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殘佞 第八章
第八章
會議室的大門被狄氏集團的二少東——狄東升大力推開。
沉穩練達地坐在主席位上主席會議的狄旭日，一雙猛銳的精光瞬間凝聚于眸底，眸光一轉，鷲悍地射入狄東升的雙眼里。
狄東升目光如炬地掃過眾人，氣勢磅礡地說︰「今天會議到此告一段落，散會！」擺明了就是要和狄旭日闢室密談。
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感受到一觸即發的火藥氛圍，所有高階主管都不敢隨便亂動，目光一致投在狄旭日身上，等候總裁發號最後命令。
狄旭日神色嚴肅非常，一雙黑眸目不轉楮地直視著狄東升，良久，落在桌面上的長指緩緩敲出節奏，沉聲下令︰「散會。」
「是，總裁。」眾人這才敢起身，旋即魚貫地離開會議室。
「什麼事？」狄旭日可不認為弟弟前來破壞這場重要會議，純粹只是要找他聊天。
狄東升走到狄旭日面前，雙手重重往桌面大力一拍，「你太卑鄙了！說是一套，做又是一套，根本就沒遵守你對我的承諾！」
「什麼承諾？」狄旭日凌厲地直視著弟弟。
「你還裝蒜？」狄東升憤怒地問︰「你答應過我，絕對不跟淨兒來往，結果呢？」
狄旭日打算讓狄東升明白，計劃很難趕上變化，「結果當然是我要定淨兒了。」
「你要定淨兒了？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狄東升臉色蒼白，龐大的身子重重地搖晃了下，心髒受到重大的打擊。
「很簡單，我要你和淨兒立即解除婚約。」狄旭日一派輕松地說，把鋼筆旋在指間把玩。
「休想！」狄東升吼道。他雖然答應劉淨兒要澄清他們之間的關系，但事實上，他根本不打算放手，在她找上他，懇求他改變現況時，他心里已有了另一個盤算——
他料準她無路可去，只要把狄旭日逼退，他就有機會得到她，因為她雖然是他們狄家的養女，卻是嬌生慣養的，自小就被狄家當作千金大小姐一般，沒有工作經驗，更沒有謀生能力……
沒錯，狄東升自認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劉淨兒，他認為只要狄旭日肯退出這復雜的三角關系，劉淨兒就會別無選擇地和他在一起，到最後，她非嫁他不可，因為他是她唯一的選擇。
「那我只好去找爸爸談。」狄旭日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覺間受到羈絆和束縛，當劉淨兒駕馭了他的理智，他就做好了今生非她不可的決心。
狄東升做了個深呼吸，改以溫和的口氣問道︰「你愛她？」
狄旭日已忘了是多久以前開始產生的現象，當劉淨兒的身影無時無刻浮現在他腦海里，佔據了他整個心房，他就再也欺騙不了自己的感情。
「是的，我愛她。」在他為自己愈來愈難以控制的思維抽絲剝繭時，他心里便有了正確答案，否則他也不會不顧一切地將她佔為已有。
狄東升用手抹了抹臉，頎長結實的身子在狄旭日面前坐下，「好，就算你愛她，你的愛又有多大？有大到像我這麼愛她嗎？」
狄旭日回答不出來，事實上，他對劉淨兒的愛意，根本無法用任何東西去衡量或比較。
「我從小就愛著淨兒。」狄東升口氣轉為溫和。
狄旭日依舊默默不語，也許，他也是從小就愛上淨兒……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跟爸爸說過，等我長大，我就要娶淨兒。」狄東升情緒已平緩下來，不像剛才那樣激動。
狄旭日唇邊掛著一抹不以為忤的冷笑。
「或許你覺得可笑。」拉了拉領帶，狄東升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臉上寫滿痛苦的神情。
狄旭日確實覺得可笑。如果先說就可以先果，那他何必跟他那麼多廢話？
「你向來都比我堅強，失去淨兒，你絕對活得下去，對嗎？」狄東升一臉堅定地看著哥哥，「但，我活不下去。」
