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財醫妃 第一章 時空交錯
風吹過原野,一株株小草隨風搖曳,就像在跳著舞的精靈。
李新眺望四方,尋找方才那個自稱大夫的魯莽姑娘,可眼下哪有什麼人,有的就是一大片雜草。
是作夢,還是他已經丟了命?這兒是哪里,是通往天堂之路,抑或者是行往地獄之途?
他下意識往自己受傷的臂膀看去,發現那兒被包扎過了,由此足以證明,他並不是在作夢,剛剛他真的遇到了一個大夫,而她的藥似乎救了他一命。
他先前還誤以為她是敵營的人,口氣十分差勁,現在想來著實有些悔意,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是再生父母,一輩子感念恩情都怕嫌不夠,他卻對人家惡聲惡氣,慚愧啊!
在他懊惱之時,突然發現一群人馬在靠近,他怕又是追兵,連忙壓低身子,將自己隱沒在草叢里,偷偷的觀察來者。
「仔細地找,一定要找到太子爺!」
他認出那聲音的主人了,是龍武,他的貼身護衛。
他帶著精銳部隊潛入敵營準備突擊,卻因為內奸通風報信,致使他們的行動暴露,中了敵軍的圈套。
他派龍武趕回城里搬救兵,可惜還是遲了一步,跟著他的精銳部隊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連他的拜把兄弟劉城赫都因為假扮成他引開追兵而墜落山谷生死未卜。
「龍武,我在這。」他緩緩從草叢中站起來。
騎在馬上的龍武一听到李新的叫喚,連忙轉過身,朝聲音所在的位置找尋主子的下落。
一瞧見遠處的李新,龍武慌忙越過密實的雜草,匆忙上前見主。
「屬下救駕來遲,請太子殿下降罪。」一抵達李新面前,他便跪地自責起來。
「起,恕你無罪。」
戰爭本就是無情的,運氣好的能多活上幾年,運氣差的可能一上戰場就一命歸西,生死並非人力所能左右,能夠死里逃生,李新已經心存感恩了。
此時,他憶起那個救他一命的女大夫,問道︰「龍武,你們從何處來?」
「從三岔口而來。」
「一路上可有遇到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姑娘?」
「姑娘?回太子殿下,三岔口來路上無人居住,又是兩軍交接處,連商行駝隊都不太敢走,姑娘家自是不會在此出沒。」
龍武說的沒錯,這三岔路口他也走過,一路上並無人居住。
但若無人行至,那救他的姑娘又是從何處前來?難不成從天而降?
李新這一想,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天空望去,天際朗朗無雲,他暗罵自己異想天開。
「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讓末將送您至安全處診治一番吧。」
「再等等。」
「等什麼?」
「我的救命恩人。」
他怕這一走會錯過他的救命恩人,也怕一個姑娘家獨行于荒郊野外會遇到危險,但他更想弄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
李新不願意離開,誰也不敢移步,龍武只好派兵在四周站崗守護主子,所幸他們已經離開了敵營的邊界,附近的瀧口關就有大乘皇朝重兵駐守著。
眾人就這麼陪著李新在原地等待,但最終並未等來任何可雀躍的事情。
江婉霏坐在江婉容所開設的觀光花園—— 洛神花園的餐廳區里,因為太累了,不自覺睡著。
睡夢中她來到一座古城,古城的城門上寫著「龍陽城」三個大字,她走過城門進入城里,只見街上十分熱鬧。
她在這座古城落了腳,女扮男裝擺上攤子替人看診。在看診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人,認出他就是她在山區救的那個穿著黃金盔甲的男子。
為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他邀請她到他的府邸作客。
太子府邸坐落在離皇城極近的地方,戒備森嚴,門口有重兵把守著,直到看到門口上方的牌匾,她才相信他真的是大乘皇朝的太子。
之後,她在龍陽城落了腳,太子替她開了家醫館,她開始替人看病。
夢境十分真實,就像真的發生了一般,夢著夢著,突然有人來砸館,她一驚嚇,就從夢境里驚醒過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哪也沒去,依然在洛神花園的餐廳里等待姊姊歸來。
陽光普照大地,窗外有著一望無垠的洛神花,此時正值開花期,漫山遍野的艷紅色花朵開滿山坡,景色十分美麗。
往常一到洛神花開的時候,洛神花園總是擠滿了爭相拍照打卡的游客,現在卻十分冷清,除了洛神花,整座洛神花園就剩下江婉霏了。
因為江婉容失蹤,她無心經營洛神花園,讓所有員工放了無薪假,洛神花園則暫時停止營業。
她每天一離開中醫院就會到這里來,之後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餐廳區的落地窗旁,傻愣愣的盯著外頭,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一顆心殷切期盼著姊姊會突然又回到這座她極度喜歡的洛神花園。
但等了快半個月,她的姊姊依然毫無音訊,就像憑空從這世界消失了一般。
忽地,江婉霏看見了一個身影,那身影像極了江婉容,但距離有些遠,她不是十分確定。
看見身影在移動,她飛快的離開餐廳區,推開門扉朝那個身影靠近,但越靠近那身影就越模糊,她開始心急,忍不住沖著那個身影大叫,「姊,妳別走啊!」
但那身影並未理會她的叫喚,反而越走越快,快到她根本追不上,快到她只眨了一下眼皮子,那身影就不見了。
她的扼腕並未持續過久,很快的,她便被周遭的一切給震傻了。
四周是成排的古代建築,樓不高過兩層,街道上,古裝戲里才會出現的古人穿梭著。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她產生幻覺了嗎?!
