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能愛 第十六章
第十章
「小星啊,來,這碗魚湯要喝完,等等還有一杯鮮女乃也要喝。」徐母端著剛煮好的新鮮魚湯,走進徐含星的房間,一邊把魚湯吹涼一邊說著。
「媽,你可不可以先讓我休息,我已經胖很多了啦!」徐含星嘴里含著一顆鹵蛋,瞪著母親端進來的魚湯,抗議的說。
打從她出院後,她家娘親真的奉行準女婿安之權的交代,每天五餐外加點心伺候,不僅她的體重直線上升,就連肚子里的寶寶也跟著急速成長。
懷孕來到三十二周,她已經比懷孕前還要重六公斤,但安之權還是不滿意,他總是說再胖點會更好。
「吃不下就待會再吃,不能不吃就是了,這可是我一大早去菜市場買回來的呢!」
徐母放好魚湯,看到女兒盤著腿一邊吃著鹵蛋一邊坐在地板玩拼圖,電視也正播放著新聞。
「這個是什麼啊?」徐母好奇的跟著坐在地板看女兒在玩什麼。
「嘻嘻,不告說你。」徐含星笑得甜蜜,神秘的說。
徐母左看右看,這拼圖大概也拼好二分之一的面積,越看越覺得似乎是個人像。
「好像是人像呢,這是誰呀?」
「快拼好了,等等你就知道是誰了。」
「哎,我怎麼越看越眼熟呢?」
「嘻嘻……」
「以下為您插播一則來自屏東的最新消息。位于屏東縣XX鎮的安和醫院于今天下午一點發生搶擊事件。幾名持搶的歹徒闖進醫院急診室一陣亂槍描射,造成三名醫護人員及兩名病患輕重傷,其中傷勢最嚴重的是安和醫院的院長安之權,身中三搶,目前正在緊急搶救中——」
原本正專注拼圖的徐含星,听到電視傳來的聲音,迅速抬起頭,她看著電視屏幕播放的畫面,手中的拼圖緩緩掉落,當屏幕出現安之權三個字時,瞬間,滔天恐懼席卷而來。
她迅速爬起身想趕去醫院,但雙腿因為長時間盤坐而發麻,她一站起又立刻軟腳跌在地上,一旁的徐母趕緊將女兒攙扶起來。
「我的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小星,你先等一下,我打電話給你爸爸,馬上就帶你去醫院。」徐母看到新聞也傻住了,把女兒扶好後,趕緊撥電話通知正在果園忙碌的徐父。
「根據目擊者陳述,其中一名歹徒的雙手有鬼頭刺青,警方也根據這個線索正全力調查中。」
淚水淹沒了視線,她一點也不想相信新聞報導是真的,她要親眼看見、她一定要親眼看見!
忍住淚水,徐含星不發一語,拿起擱在一旁桌上的車鑰匙,扶著牆壁撐著發麻的雙腿一步一步下樓梯,她現在只想趕快去見他,她要見他!