狄旭日面頰上的肌肉忽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失去淨兒，我會死掉，你懂嗎？」狄東升痛苦地糾結著五官，不顧一切地咆哮出他的威脅，情緒再次無法自控地哭吼出來，「我的世界全被淨兒佔據了！我不能失去她，如果我失去她，我就會想不開，我會自殺，我會跳樓，我……總之我不能失去她，不能……」
狄旭日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去觀察弟弟臉上每一道神情。「夠了！」他的腦子陷入一陣暈眩，下意識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哥，求你把淨兒還給我！」狄東升仍不死心地說道。
「我說夠了！」狄旭日的大掌在桌面重重一擊，「出去！」
狄東升用手背拭去臉上的淚水，起身哽咽地道︰「哥，你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真當我是你弟弟，就別親手毀了我，我的生死全操弄在你手上。」
狄東升說完，高大俊朗的身子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
狄旭日再也無法靜下心來工作，他不能忍受弟弟字字句句都充滿威脅的話語。
是的，他要冷靜，他必須從容不迫地處理這件事情……
然而，仿若萬箭穿心般的心碎與痛苦，卻輕易擊潰了他的冷靜，他怒氣沖沖地揮開桌面的資料夾。
當深埋在心底的濃烈愛意被劉淨兒一點一滴地掏了出來，當愛如水銀泄地般一發不可收拾地在他心上泛濫開來，他就難以自控地想得到她，因為他愛她；他憐惜、心疼她的委屈，也是因為她愛他。
當他總算弄清楚困惑心上已久的情感時，狄東升卻不顧一切地以死威脅他就範；然而，他可知道，他的哥哥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堅強？
他只知道……失去淨兒，他也活不下去。
她是他的氧氣，失月兌氧氣，人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可是，他若執意搶奪劉淨兒，等于間接殺死了狄東升，身為兄長的他，豈可讓自己的親弟弟因為他自私的而失去生命？豈可和劉淨兒表面逍遙快活，事實上卻一生活在罪惡感里？
那他將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他寧願自己痛苦受罪，也不願見弟弟為愛尋短……
「淨兒啊，淨兒，你為什麼生得這般折煞人？我恨你的性感與可愛，恨你……」狄旭日痛苦申吟，一顆心仿若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狠狠捏碎了。
是夜。
高懸在蒼穹上的皎潔月光透過窗簾灑落了一室，余暉投影在狄旭日充滿陰郁的側臉上。
狄旭日閉著雙目，濃密的長睫毛卻不安分地閃動，開始試著讓自己什麼都不想要。
突然，房門被一只縴手推開了，劉淨兒悄悄挨近臥在床上的狄旭日。
伸出縴縴玉手，縴細的指頭沿著他的眉心，順著筆挺的鼻梁，緩緩地滑落至他緊閉的雙唇，來回描繪著。
「旭日，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她溫柔地將唇湊上他的。
一陣電擊般的灼熱感立即驚醒了狄旭日所有的意識與知覺，他的血液在沸騰燃燒，熾燙的心在狂跳。
劉淨兒被他吻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只覺得他今天好熱情，使她感動莫名。
「老天！你這小妖精，總讓人要不夠你。」狄旭日意亂情迷地呢噥著。
「我也是，旭日，我好想你哦！」劉淨兒心頭泛起一絲幸福的甜蜜感覺。
倏地，狄旭日睜開眼楮瞪著她，然後迅速坐起身來。
「旭日，你怎麼了？」劉淨兒錯愕地凝望著狄旭日那雙彌漫著憂郁神情的深邃黑眸。
「誰準你進來？」狄旭日粗喘著氣息。
不行！他辦不到……
他不能再回到這個家，只要一見到她，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親她、想抱她、想她、想佔有她……
