不是她想醒,而是某位「初嘗雨露」的王爺完全不肯安分。
忽地她一個瑟縮,反手輕扯他的發。「你干什麼呢?」
康王爺很無辜地抬起美目,「親你啊,微微全身上下都這麼好看,連放的屁也是香的。」
穆開微驚瞠雙眸。「我、我才沒有放屁!」
康王爺眼珠子一瀾,想了想,「嗯……是沒有。但本王知道是香的。」略頓,「不如……微微現下放一個看看?」
「傅瑾熙!」穆開微翻身想給他一記頭槌,結果卻像主動投懷送抱般將自己送進他等待的臂彎里。
他擁緊她哈哈大笑,胸膛鼓動,笑聲和心音同時震著她的耳鼓。「微微,你也有嬌憨可欺的時候,只有本王才見識得到,真好。」
穆開微這才明白過來,他是故意來鬧的。
「王爺要是皮癢欠揍,妾身可以代勞。」她沒有推開他,反倒勒緊他的勁腰,抿著笑哼聲威脅。
「微微,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了,揍在我身,痛在你心,我不怕痛,就怕你痛。」
穆開微不禁懷疑,她嫁的男人何時練就這般油嘴滑舌、情話說不完的功夫?
她重重一哼。「我才不痛。」說著,使勁兒狠掐他腰際一把,但掐完之後又習慣性幫他揉了揉,邊揉邊嘆氣,覺得自己好像真被他吃定。
康王爺偷偷笑著,親著她的發柔聲道,「微微不痛那很好,你不痛,我也就不痛。」
穆開微臉蛋通紅地靠在他懷里,繼續很無奈地嘆了口氣。
夫妻倆依偎著重新倒回榻上,這一次康王爺很安分,只是摟著她睡,但穆開微一下子又醒過來,因為有人來敲口,蘭姑的聲音在寢房外響起。
康王府在尋常時候,都是兩位主子睡到自然醒,出聲喊人伺候了,候在外面的蘭姑或武婢們才會推門而進,加上之前蘭姑曾無意間攪了兩位主子的「好事」,一直耿耿于懷,之後只要康王夫妻倆獨處一室,她是絕對不現身,還會拉著武婢們和老薛避得遠遠。
但今兒個一早天未亮透,蘭姑就來敲門,定有大事。
慘的是寢房里的兩人皆未著寸縷,穆開微一時也忘了,真真是忘了呀,她直覺蘭姑必有要事稟,所以憑著直覺直接喊了聲「進來」。
蘭姑推門而入,快步踏進,一見到薄紗床帷內黏黏膩膩抱在一塊兒的兩人,再到房中旖旎的氣味兒,整個人都快僵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硬是鎮定地磨出聲音。「王爺和王妃可要浴冼?奴婢這就讓人備熱水去。」
穆開微這時人才完全清醒過來。
她臉皮一下子變得熱燙,下意識望向康王爺,後者自然也是清醒著,一雙鳳目對她慵懶地眨了眨,好似在說——
是你的人,你自個兒看看辦吧,反正本王臉皮夠厚,不怕被看。
她皺起秀巧鼻子、用額頭頂了康王爺一記以表不滿。
康王爺很不厚道地反擊了,掩在薄被下的大手竟又開始不安分地亂鑽亂探,逼得她不得不使出「暴力鎮壓」的絕招。
所以落進蘭姑眼中的景象,就變成她家小姐把康王爺連人帶薄被一裹,直接往床榻內側踹了去,當真雷厲風行、干淨利落。
「噢……咱的小姐啊——」震驚到都忘了要稱呼「王妃」了。
穆開微不管不顧,搶在蘭姑開始要叨念她之前出聲問,「外頭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如此一問果然高招,蘭姑也顧不得管自家的康王姑爺問罪,連忙稟報,「‘六扇門’的捕快們來報,說是城南一處巷底民居遭受祝融,忙著滿城搜捕重犯的弟兄們搭了把手與百姓們一塊兒滅火,在民居中尋見國師柳言過的尸身。」
