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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御 第四章

第三章

變動,來自于一份心意。

自從見過鳳御,明白鳳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以及知道鳳御是什麼樣的人後,樊應槐的日子開始有了變化。

他不再將鳳御丟在鳳鳴宮不管,卻是時常召她來見。

「臣鳳御,應大王召見前來。」鳳御規規矩矩地對著樊應槐行禮。

「不用多禮,平身吧!」

每日都要听上一回的對話,再度在宮城之內響起。

每當樊應槐處理完國時,便會召風御來見,只不過,他為的不是與先王同樣,問福問壽的目的,亦非商討國事,他為的僅是個單純的心思……

「你瞧,這是連國進攻來的碧眼白狐,個頭比咱們徽國的狐狸小上一圈整,毛色卻比徽國野狐亮麗地多了。」帶著鳳御,樊應槐在「路野園」里看著前幾日收到的貢品。

「哇啊……」看著樊應槐把白狐從竹籠里抱出來,鳳御忍不住面露驚喜。

「另外,孤王想你常年待在鳳鳴宮,應該沒見過徽國野狐,所以又讓人帶了兩只野狐入宮,讓你瞧瞧。」說著,樊應槐指向另一個並列的大竹籠,對鳳御解釋道。

「原來這就是野狐啊?」鳳御看著白狐、再瞧瞧野狐,忍不住笑容迸露,「白狐很漂亮,野狐好可愛。」

打她年幼入宮後,她就鮮少見過華貴宮殿以外的食物,畢竟所謂的御使,就是要清心寡欲,毫無雜念,才能夠听見上天的聲音。

因此她的生活一直是清清靜靜的,雖然沒什麼煩勞,但除了日常生活不用念經外,其實已與和尚尼姑無異。

可這不代表鳳御就真的不會有自己的想法,尤其她不過才十六、七歲大,正是青春年華,對新鮮事好奇的半大不小姑娘家,因此對于時常帶些新鮮事物給她瞧得樊應槐,鳳御是打從心底喜歡著的。

因為每回樊應槐前來,總會帶給她許多驚喜,逗得她開心。

抱著毛皮柔軟,被馴養得與人親近過的白狐,鳳御忍不住把臉蛋埋進它的軟毛當中磨蹭著。

看見鳳御笑得歡喜,對狐狸又如此愛不釋手,樊應槐也跟著笑了。

打從他明白鳳御是個被迫關在宮殿里過著無聊日子的小姑娘後,他就對他多了份心疼的感覺。

尤其她又生得個頭嬌小,水女敕女敕的模樣,笑開來時著實可愛至極,很容易勾動旁人的保護欲。

所以……與其說他這個徽王終于開始正視鳳御,所以時常找鳳御談話,好培養彼此的默契共同治國,倒不如況他覺得自己像是多了個惹人憐愛的妹子,所以為人兄長的總忍不住想照顧她,逗她開懷。

「你喜歡小動物?」樊應槐看鳳御與狐狸玩得親近,于是開口問道。

「是的,臣在進宮前,家中曾養過小狗的,只是……當時年紀太小,記得的不多,但臣很喜歡它們。」上鳳御點點頭應道。

「是嗎?那正好,翠苑里養了不少珍奇動物,孤王帶你過去瞧瞧。」樊應槐說著,差人接過鳳御毛邊的狐狸,引了她便往園外走去。

這先王荒婬無道、好玩好樂,因此留下不少華美的園子,樊應槐覺得要看顧這些太耗損人力,本想拆了它們,殷續卻認為園子既已落成,再拆亦是耗費金錢,不如留下作為招待異邦使臣與同盟友邦之處。

所以樊應槐便沒拆了它們,沒想到現在卻能讓鳳御長長見識,算來也是意外。

「午苑里頭養著竹萊山一帶送上的特產雪貂,個性溫馴而親人,如果你喜歡,孤王就教人把雪貂送去鳳鳴宮讓你養著……。」樊應槐邊說邊往前行,本以為鳳御應會跟在身邊應答,沒想到一轉頭,鳳御根本不在他身邊。