她在心底一陣驚叫,錯愕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腦袋怎麼樣都無法把這一切合理化。依照科學角度來看,這現象真的很像幻覺,難道是她想念姊姊想念到瘋了嗎?
「江婉霏,快清醒,妳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姊姊還沒找到,妳不能先瘋了啊!」她拍打著臉頰,努力想讓自己神智清醒過來。
但她都快把臉打腫了,眼前的一切還是沒有改變。
倒是有小販沖著她問︰「小姑娘,妳還好吧?人若不舒服,前面有家藥鋪,快去讓大夫幫妳把脈開藥方。」
「找大夫?我自己就是個醫生,找什麼大夫……」江婉霏忍不住低聲咕噥起來,眼楮不時在街道上溜轉。
只見攤販盡情招呼,吆喝聲四起,人群穿梭,感覺挺熱鬧的,人們的表情看起來栩栩如生,一點也不像是幻覺。
要不,是作夢了嗎?人們在夢境中有時候也會對話,夢魘常常讓人分辨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
據說掐自己一把,可以把自己從睡夢中喚醒,她如法炮制,一只手朝大腿狠狠掐上一把。
自虐啊!這掐得她都要迸出淚水來了,痛自不在話下。
但她醒了嗎?並沒有,眼前還是古代場景,以往看的古裝劇都沒眼前這景象來得逼真。
她在發愣,完全沒注意周遭的情況,突然間被一個莽撞的小孩狠撞了一下,跌了個四腳朝天。
好,現在她十分確信自己是清醒的,因為屁|股跌得好疼。
當下她的腦袋閃過了一個想法,莫非她這是……穿越了嗎?
江婉霏向來最喜歡天馬行空的故事,對于那種玄之又玄的事件特別感興趣,她會看關于外星人和外星球的座談節目,相信馬雅文化肯定比現在的人類更先進,更相信借尸還魂那種光怪陸離到科學無法解釋的傳聞是真實的。
她深知很多事情都很難做解釋,這世界上無奇不有,因此她很快恢復平常心,冷靜的掃了一眼周遭的環境。
街道上的建築十分古樸,人們的穿著偏向華麗,金子、銀子全往身上掛,衣服的料子看起來很不錯,顯得居住在這里的人們日子過得相當富裕,但仍有例外,華麗的一隅,蹲著一個和華麗扯不上邊的乞丐老頭。
剛剛撞了她的小孩已經跑得老遠,遠到她只看得到他隱約的背影。
此時,一旁有人說話了。
「姑娘,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啊,還不快瞧瞧妳袋子里可少了什麼物品?」
「我的袋子少了物品?什麼意思?」
「看妳穿著和咱們大乘皇朝不太一樣,肯定是外地來的吧,要不怎會不知道那個小孩是誰。妳以為他真的是不小心撞到妳的嗎?那可不,他是這附近的小扒手,方圓百里的人幾乎都認得他。」
「原來是這樣……」
好,很好,非常好,運氣真背,一穿越就遇到扒手。
她緩緩起身,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難怪古代人會用灰頭土臉來形容一個人很狼狽,這滿地的泥土,只要摔上一次,肯定是灰頭土臉的。
整頓完畢後,她才撿起隨身的大包包,仔細的檢查從袋子里掉落的物品。
里面除了短夾還有一些救急藥物,包含藥粉、藥水、藥膏、藥丸和針灸、拔罐的用具。因為時常用到,她都直接將器具放在自己的百寶袋內。
少了什麼呢?她邊歸置邊想著,可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少了什麼,她的短夾完好的躺在包包角落,工具也都齊全。
最後她終于知道自己少了什麼,她裝著首飾的盒子不見了。
她不是那種很傳統的女醫師,她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時候又怕時間太趕,所以就放幾樣設計比較新穎的首飾在包包里,以方便自己搭配衣服。
