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的買賣 第四章
「听說皇後娘娘為此吃不下、睡不著,整日憂郁落淚,皇上只好下旨到各城鎮中心,又派出大批偵騎四處尋找公主們的下落,然而,至今仍然毫無所獲。皇上心急如焚,生怕流落在外的公主遭遇不測,皇榜放令天下,如此大張旗鼓,只為尋獲公主。
「你知道,公主是個嬌貴人兒,當朝官吏沒幾個見過公主們的廬山真面目,如今皇上命畫師繪出公主畫像,听說正送往洛陽途中,很快就會在民間散播,是不是巧合,咱們也很快就可以見分曉。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把公主畫像壓下來……」
天水知道她的身分再也瞞不住,索性轉頭直視著曲曜堂,干脆承認算了!「你不必再說了,我承認我就是天水公主。」
曲曜堂只是挑了挑眉,俊容上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事實上,在她開始陳述故事時,他就已經猜出她的身分,因為公主遭詛咒的傳言實在太有名,早已傳至洛陽。
天水咬緊下唇,十根縴細的小蓮指兒無助地放在胸前絞著,「我早就料到母後一定會求父皇下詔書打探我的下落,只是……」她蹙起秀眉,「我真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離宮出走,沒料到就連姊姊和妹妹也……是的,當初我們姊妹三人約好分道揚鑣出宮去抓蛇回宮里放,可事後我卻認為此策太蠢,才沒跟著她們一塊兒瘋,後來……抓到一個時機,我……我就不告而別地離開了皇宮。」
離宮後,天水良心不安地天天祈求著蒼天,盼見寧和樂平能原諒她的自私……
「你出宮是為了什麼?」曲曜堂好奇。
天水臉兒又紅了起來,「尋找我的真命天子。」
她心有戚戚焉地暗嘆一口氣,她比任何人都能體會那種沒人敢愛的無奈。
自古以來,皇朝的和親政策對公主本來就很不公平,但失去和親政策後,反而逼出公主們的心頭怨,她們誰都嫁不得,只能在皇宮中孤老終生,想起來真覺得自己的命運既可悲可嘆又無奈。
「你找到了嗎?」這才是曲曜堂真正想知道的。
「如果我找到了,就不會在這兒受你羞辱。」
「我幾時羞辱你?」他倒是睜眼說瞎話了。
天水咬著牙道︰「你在我身上做買賣,難道還構不成羞辱嗎?」
這個小王爺養尊處優,以為只要他喜歡,天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天水決定挫挫他的銳氣,教他學會尊重。
曲曜堂挑眉笑了笑,「我只是想得到你。」
「真是邪惡的答案。」天水瞪著他,「現在你知道我的身分了,還這麼想嗎?」
「那並不影響。」
「你不怕被砍頭?」天水頻頻深呼吸,情緒從沒像現下如此激動過,是興奮還是生氣,她再也傻傻分不清楚。
「你都不怕我拆穿你,我又怎會怕呢?」曲曜堂從容地凝視著她。
「這麼說來,你仍然願意娶我?勸你在回答我的話之前,最好深思熟慮,你要知道,一個喪失和親體系的皇朝,必定引發各朝野角力的不滿,因為……公主毫無利用價值。」
「既然你如此認定自己的價值,就表示你認為你這輩子都嫁不出去,那麼,為了找回你的信心,我只好委屈自己,好心迎娶你這個非常不幸的帝女進門;再說,像你這樣邏輯和推理能力這麼強的女人,把你送回汴京,重新被關進深宮里,那豈不是太可惜了?我會視這椿婚姻為小王爺府的至上光榮。」曲曜堂的俊容上堆滿迷人的笑意。
真可恥,他竟然把自己想得這麼偉大?天水氣憤地跺了一下腳,「你不怕被我克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曲曜堂卑鄙地撇唇一笑,「事實證明,目前你無處可去,身上又僅剩一吊錢和一匹汗血寶血,你留在我身邊,應該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放心,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皇宮,我不會把你送回去,等你的畫像一落入我手中,我會想辦法壓下來,不讓畫像在洛陽城里散播。」
曲曜堂的婚書很快已擬了一半,頓時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說吧,讓我听听你最後一個條件是什麼。只差這最後一項,只要我願意點頭,咱們即刻簽定婚書,然後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夜後,咱們就是夫妻,當然,這一夜之間成了窮鬼的我,以後都得看一夜之間成了富婆的你的臉色,你說是不是呢?」
「最後一項不是你點頭就可以做到的。」天水決心出題為難他。
「真的?」他倒迫不及待想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天水抿唇不語,上前借了他的宣紙和毛筆。
她首先在紙上畫出一個大正方形,然後在大正方形內畫出三條橫界線、三條直界線,這樣就成了大九宮格。
