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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得良夫 第六章

「嬤嬤,你人脈廣,能不能幫我前去凌家打听打听,那凌家公子平日都在何處出現?要在哪兒才能踫見凌家公子?」

王嬤嬤驚詫的反問︰「凌家公子?前天老爺才帶著小姐上凌府回絕了白老爺的提親呀!」

沈怡慶毫不遲疑的說︰「我後悔了。」

王嬤嬤嚇了一跳。「後悔?怎麼會呢?小姐不是也認可老爺的提議,要讓白敏澤入贅當小姐的姑爺嗎?」

沈怡慶堅定的搖了搖頭。「我想通了,與其招贅,讓沈家的產業落入外人手里,倒不如我自個兒好好學習如何治理來得妥切。」

「小姐可是一介弱女子,怎能同男子一樣在外面拋頭露面?」觀念同樣守舊的王嬤嬤皺緊眉,極不贊同的反對。

沈怡慶只能苦笑以對。看來,要說服身邊的人,她還有一大段路得走。

但是不打緊,這些事情能慢慢來,只要她別讓白敏澤踏進沈家大門,成了沈家的乘龍快婿,一切都還有機會改變。

她深信,只要她能促成沈凌兩家的婚事,只要她能順利嫁給凌少軍,她後來遭遇的那些事便不會發生。

心下一定,沈怡慶也不在這個節骨眼上與王嬤嬤爭論,她機靈地轉移話題。

「不論如何,我都想與凌家公子討教討教一下,听說凌家公子年少就開始插手凌記藥行的事業,人人稱道,說是少見的生意奇才,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總能學到些什麼。」

王嬤嬤雖然也不贊成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可當她又听見沈怡慶這麼說——

「嬤嬤你想,沈家雖然比不上凌家,可是沈家布莊也是太爺與阿爹一手拼搏起來的,我作為沈家子女,怎能不盡一份心力?再說了,就算日後真讓敏澤入贅,這麼龐大的一片家業放手給外人治理,換作是你,你放心得下嗎?」

听完這席話,王嬤嬤原是心有遲疑後,覺得言之有理,便定下心來點點頭。

「小姐說得極是,女婿再好,總歸算是外姓,老奴這就去幫小姐打听。」

「多謝王嬤嬤!」

主僕倆相視而笑,沈怡慶起身來到外廳,一臉稚氣的萍兒呆呆地杵在那兒,神情不安的覷了覷沈怡慶。

回想起萍兒的淒慘死相,沈怡慶對她多少有些不忍,雖然也清楚萍兒是株不折不扣的牆頭草,但是這個丫頭畢竟涉世還未深,只是跟著其他下人有樣學樣,興許本性還不算太壞,因此她才會將萍兒調至身邊當貼身丫鬟。

「往後你就頂替菁菁的位置,當我的貼身丫鬟,若有什麼不懂的,就去請教王嬤嬤,知道不?」

萍兒趕緊福了福身,半是歡喜半是驚慌的回話︰「多謝小姐提拔,日後奴婢一定會好好伺候小姐。」

沈怡慶臉上揚起笑,心底卻有點涼颼颼的。假使經歷過那一遭,她還看不透這些奴婢的勢利,那就真是白活了那一遭。

過去的她,當真會把下人們忠心耿耿的宣言听進心底,現在的她只會當作耳邊風,听听就算。

沈怡慶領著萍兒走出後院,穿越餃接主後晥的中間大庭院時,就看見白敏澤迎面走來。

她一震,全身血液逆流,臉上一片通紅,看在外人眼里像是嬌羞臉紅,只有她自己清楚,這是憤怒太過而引起的臉紅。

她不禁再次好好看清,上一世她錯付終身的這個男子。

白敏澤樣貌清秀,身型頎長而偏瘦,穿著沈家布莊所出的褐色錦服,衣式與沈家布莊的掌櫃相同,不同的是,他腰間配著阿爹贈予的翠玉。

看著白敏澤笑容可掬的走來,沈怡慶又是一陣反胃感涌上來。

也因為有機會重回十六歲這年,她開始抽絲剝繭的猜想,會不會早在白敏澤入贅沈家之前,他就與孫菁菁好上了?

