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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糟糠妻 第二章 這是一家人嗎?

劉桂香洗了臉,也不管單守信是不是洗過了,投了破舊的布巾,也給他擦抹了手臉,動作熟練至極,又力度適中,沒有讓單守信有半點兒不舒坦。

她前世就是孤兒,讀書的時候,就是打工再忙也要擠出時間去孤兒院做義工,這些活計都是做順手了。

單守信瞇著眼,享受這樣細致的照顧,听著劉桂香肚子咕嚕嚕的響動,正要開口說話,單婆子卻帶著兒媳和閨女在這個時候殺到了。

兩扇破舊的木門被大力推開,差點即刻壽終正寢。

然而單婆子也不在意,進屋就盯著劉桂香看了又看。

劉桂香也不理會她,洗布巾、倒水,自然至極。

單婆子遲疑著問道︰「劉桂香,妳不傻了?」

單阿萍有些不相信,插話道︰「娘肯定听錯了,她都傻了多少年了,怎麼可能突然好了?听說早起還在趙家豬圈前逗豬呢,難道吃豬糞治傻病?」她說完,好似覺得自己這話夠風趣,就哈哈笑了起來。

不料,劉桂香瞪了她一眼,罵道︰「妳才吃豬糞了呢,所以嘴巴這麼臭!」

屋子里死一樣寂靜,別說單婆子和張氏,就是被罵的單阿萍都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不敢相信眼見、耳听的一切。

畢竟傻了十幾年的人突然就變好了,還能罵人,這實在太驚悚了。

單守信眼神閃了閃,一把扯了劉桂香到自己身後,說道︰「娘,香香昨日摔了頭,又燒了一宿,早起就明白事了。許是山神保佑,這是好事,以後她心思清明了,做事也就不用惦記了。」

單婆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里下意識算計起來,是一個傻子兒媳婦,怎麼支使怎麼听話好呢,還是一個心思清明的兒媳婦,能做更多活兒來得好呢?

不等她想明白,單阿萍已經反應過來剛才被罵了,她跳著腳就要上前打劉桂香,口中罵道︰「妳這個傻子居然敢罵我?」

結果,劉桂香輕輕一抬手,推了她一下,順手抄起炕沿邊上支窗扇的木棍,輕松掰成兩半,白森森的木頭芯子,明晃晃地向眾人展示著她的戰斗力。

她是不傻了,但力氣還在,誰不怕挨揍就盡管上啊。

單阿萍果斷退後兩步,藏到了老娘身後。

劉桂香冷冷一笑,扔了手里的木棍,目光在單家幾人的臉上掃過,驚得她們又退了幾步這才滿意。

「什麼時候吃早飯,我餓了!」

「餓,妳還敢說餓,一早晨起來到處亂晃,再有、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折妳腿!」單婆子極力忍著腿抖,撂下幾句狠話,帶著兒媳和閨女趕緊就走掉了。

想想前幾年她真是福大命大,認為劉桂香人傻好欺負,力氣大能干活,怎麼就忘了傻子和瘋子幾乎沒分別,萬一劉桂香什麼時候忽然發瘋,她被打死都沒處說理去。

「娘,娘,就這麼算了?」

單阿萍自覺剛才吃了虧,還想攛掇老娘,張氏卻是另有打算,開口就攆人,「妹子趕緊回家去吧,眼看太陽都爬山頂了,家里沒活兒嗎?一會兒妳婆婆找來,還要罵娘留妳在家里偷懶呢。」

單阿萍的婆婆也是個潑辣不講理的,單婆子雖自信吵架不是她的對手,也是趕緊催閨女回去,「妳快回去吧,家里昨晚也沒蒸饅頭,明早妳再來。」

單阿萍沒佔到便宜,還被嚇得夠嗆,很是懊惱,但到底還是翻著白眼,氣哼哼的走了。

張氏瞧著身邊沒人,就拉了婆婆低聲說道︰「娘,原本說老二身子不好,桂香也是個傻子,咱們一家不好拋下他們兩口子不管。但如今桂香不傻了,老二瞧著也不錯,您說是不是該讓他們……」

她話沒說完,瞧著單婆子臉色有些猶疑,又改了口,「我知道老二也是娘生的,娘平日雖然常罵他,那也是心疼他啊,但誰家孩子成家立業都得分出去,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單婆子不知道被哪個字扎了心,手臂一哆嗦,下意識甩開了大兒媳的攙扶,神色古怪地罵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幫忙做飯,整日里就知道搬弄口舌,妳閑著無事就多干活兒,跟我廢話幾句沒什麼,敢影響老大讀書,看我不收拾妳。」