聞言,穆開微心頭陡震,與被裹成粽子般還兀自掙扎的康王爺畫面相覷。
事趕著事,才尋獲柳言過尸身的這一早,皇宮中傳來興昱帝駕崩的消息,帝京再次進入全城戒嚴的狀態。
康王夫婦分頭行事。
傅瑾熙奉太後老祖宗以及皇後娘娘的手諭即刻進宮,穆開微則與大師兄孟雲崢會同「六扇門」的捕快們,親自跑了趟狗尾巷房起火的小民居查探。
她瞧得仔細,地窖內所見事物令她心中沉重,所嗅到的氣味亦讓她心底有些明白,卻無法對旁人道明,但畢竟那具被燒到幾乎炭化的軀體確是柳言過無誤,罪犯死有余辜,大理寺與刑部派來現場的兩名查官以「惡逆自知無路可逃,畏罪自盡」結了此案。
心中記掛康王爺,加上她如今亦是皇家成員,穆開微親眼看過那處地窖後,隨即入宮。
興昱帝被他們夫妻逼著寫下的那份血書成了最終遺詔,里頭有幾個要點,最重要的莫過于皇位由皇九子繼承。
興昱帝失心魂弒眾皇子于重元閣,唯麼子獨活,這個皇位也僅能由傅瑾逸來坐才算正統。
另一個重點是之前因抨擊柳言過以及向帝王強烈進諫而受責罰,甚至抄家、下大獄的朝臣御史們,皆官復原職,並由新帝加以撫恤。
穆開微進宮換上規制的縞素喪服,宮里頭的氛圍自然好不到唧里去,帝王駕崩是天朝第一大事,但其中之事駭人听聞,原東宮太子以及誠王、慶王、黎王幾位全都被弒,皇帝的這場大喪禮還得再加上太子和幾位王爺的喪事,搞得司禮官員們焦頭爛額,負責寫史的太史局史官們也頭痛中。
如此情勢,傅瑾熙想當個「甩手王爺」是不太容易了,他被即將正式登基為帝的傅瑾逸重責委托,請他負責此次治喪,但無奈的是康王爺突然「舊疾」復發,咳到幾度喘不過氣來,太後老祖宗見了心疼不已,哪還舍得讓他多做什麼,最後治喪大任便交由朝中重統領辦理。
穆開微見到康王爺時,他才被太醫診治安,安靜躺在太後的康閑居中「避難」。
她讓幾名守在榻邊和門外的宮人宮婢們全退下,沒誰敢不遵從,即便這里是太後寢宮,即使他們是太後的心月復,但望著她的眼神全都亮晶晶,畢竟昨日在重元閣那一場「從天而降」的救駕,以及後來從逆賊手中搶回帝王的大功,就算有些人未能當場目睹,光听陳述都覺熱血澎湃,崇拜之情宛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眾人一下子退個精光,穆開微坐上床榻,兩指成劍指去探康王爺的鼻息。
結果她的劍指就被男人噘起菱唇啄了一記。
傅瑾圓目徐張,笑著對她眨了眨,令她禁不住地揚唇微笑。
「你體質大改,氣血筋絡之象早已和常人不同,倒也方便王爺裝病,累得太醫們診來斷去的,怎麼也找不出病灶。」因為根本沒生病啊。
「不裝不成,瑾逸那臭小子累我一個便罷,竟還想拖你下水,說是大喪禮過後要我出任輔政,更打算起用你為禁軍大統領,你說,這象話嗎?」哀怨至極。
穆開微不禁挑眉,這確實不太象話,「那你現下……感覺如何?還好嗎?」她是在問關于興昱帝毒發不治的事,他如今心緒如何。
傅瑾熙與她心有靈犀,自然曉得她的意思,卻歪著頭壞笑。「王妃這話該由本王來問才是啊,畢竟昨夜是咱倆的洞房花燭夜,本王賣力應戰,金槍不倒,不知王妃身子感覺如何?可還好?」
穆開微雙頰微紅,作勢撩袖,皺起鼻頭哼聲。「王爺是哪兒又發癢欠揍,妾身兩手閑得很,怡好可以仔細同候。」
她威脅般在他面前輕揮的一只秀拳被他握住,抓到唇邊親了親,而後按在自己心口上。