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沒錢很麻煩,短夾里的鈔票在這里肯定派不上用場,可珠寶首飾就不同了,它們應該可以讓她暫時免于挨餓。
「請問你可知那孩子住哪?」
「後巷那棟破宅子。」
「後巷是……請問怎麼走?」
「往東去,過了幾條街,看到一間大廟,破宅子就在廟的後方。」
謝過了指路的乞丐老頭,她在眾人的注目與交頭接耳中朝破宅子前進。
她听到了那些人在議論她的奇裝異服,也听到那些人在猜測她是打哪個國度而來,更听見了他們對她容貌的贊嘆。
當下她有了一個新決定,等拿回自己的首飾,她得花點錢改頭換面一下。
江婉霏照著乞丐老頭指的方向往東走,走過了幾條街,這幾條街就像臭水溝,又長又臭,她感覺再走下去自己的腳肯定會斷掉,不免興起了放棄的念頭。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大廟出現了,她頓時松了口氣。
越過了大廟,她看見一棟不大的破房子,這房子真的是名符其實,茅草屋頂稀稀落落,屋身有些傾斜,牆壁破了好幾個洞,連窗子都壞了。
如果不是外頭曬著幾件老舊的衣物,她真的會把眼前的房子當廢墟,絕對不會認為里面還住著人。
她听見里頭傳來了聲音,是小男孩在講話。
他說︰「女乃女乃,您把粥喝了吧,等會我去請大夫過來幫您看病。」
「我不喝,你哪來的銀子買米煮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手又不安分了?我跟你說多少回了,女乃女乃就是餓死、病死,也不要你去偷去搶,你是存心要把女乃女乃氣死是不是!」一道聲音有氣無力的責罵著。
「女乃女乃,我沒有……」小男孩心虛的辯駁著。
「還說謊,看我不打死你!」
江婉霏舉步靠近了些許,來到了門坎旁,從破爛的窗口往內看,就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拿著拐杖惡狠狠的打著小男孩。
小男孩哭了,沒替自己找台階下,反而安撫起老太太,直說︰「女乃女乃您不要生氣,您身子骨不好,氣不得的,都是孫兒不好。」
「該打!你爹娘不在了,女乃女乃若再不打你,人家會說女乃女乃教育無方,會令我們許家蒙羞的。」
父母雙亡,這身世……可憐到令人鼻酸啊。
這下好了,首飾肯定是要不回來了,因為她沒法開口索討,只好模著鼻子自認倒霉。
放棄了要回首飾的打算,她正準備轉身離開,屋內卻傳來小男孩的驚聲尖叫,她再往屋內望,只見老女乃女乃倒地不起,全身痙攣,緊咬牙關。
醫者父母心,她想也不想就沖入屋內,「快拿筷子來!」
「妳做什麼?妳想對我女乃女乃做什麼?」小男孩很驚慌,對著她大聲質問。
「我是大夫,你若不想讓你女乃女乃去了,就快點照我說的去做。」怕老太太咬斷舌頭,她只能奮力掐住老太太的臉頰讓她的嘴巴能稍微張開。
听到江婉霏說自己是大夫,小男孩馬上沖到一旁的桌子上抓了一雙筷子,「要幾根?這樣夠不夠?妳能救我女乃女乃嗎?她時常犯病……她不會有事吧?」他問著問著,淚水就掉落雙頰。
這一刻,江婉霏已經無法把小男孩當扒手看待,她估量,他也就是個七歲左右的小孩,若是生在正常家庭,正是被父母呵護寵愛的年紀啊。
她想到自己和姊姊的遭遇,她也是打小失去父母,卻幸運地有疼愛自己的姊姊,可小男孩沒她幸運,只有一個病弱的女乃女乃,他會選擇當扒手肯定是出于無奈。
「你女乃女乃是癲癇發作,不能讓她咬到舌頭。」接過筷子,江婉霏很努力的把它們塞進老太太嘴中,防止她咬斷自己的舌頭,接著又對小男孩下達一道指令,「你去拿些繩子來。」
小男孩遲疑了,不安地詢問著,「這繩子要做啥用?」
「我要替你女乃女乃針灸,為防她亂動傷人傷己,得先固定住她的手腳。針灸後情況會好很多,你快去拿。」
小男孩連忙沖去翻箱倒櫃起來,許久後才拿來一捆繩索,那繩子粗得綁條牛都成。