否則,當初她遲遲無法生子,自認有愧于丈夫,有意幫丈夫納側室時,白敏澤便貌似隨口一提的說起孫菁菁,說什麼孫菁菁在沈家盡心盡力伺候了她十多年,與其在外頭物色,倒不如就彼此熟悉的身邊人考慮起。

因為白敏澤的這番話,沈怡慶被說服了,覺得是該幫孫菁菁找個好人家,于是她私下找來孫菁菁探話,沒想到孫菁菁說已習慣在沈家的日子,若是離開了沈家將會成為一個廢人,就算只是當姑爺的小妾也好過離開沈家。

現下想來,她根本是被這兩人一搭一唱給唬了!

「慶兒,你怎麼下榻了?大夫不是說讓你再養個兩日嗎?」

面對白敏澤虛情假意的關懷,沈怡慶只得忍住了差點月兌口的惡言,逼自己重新揚起笑容。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是落水罷了,能有什麼大礙……除非是有人蓄意把我推進池塘里,那可就不一樣了。」

听見她這麼說,白敏澤先是愣了一下,立即正襟肅容的否認。

「這怎麼可能!這里可是沈府,誰這麼大膽,敢推你下池塘?」

還會有誰?不正是你嗎?

沈怡慶在心底冷笑一聲,要不是緊抿住雙唇,恐怕早已月兌口而出。

「但願真是如此。我要去布莊找阿爹,你若是沒什麼要事,我先走了。」

沈怡慶擔心再待下去,她會難忍心頭之恨,伸手朝白敏澤的臉上搧過去。

被撇下的白敏澤,連下句話都來不及說,只能一臉錯愕的目送沈怡慶離開。

看著那抹走得又急又快的背影,再回想方才沈怡慶意有所指的那席話,莫非他故意設局,想在沈老爺面前英雄救美的事情被拆穿了?

這麼說來,應該是菁菁說漏嘴的?白敏澤頓時一臉鐵青,大跨步朝後院走去。

春日的陽光正酥暖,京城大街小巷盡是出門賞花的人潮,集市更是熱鬧滾滾,賣貨郎叫賣得十分起勁,廟口前還有賣藝人在表演舞劍,吸引了人潮停駐。

今日,沈怡慶特地精心妝點了一番,一襲荷花似的粉女敕衣裳,配上京中正流行的小散髻,再簪朵金鈿花,看上去嬌俏可人,一路上引來了無數貴公子的側目。

更甚者,還有些膽量較大的紈褲子弟上前詢問芳名,全然罔顧名門禮儀。

面對這些公子哥的調戲,沈怡慶全給了軟釘子擋下來,不得不失,恰到好處,更沒有失了沈家小姐該有的儀態。

「小姐,這條街是書鋪還有棋坊,賣胭脂水粉的在隔壁那條街。」

一路緊跟在沈怡慶身後的萍兒,傻里傻氣的指著另一條街,以為沈怡慶是走錯了路。

沈怡慶听了也不理睬,逕自一個勁兒的往前走。原先她是想帶王嬤嬤一起上街,以省去諸多麻煩,可是想了想,哪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身旁會跟著從小把自己女乃大的嬤嬤,于是只得帶著萍兒一起上街。

「小姐,小姐,您走慢些,萍兒跟不上……」

當萍兒氣喘吁吁的追著沈怡慶,原本遠遠走在前頭的沈怡慶,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直往某間棋坊看去。

這條街上由于書鋪棋坊林立,京中的貴族公子們,若是閑來無事就會在此遛達,有時還能在這兒遇上出宮玩耍的皇子們呢。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比較,只是這些公子哥是透過下棋來較勁,也因此這條街上的棋坊裝潢雅致舒適,二樓甚至還設有包間,提供棋客休息品茗。