他嘴角一直輕勾著,目光變得沉靜,讓穆開微的心亦隨之靜下。
「微微,我很好。」他答了她方才所問。
穆開微抿唇笑,張開五指與他的指相扣,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與安心。
然後昨夜才真正作成夫妻的二人正在品味著這一刻的寧謐時,傅瑾熙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忙起身坐直,問道,「對了,那狗尾巷底的民居地窖,你探過後有何結果?」
穆開微正要同他說這件事,很快便道,「那具燒焦的尸身確定是柳言過沒錯。之所以能如此明確,是因那具軀體燒得焦黑透徹,但一張臉卻完整無傷,五官清楚能辨。」略頓。
「不可能是自盡,被火燒死之人軀體該呈蜷縮扭曲狀,但柳言過躺得太挺直,處處透著詭異,再有……在那個地窖里,終于找到當時在寶華寺那兒未能尋回的兩名姑娘……狀況很慘,柳言過用她們養毒花煉術,兩姑娘的血氣早被吸食殆盡,不知她們的親屬見了會有多傷心……」她最後一句似自言自語,嗓音輕啞落寞。
十指相扣的兩手,傅瑾以拇指安慰般在她膚上輕輕摩挲,聲音亦是輕啞。「能尋到她們,那也是好的,總比不知下落,成了一輩子的懸念要來得好。」
「……嗯。」穆開微重振精神,想了想又說,「然後,其實還有一事……」
見妻子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傅瑾熙也跟著糾結,「你說。」
「你知道的,我鼻子一向好使的。」
「嗯。所以?」
「所以一進那處地窖探查,五感大開,最先發動的自然是嗔覺。」
「然後?」
「然後……然後嗅覺才發動,就聞到濃濃的冰清草氣味兒,我想,那兩具姑娘的軀體原是帶毒的,但已被人用冰清草淨化。」
傅瑾熙听完人都快懵了。
手中有冰清草又能使如此手段的,當今世上除了窩在他康王府後院小居的一名瘦小老婦,還能有誰?!
家里那位瘦小老婦向來偏愛女兒家多些……呃,不,不是多些而已,是根本輕男重女,甚至是仇男愛女,若見到那兩名姑娘被折騰成那般慘狀,下手整治始作俑者時,手法絕對凶殘至極,過程肯定血腥無比。
他盡管對柳言過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摘了對方的腦袋當球踢,然而此際,不免稍稍對柳言過生出一丁點兒的憐心。
「微微啊……」不自覺打起冷顫,他趕緊將妻子抱進懷里取暖。
天朝此次的大喪禮維持整整一個月。
帝王擇吉時入殮,皇家貴族與各部百官一律齋戒,帝京戒嚴持續,百姓們不準作樂,七七四十九天內不準屠宰、禁止嫁娶,喪期之內,各類裝飾與衣著看不許見紅。
在這段時期,大大小小的寺廟必須鳴鐘三萬次,誦經與吊唁的儀式更是要連續不斷地貫穿整個服喪期。
興昱帝以及原東宮太子和幾位皇子的喪禮全數辦妥之後,接下來的大事便是皇九子傅瑾逸的正式登基大典。
大喪禮期間全城戒嚴,諸事以靜制動為好,但穆開微還是請大師兄孟雲崢出面,將左都御史周大人家的一雙孿生子送回。
如今因柳言過而獲罪的朝臣們皆已官復原職,周大人一家亦有驚無險地挺過這次風暴。
而就在大喪禮結束到新皇舉行登基大典之間的幾日,穆開微帶康王爺回了娘家一趟。
這一趟「陪王妃回娘家」,康王爺陪得是提心吊膽又驚險萬分。