離他二十來步遠之處,鳳御正踩著碎步緩緩跟上,看來是剛才就被他甩在後頭了。

見她的緩步慢行,樊應槐才猛然想起她腳上系著金鎖鏈。

皺了下眉,若不是考慮到許多問題,樊應槐真想拆了它。

大跨步地走回鳳御身邊,他無奈地嘆道:「瞧你這麼走法,不知什麼時候才到得了翠苑。」

「對不起,臣會盡量快一點……」鳳御見樊應槐又是嘆氣、又是皺眉,當他是生氣了,因為她可記得清清楚楚,就連上天都說樊應槐是個沒耐性的人。

「你想快也快不了的。」樊應槐不以為然地搖頭。

「這……」鳳御抬頭望向樊應槐,她也明白這是很無可奈何的事,即使她想跟上,但雙腳間的鏈子可不會由她使喚。

「依孤王看,不如這樣吧」山樊應槐突然彎子,將鳳御打橫一抱,令她整個人騰空。

她走不快,他抱她走總行了吧?

「大王!」鳳御見自己讓樊應槐抱起、視線一下子變高不說,還踩不到地,著實嚇了一跳。

「這樣可快一點了。」樊應槐滿意地抱穩鳳御,帶著她繼續邁步前往翠苑。

「是快了點,但……好高啊!」鳳御知道,樊應槐是練過武功的,所以原就生得高壯,比起她的嬌小高上一截。

只是沒想到,讓樊應槐這麼一抱,她看著眼前景致的視野竟是突然廣闊幾分,讓她錯愕極了。

原來樊應槐平時看的景象是這樣的嗎?

「怕高?那攀著孤王的肩吧!」樊應槐見鳳御小手揪緊他的衣袖,卻又礙于禮節不便抓穩,索性主動允了她的接觸。

為了不讓鳳御害怕,他又進出一聲笑音,「不過你放心好了,孤王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過去,先王與宮女曾生過小公主,當時樊應槐還挺疼這個公主妹妹的,在她小時候,總抱著她在宮內的花園逛,因此像這樣抱著鳳御走在宮內,他倒是很習慣了,因此也抱得自然。

而且算算年紀,小公主現在與鳳御應該是差不多年紀吧?

自從先王做下荒謬決策,將十二歲的小公主送去外族和親後,他就沒再見過這個妹妹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便將對妹妹的疼愛全轉到鳳御身上了。

對于這個在朝中被喻為國家重臣,可事實上只是個跟妹妹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他決定要讓她開心生話,再也不讓她像過去那樣寂寞。

「大王……人真好。」軟女敕的嗓音飄來,打住了樊應槐的思緒。

「你說孤?」樊應槐忍不住進出淺笑。

對于那些被他抄家的貪官來說,他可是個徹頭徹星的壞人。

「嗯!」鳳御抱住了樊應槐的肩膀,在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舒適暖意以及規律的心跳時,原本浮動的心情跟著定了下來,安心了許多。

這感覺,讓她覺得好舒服。

想著,鳳御忍不住直接靠上樊應槐的胸膛,窩進他懷中。

這舉動在外人眼里看來或許是不合規矩,但對于只學過怎麼傾听神喻、如何擔任奉喻使工作卻渾然不懂半點男女禮法的鳳御來說,既然大王都分她了,那她便能接受他的好意。

「孤這人到底好不好,自己是無法評斷的,但孤明白,孤想成為能夠替百姓謀福的人。」他不在平聲名,他要的是實績。

「嗯……徽國真的出了個好大王呢!」

鳳御依偎著樊應槐的胸膛,那厚實的感覺,確實地抹去了她被抱著搖來晃去的不適感。

「怎麼說?」雖然這的確是他的目標,听鳳御這麼賞美他也很高興但他可不想鳳御只是附和他的話。

「因為大王的心跳既穩當、又規律,這樣依靠著太王,讓臣覺得好安心,其至不會覺得寂寞,感覺到身邊是有人陪伴的……」

過去,她因為當上鳳御,所以幾乎沒有享受過所謂的天倫之樂。

眾人待她有禮卻無法給她溫情,所以一接觸到樊應槐給子她的溫暖,便教她眷戀不舍。

樊應槐听著她的回答,多少明白了她模樣文靜的原由,不是她天生好靜不好動,面是她被迫學著沉靜

身處一座除了華美舒服卻無人情溫暖關懷的宮殿里,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多麼殘忍的對待?

