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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命里缺一位 第四章 把他看個精光

長嵌縣城里的五奇寺,每年都會舉辦慶典活動,是整個縣城的大事,每年也會吸引不少鄰近縣城的百姓前來朝聖,五奇寺前的廣場設了滿滿的攤位,熱鬧非常。

過往為了爭搶廣場的攤位總是會引發不少爭端,這是清靜的寺廟所不願見到的,所以今年五奇寺與縣衙議定,將在慶典前先舉辦各式評比,勝出者將得到廣場前的推位,如此可以提早展開慶典的活動,炒熱慶典的氣氛。

唐珺瑤自然想參加美食評比,希望能得到在寺前廣場設攤的權利。

她倒不認為城門附近聚集的難民會對她造成什麼危害,不過季天佑一听到她要進城,就說要隨行保護她,這讓她想起前往五奇寺對季天佑也有幫助。

五奇寺每日巳時開放,信眾入內一同靜坐聆听梵唱,若季天佑自己靜坐無法靜心,有了祥和的梵唱相隨,或許能幫助他靜下心來,多少能紆解夢魘之苦。

兩人雖以兄妹相稱,但畢竟男女有別,同坐一輛馬車實有不妥,所以季天佑讓唐珺瑤乘坐在車廂內,自己則坐在車夫旁,而今日充當車夫的並不是季家莊的車夫,而是听到要進城,就自告奮勇做車夫的趙東貴。

此舉讓唐珺瑤感到惶恐,要讓這兩人坐車外,只有自己坐車內,她是萬萬不敢,要不是季天佑說她若不乘馬車,他就要陪她同走路進城,而趙東貴也苦著一張臉說,不駕車他就不能進城等話,她也不會坐上馬車。

如今,她坐在車廂內,但車廂的布簾是拉開的,這讓她能與坐在前頭的季天佑及趙東貴說話,看趙東貴開心地哼著小曲的樣子,唐珺瑤才知道趙東貴是有多期待可以進城里吃些好吃的新奇的。

縣城城門附近修築了一個臨時的難民營,讓那些難民有地方可棲身,不要聚集在城門口,也免去屆時慶典期間外客前來看到觀感不佳。

因為慶典將至,有不少缺短工的商號在城外設了一處招工處,讓想工作掙銀子的難民先行登記以便挑人。

季天佑看著大排長龍的隊伍,禁不住一聲嘆息。

趙東貴難得沒有心心念念他的吃食,安慰他道︰「這麼多難民,就算東家有心幫忙也是幫不了的,我听士瑋說縣衙找了所有富戶,希望他們慷慨解囊在慶典時開粥棚賑濟,東家也加入了,這樣你也算盡一份心了。」

季天佑沒有回應,他其實是不贊成開粥棚的,給難民食物不如給他們工作,縣衙更該做的是將情況上呈府衙,將難民分散到各縣城尋找生存機會,全集中在長嵌縣,僧多粥少,最後必成禍端。

怎奈縣令好大喜功,只想在慶典時讓人看到長嵌縣城開粥棚行善,完全不顧及後果。

季天佑有心不想如縣令的願,但他買下偌大莊園已經讓縣衙短少稅收,若再不配合縣衙的命令,怕是未來縣衙只會更加找他麻煩。

進了縣城,馬車立刻往五奇寺而去,趙東貴把唐珺瑤及季天佑送到地方,得了季天佑的同意,才停妥馬車去尋他愛的吃食。

唐珺瑤登記完參加美食評比的事宜後,就拉著季天佑前往五奇寺大殿去聆听梵唱。

季天佑當然知道她的用意,本來也只是想不讓她失望,沒想到靜坐不了多久,听著縈繞的梵唱,心里竟真的平靜許多。

他淡淡的笑了,是不是他總有一天會慢慢遺忘那個過去、再不受夢魘所苦。而若遺忘了,是他無情,還是他終于得到了上天的諒解?季天佑緩緩睜開眼,四周都是虔誠的信眾,有的人低著頭輕聲跟著誦念,有的人則只是靜靜聆听,他往唐珺瑤望去,卻發現……她竟歪著頭打起瞌睡來了。

