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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愛你 第四章

第二章

倫敦 傍晚五點

高級套房的落地窗外,天色昏沉沉,室內桌上擺著一盤客房服務的精致餐點,雪白瓷杯里的黑咖啡正冒著騰騰熱煙,與窗外景致相呼應。

光潔如新的浴室里,長鏡前,齊以諾微微仰起弧度優美的下頜,一邊檢視著鏡中的自己,一邊利落地替自己打上領帶。

骨節分明的長指,拉整好領結,隨後撫過襯衫袖口,利落地將琉璃袖扣安上。

鏡里的五官美得不真實,深邃輪廓,線條滑潤,仿佛是經過修圖軟體潤飾過的一張美麗照片,應該出現在時尚雜志上,而不是真實世界。

那雙眼,專注得近乎凌厲,冷冰冰地凝視著鏡中人片刻,而後又面無表情的轉開視線。

挺拔身長,優雅挪步,齊以諾來到套房的小客廳里,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用著不疾不徐的進食速度,將那份精致的客制化餐點用畢。

套房門鈴響起,齊以諾上前應門。

「齊先生。」

何秘書準時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協助行李搬運的房務員。

齊以諾朝他們微微頷首,讓他們進入套房。房務員著手搬運起行李,何秘書則是尾隨在他身後,同時滑動起手里的平板。

「接送車輛與司杋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出發,大約六點鐘可以抵達希斯洛機場,班機時間是八點零五分,齊先生可以先在貴賓室稍作休息……」

「月河那邊有消息了?」

齊以諾望著落地窗外的灰蒙蒙天色,啟嗓打斷了報告今日行程的何秘書。

何秘書頓了下,盡管只看得見上司的背影,但多少能從齊以諾不同以往的語氣中,听出一絲急躁感。

何秘書必須承認,當初他剛升職來到秘書室時,羨慕過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三代,只是兩年過去之後,如今的他,已不再懷有任何艷羨。

短短兩年的時光,除去休假日,他幾乎與齊以諾形影不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齊以諾的行程,也因此他比誰都看得更清楚,齊以諾不過是住在豪宅里,終日穿著華服的苦行僧。

齊以諾每天固定清晨五點半起床,卻經常在深夜十二點才上床就寢;假使以累計方式來計算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時間在飛機或其他交通工具上度過。

他的私人居所,一年內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閑置,只剩下管家與幫佣看顧。

他的三餐除了早餐固定,午餐經常在會議中直接省略,晚餐則是在各種應酬場合上匆匆用餐。

對,齊以諾相當富有,身家至少是億萬美金起跳,他擁有的財富大概八輩子也花不完;他更有著媲美明星的出色外貌,從頭到腳,從家世到學歷,幾乎無可挑剔。

但何秘書一點也不羨慕。

相反地,他有點同情齊以諾——不,應該說是欽佩,他很欽佩齊以諾,竟然能如此自制而規律,日日重復一樣的生活而從不喊累。

或許是偽裝得當,抑或者是當真樂于其中,在齊以諾身邊工作的這兩年來,他幾乎不曾在齊以諾身上看見疲憊神態,更遑論是听見他喊累。

要是排定好的行程,除了不可抗力之因素,例如班機延誤或重大天災,齊以諾再忙再累也會將行程走完,絕不容許任何延誤耽擱。

要說齊以諾是工作狂嗎?那也不至于,每年總有一段時間,他會安排獨自一人出國度假,不帶助理也不帶與工作相關的事物。

盡管如此,何秘書依然不艷羨這樣的生活,在他看來,齊以諾不過是披上貴公子外衣,另一種意義上的豪門苦行僧。

驚覺自己恍了神,何秘書趕緊轉緊發條,恢復成一個好秘書該有的精明利落。

「月河昨天傳來了訊息,徐小姐已經確定簽約,但是她要求修改合約。」

齊以諾轉過身睞去一眼。「她修改了什麼?」

「徐小姐要求月河讓她多帶兩名美術助理一起跳槽,還要求那兩位助理的待遇不能比沉小姐差,月河那邊還在商議當中,尚未答應徐小姐。」

「轉告李經理,即刻與徐小姐簽訂合約。」齊以諾簡潔扼要的下達結論。

何秘書隨即滑開通訊軟體,與月河經紀公司的上海區經理聯系,傳達了齊以諾的命令。

齊以諾又提嗓吩咐︰「記得提醒李經理,務必要確定沉珍蓁會簽下合約,再把合約副本傳進我辦公室。」

「齊先生放心,李經理知道您很重視沉小姐的合約問題,一定會特別謹慎處理。」何秘書邊打下傳訊文字,邊面色審慎地回答。

房務員敲了敲門,進房回報︰「先生,您的行李已經送上車,司機正在樓下等候。」

何秘書收起平板,望向罕見陷入沉思的齊以諾,訝異地喊了一聲︰「齊先生。」

齊以諾淡睞一眼後回道︰「你先下去,我還有一通重要電話。」

有什麼電話會比趕班機重要?何秘書心中詫異,卻沒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隨房務員一起離開。