在哭與笑與鬧都不會有所回應的時候,孩子自然而然會變得沉靜。

「日後你就有人陪了。」別人不提,至少他不會再丟著她不管。

「臣明白,因為大王給臣這種溫溫暖暖的感覺,所以臣才覺得,大王是好人,而且……還是宅心仁厚,行事正大光明的好人。」鳳御閉上了眼,往樊應槐的頸項依偎而去,「臣……喜歡這樣靠在大王身上的

感覺。」

說著,她將攀住樊應槐的手摟得更緊了些。

只要有樊應槐在身邊,有樊應槐讓她抱著,即使再高的地方,她也不害怕了。

樊應槐感覺到她軟甜甜的氣息往頸邊挨近,如果今天他抱的是其他女子,大概會當懷中的女人是想攀上他當王後,但是……

因為這陣子他對鳳御的制度稍作研究,得知鳳御被養在宮中的各項規矩,所以他很清楚,懷中的鳳御與其說是個小姑娘,不如說是個單純又沒長大的小女孩。

她太天真,不會有那般狡猾的心思,更不可能算計他。

會如此攀附著他,唯一的原因就是她自己所說的,因為她從他身上感覺到安心。

「你果然很寂寞。」即使樊應槐明白鳳御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卻無法切身體會那般孤獨的感覺。

但是,看見鳳御因為他待她親切,立刻就展露出開懷笑顏、全心信賴的模樣,他知道,那種被寂寬啃蝕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抱著鳳御,樊應槐微皺了下眉心,對于徽國的鳳御制度,他真是越來越不滿了。

啐!什麼樣的不人道的規矩啊?真想一舉廢除!

前陣子他當朝提過此事,偏偏群臣卻很有共識地完全不肯同意。

因為在徽國,鳳御的制度行之多年,百年下來不只是宮內人,就連百姓都覺得這些規矩是天經地義面且合理的。

所以只要他想動鳳御的制度,立刻就會引來老臣的死速、朝臣的辭宮以對,甚至下跪奏請他三思,說什麼關于這些會動搖徽國根基之事絕不可獨斷妄為,一定要請示上天。

真是夠慌謬的……

他不過是想教大家同意,至少把鳳御的金鎖拿掉,還她一點自由,讓她可以在宮內四處活動,免得成天關在鳳嗚宮罷了!

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被說成動搖徽國基業?

為了此事,他還特地找來殷續商量,沒想到殷續也是勸他暫且打消主意。

只不過,殷續反對的理由卻遠比群臣來得有說服力,他的想法是,變革不可操之過急,即使要下令改制,也得慢慢來、循序漸進,才能獲得眾人的認可。

為了不使宮內再起波瀾,而且也頤及百姓對鳳御的信賴,樊應槐才暫時忍住廢制的念頭,否則的話,他早下令把限制鳳御的規範都給刪了!

「大王是第一個知道鳳御會寂寞的人。」鳳御貼著樊應槐的胸膛,感覺臉頰上有著起伏與微熱,讓她忍不住微揚起粉女敕小唇,露出滿足神情。

「是嗎?」樊應槐苦笑了聲。

先王那種人,確實是不會去注意這小姑娘的,至于她身旁的侍女,更不可能腧越身份去與她交心當朋友。

相較之下,身邊有個能談話的殷續的他,比她幸福多了。

「不過,臣現在不寂寞了,因為大王每天都會召見臣,不像從前,不管什麼時候,都只有臣一個人待在鳳鳴」鳳御說著,身子又縮了縮,往樊應槐身上鑽去。

呵!她好喜歡依靠著他的感覺啊……

「而且大王每回召見臣,問的總不是天啟或大王的福壽,而是讓臣看許多新鮮又有趣的事物,所以……臣現在不寂寞,而且天天都好開心,天天都等著想跟大王見面。」

想起這些日子來樊應槐待她的親切,鳳御忍不住進出了輕笑聲。

「那好,孤王就想你開心。」對于她的回答,樊應槐算是稍稍松了口氣。

輕聲一嘆,他再度續道,「過去你為徽國做了許多事,救國,救百姓,可孤王卻因為自己不想迷信,一直沒關心過鳳御的事情,結果害你多委屈了三年有……今後孤王會好好補償你的。」