慌恐的情緒讓她無法思考,發麻的雙腳怎麼也站不穩,一個腿軟,她嬌小的身軀就這麼從樓梯滾下。
徐母和徐父通完電話後,一轉身卻發現女兒不在房內,听到巨響的她迅速沖出房間,卻見到女兒已經躺在一樓地板,她驚叫的沖下樓。
「小星,你怎麼不等媽媽呀?我的天啊!怎麼會這樣、怎麼連你都摔下樓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徐母幾乎嚇得要六神無主了。
劇烈的疼痛從四肢傳來,緊接著是月復部也跟著疼痛起來,徐含星忍住四肢的痛想爬起來,卻無法如願,她撫著越來越疼痛的月復部,感覺到腿間一股濕意滲出,她努力深呼吸,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她伸手握住已經六神無主的徐母。
「媽……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孩子……可能會早產……快……」
徐母听到女兒的指示,顫抖著手,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打完以後,回頭看到地板上的鮮血,又差點要嚇暈。
「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天啊,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徐母這下也急哭了,準女婿被槍擊,女兒又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媽,別慌……我沒事……」徐含星撐著逐漸模糊的意識,安撫著徐母,此刻在她腦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見他、她要保護他們的孩子。
她一定要去見他……
安和醫院內部此時已經亂成一團,已退出第一線醫療的安忠雄,因為兒子被槍擊而親上火線,立即指揮團隊協助處理傷員,並安排信任的幾名外科醫師準備為兒子手術。
陷入昏迷的安之權在維持住基本生命征象以後,迅速被轉往最近的醫學中心進行手術。
亂成一團的急診室大門外此時又出現一輛救護車,被送進來的是一名懷孕三十二周的孕婦,稍早就接到通知的安梓芸已在急診室坐鎮待命。
一看到孕婦的面容,她的心一滯,驚呼的說︰「發生什麼事情?含星怎麼會變成這樣?」
徐母慌張的說︰「小星看到新聞了,她急著要來醫院看阿權,結果不小心從二樓樓梯滾下來,她流了好多血,孩子……」
安梓芸想到生死未卜的大哥,她也很害怕。
那三槍分別打在安之權的胸口和左大腿,其中一槍離心髒位置很近,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心藏,而原本正在休假的褚璋赫也被緊急call回來替大哥動手術。
怎麼現在就連含星也出事情……不行!她要振作,她一定要振作!她一定不能讓含星和孩子出事情!
安梓芸迅速恢復鎮定,立即下指示,「先把病人推入急救室,點滴先掛上,再準備輸血,還有趕快聯絡開刀房準備……」
「是!」剛經歷一場驚魂的急診室護理人員,紛紛動員起來,展現訓練有素的團隊精神。
兩個小時後,開刀房內傳來嬰兒細微的哭聲,剛滿八個月的女嬰提早來到這個世界,由于早產的關系,肺部發育仍不完全,甫出生就發生呼吸窘迫情形,被緊急送往小兒加護病房治療。
徐含星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經過緊急輸血後,終于漸漸蘇醒,當她睜開眼時,看見父母皆守候在床邊。
「醒了、醒了,太好了!」徐母和徐父終于可以放下心中大石。
她怔怔的望著父母喜極而泣的神情,腦海中閃過電視新聞畫面,安之權生死未卜的念頭迅速閃入,然後想也不想,她立刻起身想要下床。
「小星!你要去哪?你干嘛?」
「我要去找他,我要見他!」她激動的喊著,剖月復產的傷口因她的動作而傳來劇烈的疼痛,令她痛得縮起身子,「好痛!」
「你快別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徐母和徐父趕緊將女兒壓回床上躺好。
「你跌下樓,流了很多血,孩子也跟著受影響,所以梓芸就趕緊剖月復,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有呼吸困難的問題,現在正在加護病房里觀察呢,不過幸好處理得當,我剛剛和你爸去看過孩子了,還算穩定。」
「媽,那他呢?之權呢?他現在在哪里?」她焦急的流淚。
「剛剛跟梓芸聯絡過,她說現在還在手術中。」
「帶我去見他,媽、爸,我拜托你們,帶我去見他好不好?」她緊緊揪著父母的手哀求著。
「你現在剛手術完,身體還很虛弱……」
「帶我去,我求求你們帶我去見他!」
「含星,你听話!你這身體還不能隨便亂動的……」
「我想見他啊!我不能失去他,不能沒有他——為什麼你們都不幫我?!」徐含星幾近崩潰的哭泣,徐家父母也被她激動的情緒弄得慌亂,只能不斷的安撫她。
等不到援助,她一狠,將手背上的點滴針頭用力拔掉,翻身就滾下床去,她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去見他。
她一定要見他,一定要見他!