他必須逃開這個家，逃到天邊、逃到海角，逃到一個不被她發現的地方，離她遠遠的……
劉淨兒一臉懇求地看著他，「旭日，求你，別又來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誰要和你在一起？！」狄旭日黑眸透出一抹殘酷的陰鷙，口不擇言的咆哮如雷鳴般震撼了劉淨兒的心，「你是個只會勾引男人上床的女人，怎配與我一起？」
「旭日？」劉淨兒震撼不已，又一臉心碎，「是的，我承認我勾引了你，但……那是因為爸爸把我許給了小升哥哥，我害怕失去你，逼不得已才勾引你……我一心想成為你的人，全是因為我愛你，難道你感受不到？或者我應該問你，我愛你錯了嗎？」
是呀！她愛他錯了嗎？為什麼要再三忍受他喜怒無常的臭脾氣？
但他也愛她，不是嗎？為什麼兩情相悅的心不能夠在一起？
為什麼他不能對她說出埋在心底的真心話？
……
「嗚……旭日，求你不要這樣，會疼……」她根本就抵抗不了他殘佞不已的攻勢，他像是變成了另一個她所不認識的男人，粗暴的行為灼傷了她的心。
「怕被我傷害，那麼你就離我遠一點。」狄旭日無情地將劉淨兒扔在地上，故作殘酷地說︰「今天中午我去哪了，你可知道？我去了我金屋藏嬌的地方，那里有我想要的女人，我說的是她們，不是你。」
「騙人，你的話分明是沖著我來的，存心傷我的心……我告訴你，你傷不了我的。」
「最好是。」
「本來就是，你說謊不打草稿還面不改色，我才懶得鳥你！」
「什麼？」這小妮子竟然把話得這麼粗魯！
「我直接就看透你的謊言，這叫作特異功能。」其實她中午曾偷偷撥電去他公司，秘書轉告他在休息室午睡。
「你再吹牛沒關系。」
「我正有此打算。」「澎風」誰不會？劉淨兒一把拿起擱在床頭的水杯，隨便胡謅，「這里有個水杯，只要我發功，杯子里的水就會有波紋在流動。你要看我發功嗎？不，現在最好不要對我要求，因為我累了！」
「瞎掰！ 」
劉淨兒雙手擺在縴腰上，宛如一個茶壺，嘟著嘴凝視著他。
狄旭日沒理她，起身離開大床，打開衣櫥，拖出一個大行李箱，將掛滿衣櫥的西裝、襯衫、褲子統統塞進行李箱里，亂七八糟地像團垃圾。
「不準！你哪里都不準去！」劉淨兒跳起來，急急忙忙地沖過去搶走他的行李，耍賴地把他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都倒在地上。
狄旭日被惹惱了，「混帳！我要出差三年，你吵什麼？」
「去哪兒出差啊？」劉淨兒死命瞪著他那雙如野豹般犀利的雙眼，「我才不信，這麼巧？就在這節骨眼兒上？還三年呢！為什麼不是三天？」
「這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狄旭日悍然地伸出一只大手，仿若老鷹捉小雞般，出其不意地將縴細削瘦的劉淨兒從地毯上拎起來。
「你做什麼啊？」被拎在半空中的劉淨兒倒抽一口氣，防範地瑟縮了一下秀肩後，一雙腳在半空中胡亂踢蹬。
狄旭日眸底燃起兩簇非同小可的火焰，單手拎著她，將她扔進大床里，「你最好不要再吵了，再吵我就把你揍到開花！」
「你——嗚……」怕被他揍，劉淨兒再也不敢造次，委屈不已地蜷縮在被窩里，傷心欲絕地縱聲大哭。
狄旭日收拾好行李後，殘酷冷絕地甩門離去。
他幾乎沒有回頭，只怕回頭看她一眼，他會心碎而死……
天色不知幾時亮的，劉淨兒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關于陽光的氛圍。
她一直弓著身子，像一團了無生氣的綿花球，把自己蜷縮在大床里默默哭泣，淒楚的臉兒淚濕了又干，干了又淚濕，卻怎麼也等不到狄旭日。
他究竟去了哪兒出差？為什麼要三年這麼長的時間？
事實上，她對于企業化的市場買賣完全沒有概念，做生意她是一竅不通。
她要是清楚，就可以和狄旭日一起上班、下班，然後再一起出差……不管出差幾年，她都會陪伴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突然，房門被一只手推開了。
劉淨兒並沒有因而被驚動。是小女佣阿朱，她每天都會進來收拾狄旭日的臥房，就在她準備動手整理時，發現了蜷縮在被窩里哭泣的劉淨兒。