此時沈怡慶正站在這條街里最大間的棋坊前,透過雙眼在棋坊里頭搜尋某道熟悉的身影。

驀然,她看見棋坊安靜的角落處,有一小方桌坐著兩名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名全身素白,腰間配載著一串碎玉,發髻以皓玉環圈朿,一派豐神俊秀,衣袂潔白,無疑是整間棋坊中最醒目的。

是他,凌少軍。沈怡慶毫不避諱的,直勾勾盯著棋坊角落里的顯眼人影。

她想起上一世的滿心懊悔,想起那日在凌記藥行里,凌少軍對她的真誠關心,胸口不由得一暖。

「小姐,這棋坊是男人來的地方,你可不能隨便進去。」

萍兒見沈怡慶抬步,似乎打算走進棋坊,當下嚇白了臉兒,緊緊挽住了主子的手臂不讓進。

沈怡慶拔開了萍兒的手,說︰「往後,我多的是拋頭露面的機會,眼下不過是進一間棋坊,又有什麼好怕的?」

萍兒到底年紀尚小,見識又不多,對沈怡慶的了解也不深,听完這席話只是一頭霧水,不明就里。

沈怡慶將萍兒晾在棋坊門口,獨自進了棋坊,筆直地朝凌少軍所在的那一桌走去。

凌少軍剛把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盤上,一抬頭就看見沈怡慶站在棋桌旁。

凌少軍怔了怔。「沈小姐?你怎會在這里?」

幾天前,沈家老爺才領著沈怡慶上他們凌府退禮,他雖然心中遺憾,但也不願強求,只當是與沈怡慶無緣罷了。

原以為兩人往後應該再無交集,畢竟沈怡慶是沈家嬌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日後若是招了夫婿,自然也不太可能出來拋頭露面,因此當凌少軍見到沈怡慶時,免不了一陣驚詫。

沈怡慶站在棋桌旁,臉上揚著溫婉淺笑,目光水盈盈的,好似欲語還羞。

凌少軍咽喉一緊,想起那日在華岩寺偷偷觀察沈怡慶時的情景,以及前幾日她隨沈家老爺上凌家時,始終低頭不語的情景,不禁又驚又喜。

這是沈怡慶第一次對上他的雙眼,更是第一次對他笑,她笑起來真好看,白皙圓潤的臉蛋,襯上細致秀麗的五官,看起來就是個福氣之人,笑起來似乎福氣跟著進門,讓人喜歡得緊,難怪父親會在見過她一面後,就擅自決定將她納進門當兒媳婦。

只可惜,沈家老爺太守舊,不僅憂心兩家家世的懸殊,更擔心沈家產業無人看管,執意要替沈怡慶招婿……就不知沈家老爺替她找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才,又不知是否會好好疼惜她。

思此,凌少軍收斂起心底泛濫的情意,表面上仍是一派威嚴君子貌,用著不失禮的合宜目光凝瞅著沈怡慶。

沈怡慶面帶微笑的說︰「凌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與凌少軍同桌下棋的卓楠,模了模下巴,玩味的來回瞅著他們兩人。

「我知道少軍向來頗受女孩子歡迎,沒想到這還是頭一回有女孩子找來棋坊,少軍啊,你該不會是欠下了什麼風流債吧?」

聞此言,沈怡慶不禁雙頰赧然泛紅。

凌少軍一派正色的說︰「休得胡說。前兩日凌家與沈家難得結緣,家父與沈家老爺也交了朋友,沈小姐前來找我肯定是有正經事相談。」

卓楠笑了笑,不以為然,做了個請的手勢。

「既然是這樣,那你請便吧,我在這兒等著,順便尋思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得到卓楠的許可,暫停了這場棋局後,凌少軍起身領著沈怡慶上了二樓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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