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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大小姐 第六章

第四章

一般來說,人不會將自己喝醉時發生的事記得很清楚,但很不幸地,季琉璃清楚地記得那晚的每個細節。

作夢,那只是個夢而已!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鼓起好大的勇氣踏出房門,但當她看到航譽鏡片上那道深深的裂痕時,所有的自我催眠全數瓦解,那根本不可能是什麼夢。

航譽很識相地什麼都沒提,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本來這是她所期待的最好的結果,可見他行事一切如常,對她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嘴臉,不知怎地心里又別扭起來。

這家伙也未免太淡定了,真的一點都看不出和以往有什麼不同,該不會想忘而忘不掉的人是她,而真的忘記那件事的人反倒是他吧!不過要是連那種事都忘記的話,他就真的是毫無人性可言了!不管怎麼說,她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吃了一個好大的悶虧耶!

季琉璃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連出去玩的心情都沒了,她借故在屋子里轉來轉去,有意無意地與他視線相交,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很刻意又別扭,可他只是問她「有什麼事」而已,一點也不會不自在。

「對了,下午我要出去一下。」在她第十三次將目光定在航譽身上時,他終于說出比較有創意的話了。

「做什麼?」她沒什麼好氣。

「重配一副眼鏡。」航譽說。

季琉璃的心被狠敲了一下,說話一下變得吞吐起來,「是、是嗎?那就沒辦法了,你的眼楮……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航譽推了推有裂痕那邊的鏡框,語氣很是自然,「被你摔的。」

他記得,他果然也記得!季琉璃內心在哀嚎,臉不自然地轉向了別處,「去吧、去吧,沒事不要煩我。」

等航譽真的不再煩她,她趁著沒人,小跑著鑽進臥房,一手甩門,雙腿已經奔向床邊,像運動員入水一般撲到了軟軟的床上,用枕頭把頭包得死緊,這樣才能放聲大叫。

怎麼辦?他真的記得一清二楚啦!

兩天後,等航譽再次主動找她時,真的是嚇了她一跳。

不過這次他要請的不是半天假,而是足足一個星期,等一個星期過去了,約定好的一個月也就結束了。

「怎麼這麼突然?」本來還在天天算日子,盼著時間快快過去的季琉璃,听到他這樣就要離開,比起應該的竊喜,倒是更多驚訝,「三個星期都忍過來了,還在乎最後這幾天嗎?你就這麼不願意看到我?」他要敢說「是」,她就當場將他殺掉分尸。

「鄉下照顧過我的叔叔去世了,我必須去參加葬禮。」他說出了一個溫情牌理由,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反正每次有理的都是他,她就只會無理取鬧罷了。

「葬禮要一星期?你老家是有多遠,來去要花三、四天嗎?是在非洲嗎?」反正他就是想躲開她,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那個什麼叔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現在咽氣。

航譽瞧她不屈不撓的樣子,看來不說明白,她是不會讓他出這個門了,「我的老家在很偏遠的鄉下,父母離開唐家後,就回鄉下養老去了,那里還有我們的一塊地!這個時候正是夏季作物的收獲季,而後會有一個小型的慶祝活動,就是夏日祭。往年我都沒回去參加,但今年正趕上叔叔的喪事,在參加完之後,還要忙家里作祭典的準備,那就要花些時間了。」

季琉璃還是覺得他在敷衍她,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幫上什麼忙?往年沒有你還不是好好的?沒了你,地球就不轉嗎?」

「還是會轉,只是往年我家都只是參加,今年因為我要回去,我家多了幫手,就決定在祭典上搞個撈金魚的攤位,我猜我父母也許早就想弄了,只是礙于往年都沒有多余的精力。」

「撈金魚?好像在電視里看過……」那個很好玩的樣子,「這麼說,你也要幫忙顧攤位?」

「是的。」

「一點都不適合,客人包準會被你氣跑的。」她能想象那個場面,他一定也是一板一眼,連多一根撈金魚棒也都不給小朋友。一定要有贈送,小朋友才會高興嘛,他那麼不會作生意,他爸肯定會失望的。

「事情就是這樣,需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經寫好放在桌上,包括你預約的飯店和需要參加的活動!你說想換大門的顏色,工人隨後會到,不過需要一個人在家接待。」

「那些怎樣都好,你是怎樣?是在留遺言是不是?我看你巴不得這一去,就再也不要回來這里了,直接回唐家去算了!」她氣得推他的胳膊,「走啦,現在就上樓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就給我滾蛋!」

見他動也不動,真是存心跟她作對嘛!季琉璃繞去他前後,像推車那樣推他,他要走就走,走多遠都好,最好立刻從她眼前消失,她還圖一個清靜呢!一點用場也派不上的男人、一個不听話的管家,她才不稀罕。

「你在氣什麼啊?」他因她的蠻力小步移動,還能抽出空悠閑地轉頭看她,「從各種角度來想,你當下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不是嗎?這有什麼可氣的?」

她心猛地砸了下來,臉因那吃痛瞬間漲得通紅,連手都軟掉了……他在指什麼她當然知道,這還是從那之後他首次提起那件事,沒錯,她就是不想見到他,這些日子也一直刻意地在躲著他,盼著他快點離開。

可是現在不是她要他走,而是他自己要離開,這就不行!