黑暗再次席卷而來,在失去意識前,徐含星彷佛听見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再一次溫柔的對她說︰我愛你。
安之權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但其實也不能算是夢,因為那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那是他和季玫嵐的曾經。
他看到十六歲的安之權和季玫嵐,正在樹下你一言我一句。
「哪,這是你的課本。」青春洋溢的美少女,拍了拍裙擺剛剛打架沾染到的泥土,把課本遞給方才被圍毆到流鼻血的少年。
長得白淨帥氣的少年,鼻孔塞了衛生紙止血中,他冷哼一聲,「誰教你多管閑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要不是怕你被打到變豬頭,我還要被安媽媽一直追問發生什麼事情,我才懶得救你呢!」美少女白眼都快翻到腦後去了。
「總之不用你管!」少年用力拿走她手中的課本,接著頭也不回的離去。
「喂!你這什麼態度?安之權,你給我回來!」美少女氣得踩腳,撿起腳邊的石頭,朝少年的方向丟去泄憤,石頭「咚」的砸中少年的背,他痛得不斷跳腳,而她發出報復成功的笑聲。
接著黑幕一閃而過,他看到了穿著學士服的季玫嵐,正巧笑倩兮的擺姿勢讓他拍照。
「權,你要把我拍美一點喔!」季玫嵐朝著正對準鏡頭拍攝的大男生喊道。
「知道了。」他寵溺一笑,按下快門的同時,也將她開朗活潑的笑容蒙深深烙印在心底深處。
然後,他看到正在日本受訓的自己,接到季玫嵐的視訊通話窗口。
他點開筆電屏幕,首先看到的是一根驗孕棒,正確來說是顯示兩條線的驗孕棒,他呆住了。
「啊啊啊——太好了!我懷孕了!哈哈哈!」季玟嵐興高采烈的在視訊另一頭又跳又叫,「權,我們有寶寶了!太棒了!」
他又驚又喜,捧著筆電對著她焦急的交代,「別跳、別跳,你、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台灣了!你別跳了!」
一個月後,他飛快完成需要三個月受訓時間的內視鏡訓練,提早結束飛回台灣。
那些都是他和玫嵐的點點滴滴,甜蜜的過往,每一幕都是他的寶藏。
思念,不斷的蔓延。
然後他看到那抹深深刻印在心上的債影,挺著七個多月的身孕,翩翩來到他面前。
她笑得很美,也很溫柔。
「玫嵐!」他又驚又喜,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思念的淚水悄悄落下,他哽咽的說︰「你回來了是嗎?好久了,已經十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我和寶寶是來跟你說再見的。」她輕輕推開他,雪白的小臉盈滿笑意,柔柔的說。
他不懂她為什麼推開自己,心慌的伸手想將她拉回,她卻漸行漸遠,教他怎麼也觸踫不到。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再見?」他不要再見,好不容易那麼多年過去,她現在才回來,為什麼還要說再見?
「權,謝謝你陪伴我那麼長的時間,也給了我寶寶。可是,我們緣分已盡,我不是陪著你到最後的那個人。」
「沒有,沒有別人,那個人一直都是你!」他心里的那個人一直以來都是她,都是她呀!
她搖搖頭,漾著美麗的笑靨,手指著他的背後,「你快听,那個聲音是誰?」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張淚水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的小臉正在哭泣,還有她一聲又一聲悲傷的呼喚,隨著不斷垂落在他手背上的淚水,敲響著他的耳膜。
是徐含星,那個從相遇第一眼開始,就拿著一雙羞澀的眼眸始終追逐著他的小女生。
為什麼含星要哭?為什麼哭得這麼悲傷?難道他又惹她生氣了嗎?他又做了什麼蠢事讓她哭了?
心,在這一瞬間被緊緊揪住,接著一陣濕意從手背傳來,他抬起手,看到早已濕成一片的手背,那是徐含星的淚水。
她淚水熨燙了他的肌膚,帶給他強烈的灼痛感,胸口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都隨著那一聲聲悲傷的哭泣而進行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會哭得如此肝腸寸斷的樣子?