固定住了老女乃女乃的手腳後,江婉霏開始動手替她針灸,透過針灸治療,達到刺激及提高副交感神經的活動張力,以減少癲癇的發作,在現代時她常這樣替癲癇患者治療。
直到老女乃女乃的狀況略穩定下來,江婉霏從地上站起身,從包包里找出紙筆,飛快地寫下一張藥單,「拿這藥單去替你女乃女乃抓藥吧,記得讓她按時服用。」
「我……沒銀子抓藥……」
江婉霏賞了他一個白眼,嘟噥說道︰「你不是才從我這扒走了一盒首飾?」
「我都沒動,還給您。」小男孩從腰兜里掏出了裝首飾的盒子,雙手遞上,「我是逼不得已才向您下手的,我女乃女乃病了,需要銀子……您大人大量沒跟我計較,還救了我女乃女乃,請受小默一拜。」
「我還沒掛掉,不要拜我,那些首飾就送給你了,你拿去典當換些銀子替你女乃女乃買藥和有營養的蔬菜魚肉。」
「恩人大恩大德,小默沒齒難忘。」
想不到這小孩講話倒是挺有條理的,她又道︰「這樣吧,你拿套男子的衣服給我,那些首飾就當是我向你買衣服的錢,咱們兩不相欠。」
「男子的衣服啊?」
「沒有嗎?」
「有,是我爹以前穿的,但都洗干淨了,我女乃女乃說要留給我長大了穿,小默這就去拿給恩人。」
江婉霏點點頭,等著改頭換面。
龍陽城太子府邸。
按大乘皇朝先例,一旦確立為儲君,太子便得搬入東宮,隨侍君側學習朝政,但因為李新希望能更接近百姓,表示要當皇帝的耳目听取民意,了解百姓所需,故極力向皇帝爭取住在離百姓更近的地方。
皇帝李繼堯十分疼愛李新,拗不過他的央求,便隨了他的意願,在龍陽城內建造了一棟太子府邸。
但太子終歸是太子,身分十分尊貴,既是皇帝最疼惜的皇子,又是儲君,所以太子府不免俗的戒備森嚴,百姓無從知悉太子府內的一切,李新接近百姓時亦是微服出巡以掩蔽身分。
不過為了讓百姓深知儲君愛民如子,李新讓人在太子府外設了一個木箱子給百姓投遞信函,有冤屈或有建議想傳遞給太子的,都可以藉由這木箱子送信進太子府。
當然這些信函會先由太子的幕僚整理調查真實性,才會呈遞到李新手上。
太子府的老總管劉坤是李新從宮里帶出來的太監,劉坤從李新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伺候他,兩人名為主僕,實際上親如親人,所以太子府里的大小事情皆由劉坤負責張羅調度。
為了替遠征歸來的李新接風洗塵,劉坤一早就開始張羅,要僕人們一一打掃府里內外,他還親自上市集挑食材,挑的全是李新愛吃的菜。
李新不許龍武張揚他受傷的事情,只是命人進宮傳遞訊息,說他梳洗後便會進宮向父皇和母後請安。
其實他是打算安排好府里一切之後就去向皇上請罪的,他帶兵出征,落入敵軍圈套,雖未全軍覆沒,但是折損的兵將不少,他甚至痛失了與他拜把的好友劉城赫,這回的失敗,他認為自己難辭其咎。
李新一回府邸便讓人把整理過木箱信函送到他的寢房,他邊看著信函,邊交代在一旁待命的龍武,「龍武,替我找一塊土地。」
「殿下名下土地不少,為何還要另找新地?」龍武納悶不已。
「我要一塊能居高臨下俯瞰咱們龍陽城的土地。」
「山地?」
「就是山地,我打算替那些為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立個英雄冢,好讓我想念他們時能找他們喝杯酒。」
李新重情重義,會有那樣的念頭,龍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屬下會盡快安排妥當,請殿下放心。」
李新繼續說︰「還有,替我找個人。」
「殿下要尋何人?」
「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就中毒身亡了。」李新回想著當時的景況,忍不住再度為自己的惡劣態度感到羞愧,「我得向她致歉與致謝,找個畫師過來,屆時你派人帶著畫像尋找,必要時讓各地官府張貼告示尋人也成。」
「殿下吩咐的屬下都會盡心去辦,但可否請殿下先療傷?屬下這就去請御醫過來替您診治。」
