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御 第九章
第七章
「王上,臣有事啟奏。」
涼亭里,徽王與王後感情如膠似漆,涼亭外,殷續等人卻是瞧得尷尬。
不得已,殷續只得輕咳一聲,替自己做了開場白。
否則依樊應槐與鳳御這親熱模樣,待會兒只怕他們沒來得及與樊應槐談正事,又得退下。
「殷典侍、傅將軍,你們還真是說人人到。」樊應槐循聲轉頭,見到熟悉的面孔,才將懷中的鳳御放開。
听見「傅將軍」三字,讓鳳御好奇地扛量著與殷續同列王諒亭外的傅衡。
與一副斯文模樣的殷續不同,傅衡是位身形魁梧而且高大的男人,一襲深青色官袍罩在他的寬肩上,顯得其是威武。
深邃五官瓖在傅衡的面龐上,幽黑瞳仁透著明亮神采,掛著笑容的唇辦顯露出他的隨和,抹去幾分過叫硬的印象。
原來,這男人便是為樊應槐分憂解勞的傅衡將軍啊……
「見過大王、王後。」殷續與傅衡同聲拱手,向樊應槐與鳳御行了禮。
「不必多禮。」樊應槐揮揮手,淡笑出聲。
「方才正與王後談起你們,夸著你們兩位棋藝高明。」
「臣愧不敢當。」傅衡抱拳應聲。
「要說棋藝,大王亦是高明,臣不過是紙上談兵,行軍布陣還有勞傅將軍費心。」殷續不著痕跡地繞了個彎,把贊美之詞歸回樊應槐與傅傅衡身上。
「你們倆就是太客氣了,過來陪孤下幾盤棋吧!順道向王後證明,孤可不是白夸你們。」樊應槐示意兩人一同進涼亭,方才興致正起,今日又是風和日麗的天氣,盡情對弈亦是種享受。
「那麼,臣等就獻丑了。」
傅衡與殷續跨人亭內,將殘余的棋子與棋盤重新排妥,便與樊應槐廝殺起來。
而鳳御在旁瞧著樊應槐的下棋方式,這才明白剛剛樊應槐不知讓了她多少步。
看他以退為進、勾動傅衡的棋子進攻,又從旁殺出,成功掠下他數只孤棋,教她差點兒就要忘了「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原則,為樊應槐喝采起來。
她這大王還真是高手呢!看他與傅將軍在動靜之間互相較智,確實很精采,怪不得樊應槐喜歡與傅衡他
看來她若想象傅衡這般高明,足以與樊應槐在棋盤上廝殺,可要花上許多年工去了。
不知……樊應槐會不會繼續捺著性子教她呢?
小手不自覺地揪住樊應槐落在桌邊的寬口大袖,鳳御凝望著棋盤上的棋局,竟想得出了神。
樊應槐吞掉傅衡半數棋子,正想再行進軍,冷不防地袖邊一動,讓他不由得分心地往鳳御牽住他衣袖的五指瞧去。
見她緊揪住自己的衣袖,臉上盡是認真神情,樊應槐不由得進出笑意。
這小姑娘,真是一心只惦記著他,就連在旁看著他下棋,都能瞧得這麼入神、為他操心。
既是如此,他又怎能輸給傅衡呢?
明白鳳御不會因為他專注下棋冷落了她而感到寂寞,樊應槐安心地回到棋盤上,與傅衡較勁,直至天邊朗空滲入了幾分西下微黃……
「三戰兩勝,殷典侍,你可是大有進步。」樊應槐瞧著今日的戰果,不禁往殷續瞄去。
他這好友,還真是默不吭聲、吃了人都不吐骨頭的家伙。
什麼時候這棋藝亦教他練得如此精進了?不會是成天與傅衡討教的結果吧?到頭來,他雖勝了傅衡與殷續各一盤,也輸給殷續一盤。
「勝數是大王為多,這般夸贊,臣萬不敢收。」殷續淡笑著收拾起棋盤上的殘棋。
「好了,進步便是進步,推辭什麼?」樊應槐揚揚手,復往傅衡瞧去,「倒是……傅將軍可有心事?怎麼今日布棋如此遲緩?」
原本傅衡的實力就在他之上,可今日卻處處敗退,失去平時的水準,讓他感到些許不對勁。
「是的。」傅衡也沒隱瞞,微點頭,便將實情道出。「稟告大王、王後,邊關急報。」
「容坎關關口急傳,說是開外部族動向有異,頗有傾兵攻打的可能。」殷續擱下了棋盒,跟著凝聲回稟。
「容坎關嗎?」樊應槐听著皺了眉,「是因為今年將要秋盡,想在冬臨前搶奪糧食嗎?」
「大王……是要打仗了嗎?」鳳御麗了蹙細眉,感到些許不安。
打仗,那意味著有人得犧牲,徽國又將動亂。