季天佑幾乎笑出聲音,但怕擾了四周的信眾,這才忍了下來。

唐珺瑤做吃食的生意,每日天方明就得起床備料,過去是她與公婆一同準備的,可由于何昆在季家莊有工作,而花氏把攤子上的事全攬下來,她便想讓花氏可以睡得晚些,于是一人接下所有備料的工作。

本來唐珺瑤午後可以小睡一番,今日為了進城來,又為了陪他聆听梵唱,這才耽誤了回家午睡的時間,又听著這令人靜心的梵唱,才會體力不支打起瞌睡。

季天佑很感動唐珺瑤對他的好,她常說他幫她許多,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感謝他。但他有能力,所以不覺得幫助她有什麼困難的,更甚者,他覺得唐珺瑤為了他做的,遠遠勝過了他所付出的。

銀子就能解決的事是小事,他不痛不癢,但她親力親為的照顧他的身子,這更難得。

唐珺瑤打著瞌睡,身子越來越歪斜,最後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季天佑的笑容更燦爛了,他伸出手臂,輕輕地摟住她。

他們身旁的信眾終于發現唐珺瑤的異狀,或許是信佛之人心胸開闊,倒沒認為她不夠虔誠,反而笑著輕聲說︰「听梵唱能睡著,表示她真的認真听,靜下了心神。」

「讓各位笑話了,她今早起得早,怕是累了。」

「離結束還有一刻鐘,再讓她睡一會兒吧,這是你媳婦?」

唐珺瑤梳著婦人的發式,又與一名男子前來,難免讓人誤會,季天佑不想解釋太多,平白讓唐珺瑤遭受批判的眼光,便輕輕點了頭。

「你們看來感情不錯,真讓人羨慕。」

他們看來感情不錯嗎?季天佑低頭看著唐珺瑤的睡顏,長睫如扇覆蓋著眼下兩條精致的臥蠶,小巧直挺的鼻子兩側有些許近看才看得出的小雀斑,桃腮透著健康紅潤的膚色,粉女敕的櫻桃小口。

唐珺瑤是個美人,這是季天佑自重逢的第一眼就發現的,只是這是他第一次看著她的臉卻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想一親芳澤……不!他在想什麼?她就像他的妹妹一般,他怎能有這樣的想法?

是因為未行冠禮就上了戰場,直到過了適婚之齡都不知曉女子的滋味,才會讓他如今生出了這邪惡的念頭嗎?

這太不應該了。

季天佑逼自己拉開視線,但一方面是怕擾醒了她,一方面是舍不得懷中的軟玉溫香,他摟著唐珺瑤肩頭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放開。

周遭的信眾見他們這模樣,以為他們真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小夫妻,便沒再多說,又低頭靜坐。

一刻鐘後,當五奇寺的僧侶結束誦經起身各自散開,信眾也紛紛收拾,唐珺瑤這才被驚醒,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便看見了有幾人對著她笑。

她不解地望向季天佑,看見他神色有異,便猜想大概是她在梵唱之中睡著引來了側目,讓季天佑不自在了吧?她也覺得自己睡著有些丟臉,便拉著季天佑快速離開大殿,避開了那些人的視線。

待唐珺瑤及季天佑離開了大殿,走進寺前廣場,趙東貴捧了好些吃食上前,唐珺瑤不禁發噱,還故意搶走趙東貴手中的一樣吃食。趙東貴抗議要搶回,季天佑的臉色才因為這逗趣的畫面而露出了笑容,一掃方才的異樣。

「大東哥,梵唱整整半個時辰,你這半個時辰都在吃?」

「哪有都在吃,要把這些買齊也是需要時間的。」

趙東貴心疼地看著唐珺瑤一口又一口的吃著他買的糖炒栗子,那是他最愛吃的,特意想留到最後才吃的。

唐珺瑤也看出趙東貴舍不得,大發好心的把剩下幾顆栗子的紙包又塞回他的懷里,然後拿起另一個裝著蠶豆的紙包又吃了起來。

「你個子小小的,怎麼這麼能吃?」

「說我個子小?我可還在長個兒呢!」

「還長?好命些的女子到你這年紀都兒女成群了,你還長個兒?」

季天佑一听,輕咳了一聲制止趙東貴提起唐珺瑤的傷心往事,沒想到唐珺瑤倒沒介意,還笑著反駁了趙東貴。「都說女子一直到生孩子之前都還算姑娘,還能長個兒,我是個姑娘,自然能長個兒。」