這就是樊應槐近來的想法,其至,他也開始反省自己先前不肯見鳳御的態度和決定。

說來說去,還是該感謝殷續吧?若不是殷續再三點醒他,他這硬脾氣肯定直到退了位都不會與鳳御相會,那這小姑娘就要苦上一輩子沒人理了。

就如同殷續所言,輔國功臣他個個論功行賞,唯獨對鳳御不聞不問,豈是明君所為?

因此,就當是為這三年的失誤懺悔吧?他……已有了決定。

「鳳御,孤王一定會想辦法改制,總有一天,孤王會讓你不用再過著與世隔絕、沒自由的日子。」強韌的雙臂不自覺地將鳳御摟緊,樊應槐對鳳御許下了保證。

當年他沒能為公主妹妹盡點心力,又因手無實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徽國百姓受苦,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他是徽王,他有權力讓徽國里每個人都得到幸福!

「大王……真是位天賜的明君呢!」樊應槐緊繃的力道,令鳳御不由得仰臉瞧他。

好認真、嚴肅而且陽剛的臉龐……這是她從來沒在先王臉上看見過。

她總以為,在鳳鳴宮的日子將是她人生的全部,但樊應槐的出現,卻令她的日子大起變化。

「臣覺得,說話很容易,但要做到是很難的事情,可大王不知這樣承諾臣,而且真的帶我出鳳鳴宮,讓我看許多有趣的東西,真的讓臣感到好開心,

所以臣才覺得,大王真的是天賜的明君。」像是要聲明自己的心意一般,鳳御努力地陳述著。、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不過,那都是你應得的」樊應槐失笑道。

「應得?大王的想好好熱別。」鳳御露出明顯不解的眼神。

「特別什麼?」樊應槐低頭瞧著她。

「大王和先王,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所以一開始……臣還有些不習慣。」

鳳御想了想,只能說出這個回應。

「不習慣?」樊應槐挑了挑眉。

「因為先王總是一直在問臣,上天傳了什麼神諭、臣能否向上天要求為先王延壽添福,可這些事情,臣根本做不到,因為臣只能听見上天的話,

卻不能跟上天說話啊!」鳳御說著,又想起先王對她下令的嘴臉,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別怕,不會再有人這樣要求你。」樊應槐沉下了臉孔。

只要有他在,他就不會再讓鳳御受到這種苦。

不只是現在這個鳳御,他甚至會讓徽國不再有這種制度。

「先王當時還說,為民著想,為百姓做事,替大王盡忠,都是鳳御的工作,所以先王又說,若臣辦不到為先王求福求壽,就要治臣的罪……」

想起這些事,鳳御的細肩開始顫抖起來。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先王生氣的模樣讓她好害怕。

所以她以為,所謂的大王都是這樣的人,沒想到樊應槐卻完全不一樣。

「放心,有孤在,孤王不會這麼待你,先王求的那些事,孤王完全不想要求,你不用再擔心了。」樊應槐摟緊了鳳御,輕聲安撫了起來。

他知道先王有多麼荒唐,因此能夠理解心思單純的鳳御會感到多慌張、多恐懼。

「臣明白,大王是好人,因為自從跟大王見面以來,臣一直都好開心。」

樊應槐的擁抱讓鳳御釋懷,她再度心安了。

樊應槐欣慰地摟住她,臉頰不自覺地貼緊了她的額頭。

「所以……大王,臣已經不怕了,而且……」

輕輕地抬頭,鳳御在兩人之間隔開些距離,她仰起臉望向樊應槐,縴柔的唇瓣吐出猶如初春花綻的甜蜜聲調——

「臣……好喜歡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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