想起先王時代徽國里的亂象,鳳御還是多少有些陰影的,所以听見關隘遭到進犯,她不由得將身子往樊應槐身旁挨近了些。
「放心,孤工會盡力阻止的。」即便是有上天在眷顧徽國,樊應槐依然保持著能和談便不興兵的打算。
怎麼說戰火一延燒,傷到的總是無辜百姓、衛因將士,而他當君王,為的可不是圖著疆土廣闊,而是要百姓安和樂利。
「臣也覺得若能議和,對兩邊百姓都是好事,畢竟初冬將近,此時生戰事,倘若拖延入冬,難保傷亡加劇。」殷續主和,直然亦不想多添戰事。
「大王,臣以為若談和不成,不如將容坎關關外的土地納入徽國領地。」
傅衡神情嚴肅地提出了建議。
若徽國現在便出于互助之心、遣兵送糧子這些部族,容易招致覬覦,更會令關外部族認為徽國可欺,到時候戰重將更為頻整,但只要關口那一帶成了徽國的土地、那幾個部族成了徽國子民,不論是春夏還是秋冬,徽國這位好君王都能夠令百姓豐衣足食。
「殷典待與傅將軍的諫言皆有其道理,容坎關的情況就暫請傅將軍多注意,有任何動靜都要向孤回稟。」樊應槐深思了會,才朗聲應道︰「至于對于容坎關關外一帶的處置,待孤王快斷後再與你們商討。」
沉聲融入了夕陽滲出的微光里,樊應槐的臉龐上再度透露出猶如初負重任、接下徽王重擔時的嚴肅表情。
戰爭——那是個太過沉重的字眼,他這徽王,不是扛不起這擔子,而是不願它發生。
畢竟戰火蔓延、民不聊生的景象,他在先王時期已經看得夠多了。
那樣殘酷對待百姓的日子,他不想再見一次……
「應槐,你在擔心戰爭的事嗎?」
軟聲迸發,鳳御望著靜默不吭聲,僅是喝茶沉思的樊應槐,忍不住出聲詢問。
打從下午與傅衡、殷續兩人商討過容坎關一事,樊應槐便閃悶不樂,即使與她談笑之間仍是佯裝開懷模樣,但鳳御就是覺得其中看些不對勁。
樊應槐先是微愣。既而吐出一聲略帶苦澀的輕笑。
「還是被你察覺了。」原本他不說,是不想鳳御跟著他一塊兒煩惱,畢竟他娶她為妻,為的就是希望她始終快樂,不再沾染令她恐懼或害怕的事情。
不過,鳳御的貼心與細心,他也是知道的,怎麼說她都是因為喜歡同他在一起,成天瞧著他的一舉一動便開心,才會允了嫁給他,現在又怎會馭著他一人煩惱?
「不用擔心,孤會處理妥當的。」樊應槐輕聲安撫道。
「臣妾知道應槐一定能夠替徽國百姓化開戰火的,但是……」鳳御有些失落地續道︰「應槐是不想臣妾擔心,所以就什麼都藏著不說吧?雖然臣妾明白應槐的心意,但睢應槐獨自煩惱,心里卻更難受……」
與其自己過得輕松快樂,鳳御寧可選擇與樊應槐共同進退,畢竟他們是要相伴一輩子的伴侶啊!
「鳳兒……」樊應槐略為沉思了下,他明白此事對鳳御而言太過殘酷,才什麼都不說,但誠如鳳御所言,倘若他們之間總是只談些開心事,卻從不談心里話,那又如何當對夫妻?
況且,他也不願鳳御一輩子就像籠中鳥,除了認得會喂它吃食的主人之外,什麼也不知道。
鳳御是一國之後,不再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了,適時地引領她學習人情世故,確實也是應該。
「應槐,你說說吧,我知道要打仗,應槐心里應該不好過,即使臣妾無法為應槐分憂解勞,但至少你有個談話的對象,不會一個人在死胡同里打轉啊!」鳳御依在樊應槐身旁,縴手搭上他的大掌,輕輕握住。
「那麼……你也要答應孤,這戰事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別因為自己不能上場退敵或想不出主意,便急得一籌莫展,或是自個兒煩惱。」知道鳳御就是一副軟心腸,若是听了他傾訴後,她卻無法伸手幫助到時候反而換成她煩憂戰事,那可不是他樂見的。
「巨妾知道。」鳳御乖巧地應聲。
「那孤就告訴你吧……」樊應槐失笑地勾起她的小臉,往她頰上一吻,「其實,孤會這麼煩惱,是因為這回可能非打付不可了。」
正因為如此,方才他才會悶聲不吭地思索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