「再怎麼長也長不了東家這身高,你還是繼續當只小麻雀在東家身邊蹦蹦跳跳就好。」

「小麻雀又怎麼了?就因為是小麻雀才愛吃這些。」唐珺瑤說完,又多丟了幾顆蠶豆入口。

趙東貴想阻止又拿她沒辦法,心疼得不行,幸好唐珺瑤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把裝著蠶豆的紙包丟回給趙東貴後,就往廣場的另一頭跑去。

趙東貴雖然慶幸他的吃食免遭唐珺瑤的毒手,但還是好奇她怎麼就這麼跑了,季天佑往她跑去的方向看,了然一笑。

「珺瑤她從小就愛听說書。」

原來是說書的啊!見東家往人群走去,捧著一大堆吃食的趙東貴也跟著走上前,只是才剛走進人群,一听清說書人在說什麼,他覷了東家一眼,偷偷在心里嘆了氣,東家最不愛听人吹捧戰事了。

戰場上的幾場戰役慢慢在民間流傳開,說書人為了吸引人潮,大多加油添醋把那些慘烈的戰役形容得十分輝煌,把我朝的軍士說得有如天降神兵,好似沒費一兵一卒就能神奇地打贏這些戰役一般,歌功頌德的是領兵的將領,忽略了底層兵士拿命拼搏的驚險及犧牲。

季天佑不悅地扯著唐珺瑤的手臂想走開,唐珺瑤不解,回頭望著跟在他們身後的趙東貴。趙東貴只是一臉無奈,做了一個夸張的嘆息動作,唐珺瑤便回頭,不再多說的被季天佑拉著走。

在回赤水村的路上,唐珺瑤只是靜靜地看著沉著臉盯著前方的季天佑,幾次話都到嘴邊了,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最後,是季天佑先打破了沉默,「珺瑤,那些說書人所說的根本不是戰場上真實的情況,要听說書就別听這種故事,免得他們見有人听,編出更夸張的故事。」

「說書人也是在歌頌戰場上的將領,他們值得被歌頌。」

「兩軍互戰,將士身上沾染的全是敵軍及戰友的血,這不是值得被歌頌的事,這些故事忽略了士兵們的犧牲,你身在南方所以沒有深刻的體認,但這些故事听在陣亡士兵家屬的耳中,別說欣慰,更像是刀割一般的痛。」

季天佑雖只是統領約莫百名兵士的校尉,但也算是個將領,在這些故事里他也是被歌頌的一分子,可他完全不能接受。

「季大哥,戰場上總有犧牲……」

「何家弟妹,別說了。」趙東貴制止她,因為他知道東家不愛听這些。

老實說,百姓對軍士的歌功頌德他向來是與有榮焉的,但東家不同,他身為校尉是決策者,不像他們是執行者,有很多殺孽都是歸咎在決策者的身上,而非執行者。

唐珺瑤忍不住想,季天佑常常夢魘,會不會是因為在戰場上犯下的殺戮導致的,

可她只想告訴季天佑,那些殺戮雖然可怕,但為了保家衛國,他們卻是可敬的,他不該因此而自責。

以往何家吃食攤賣的香煎蓮藕餅多賣給過路客,是以能填飽肚子為主要,但這會兒要在慶典上賣,就必須靠著賣相來吸引來客。

唐珺瑤有足夠的自信她所做的吃食絕對好吃,但賣相就得靠他人評比了,所以她近日一早起來備完吃食攤的材料後,就一頭栽進廚房試做各式吃食,常常一回神,就發現做出了吃也吃不完的點心。

她的手藝是好,但何昆及花氏吃多了也不免苦了一張臉。

最後是何昆想到了季家莊里工人多,不如就送去莊園里分給大伙兒吃吧。

所以唐珺瑤便決定,讓身為工頭的何昆把這些點心當成嘉獎,只要他認為夠盡責的人,便能得到一紙包的點心,然後每日何昆回家,再把工人們吃完的反應告訴她,藉此挑選出要評比用的點心。