張氏被罵得暗自咬牙,還要辯解幾句的時候,卻見啞叔從牆根走過,偶爾掃過來的眼神很幽深,不知為何,她心頭一跳,轉身就走了。

單婆子也看見啞叔了,不禁皺起眉頭,想著,這啞巴老頭兒在老二兩歲的時候就到了村里,四處乞討,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看中了老二,常背著半癱的老二轉悠,慢慢地就留在了自家後院。

按理說,一個啞巴乞丐比家里粗使婆子都不如,但每次單婆子想攆人或者打人的時候,這啞巴一眼望過來,她都覺得心驚,難道這乞丐有什麼特殊之處?若是有特殊之處,又怎麼會留在單家伺候一個半癱?

單婆子眉頭越皺越緊,想起方才大兒媳婦說的話,突然覺得也算是個好主意。

待早飯端上桌,劉桂香背著單守信,帶著啞叔也到了前院。

單家吃飯從來都是分大小桌子,大桌子上坐了單家公婆和單老大一家三口,小桌就是單守信和桂香、啞叔坐的。

大桌上飯菜都是大盆大盤子,算不得什麼豐盛,但足夠吃,小桌上卻只有一盤黑乎乎的麥糠饃饃,菜盤里除了一些爛白菜,沒有一片肉。

可即便是這樣,張氏的兒子栓柱還是拿著筷子滿盤子翻撿,生怕有漏掉的肉片,眼見單守信三人過來,他做了個鬼臉,這才回了大桌子。

劉桂香放下單守信,掃了一眼狼藉的碗盤,直接端了菜盤子扣進栓柱的碗里,末了迅從大菜盆里撥了一盤新菜,又順手掐了三個苞谷面餅子,然後分給單守信和啞叔。

栓柱愣了愣,眼見大盆里的肉被分走,自己碗里卻是方才翻撿的爛白菜,張嘴就嚎了起來。

張氏怎麼舍得兒子吃虧,跳起來就要開罵。

單婆子也拍了桌子嚷道︰「反了,真是反了!」

劉桂香卻不理會她們,大口咬餅子,大口吃菜,好似根本沒听到別人吵鬧。

單守信同啞叔對視一眼,也低頭吃了起來。

單婆子簡直要氣昏了,想上前拉扯劉桂香又怕挨揍,只能拍著大腿罵,「造孽啊,怎麼娶了這麼個煞星回來,養了這麼多年,就是狗看到人也會搖搖尾巴,她倒好,要殺人啊!」

張氏也跟著罵,「可憐我的栓柱,吃一口肉都要受委屈,他可是老單家唯一的根啊。我明兒就領他回娘家,姥姥家窮,可總有一口飯吃。」

劉桂香听得不耐煩,回身就甩了一句,「我相公不是單家親生的啊?憑什麼你們吃好的,我們就吃糠爛菜,不是都姓單嗎?」

單婆子听得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得厲害,好似被人把話噎回嗓子,憋得喘不過氣來。

張氏卻不管那個,還要再鬧,單老頭卻是拍了桌子,「都吵什麼,趕緊吃飯!」說完,狠狠瞪了單婆子一眼,滿臉的惱怒。

單婆子不服氣的回瞪他一眼,嘀咕道︰「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突然裝什麼大瓣蒜!」

單守財一身青色長衫,頭上插著玉簪,五官卻不同于單守信那般俊朗,反倒是斗雞眼、掃帚眉、塌鼻梁、大嘴,很是破壞他這讀書人清雅的扮相。

不過這會兒,他自覺這吵鬧會破壞他在外吹噓耕讀傳家的名頭,于是也開口道︰「別吵了,讓外人听了笑話。」

家里兩個男人這麼說,到底算是把事情壓下來了,至于栓柱,早就歡快的提起筷子在大菜盆里挑肉吃了。

一頓早飯就在這樣的雞飛狗跳里勉強過去了,眾人都以為結束了,結果午飯時如此,道了晚飯時候還是如此……

暗沉的夜色里,張氏扯了單婆子就不撒手了,「娘啊,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您看看那個傻子,這是要把家掀翻啊。以前吃飯她什麼時候這樣過?如今是一口肉都不肯少吃,您再不管管,這家里就要那傻子說了算了。」

單婆子想起這一日三頓的吵架,那些被劉桂香撥去的菜、拿去的饅頭,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但想起某些事,她還是猶疑不決,推了大兒媳婦出門,「趕緊回去睡,明早兒再說。」