這一趟拜訪岳家,傅瑾熙把一切底細向岳丈大人老老實實坦自了,就從十多年前的身中劇毒說起,說到三川口遇劫,說起藺女的仗義相助,連藺女俠要他不許牽連自家丈夫和閨女兒的事也全都道清。
他話中亦提及鳳清澄現,然後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個兒解毒拔毒的過程。
就這麼說啊說的,一說說到當日重元閣內的險象以及御花園假山洞窟中威逼興顯帝的事,說到帝王的憤怒和威脅,說到那封血書遺詔和帝王身上的劇毒。
說到最後的最後,傅瑾熙雙膝跪地,對著岳父大人穆正揚重重磕頭,額頭觸地的那一聲重響,令陪在一旁的穆開微心髒緊繃,繃到發疼。
「阿爹,您別生氣,王爺他其實很……」
穆開微欲幫康王爺緩頰的說詞未能道完,因她家阿爹在沉默了好長一段時候後,驀然對著跪地磕頭的康王爺淡淡開口——
「所以是識武的嗎?嗯……那很好啊。既然識武,陪老夫打一場應當無妨吧?」
岳丈大人這話充滿玄機,問得傅瑾熙有些想哭。
打一場當然無妨,頭痛的是,他是要當「很能打的那一個」呢?還是要當「很能挨打的那一個」啊?
想討老丈人歡心,比登天還難啊!
結果傅瑾熙當了「很能擋的那一個」。
但只擋不攻的下場就是他退無可退地被逼進練武場的牆邊,硬是挨了幾記拳腳,且在岳丈大人一輪驚人的快打下,他只來得及護住頭臉,最後是使出「落地滾」的逃命招式才滾出那個致命角落。
盡管全身都痛,骨頭快散架,他依舊爬起來站得直挺挺地裝硬氣,見妻子在一旁緊張地咬唇握拳,他對她咧嘴一笑。
老丈人銳利的眼神覷了過來,給了句評語「還成」。
傅瑾熙臉上的笑擴大,以為最強難關終于闖過,正要跪下來磕頭謝恩,老丈人卻對幾位在練武場邊觀看的穆家老僕道,「貴叔、福叔、祿伯,再試他一輪。」
「阿爹啊!」穆開微難得做出小女兒家才有的舉動,她跺腳再跺腳,就是不依。
但她不依也沒用,穆正揚沉眉眯目,低聲吐出一句。「女生向外,果然沒錯。」
穆開微紅著臉還想說話,穆家三位老僕已躍上場子,兵囂擎在手中。
傅瑾熙一顆心撲通撲通震得好厲害,不是害怕又要應戰,而是為了妻子不依地跺腳和老丈人那句「女生向外」。
女生向外向的是誰?噢……就是向著他嗎?
他心中兀自陶醉,貴、福、三位程家老僕已合圍過來,三位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要多很有多狠,要多下流有多下流,本以為要空手對付他們的三把大刀和暗器,忽見一物朝他擲來,他順手一接,竟是一把輕靈難得的好刀。
「多謝岳丈大人。」
對付這場合圍攻,傅瑾熙不敢大意,不再采完全的守勢,但也未盡全力反擊,仍是要給穆家老僕們留面子,他想,這幾位老僕之于穆正揚,應是等同老薛之于他,都是如親人一般的存在,傷了誰都不好。
最後他將刀反握,刀刃向著自己,刀背對外。
岳丈大人適才快招連發地揍他,這會兒他也發動一次快招連發,手中大刀耍出滿片銀輝,以快打快,但他的快又較三穆家老僕快上些許,所以在三十招內定了乾坤——中、中、中!連三下砍中貴叔、福叔和祿伯,只是砍人用刀背,他力也沒下足,非常手下留情。
豈料擅使暗器的祿伯堪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明明比武高下已見,該停手下場了,老人家竟留後手,見傅瑾熙雙肩放松、吁出一口氣,他頓時飛鏢連發!