這天,是她實行這計劃的最後一日,若今天大伙兒的評價還是不錯,那麼三樣參加評比的蒸品就能夠定下了。

「各位鄉親,可別因為珺瑤是我兒媳婦就什麼都不敢說,好吃不好吃可得實說啊!」

「瑤丫頭的手藝還用說嗎?肯定好吃。」

「這回不同,今天做的這些點心,她會挑出其中三款參加評比,一旦評比過了,在慶典上也會賣這三款。」

「那豈不是機密了?」其一名工人忍不住夸張的說,惹來了其他人發笑,但大伙兒心里更多的是感激唐珺瑤及何昆對他們的信任。雖然何昆是因為他們盡責才額外發獎賞,但盡責本就是本分。

給人做工幾十年,他們從來只听過立功得獎賞的,就沒听過光盡責能有賞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雖然季家莊里的工人的確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但至少何昆信任的這些人,每個都恪守本分,不會因為何昆的特別對待就認為理所當然,也因為何昆帶人同時帶心,所以張管事及東家都很信任他。

「今天挑出了想賣的,會不會以後我們就吃不到了啊?」

何昆看他們一個個失望的表情,實在為兒媳感到得意,「放心,珺瑤她還要再挑三款煎品。」

「那我們還能有得吃,太好了。」

何昆佯怒著一張臉,假意斥責,「呸!你們可真看得起自己,別忘了這可是獎賞,不是每天都吃得到的。」

「說來縣太爺雖然無能,但幸好五奇寺知道百姓的艱苦,這回的評比肯定是五奇寺的主意,縣太爺不好拂了五奇寺的面子,才會答應,這回不用送銀子進縣衙,只要能過得了評比,都能在寺前廣場擺攤子了。」一個名叫黃全的工人有感而發地突然說起。

「怎麼,你又沒有瑤丫頭的本事,也想參加評比擺攤啊?」

「我這不是在感嘆幸好有這機會,瑤丫頭才有機會出頭嗎!就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個說故事的本領可以說嘴了。」

何昆听到這里也好奇了,「阿全,你會說書?」

「我爹娘在家鄉是個演皮影戲的,小時候我被爹娘帶著四海為家,有時都睡在戲箱子上呢!」

黃全是這幾年才來赤水村定居的,大伙兒過去只知道他是為了躲戰火才到南方來,用攢了多年的銀子在赤水村買了塊良田,就認真的當起莊稼漢,這回他是趁著秋收前先把田里的活交給家里人,才能來做季家莊的臨時工,就為了多攢點銀子。

皮影戲?唐珺瑤想起過去師傅曾帶著她與季大哥上街,有回遇到了皮影戲戲班,季大哥還硬是要停下來把整出戲給看完呢!

是啊!她怎麼忘了,季大哥愛看皮影戲呢!此時,她的腦袋里猶如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

而在何昆那頭卻引起了騷動,因為廚房里的僕人用推車把一籠籠的蒸籠送過來了。

張士瑋知道唐珺瑤會送試做的吃食給工人後,便自行作主,讓這些吃食在送給工人們吃之前能先再蒸過,當蒸籠送到他們的面前,打開看見熱氣蒸騰的食物,每一個人都猛地吞了口唾沫。

這些蒸品除了美味,唐珺瑤在面皮上也下了不少功夫,簡直色香味俱全。

很快那些人的嘴里便塞滿了各式蒸品,其中一個指著一只蒸籠,看見了一只只裹著糯米的丸子。

「這是什麼點心?」

「這叫糯米丸子,里面包了肉餡。」

一听何昆說完,本來嘴里塞著其他點心的人也紛紛上前拿了一顆,雖然來季家莊工作後,東家從不苛待底下的人,每餐都能吃到肉,但畢竟是少吃肉的鄉下人,一听到有肉還是立刻趨上前去。