接著,她又在分布成小正方形的每一個格界里,整齊畫出另外九個均等的小方格,如此就有九格橫乘于九格縱的小九宮格呈列在大九宮格中。
這九個九宮格分別有上左、上中、上右、中左、中央、中右、下左、下中、下右九宮格。
換言之,紙上一共有九個小九宮格,加起來一共是八十一格。
她又在每一個小空格里,分別填上幾行念起來毫無意義的文字菜單——
秉八斗圖開半斤八兩
炳燭夜游雲秋大斗雕
名人達士無朋筲不蟲
見簞臥旦暮朝夕斗小
得惕門煥窬鏤筲木藝
固判偃圭蛹穿冰之壓
執若旗穿窬之盜雕當
己兩金戟遠雲得而行
見人成湯風冒雪六聘
曲曜堂的黑瞳隨著天水所寫下的每一個單字而游移,最後饒富興味地盯上她專注的眼。「這似乎是一種游戲?你要我把這些念起來似乎毫無意義的單字符串成句?」
天水對他有點另眼相看。「你不笨嘛!」
「過獎了。」曲曜堂微挑起眉,「不知里頭一共藏了幾句話?我已在斜線中看到『秉燭達旦』了。」
「一共有十五句,當然要如何找出這十五句就靠你自己的智慧了。」
「十五句?」曲曜堂望著桌上的宣紙愣了愣,「這……有點兒小難度。」
「說難並不難,只怕你沒恆心。」天水因為總算把他給考倒而心情大好,甚至有點兒沾沾自喜起來。
「有人全部解出來過?」曲曜堂實在很懷疑,這道獨特的文字九宮格光看頭就疼起來了。
「直至目前為止,除了我母後之外,尚未有人全部解出來過,所以如果你解不出來,也不必感到太挫折,因為連我父皇都只能解出十句。」連她父皇都告降的文字菜單,天水並不認為曲曜堂能比經常把自己關在御書房里的父皇強到哪兒去。
「好吧!」曲曜堂的視線落在天水宛若紅隻果的小臉上,「呵,你這小妮子果然厲害,出這一招把我給難倒了,不過,我仍願意接受挑戰,只是解題恐怕要費很長一段時日。而在我解出正確答案之前,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請,留在府中作客,你同意嗎?」
天水一臉勉為其難似地接受了他的邀請,「好。不過請你記住,在你解題的這段時日里,我只是你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夠對我放尊重點。」
「我對你不夠尊重?」曲曜堂失笑。
「至少你不能對我毛手毛腳,還有我的唇……你……你不可以再吻我,不可以再踫我!」一點紅從天水的耳後染起,瞬間紅遍了整張小臉。
曲曜堂定定地凝視著她,「我以為你很喜歡?」
「哪有!」天水惱羞成怒地跺著腳。
「我有沒有告訴你,你濕得不象話?」曲曜堂不知恥地道出之語。
「住口!」天水羞愧欲死地捂住雙耳,一張小臉紅得宛如熟透的石榴,「無恥!」
曲曜堂仰首大笑,天水臉更紅了。
天水當晚就住進了小王爺府里,成了小王爺最重要的客人,之後她的起居生活全由下人照料,他們殷勤服侍,不敢怠慢。
當天水沐浴完,正準備上床休憩時,幾個頭上扎著兩團髻的小丫鬟,合力捧著一個大錦盒,吃力地抬進天水的臥房里。
「嘿咻!嘿咻!」小丫鬟們一邊抬著大錦盒,一邊呼著氣。
天水離開床邊,困惑地走到她們身旁,「請問你們……在做什麼?」
「回天水姑娘的話,咱們正在搬你的衣裳呀!」眾丫鬟們把大錦盒擺在毯上,各自掏出口袋里的手絹拭著額上的汗水,「呼!總算大功告成啦!累死人了。」
小丫鬟們合力打開大錦盒,逐一取出壓在盒底簇新的上等絲綢霓裳,一一放入天水的衣櫃里。
「呃……」天水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大錦盒,「全是我的?」
曲曜堂真這麼把握可以解開那道題,讓她永遠在這兒住下?天水還挺期待的。
「是呀!」其中一個小丫鬟回頭對她微笑點頭,然後轉身服侍天水更衣上床,「天水姑娘,奴婢退下了。」
天水躺在舒適的床炕上,錦被又柔又香地包裹住她的身子,倦意很快從腳底往上爬,迅速擴散至全身。
這張床是如此柔軟、舒適,就好像是曲曜堂溫暖的胸懷……
昏昏欲睡的天水迷迷糊糊地想著,接著又想起這段流浪的時日。
這段日子,讓從小不曾吃過任何苦頭的嬌貴公主體驗了貧窮的難堪,她窮到把身上所有能夠換錢的飾品全都拿去典當掉了,除了父皇御賜的汗血寶馬。
可是她仍然貧窮,她想盡辦法去賭場掙銀子,卻把果來的財富全都施舍給乞丐,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當她多流浪一天,她苦頭就要多吃一天,她曾經睡過客棧、破廟,蚊子總是喜愛擾她清夢。
直到她成了曲曜堂買賣的對象,才沒有討人厭的蚊子跑來擾她清夢,才不必去睡客棧中那種硬邦邦的木床,也不用在沒錢的時候委屈地躲在風雨顛搖的破廟里。
這里沒有寒冷和饑餓,而她也不再是那個四處飄泊流浪的公主。
她現在是曲曜堂看中的一件寶物,只要她肯點頭,他的財產全都是她的,她將過著養尊處優的好日子……
面對這樣一個有財有勢、英俊迷人的小王爺,她的心怎能不動搖呢?
她這次出宮不就是為了尋找她的真命天子嗎?她何苦出題為難他呢?
可是他……他奪走她初吻不說,還對她毛手毛腳,活像個采花賊……
所以,她怎能中了這個小王爺的迷魂計?他存心欺負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