至少……至少五十枚有吧?!
傅瑾驚得內心哇哇大叫,不知這麼多暗器如何往身上藏,他本能舉刀擋擋擋,再閃閃閃,忽見自己快刀擋開的兩枚飛鏍直直飛向離他甚近的穆開微,瞬間驚得他想喊都喊不聲。
他朝妻子飛撲過去,拿自個兒當盾牌,結果兩枚飛鏢毫無懸念地釘在他寬背上。
事情變化起于肘腋之間,穆開微直到康王爺在她面前中鏢,這才回過神。
「我又不是接不住,就算接不住也閃得了,你、你撲過來干什麼?!」扶住受了傷還緊緊望著她的男人,穆開微焦急得再次跳腳。
「我不知道啊……」傅瑾熙一酸無辜。「看飛鏢朝你飛,就撲了……」
康王爺這輩子一直沒搞懂,為何穆家貴、福、祿三位老僕後來對他戒心盡除,不僅沒了半點戒心,還待他好得不得了,其實說到底,全因他當時回答穆開微的這些話——
不知道因由,全憑本能行事,要你安然無虞,所以欲犯你者,須從我尸身上踏過去——以上是貴叔、福叔和祿伯就整件事的看法,三位手段狠辣,斗起主毫無武德可言的老僕忽就覺得拿這個康王爺來配他們家小姐,但乎……好吧,也還不算太差。
傅瑾熙背上的兩枚飛鏢是穆正揚親自替他挖出的,泰山大人力道用得恰到好處,兩手穩如泰山,即便那飛鏢深深地倒勾入血肉,傅瑾熙在整個拔鏢的過程中並未感到多大疼痛。
但,他一次感受到,這種傷受得實在太值啊太值!
便如那一次他為了帶回周家雙生子遭遇各方圍攻,被孟雲崢打中一掌,盡管底細盡現,他家微微也舍不得對他發脾氣,而之前鬧不愉快也在他受傷時候兩人就順利地和好了。
這一次狀況也是一樣的,只是對他感到不痛快的人換成岳丈大人和穆家老僕們。
可他一受傷,情勢立時起了變化,劍技弩張的氛圍立刻消弭于無形,他突然有熱水可淨洗手臉,有舒軟衫子可換,有香茗可飲,有四色小果配三色小食可吃,有軟塌可臥,而且還是妻子出閣前所睡的軟榻……境遇能如此這般大不相同,全因他受傷,這傷,比他「康王爺」的頭衡還值錢!
「幸得祿伯這些年收斂了些,飛鏢上沒再淬劇毒,要不就算你吞了師父自制的解毒靈丹,也是要難受好一陣子,欸,無端端又傷著,都成什麼事?」
此時女兒家偏樸素的閨房里,已裹好傷口的傅瑾熙欽綿綿地半臥在榻,腰後靠著一個大迎枕,下半身蓋著一條絲綢被,他听著妻子叨念,吃著她遞來的茶果小點,菱唇很難克制不往上翹。
「岳丈大人適才替我拔鏢裹傷時,說待會兒要我陪他喝酒談事呢。」一整個受寵若驚啊!