「這丸子里頭還塞了顆酸梅啊!」有人率先吃出了糯米丸子暗藏的巧思。

「我兒媳婦說糯米加肉吃多了容易積食,里頭塞顆酸梅消食解膩,就可以多吃幾顆。」

「這倒是真的,客人多吃幾顆,瑤丫頭就多賣幾顆啊!」

「我這兒媳婦很會做生意吧!」

有人看見了另一籠奇特的點心,只見蒸籠里放著一顆顆的包子,像一朵朵蓮花一般。「這是什麼呀,形狀好像觀音座下的蓮花啊!」

「這是蓮蓉包,一般的蓮蓉包有什麼稀奇的,這個蓮蓉包可講究刀工了,得用剪子在面皮上慢慢剪出花瓣,蒸好後就能成為這蓮花座的形狀。」

「這麼費工啊。」另一名工人拿起蓮蓉包後,仔細的端詳著。

「不只費工,也要有技術,我試著學我兒媳婦剪過一朵,結果蒸起來就是個四不像。」

眾人听見何昆這麼說,紛紛對唐珺瑤起了敬畏之心,食物再送進口中也不那麼狼吞虎咽了。

唐珺瑤拿來給大伙評價的六種點心,個個精致得有如宮中的點心一般,她見引起大伙兒討論的前兩種點心都是原先她挑中的,多少放了心,如今就看大伙兒挑出的第三種是什麼了。

她專心的看著,渾然不覺身後有個人走近了她。

「工頭啊,這又是什麼呀?」有人拿起其中一只蒸籠,被里頭一顆顆面皮晶瑩剔透的餃子給吸引。

「這個啊,這叫豆沙餃。」

「這皮薄得可以看見里頭的豆沙餡呢!」另一人也驚嘆出聲,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顆餃子,好像一個不小就會把皮截破一般。

「這皮得 多久才能這麼薄啊!就連褶子的地方都是薄薄的一層皮而已。」

「你們快吃吃看,小心燙。」何昆神秘兮兮的說了。

見他這模樣柱,大伙一個個都塞了顆豆沙餃進嘴里,頓時一個個像猴子般跳了起來。「好好燙啊!」

「就要你們小心燙。」

「這內餡怎麼像流沙一樣的流出來啊!」

「這可是我兒媳婦獨門的功夫,你們吃得出來,卻絕對不會做。」

「吃起來好像有女乃味。」

「是加了牛乳,不過怎麼讓內餡流出來,即便是我跟她娘也不知道。」

有了一回經驗,其他的人便小心翼翼的開始吃第二個,大伙兒只敢咬面皮褶子的地方,還得吹了幾口把餃子吹得不那麼燙,才放到嘴里享受那流沙滑過舌頭的感覺。

看見大伙兒對她挑中的三樣點心都很滿意,唐珺瑤便放心了,當她想轉身離開時,卻突然被人人捂住口鼻,拖著往馬房而去。

現在是莊園里的午茶時間,不只是剛剛試吃的那些人,而是莊園里的每個人都可以休息一刻鐘,馬房這里除了馬兒就沒半個人。

何禧川放開箝制,唐珺瑤回頭一看見他,臉色便沉了下來。

「大伯為什麼把我拉來這里?」

「要我在其他人面前問你,丟臉的可是你。」

「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跟東家勾搭上了?」

唐珺瑤不想听何禧川那污蔑的言語,扭頭就要走,何禧川卻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大伯,你到底想做什麼?把我留在這里就是听你說那些渾話嗎?」

「美食評比是你的事,能不能參加慶典也是你的事,為什麼東家肯讓他的人幫你試吃?」

「本來莊園里就有午茶時間,只不過有些人盡責,所以能吃些不同的點心罷了,又不是特別的事,讓你說成這樣還能听嗎?」

莊園里本來就有午茶時間,不是為了唐珺瑤特別定的,上回季天佑說了,一直到莊園修建完成前,每日的午茶點心由何家的吃食攤提供,而唐珺瑤沒辜負季天佑的好意,每日都很用心準備,怕蓮藕餅吃久了會膩,還備了十八種點心輪著做。

「你真以為東家沒有特別對你?要人試吃是你的事,張管事怎麼還開了廚房讓你把試吃的點心蒸熱?」

「張管事也是為了想讓工人們吃到熱呼呼的點心,有什麼不對了,大伯你究竟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珺瑤,你年紀輕輕就守寡,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男人對你有興趣,就連東家也不例外。」