「慢!」李新制止龍武,兀自說著,「把櫥櫃里的刀創藥拿出來,你替我上藥就成了,無須勞師動眾。」
其實他是不想讓皇上皇後知道他受了重傷,那只會讓事情變得復雜,他們會擔憂他,甚至可能限制他的行動,屆時他恐怕就無法像現在這般自由自在了。
「殿下,您是大乘儲君,您的體膚何其重要,切不可輕忽啊!」
「本太子何時輕忽了?這不是讓你把刀傷藥拿出來了嗎。」他覺得龍武太大驚小怪了。
「最少也該找個大夫來看看有無大礙。」太子身分何等尊貴,龍武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軍醫不是瞧過了,說毒已解,性命無憂,你還擔心些什麼?」
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現在除了傷口會隱隱作痛以外,無其他不適之處,根本無須太過緊張。
「還杵在那干什麼?不去拿藥,是要本太子自己動手嗎?」
「屬下這就去拿。」龍武不敢多拖延,快速轉身執行命令。
此時,李新看到一封來信函,上頭簡單寫著「水深火熱萬里縣」,這讓他很是不安,「萬里縣那邊出了什麼狀況?」
「剛投遞來的信函,因忙于尋找太子殿下您,尚未派人詳做了解。」
「無風不起浪,派個人去調查清楚,別打草驚蛇。」
「是。」
大乘皇宮承德殿上,皇帝李繼堯高坐在殿上的龍椅上,李新則跪在殿下。
他將自己此番帶兵突襲敵營誤中圈套,因而失去了許多精良戰士的過程一五一十地寫在奏折上,自請處分。
李繼堯看了奏折之後,有意無意的問著底下的朝臣,「眾卿對此番太子突襲導致損兵折將有何看法?」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開始交頭接耳。
那些人的表情李新全看在眼里,他不想落人口實,從懷里掏出了兵符,直接遞上前說︰「此番戰前失利,導致損兵折將,我難辭其咎,所以請父皇收回兵符。」
突然,一旁的潘相國說話了,「聖上,老臣有話說。」
「說。」
「老臣以為,勝敗乃兵家常事,太子殿下功多于過,過去他不僅引水道治水患,還開國貸助受災農民度過危機,我們不該因為太子一次失利就收回殿下的兵符,再者老臣以為奸細向來無孔不入,太子殿為統帥,又怎可能一一過濾底層部屬,讓殿下一人扛起罪責,確有不妥。」
眾人都模不清潘相國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想不透他怎會突然替太子爺說話。
在想什麼潘相國自己最清楚,他有意讓女兒嫁給李新,想著女兒成為太子妃之後,就是未來的皇後,屆時他是皇帝的岳父大人,有的是機會得以掌握更大的權力,所以他當然要極力替李新保住手上的兵權,李新現在的權力越大,對他就越發有利。
李新此番願意交出兵權,純粹是不想讓皇上為難,以及對那些死去的戰友做一個交代,他不能完全沒有懲罰,那對那些死去的人太不公平了。
兵權之于他就是用來保家衛國的,只要未來掌握兵權的人能善用手上的權力極力保家衛國,那他交出去也沒什麼不妥的。
李繼堯愛子心切,自然不想降罪于愛子,但是又覺得不作懲處會引起朝臣不滿,最終道︰「兵符暫不收回,但罰你一年俸祿,將這俸祿均分給那些因你的失誤而喪失性命的戰士的家屬,另傳朕旨意,凡功在社稷為國捐軀的,撫恤從優。」
「皇上,如此懲戒怕難以杜天下悠悠眾口……」一直想重掌兵權的前兵部尚書李同以及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官員此時齊聲開口。
「那卿家告訴朕,要懲戒多重才能令天下滿意?」李繼堯板著臉問。
這一問,眾人皆緘默,他們看出皇帝不悅了,所以不敢繼續答腔。
「太子不顧自身安危,以身犯險深入敵營,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前方戰士都能體會到太子用心良苦,更願意以肉身替太子擋災,你們呢?悠悠哉哉地在朕面前數落朕輕罰了太子,究竟是何居心?」李繼堯真的怒了,他怒拍龍椅,指著殿下文武百官,怒不可遏的咆哮著,把底下的一群官員全罵成了豬頭。