「我才沒有生氣!我只是……餓了而已,我要去吃東西!你要參加喪禮也好什麼也罷,攔也不行、不攔也不行,這麼難侍候,本小姐不奉陪了。」

隔天,航譽真的離開了,但並沒有帶走全部的行李。

這麼看來,他還會回來這里吧,真的有始有終又刻板的人,這麼一來,還真的好像只是去休假一樣。不過就算到時他回來了,也會馬上離開吧,那還不如不回來。

季琉璃借病取消了所有外出計劃,主要是沒心情出去,不過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真為難了她家的幫佣阿姨。

並不是她想罵人,只是她已經夠煩了,那個阿姨還總找她問東問西,例如晚飯吃什麼之類的小事,這當然是做飯的人作主了,問她做什麼?可阿姨哭喪著臉說如果不問過她,做出的東西不合她意又要挨罵。

反正怎樣都是被她罵,干脆不要做了。

繼那個航譽之後,連幫佣阿姨都要鬧罷工嗎?季琉璃拍著桌子和那阿姨理論,如果事事都要問過她,那她花錢請人做事是為了什麼,不是一點負擔都沒減輕嗎?

「可是這些事以前都是航譽決定的,他不在,當然就問小姐你啦。」阿姨的一句話,讓季琉璃徹底閉了嘴。

「這麼大的屋子,難道要我一個人打理嗎?小姐,航譽是不是不做了?那要快點再請個人才行啊,不然我也要吃不消了。」

「誰說他不做了?嫌累的話加錢好了,如果不滿意那就走人!」阿姨灰溜溜地進了廚房,看樣子是選擇了加薪!要是她選了走人的話……季琉璃模著自己的心髒,如果她因為沒人做飯而餓死,那所有責任就都是航譽的!

正在這時,手機又響個不停,看了一眼,是個沒印象的名字,接起來後,是一個听起來就很輕浮的男人聲音。

「琉璃,要不要一起去美國看獨立日游行?」

「你誰啊?」

「不會吧,你不記得我了,我是……」

「不管你是誰,什麼游行之類的自己去看吧,我很忙沒空。」

「別拒絕得那麼快嘛,今年的游行很有看頭,我朋友在那邊有私人別墅,我們還可以一起過去玩。」

「很抱歉,那個游行怎樣都好,本小姐要去撈金魚,沒空管那些了,就這樣!」

她掛了電話,心里不再那麼煩了!對呀,她可以去撈金魚嘛,誰規定只有本地人才有回鄉的資格,現在有錢連太空都可以去,難道她去鄉下看個祭典就犯法了嗎?

季琉璃握著電話,笑了起來,旁邊偷看的阿姨全身哆嗦了一下,跑得更遠了。

明明是周末,商店街上也沒有出現人擠人的景象,甚至可說是相當悠閑。

在這個小小的鄉鎮,人和人多少都有點聯系,不管去哪都能見到熟人,路上總能看到兩個相對而行的兩個人目光交匯時,會對對方友好一笑,偶爾也停下來聊聊天。

路旁的一家燒烤店,二樓靠窗的位置上,航譽可以將街上的景象收于眼底。

這樣的親切感他已經快要忘記了,還有像這樣悠閑的下午,印象中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果是季琉璃的話,一定只會覺得很無聊而已,她會說︰「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連個五星級飯店都沒有?」然後氣呼呼地抱怨這、抱怨那,抱怨頭頂看不到飛機,抱怨腳下的路一點也不平。

「在想什麼有趣的事嗎?」對面女伴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正在翻肉的女人有著張乖巧聰慧的臉,她是住他家隔壁的女兒,也就是過世鐘叔的女兒鐘予燕,要不是她開口,航譽還不知道自己也會恍神,恍神的對象還是那個季琉璃,看來那位大小姐的存在感還真是不容忽視。

「沒有啊,哪會有什麼有趣的事,倒是你,心情好點了嗎?」

「你和我哥都快把我寵壞啦。一個在家主持大局,一個負責陪我出來散心,我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啦。」鐘予燕也是听到父親的死訊,才從工作的地方趕了回來,「沒想到這次回來能看見你,我們已經多少年沒這樣在一起吃飯了?你的工作很忙吧,這麼跑回來可以嗎?」

「請過假了。」航譽簡單地答,心中也在想,季家恐怕已經亂成一團了吧,不過季琉璃一定已經請別人去接替他的事務了,他走前把所有事都規劃好了,也是為了方便後面接手的人。

「我說你呀,不管多少年沒見也都還是一個樣。啊,肉要焦了。」鐘予燕把一片肉放在他盤子里。

「是嗎?這樣不好嗎?」

「也不是說不好啦……怎麼說呢,比如別人在河里卷著褲管抓魚,你就一定是那個坐在水桶旁看魚的人。夜晚的探險每個人都怕得非要兩人一組,唯獨甩下你,有人覺得你好可憐,可你就自己進了舊屋,還以最快的速度走完全程。」鐘予燕嚼著肉邊想,「你從小就不像個小孩,雖然不會被排擠,那也許是因為沒人敢排斥你吧,大家都是把你當異類。」

「我還以為那時大家都一起玩得很開心呢。」

「就是你這種態度!好像對一切都不關心,看著就教人生氣。」她手肘托著下巴,擰起眉努力想著什麼,「這樣會和人有距離感,就像現在,我就很煩惱我哥要你陪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因為你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人提不起精神。」

「我天生就是一張沒精神的臉,和我逛街很無聊嗎?」航譽放下筷子,「可我倒覺得很有趣。」

「對,就像你覺得小時候大家一起很快樂一樣。」鐘予燕搖頭加嘆氣,「我看你今生,也就只有我和我哥兩個朋友了。」

對于這種詛咒,航譽選擇听之隨之,鐘予燕嚼著肉,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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