「大小姐？你在大少爺的房里做什麼啊？」阿朱錯愕地尖叫，拿著掃把跑到床邊，一雙眼兒猛盯著劉淨兒打轉。
劉淨兒沒說話，只是哭。
阿朱見她眼楮又紅又腫，猜她定是哭了一整夜，怕她把自己哭瞎了，忙把掃把一丟，旋身急匆匆地沖出房間。
「老爺！不好了！大小姐要瞎了！老爺——」阿朱一邊大驚小怪地狂喊，一邊沒命地往一樓沖。
狄東升正準備上樓，見阿朱在屋子里亂喊，一手把她抓了回來，「你說什麼？」
阿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二少爺，大事不好了，我剛才在大少爺的房里發現大小姐在哭，她快瞎啦！眼楮好紅、好腫哦！」
狄東升心一驚，「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啊！二少爺？」
狄東升一個旋身，直往狄旭日的臥房沖去。
一進房，就發現劉淨兒好不可憐地窩在床上哭，狄東升心疼地走向她。「淨兒……」
劉淨兒只是啜泣。
「淨兒……」狄東升捧起她的小臉，見她清澈的藍眸不再清澈，紅腫得活像只小白兔，他萬分不舍地將她擁進懷里，「求你別哭碎我的心，我的淨兒。」
劉淨兒掙出他的懷抱，紅腫的藍眸深感委屈地看著他，身子抽搐得十分厲害，「小升哥哥……嗚……他不要我了……嗚嗚……為什麼不要我了？你沒幫我跟他說嗎？嗚嗚嗚……你答應幫人家跟他說的，你沒說嗎？」
狄東升歉疚地握住她的小手，「很抱歉，我說了……」
「嗚……」劉淨兒愈哭愈厲害，「那他為什麼還要離開我？他去了哪兒了？為什麼要三年才會回家？他到底去了哪兒了？他有沒有跟你說呀？」
三年？夠了！夠他和淨兒重新培養感情了！
狄東升心中狂喜不已，哥哥退讓了！
老天啊！原來他的哥哥還是很有良心的！原來他的哥哥是愛他的！哦，那是當然的，畢竟他們是親兄弟啊！
「哥哥想成全我們。」狄東升感動不已地說道。
「成全？什麼意思啊？」劉淨兒察覺到不對勁，臉色蒼白地打量著狄東升。
「我勸退了哥哥，我跟他說，如果我失去你，我就會死，他就……」
「啪！」劉淨兒用力甩了狄東升一巴掌，滿臉不信任地瞪著他。「好啊，原來是你！是你把旭日逼走的！是你她傷心欲絕地掄起雙拳，失去理智地猛捶著他，「你可惡！我恨你！我恨你！」
狄東升抓住她的雙手，「淨兒，冷靜點，你本來就是我的！爸爸已經把你許給我的！是他不知好歹，橫刀奪愛只要他肯退出，我相信我會成為你唯一的選擇……」
「不——」劉淨兒舉起雙拳，像發了狂似地狂落在狄東升臉上，「我寧願死，也不嫁給你！三年……呵呵！三年……旭日啊！你怎能如此殘忍？讓我苦等你三年……都是你！我討厭你！我要離開這個家！永遠都不見你！」
「淨兒，求你不要這樣……」狄東升愛得好痛苦，他心痛地把劉淨兒擁進懷里。
劉淨兒卻狠狠地揮出一掌，重重地甩在狄東升臉頰上。
她跳下床，狂顫的身子一步步往後退，「你不要跟來，就算你跟來，我也不會嫁給你！我生是旭日的，死是旭日的！我活著是為了他而活！我深深感覺到，愛上旭日是我永遠不後悔的事情，即使被他所傷，我也甘願！」
「淨兒！」狄東升滿是悔恨地說︰「求你別走，你無處可去，你也沒有謀生能力，你是我們狄家的嬌嬌女，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是我的……」
「我是你的妹妹！」劉淨兒哭吼著，心里對他徹底感到失望與痛心，「我不只一次告訴你，我是你的妹妹，可是你卻沒听進去，也不珍惜，刻意毀了這一層關系，我討厭你，非常討厭你……」
話落，她旋身狂奔而出。
「淨兒！」狄東升追了上去，由于心太急，不料踩空了一個階梯——
他整個人往前傾，下一秒鐘，高大的身子在階梯上連翻好幾個跟斗，咚咚咚地滾下階梯。
「老天啊！二少爺！」女佣驚喊。
劉淨兒沒有听見女佣的尖叫聲、沒有听見任何聲音、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她離開了狄家，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