「都傷著了還想飲酒?」
「這傷挺好……」他不自覺喃喃。
「王爺敢再說一遍?」穆開微色立刻沉下來。
傅瑾熙連忙搖頭,接過她手里的溫茶,咕嚕咕嚕仰首灌光。
穆開微嘆了口氣,拿巾子幫他擦拭嘴角和下顎,邊道,「還得慶幸我大師兄今日趕著見姑娘去了,如若不然,阿爹一聲令下,除了貴叔他們上來試招,怕王爺還得跟我大師兄打上一場,那結果可能更槽。」
等等!這話說得……好像他打不贏她大師兄似的!康王爺不痛快了。「微微怎可長他人志氣,滅為夫的威風?好歹……好歹本王也手抱兩個娃兒跟孟大人對戰過,雖敗猶榮啊,若公平來戰,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等等——」說得正熱血,他卻自個兒突然喊停。
穆開微還當真定住不動,等他再說話。
「那個……你方才說,你大師兄今日趕著見姑娘去?」康王爺大膽假設。「意思是說……孟大人有喜歡的姑娘?」
穆開微一笑,「自是心里喜歡,才會趕著去見。」
康王爺鳳目發亮,繼續小心求證。「那也就是說,孟大人並沒有眼紅本王娶了你,沒有看上你,更沒有喜歡你?」
這話讓穆開微眯起杏眸了。「我大師兄當然喜歡我。」
「我知道我卻道,他當然喜歡,但那般的喜歡跟我這般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所以他沒有像我喜歡你這般去喜歡你。」簡直像在繞口令,說完,他還得了便宜又賣乖般嘆道,「嘖嘖,就說這孟雲崢的眼光實在不行,竟然沒看上你。」
「傅瑾熙!」若非他背上有傷,穆開微都想跟他打一場,結果僅能在那兒揮空拳。連名帶姓遭妻子怒吼的男人心情很好地哈哈大笑,握住妻子怒揮的小拳頭。
他微用力一帶,把人抱個滿懷,而落進他懷里的人兒不願他扯疼傷口,遂也沒怎麼掙扎。
「上回我來時,就站在那兒看著你。」他唇掛淺笑,指著一旁榻邊,「睡著的你臉蛋看起來尤其小、軟軟的、很好捏的模樣,本王那時心里就想,人稱玉羅剎的姑娘睡起覺來也是小兔兒,豈料下一刻你就開打了。」
穆開微知道康王爺徐徐提及的是他夜潛進來欲對她下藥的那一夜。
憶起當夜之事,她不禁也跟著笑。
傅瑾熙道,「人家我……我還是頭一回被姑娘拉上榻,很害羞呢,再加上你那晚寢衣穿得那樣單薄,襟口輕敞,惹得本王想看又不敢多看,欸,微微都不知自個兒那嬌女敕模樣有多折騰人。」低笑一聲,「不過現下都好了,現下本王想看就看,想模就模,不用忍無可忍仍須再忍。」
才說著,他手當真不安分了,上上下下摩挲著她的背部和素腰,還這兒揉揉、那兒捏捏。
他作亂的五指被穆開微一把扣住,可是當她抬頭瞪人,一張蒼白俊顏已然俯下,男人精準地含住她的唇,想親就親了。
國喪期間,上自皇族下至百官,除齋戒、不準作樂外,夫妻間的敦倫之禮亦需節制,因此各部不少官員干脆就留駐在官衙里守喪,至于康王爺和康王妃,他們夫妻倆對興昱帝雖說沒多少崇敬之心,但身為皇族成員,大喪禮的這一個月,兩夫妻留在宮中的時候居多,自從當了真正的夫妻,倒是有一段時候沒有好好親昵在一塊兒了。
此時在她出嫁前的閨房里,在這處有著兩人回憶的軟榻上,甜蜜的一個親吻引發熱情如火,穆開微被親得有些招架不住,可是……不成的!
現下還大白天呢,阿爹留他們下來用午膳,等會兒就到飯時了,隨時會有人過來敲門的。
再有他背部受傷了,挖開兩個不算淺的口子,他還要這麼胡來!