高級套房再次恢復安靜,齊以諾掏出西裝口袋里的手機,踱步來到落地窗前,撥出了沉珍蓁的手機號碼。

此時窗外的倫敦天色逐漸昏暗下來,遠在海洋另一端的台灣,早已是深夜時分。

電話答鈴響了又響,始終無人接听,最終轉入語音信箱。

齊以諾重新撥出另一組室內電話。

片刻過後,電話終于被接通,線路那頭傳來一道鼻音濃重的清脆女聲。

「找誰?」沉珍蓁不耐地握緊話筒。

「是我。」齊以諾緩緩啟嗓,語氣不似陌生人,倒像個熟悉已久的朋友。

事實上,兩人連面都沒見過,何來熟悉可言。

盡管如此,听見齊以諾用著那般語氣,心情惡劣至極的沉珍蓁,竟奇異地有些好轉。

應該只是被轉移注意力的緣故……沉珍蓁在心底咕噥,不願承認當她听見齊以諾的聲嗓時,心底掠過一絲愉悅。

「听說沉小姐願意隨徐宓一起簽入威映底下的經紀公司?」

「我是要跳槽到月河經紀公司,不是威映集團。」沉珍蓁收起那點小心思,恢復往昔的冷然回道。

「雖然只是威映底下的相關子公司,不過往後你也算是威映集團的一分子,我很期待你進入核心團隊的那一天快點到來。」

齊以諾難得用著如此歡快的語氣,傻瓜都听得出來他心情極好。

沉珍蓁在電話那一頭,心情越發惡劣。她是不是太草率做決定了?眼前這種局勢看來,活像是她挨不過齊以諾的糾纏,終于服了軟。

她最恨的就是向任何人服軟。即使是父母,她也沒服過一次軟。

這世上沒人能使她服軟。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為了逃離母親,她接受了跳槽,這也同時意味著齊以諾佔了上風。

「齊老板,你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就只為了跟我說這些無聊的廢話嗎?」為了掩飾心底的不甘與難堪,沉珍蓁的態度比往常都要來得冷漠帶刺。

的齊以諾听出她的情緒,沉默了片刻方再啟嗓。

「發生什麼事了?」朗朗男嗓,不帶喜怒,語氣平滑。

沉珍蓁心口一窒。

他這是關心她嗎?這怎麼可能?隔著話筒,他看不見此刻她紅腫的眼眶,看不見不久前她接獲母親責罵的電話,亦看不見她悲傷又憤怒的面色,他什麼也看不見,又怎會察覺她的情緒低落?

將不該有的反應歸為錯覺,沉珍蓁故作冷靜的回道︰「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才對,齊老板發生什麼事了?不對,應該說威映集團發生什麼事了?有這麼缺人手嗎?竟然逼得大老板必須親自向一個平庸的美術助理求援。」

齊以諾見多了商場上各種嘴臉,她這樣程度的激將法,不過是小女孩在賭氣罷了,他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想笑。

這三個月來,每一次她都是擺出不冷不熱,不痛不癢,既軟且硬的態度,讓他在電話中踫盡了軟硬釘子,這是她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展現怒意。

他很了解沉珍蓁這個女人,由于家庭破碎的緣故,她堅強獨立,卻也個性叛逆,但她的叛逆並非世俗眼光的那種驚濤駭浪,而是一種順心而為,無論求學求職都毫無所求,只圖當下心情歡快,從不考慮後果。

為了對抗婚姻破碎的父母,她刻意壓抑天賦,明明一身過人才能,偏偏把自己丟進無法大展長才的工作環境,她不渴望成名,不願被世人關注,打算這麼荒廢埋沒自己這就是她的叛逆。

大手扣緊耳旁的手機,齊以諾無聲一笑,語氣平靜似水的說︰「沉珍蓁,你生氣了。我可以猜測你生氣的原因嗎?」

沉珍蓁怔了怔。他怎麼會……

「我可以猜家庭問題嗎?」他的語氣已非猜測,而是近乎肯定。

她喉尖一縮,握住話筒的縴手緊得微微發抖。

「我才沒有生氣!」沉珍蓁生氣的低吼。

「你單身未婚,所以我再大膽猜測,是你的父母給了你壓力,才會導致你此刻的情緒失控。」

「齊以諾!」她憤怒地喊出他的全名。

「沒錯,把心情喊出來會舒服一點。」他平鋪直敘的安慰。

「堂堂威映的大老板,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話來鬧,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報警告你騷擾?」

「我在倫敦,現在是傍晚五點多,我正準備前往機場,所以只能趁這個空檔通電話。」

她又是一怔。他這是在向她解釋?還是在向她報告他的行程?

「問問你自己,跟著徐宓工作,你快樂嗎?每天對著PS修照片,這樣你真的快樂嗎?」

齊以諾的勸告,將沉珍蓁拉回現實。她痛恨的現實。

不願再流露任何情緒遭他窺探,她用手心蓋住話筒,飛快做了個深呼吸。

「這是我的事,與任何人都無關。堂堂威映集團的大老板,時間寶貴,怎會有時間來幫我做職業分析,你到底為什麼找上我?」

听出她話中的質疑,齊以諾及時收手,不再步步進逼。

「我只是單純覺得,人才就該擺在正確的位置,你應該待在威映,好好發揮你的美術與設計天分,你能做的事倩太多了,絕對不是單純的PS就能滿足你。」

這些話反反復覆說了太多遍,沉珍蓁幾乎能倒背如流。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為何齊以諾如此堅持游說她加入威映,她畢竟不是什麼超級天才,何來這麼大的魅力,能讓一個集團總經理這般費心?

莫非齊以諾對她……

沉珍蓁猛地眨眨眼,壓下臉紅的沖動,一秒否定腦中不該有的念頭。

不可能!齊以諾與她根本沒真正見過面,即使他手中握有她的個人資料,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但這樣還是算不上認識。

未曾真正謀面,怎可能產生愛戀?

沉珍蓁沒由來一陣心慌意亂,她匆匆丟下一句︰「我準備休息了,齊老板,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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