張氏不想善罷罷休,明早兒起來,不只劉桂香會搶饅頭,還有一個單阿萍呢,她惱怒地扶了扶腦後的金簪子,全沒想過,這金簪賣了足夠買幾千個饅頭了。

對于貪婪的人來說,將一文錢用在別人身上,都像是挖了她一塊肉一樣。

後院里,劉桂香吃飽喝足,躺在被窩里長長松了一口氣。

屋子里沒有點油燈,她扭頭也看不見躺在一旁的單守信面上的神色,但很奇怪,她就是能猜到他在笑,于是低聲道︰「你笑什麼?我也不是潑婦,實在是你娘他們欺人太甚,你身體不好,還不給吃飽飯,偏心太過了。」

單守信也是低聲應道︰「啞叔會打獵,我也能吃到肉。」

「那不同,你身體不好,這樣饑一頓飽一頓怎麼成?以後你別管,吃飯的事我來應付,我力氣大,估計也會打獵,明日我就上山看看。」

「妳別上山,上次、上次……」單守信好像要勸幾句,但卻是突然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劉桂香听出不對勁,趕緊伸手去模他的臉,入手的寒涼驚了她一跳,她蹦下地就去點油燈,但火石用的不熟練,好半晌屋子里才算有了亮色,但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單守信已經冷得眉毛頭發都結霜花了。

「這是怎麼回事?」

劉桂香驚得臉色都變了,抬手扯了自己的被子就蓋了單守信身上,可單守信還是哆嗦個不停,頭臉上的霜色越來越重,她實在沒辦法,推門就往前院跑。

前院里,單婆子、單老頭還有單老大一家都睡了,就是粗使婆子,本該負責值夜,也偷懶去打瞌睡了。

劉桂香抬手就去敲正房的窗戶,高聲喊著,「爹、娘,快起來啊,單守信身上結霜了,趕緊請大夫啊!」

單婆子、單老頭突然被驚醒,嚇得厲害,待得听清劉桂香喊什麼,單婆子就抬手壓了要起身的單老頭,沖著窗外罵道︰「喊什麼喊,大半夜叫魂啊!他就那死德行,每次都嚇得人半死,過後屁事沒有,挺著吧,天亮以後就自己好了。」

劉桂香哪里肯相信這話,這會兒恨單婆子恨得咬牙切齒,就是路上踫到有人發病,都要伸手幫一把,這可是親兒子啊,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人都要凍死了,怎麼可能自己好?趕緊拿銀子,我去請大夫!」

一听「銀子」兩個字,要起身的單老頭也閉上了嘴巴。

西廂房里的張氏猛地推開窗,喊道︰「大驚小怪做什麼?老二哪年不犯幾次怪病,哪次也沒見他死了,大半夜的,妳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覺啊。」到底害怕劉桂香把她當木棍掰斷了,說完又趕緊關了窗子。

劉桂香听他們一個兩個都不回事,氣得要發瘋,剛要抬腳踹門進屋搶銀子的時候,啞叔卻出現在夾道,沖著她擺手。

她無奈之下只能隨著他回了後院,不料原本凍得同雪人一般的單守信,居然當真好了很多,眉毛和頭發上的霜花融化,惹得他好似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眼見她回來,他虛弱一笑,抬手扯了她的袖子坐在炕沿上,「別害怕,我沒事。」

「什麼叫沒事,剛才你差點凍死了!」劉桂香小心翼翼地模了模單守信的額頭,確定沒那麼冰手了,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想起方才的事,還是替他寒心,說道︰「你那爹娘是怎麼回事?你病成這樣,他們一點兒都不心急,還……」

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這話說完,單守信怕是更難過,于是趕緊改口,「你是不是餓了?等我給你找點兒吃的去。」說完,她抬腿就出了門。

啞叔上前投了布巾,幫忙擦去單守信身上的水珠子。

單守信沉默半晌,最後卻是低聲笑了,「啞叔,她真是變得好多了,心也好。」

啞叔也是嘴角扯了一扯,卻沒有應聲。

窗外,月亮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只留了漫天的繁星,其中某顆閃爍的尤其顯眼,映在啞叔眼里,惹得他笑意又真心了三分。

劉桂香模黑在灶間里轉悠了好幾圈,可惜什麼都沒找到。

別看單婆子和張氏穿金戴銀,但吝嗇已經刻進骨頭里了,平日擔心兩個粗使婆子偷吃,當然也包括單守信三口,糧食都藏在正房的大櫃里,又借口夏日天熱,怕剩飯壞掉,幾乎每頓飯都是吃光光。