「你的嘴巴放干淨點,季大哥對我就像妹妹一樣。」

「妹妹?」何禧川冷笑,「珺瑤,你要騙自己也無妨,不過我問你一句,你曾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說要養爹娘一輩子,這句話可是隨口說說的?」

奉養父母本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可眼前這最該奉養爹娘的人倒是一副沒他事的模樣。「盡管這是你的責任,但我說我會扛就是會扛。」

「說來你也不用一個人扛,嫁給我就可以了。」

「嫁給你?」唐珺瑤終于知道何禧川的目的,可她不是傻的,別說她是他的弟弟何祈川妻子,就算不是,她對他一點愛意也沒有,怎可能嫁他?

「怎麼,我未娶你守寡,我們成親誰能反對?」

「我反對!你怎麼不瞧瞧自己為什麼都快三旬了還未娶親?全是因為你游手好閑不學無術,我眼見爹娘被你害得這麼慘,怎麼可嫁你?」

何禧川見她批評得這麼難听,幾乎氣得要上前賞她一巴掌,但看著她瞪他,那雙眼依然像桃花一般,尤其她氣呼呼的,裹在衣裳里的豐盈也跟著上下起伏。

何禧川像方才那些試吃的工人一般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只不過那些人純粹是因為被美食所吸引,不像他想的都是下流主意。

「珺瑤,信不信你只能嫁我?」

「我為何只能嫁你?」

「因為你孝順,不可能放下爹娘不管。」

「我不嫁你,照樣可以孝順爹娘。」

「你還年輕,可能覺得沒有夫君也無妨,再過幾年,當你看見身邊跟你一樣年紀的女子都有了孩子,你還會覺得一個人無妨嗎?就算你不急著要孩子,你敢保證哪天不會和哪個男人看對眼而想嫁嗎?到時你再嫁是無妨,但你的夫君可能讓你繼續奉養前夫的父母嗎?」

「那我不嫁總行吧!」

「就算你可以不要孩子也不會想要一個男人,但爹娘年紀越來越大後,能眼睜睜看你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活在世上嗎?就算你不嫁,到時他們也會你尋個好婆家,屆時你還能顧得上何家?」

「我會跟爹娘說清楚的。」

「雖然我在爹娘面前說不上話,但爹娘一向知道我不喜歡你,我只要把剛才的話婉轉點跟他們說,他們明知道我不是為了你好,但也會同意我,因為這話……是真的在為你的未來著想。」

「你在威脅我?」

「別說威脅那麼難听,反正你已經是我們何家的媳婦,也白吃了我們家那麼多年的米糧,沒能為祈川生個孩子延續香火來就是你這個做媳婦的不稱職,現在嫁我,可以繼續孝順爹娘不說,還可以盡你何家媳婦的責任。」

何禧川說完上前模了唐珺瑤的小臉一把,唐珺瑤只覺得惡心,彷佛臉上被什麼蟲子給爬過一般,她用力地揮開何禧川的手。

「若我有一日真要嫁,也會嫁個能讓我奉養爹娘的男子。」

「若你是男子我相信,只要買個小妾就行了,但你是女子,難不成還可以買個漢子?」

「你……」

「珺瑤,我這可是給你機會,再過幾年你年紀大了,我可不一定看得上你了。」何禧川說完又欺身上前,這回更大膽地摟住了唐珺瑤的腰,她一時掙月兌不了,索性賞了他一巴掌。

何禧川被打了才放開唐珺瑤,揉著臉頰怒火中燒,心一橫就想壓著唐珺瑤強來。

唐珺瑤可不會坐以待斃,光看何禧川怒紅了一雙眼的逼近,她再傻也懂得要跑。

何禧川本是立刻追上去的,可看著她竟然跑進季天佑的院落,便不敢再追,只得悻悻然的轉身離去。

跑進季天佑院落的唐珺瑤,沒見到何禧川追上來才放慢了步伐,此時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唐珺瑤不是完全沒動過改嫁的心思,但終究在何家留了下來的原因就是她放不下公婆。

何家是沒給她一個夫君沒錯,但自小不受爹娘及祖父母重視的她除了師傅及季大哥之外,就只有公婆給了她家的溫暖,如果何禧川成材一些也罷了,但何禧川這個樣子,她怎麼放得了心改嫁?