「權,我早就該離開你的心了,而你,也該醒了。」她說著,嘴角彎起一抹溫暖的笑,在他來不及反應,轉瞬間已消失在他面前。
安之權終于睜開雙眼,刺眼的燈光、吵雜的儀器聲音,熟悉的醫學術語交談內容,讓他瞬間明白,他正,尚在加護病房的床上。
「大哥,你終于醒了!」率先發現他醒過來的安梓芸,露出謝天謝地的表情,「你再不醒來,我看含星都要瘋了。」
他的床邊瞬間圍上一群人,幾乎都是醫學界的前輩,還有他的家人。
听到徐含星的名字,他眉頭皺起,張口想說話,卻被喉嚨一根管子阻擋住,他伸手想拔掉那根管子,卻發現雙手被綁住,他焦急的扯著、拉著。
「欸欸,你別咬、別拉!」發現他想咬管和掙月兌約束,其它人紛紛出聲勸阻。
「你被子彈打中胸口,幸好子彈沒有貫穿心藏,只有些微擦破心包膜,不過氣胸、血胸是無法避免,所以現在還插著胸管。還有你的左腳也被子彈打到動脈,手術順利縫補好了,輸了好幾袋血,總算把你的命救回來了。」褚璋赫看到好友不僅醒過來,力氣還相當大,總算松了口氣。
「唔唔……」他不想听這些廢話,他只想知道含星現在怎麼了!奈何他不僅嘴巴插著氣管內管,雙手也被綁住,不能講也不能寫,急死他了。
察覺安之權的意圖,安梓芸立刻替他松綁,「大哥,你可別拔掉管子,我現在就幫你松綁。你是不是想找含星?」
安之權點點頭,想要爬起來,但無奈傷口實在太痛,只好又躺回去。
「你別激動,我等等去跟含星說你醒來的消息。她剛生完小孩,身體也很虛弱,不適合來這里看你。」
安之權眉頭皺得更緊,「唔唔唔?」不是才八個月嗎,怎麼會生了?
「含星听到你遭槍擊的消息,從樓梯上滾下來,所以孩子早產,欸欸,別激動、不要激動啦!大哥,你听我說完嘛!她們母女均安,沒事了。還好含星跌下樓梯身體只有皮外傷,沒有傷到腦部,不過她也因為破水失血太多昏迷過去,所以緊急決定剖月復把孩子取出來,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寶寶因為是早產的關系,有稍微呼吸困難的情形,不過後來也好了,現在已經出加護病房,跟含星一起母嬰同室了。」
安之權听妹妹說完,猶如洗三溫暖,但仍然擔心徐含星,他指了指插在嘴巴內的氣管內管,非常想把它拔掉。
「你昏迷一個禮拜了,不過我看你體力這麼好,等等就開始訓練好了,如果呼吸訓練成功就先幫你拔管,之後再觀察兩天,沒有不舒服就轉一般病房。」褚瑋赫笑著說,接著和幾名醫師離開了。
「大哥,開槍的犯人抓到了,主謀是市議員陳正源的兒子陳勝強。陳正源在轉到其它醫院沒多久就肝衰竭死亡了。上次的醫療暴力事件,陳勝強是初犯,所以只有罰錢而已,後來他接班父親要選市議員,結果選舉失利,他認為是因為那件醫療暴力事件讓他形象受損導致選不上,所以就帶人來尋仇了。」
安之權平靜的听著妹妹的陳述,其實在選舉後他多少听到消息陳勝強要尋仇,只是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更想不到陳勝強膽大妄為的直接拿槍到醫院掃射。
「你開完刀隔天,含星有來這里看過你,因為我們真的拗不過她的哀求,而且她為了來看你,還摔下床要用爬的爬來你這里,後來徐媽、徐爸只好將她和寶寶一起轉院來這里了。她的身體很虛弱,看到你這個鬼樣子,就一直抱著你哭,哭到暈倒,只好趕緊帶她回去休息。醒過來以後她還是哭,後來寶寶出了加護病房,可以幫忙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才沒有再哭不停。所以大哥,拜托你好好振作,為了含星你要趕快好起來!」
安之權點點頭,心里依然很焦急,非常想趕快看到徐含星。
那個愛哭的傻瓜,他一定要嚴格禁止她再哭,也不準她再受傷,否則就要修理她!
然後他還要告訴她,從今以後,他心里只會住著她,她不需要再對他過去的感情世界心存芥蒂,因為永遠都只會有她徐含星一人住在里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