親到最後,她捧住他的雙頰,硬把直要蹭過來的俊臉推開。
「微微……」傅瑾熙當然知道她的顧忌,也沒再跟她使強,雖喜歡她掌心里的溫度,他眷戀地磨蹭再磨蹭,把蒼白的臉膚挲出淡淡紅澤。
穆開微被他那一聲輕喚喚心髒緊縮,她將他的依戀看在眼里,映著他音容笑貌的一雙杏眸不知不覺間也溢滿柔情。
「王爺,我想……待新皇正式登基之後,就隨師父啟程往西邊去。」她語氣透出向往。
「師父說冰清草只生長在西邊冥谷一帶,僅有她才知道的秘境,是成片成片生長著,我想親眼去查看,畢竟師父身邊的冰清草全是炮制過的,我都沒見過活生生的冰清草呢。」
「師父還說,我定然會喜歡它們在夜月下的景象,據說整片冰清草會流著著寶藍色光澤,美得不可思議……對了,為了拔毒,你曾在師父的冥谷那里待了一年,可曾見過那……呃?!」她陡然頓住,因為眼前的男人突然哭了,鳳目瞬也不瞬,兩行淚水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流下來。
「傅瑾熙,你干麼這樣?」她緊聲問。
「不知道。」康王爺望著她,眼淚又冒出一波,「你說要走,我……我就這樣了。」
穆開微倘若是站著的,肯定又想跺腳。「當然得走啊!那位即將登基的新皇纏人纏得極凶,大喪禮待在宮中的那幾日,他已好幾回召我說話,纏著我教他擒拿手,連輕功都想學,當真還算計著要把禁軍大統領的活兒丟給我,還要我勸你出來鋪政,你說啊,不走能成嗎?」
她替他擦淚,不斷擦拭著。「我就想,趁早走遠些,來避避風頭,一來避避風頭,二來傅瑾逸要真下了聖旨給康王府,屆時天高皇帝遠,沒人接他的聖旨,那咱們就不算抗旨不遵……」一頓,咬咬唇,她略迷惑地問,「還是……其實你是想獻身朝堂,為新皇做事,嗯……想想也對,你與傅瑾逸原就交好,想留下來幫他亦是情有可原。」
「留下來……幫他?」傅瑾熙訥訥地反問。
「所以你是想留下來嗎?你不想隨我走?」穆開微兩手都被他的淚弄濕了,害她眼眶莫名其妙也發燙,「你究竟怎麼了?」
「微微!」他驀地大喚,用力抱住她,背部傷口被扯痛了也不管。
「你到底是……」腦中一閃,穆開微突然明白過來,「傅瑾熙,你以為我要跟師父走,是我自己一個人去,然後把你一人留在帝京是不是?」
康王爺當真以為他惡夢中的惡夢真要發生。
當初妻子被鳳清澄看上,收為弟子,他心頭就生出這麼一個大疙瘩,很怕哪天鳳清澄把妻子拐跑,很怕妻子最終沒將他放在心上,瀟灑就走。
因此穆開微隨口這麼一提,他便止不住胡思亂想,竟驚得渾身隱隱發顫。
穆開微想罵罵不出,想掐他始終舍不得,只得更用力回抱他,「笨蛋王爺!人說夫妻一體,你不隨我走,我能放過你嗎?」
「不放,不要放啊,微微,一輩子都別放過我。」傅瑾熙低頭埋進她頸窩,沙啞輕嚷。
「我就是個笨蛋,笨到無藥可救了,你上哪兒,我都跟著,你不讓我跟,我……我會尋不到路的!」
穆開微內心大嘆,胸中既熱又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待他是這般,他待她更是如此,緣分奇炒的牽引,從此令他們倆彼此牽掛,難以一人獨活。
她再次捧起他的臉,指尖撫過那漢泛紅的目,看得那樣仔細溫柔。
「那王爺可要有所覺悟了,這輩子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就只能跟著我,若想反悔,我這兒可沒有回頭路讓你走。」
男人長年蒼白的雙頰難得地浮出兩團酡紅,白里透紅,美極。
他軟軟道,「微微就是本王的路……進進出出的路,本王這輩子只有你這一條啊。」
我發誓,往後我只闖你的閨閣,只對你進進出出……
穆開微想到他之前所說的,一時間心頭蕩漾,眉眸生春,禁不住揚笑。
「傅瑾熙,那你要跟著我,好好跟著,天涯海角、五湖四海,咱們一塊兒去闖闖,你說好不好?」
「好。」他俊龐傾近,鳳目是彎彎的兩道小橋。「微微,好……」
穆開微仰首迎去,捧著他的臉,將自個兒唇上的笑意深深拓印在男人的菱唇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