有時見別的女子牽著孩子走過,她都不由暗嘆自己今生可能無緣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便學著看開,但沒想到最不該提醒她這事的何禧川,今天居然會用這個理由來向她求親?本是他該負的責任,他能恬不知恥是他不要臉,但用這個理由來讓她嫁他,而她還不能反駁,可真真讓她又氣悶又傷心。

她不斷地抹著眼淚,打定主意絕對不能如他所願,帶著公婆尋不到好婆家又如何?總不會比何禧川差吧!

再不然,就像何禧川說的,等來日鋪子真賺到銀子,男人可以買個小妾,她也能買個漢子,招贅一個夫君總成吧?到時有夫有子,還可以奉養公婆,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想到這里,唐珺瑤用力地抹去眼淚,看見腳邊有塊小石子,她便當泄憤的用力把石子給踢開,這一踢,石頭敲中了其中一間房的房門,房間里的人立刻喊出聲來。

「誰?誰在外頭?」

唐珺瑤這才有心思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居然跑到了季天佑的院落,也認出了剛才那是季天佑的聲音。

為了怕被當成賊,唐珺瑤立刻出了聲,「季大哥,是我。」

「珺瑤?」

「是的,我不小心跑到你的院落來了。」

若是以往的情況,季天佑此時應該已經上前拉開門把她迎進去,但這回卻沒有動靜,唐珺瑤覺得疑惑,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她是否該進去看看他?

「季大哥,你沒事吧?我能進去嗎?」

然而此時在屏風之後的季天佑听見她要入內,連忙制止道︰「等等,你別進來。」

季天佑話才剛說完,唐珺瑤就听到物品摔落在地的聲音,以為季天佑果然發生了什麼事,她立刻推開門要入內,見屏風後有動靜,便走過去要幫忙收拾,沒想到會看見令人害羞的一幕,讓她忍不住一聲驚叫。

季天佑站在浴盆里,看來方才的踫撞聲是他急著拿浴巾,才把置放衣裳及浴巾的托盤給扯落。

唐珺瑤不是不知羞恥的盯著男人的身子看,而是她全然被嚇著了,她雖然已為人婦,但從未真正見過這種情形,季天佑的身子結實健壯,糾結的肌理看得出來他常年在戰場上受過不少訓練,他的身上雖然有很多傷疤,可是完全沒破壞他身子的美感,那不是像女子那種娉婷的美,而是完全屬于男子的陽剛之美。

唐珺瑤無法克制自己的視線順著他身上的水滴往下望,直到看見水滴消失在他擋在身前的浴巾里……

「發生什麼事了?東家,方才是什麼聲音?」

趙東貴目前是季天佑侍從,所以方才也是他準備浴盆和熱水,自然知道東家正在沐浴,但他隱約听見了踫撞聲還有女子的尖叫聲……東家的房里怎有女子的聲音?

季天佑怕又是一個不長眼的闖進來,撞這情況可對唐珺瑤不好,所以把她給扯到浴盆後,壓著她的頭讓她躲在後頭,然後丟了浴巾又坐回浴盆里,急得濺出了些水花也不在意。

當然,他也來不及看見唐珺瑤因為他丟掉浴巾後,看見了他全果的背部而發直的雙眼。

果然,趙東貴立刻「不長眼」的闖到屏風後來了,其實也不能怪他,先別說他現在是僕使,服侍東家入浴實屬正常,更何況過去在戰場上,全隊的弟兄一起睡一起吃,他也不是沒見過東家入浴的樣子?

「東家?你把托盤打翻了?我來收拾。」

「不!不用了!」讓他收拾豈不就看見了浴盆後的唐珺瑤了,讓人看見她與正在沐浴的他共處一室,那她可還有名節可言?