「還有人要上奏嗎?」
皇帝都怒了,自然沒人敢說話了。
「沒事就退朝!」
李繼堯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步伐對李新招了招手。
李新起身走到皇帝身旁,皇帝低聲問︰「傷勢如何?」
「父皇怎知……」他就是怕父母擔憂才隱瞞的,沒想到還是被知道了。
「你以為你父皇這個皇帝是當假的嗎?這天下還是你父皇的天下,你以為發生那麼大的事情瞞得住朕?」
「兒臣不敢妄下斷言,父皇是大乘的明君,果然沒事能瞞得過您的耳目,不過請父皇放心,兒臣幸運,犯險時巧遇到了一個醫術了得的大夫,如今傷勢已無大礙。」
「如此可得招攬為大乘所用,把他找來,父皇得當面謝謝他救了我的太子。」李繼堯拍拍兒子的肩膀,如此交代著。
「兒臣遵命。」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江婉霏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唱空城計,也听到許默的肚子在唱空城計。
「快點把金鏈子拿去典當。」
「我不能賣恩人的東西。」
「你不餓嗎?」
「餓啊,恩人餓了嗎?」許默的眼骨碌碌地盯著江婉霏的肚皮。
「餓。」
「我去幫恩人取水止饑,我餓的時候都那樣做。」說著,許默起身了。
她一把揪住正要舉步的許默,哀號著,「當我拜托你,幫我拿金鏈子去典當換些銀子,再不吃東西,我們都會餓死的!」
「還是我去摘些野菜回來煮給恩人吃?」
她領教過了,上一餐吃的就是許默口中說的野菜,那野菜縴維好粗,吃在嘴里就像是在啃菜瓜布,難以吞咽。
「我現在想吃雞腿,想喝熱湯,想……你快點去換點食物回來吧!」
「可是女乃女乃說……」
屋內,老女乃女乃听見了江婉霏的哀號,便開口了,「小默,替恩人去辦事吧。」
「喔……好的,小默這就去辦。」
許默是個很孝順又听話的孩子,會當扒手是出于無奈。
許默一離開,老女乃女乃就走出屋子,到江婉霏身旁坐下來,「讓恩人挨餓,老太婆真是過意不去。」
「女乃女乃別那麼說,是我要求多了。」
「小默偷了您的首飾,您沒怪他,還救了老太婆一命,老太婆本該奉您為上賓的,無奈許家家徒四壁,無法好好回報您,請您見諒。」
「老女乃女乃言重了,婉霏無處可去,你們讓我在此暫時落腳,我心存感激,至于許默,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孝順又乖巧的好孩子。」
「他的確是,是老太婆無能力栽培他,還拖累了他,真是慚愧。」
「所以您就不要堅持,賣了那些首飾,去做點小生意,如此你們祖孫倆的日子也能安穩一些,若賺了銀子,再好好栽培許默。」
「說到這,老太婆有一個不情之請想拜托恩人。」
老女乃女乃突然跪地,嚇得江婉霏立刻從石階上跳了起來,「您這是干什麼呀?您快起來,婉霏承受不起您如此大禮!」
「恩人,請您收我家小默為徒,老太婆來世再報答您的恩情。」
「收許默為徒?不行,我隨時會離開這里,不能收徒弟。您快起來吧,別為難我了。」
「恩人,老太婆知道您的恩情我們還沒報,又對您提出這要求,是過了些,但要不是因為老太婆身體差,年紀又大了,怎會對您提出這不情之請?求您答應了吧,小默是個乖巧听話的好孩子,您讓他做什麼都成,我相信只要您願意教導他,他肯定能出人頭地的。」
「是,我相信許默肯定能出人頭地,但絕非是拜我為師,您的要求我不能答應,請您不要再提收徒之事,要不然我只能提早離開這里。」
為了斷老女乃女乃的所有希望,江婉霏不得不把話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