劉桂香沒辦法,出了灶間,腦子里卻靈光一閃,模去了雞窩,許是家里的幾只母雞也心疼單守信這個病號,居然睡夢里下了兩顆蛋。

劉桂香大喜,小心握著雞蛋,生怕一不留心就捏破了。

灶間大鍋里燒了兩瓢水,添上一把柴,水煮蛋就成了。

她趁著熱,小跑回了後院,剝開一個,一邊吹涼一邊往單守信嘴里塞,「趕緊趁熱吃了,雞蛋最補人。我偷模了雞窩,你快吃,我還要回去打掃戰場。」

單守信听她說的逗趣,嘴里嚼著熱呼呼的水煮蛋,方才病發留下的虛弱好似也慢慢褪去。

雞蛋只有兩個,他吃了一個就不肯再吃,推讓道︰「妳也吃一個吧,我還有些不舒坦,吃不下那麼多。」

劉桂香忙了這麼一陣子,確實有些餓,這身子力氣大,飯量也同樣大,動不動就餓得厲害,但她掃了一眼依靠在門口打盹的啞叔,就順手塞了過去。

「啞叔,這個雞蛋你吃了吧,別忘了把蛋殼埋了,我去拾掇前邊,很快就回來。」

啞叔有些怔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劉桂香已經進了夾道,他下意識握了溫熱的雞蛋,漸漸無聲笑了起來。

「我常說福禍相依,你小子總不相信,如今知道了吧?你的福氣應在這丫頭身上了。」

暗夜襯著啞叔有些粗礪的聲音,越發顯得詭異,但若是劉桂香在,一定會驚訝不已,原來不只她這個傻子能變聰明,啞巴也會突然開口說話。

倒是單守信彷佛早就習慣了,淡淡應道︰「吃蛋吧。」

啞叔笑著搖頭,到底慢慢地把那個水煮蛋吃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劉桂香還在睡夢里,就听得前院單婆子在叫罵。

她這種吝嗇成性的人,睡覺前早就模了雞,早起能撿幾個蛋心里都清楚呢,突然少了兩個自然猜到是怎麼回事,但沒抓到劉桂香的現行,只能痛快一下嘴巴。

劉桂香被吵醒,煩躁地爬了起來,眼見身邊的單守信還在沉睡,想了想就下地胡亂洗漱一番,然後去了前院。

農家日子,又是農閑季節,所有的活計也就是喂豬喂雞、推磨磨面,外加打掃院子。

她有的是力氣,又不懶惰,滿院子忙了一圈就把活計做的差不多了。

兩個粗使婆子這幾日因為劉桂香不傻了,沒人替她們分擔,很是抱怨了幾句,如今瞧著劉桂香又開始做活兒,歡喜的跟什麼似的,一會兒遞碗水,一會兒打個下手,不時還瞄著她琢磨,猜她是不是又變回傻子了。

就連單婆子,自以為劉桂香這般是變相服軟,也得意地抬了下巴,收了叫罵的陣仗。

單守信的早飯是劉桂香幫忙端去後院的,趁著單守信吃飯的時候,她又把住的屋子打掃了一遍。

掃地會有灰塵,她就投了布巾擦抹,結果抹過炕沿的時候,突然發現半截百香果殼,不由得驚喜叫道︰「哎呀,我差點兒把它忘了!」

單守信掃了一眼,笑道︰「這果子,外殼硬,嗅著里面味道倒是清香。」

「對啊,這叫百香果,里面的果肉做成果醬,配上蜂蜜沖水喝,味道特別好。」

劉桂香警惕地開窗看了一眼冷清破舊的院落,確定沒有人,才又低聲說道︰「一會兒我背著你,帶著啞叔,咱們上山去轉轉,若是找到很多這種果子,我想琢磨賣些錢回來,以後給你補身體,病了抓藥,就不用找你娘要銀子了。」

單守信手里的筷子一頓,抬頭望向正開箱子翻破爛衣衫的劉桂香,半晌才笑著應道︰「妳和啞叔去吧,我留下看家。」

劉桂香卻是不同意,一邊拿著破衣衫比劃,一邊隨口反駁,「不成,你自己在家,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麼辦?再說了,中午在林子里抓只野雞、兔子的烤一烤,也能給你補補身體。整天都是餅子爛菜的,好好的人也能吃成竹竿了。」

單守信一听,嘴角笑意越來越大,再沒有推辭。

劉桂香出門尋了個很大的竹筐,掂一掂覺得還算結實,就拿進屋,下面墊了舊衣衫,又綁了寬布條做肩帶,最後才把吃飽喝足的單守信抱起來放進去。

一個大男人,個子也不矮,但入手卻輕得厲害,劉桂香有些心酸,就嘮叨了兩句,「等有了錢,一日給你做五頓飯吃,一定把你養胖。還有你的腿,總要找大夫好好看看,你娘……那麼小氣,怕是先前也沒舍得花銀錢給你診治,就是只有一分希望,也要試試。」