「我剛才好像有听到女子的叫聲?」

「那不是女子的叫聲,是貓,我剛剛就是听見貓叫聲想起身看看,才不小心打翻了托盤。」

「原來是這樣啊!那可要我侍候?」

「不用了,你知道我不習慣他人侍候,出去吧。我打了一套拳後累了,沐浴過後想睡一會兒,浴盆等我午睡醒了再收拾。」

听到東家想睡覺,趙東貴自然高興的立刻應是離去,自從駐軍回來扎營,士瑋及他都發現東家似乎老毛病又犯了,開始有些睡不安穩,幸好這一回有何家弟妹的安神茶調養,東家又開始固定在午後打拳或練劍消耗體力,夜里總算是好睡了一些。

盡管東家每次打完拳或練完劍總是一身大汗要沐浴,但只要能讓東家好睡,他多增加些工作也無妨。

看趙東貴離去了,季天佑才回身望向唐珺瑤,就見她雙手扶著浴盆,偷偷探出雙眼往外看,直到確認趙東貴離開才松了口氣。

「怎麼?現在知道一個女孩子家隨便進男子房間,被人看到這模樣會壞了名節了吧!」

「我這不是擔心季大哥才進來看看的嘛!我怎麼知道你在沐浴。」

說到了沐浴,唐珺瑤才想起眼下的狀況,而她正趴在浴盆邊,只要眼一低,就能看見浴盆里的季天佑……

「天啊!」唐珺瑤嚇得轉身要走,但地面上剛剛被濺出來的水卻讓她腳底一滑,眼前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唐珺瑤嚇得閉上眼,卻沒感覺到意料中的撞擊,她低頭看見季天佑由身後摟在她腰間穩住她身子的手,她的背能感受到季天佑身上的水濡濕了她的衣裳,還有頂在她後腰的凸起物……

「你別再亂動了,讓我來比較安全。」

「是。」

「閉上眼。」

「好。」

唐珺瑤閉上眼,就感覺季天佑把她扶正站好,接著又是水聲響起,應是他跨出浴盆了,听著身邊一連串的聲響,她知道他正在擦干自己的身子並胡亂的套上衣裳。

季天佑把自己打理好後,就看見唐珺瑤一臉可憐兮兮的閉著眼,本來剛剛還有些慍怒的,看著這一地的狼藉,他忍俊不禁,終于笑出聲音。

唐珺瑤听見季天佑的笑聲,這才偷偷睜開眼,見季天佑應是在笑她,終于忍不住的鼓起雙頰抗議︰「季大哥,你笑我?」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莽莽撞撞的,不好笑嗎?」

「我知道,是我活該!」唐珺瑤也氣悶,便不再說話了。

「你怎麼會進我院落?我听士瑋說你這些日子都在試做些吃食給工人們吃並偷听他們的評價,怎會來這里?」

唐珺瑤不想告訴季天佑是因為何禧川的關系,一是她沒那個臉說起自己被何禧川調戲的情形,二是她不想季天佑同情她為她擔心。

這段時間他已經幫了她太多,跟他說這事總是讓他煩心。

「還不是季大哥你這莊園太大了,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你啊!怎麼這麼迷糊,居然還會迷路?」

季天佑小心地把她拉到屏風外,讓她在桌邊坐下後,才接著在她對面坐下,並給彼此倒了一杯茶。

「來,這是你調配的安神茶,我看你方才嚇得不輕,喝杯安神。」

他這一說,唐珺瑤腦子里浮出的盡是季天佑那引人遐想的身子,沒經過腦子的話就這麼說了出口,「季大哥的身子才不嚇人,很好看……」

季天佑被一口茶給嗆著,十分不文雅的猛咳起來,他不好意思盯著唐珺瑤看,但臉卻是紅得像熟的蝦子,「我是說……你差點滑倒,肯定嚇得不輕。」

「天啊!我又出糗了!」唐珺瑤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捂著臉站起身,再也沒有臉繼續和季天佑說話了,「季大哥,我想起我家還在煮豆沙,就不跟你聊了,我先走了。」

「等……」

季天佑本想叫唐珺瑤等等的,但發現她真的留下來了兩人也是尷尬,只好由著她離去。「若你真的在煮豆沙,此時怕早就糊了。」季天佑近乎低喃的說著,語帶無奈。

他望向屏風那頭,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臉紅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笑意,為什麼他會覺得心頭甜滋滋的,甜得讓他想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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