單守信沒有說話,低著頭在竹筐里調整了一下坐姿。

竹筐很大,他盤了腿倒也還算寬裕,下邊又墊了衣衫,很是柔軟。

劉桂香喊了啞叔,然後半蹲了身子,輕松背起炕沿上的竹筐,回身掃了一眼屋里,瀟灑揮揮手,「走了,咱們去溜溜兒,家里就咱們三個喘氣的寶貝,其余也沒啥怕偷,門都不用鎖了。」

這話听得啞叔和單守信都一同笑了起來。

因為單阿萍早晨當真跑來抱走了五個饅頭,單婆子心疼得不成,正在屋里檢查糧食櫃子,眼角瞄到劉桂香三個出門,見人都走沒影了,這才罵道︰「吃飽就走,養條狗都比你們強。哼,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

可惜,劉桂香三個早就走遠了,根本听不見。

有同村的人半路遇見,打招呼問起三人去那里,劉桂香就說進山去找點兒吃的。

她這是實話,旁人卻猜單家平日不肯給殘疾兒子、啞巴奴才和傻子兒媳吃飽飯,很是同情地搖頭離去,回去後又同鄰居說起,于是滿村都傳揚單家刻薄吝嗇。

這倒是摟草打兔子,純粹是意外收獲了。

大柳樹村三面環山,又以東西兩面的山林最險峻,草木茂盛,偏偏南邊的幾座山頭有些古怪,遠處的還好一些,勉強有些矮松之類,但挨近大柳樹村的這座最是奇特,別說樹木,荒草都沒有一棵,全是的岩石。

老話說,望山跑死馬。雖然說是最近的一座,但一行人也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劉桂香背了單守信,不斷詢問她當日被發現時是在哪座山下。

單守信指著不遠處那座光禿禿的山包,微微皺了眉頭,彷佛是回想起了幾天前劉桂香被發現時的情景,「就是那座山,妳那天早上許是餓得厲害,啞叔那天又不在家,妳就一個人跑了出來,後來……就被發現昏倒在這座山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心,以及一點復雜的情緒。

劉桂香知道他必定是自責愧疚,心中一暖,張口安慰道︰「沒關系的,那個時候我傻,腦子也笨,如今我已經好了啊,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讓我自己一個人跑去了那里呢,否則我怎麼會恢復?是吧?」

說完,她就仔細打量百香果可能生長的那片山頭,若是真的找到了,以後用百香果制作一些果醬,一定能夠大賣,到時候不愁沒有錢發家致富,還能給單守信抓藥治病。

打定主意,她就對著單守信和啞叔說道︰「我們就去那座山頭看看吧,走近一點,你也好停下來休息休息,不然你會吃不消的。」

單守信和啞叔不明白劉桂香為何如此執著要找到百香果,但是也沒有反對。

沒一會兒,一行三人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小山頭不算特別險峻,相鄰的幾座山都是蔥蔥郁郁,偏偏它光禿禿的,好似被燒光了頭發的漢子,有那麼幾分神秘和凶悍。

劉桂香找了一個比較干淨的地方,將單守信輕輕的放了下來,雙眼在周圍掃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危險,才道︰「我去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你在這里好好待著,這里離山外不遠,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野獸,很安全,而且還有啞叔在你身邊。你放心,我一會就回來了。」

「不行,妳還是不要去了,讓啞叔去吧,啞叔打獵有經驗,而且這山頭古怪,說不定有什麼危險,還是讓啞叔保護妳吧!」

「好了,別擔心,我力氣大,就算是遇到了什麼,也能平安回來的。你就好好的坐在這里,等著我帶好東西回來。」說著,劉桂香給啞叔使了一個眼色,轉身朝著山上走去。

待到看不見劉桂香的身影以後,啞叔的嘴角翹起一抹微笑,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嘶啞,讓人听了有一絲不舒服,但能听得出其中明顯的笑意。

「這丫頭,還不錯。」

單守信卻是神色如常,臉上神色溫柔,嘴角也揚起一抹笑容,襯著俊美的容顏,讓人感覺分外賞心悅目。

「我也去打獵,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吃的,很快就回來了,有事情就喊一聲。」說罷,啞叔挺拔的背影快速在眼前消失。

單守信沒有應聲,眼神依舊望向前面的禿山,眼底含著一抹擔憂,總擔心劉桂香又會遇到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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