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大小姐 第十七章
第十章
航譽要走了,因為新的佣人已經雇到,他這個礙眼的管家沒有再賴著不走的必要。
這已經是第二次他提著行李跟她告別,這樣的場面,她再也不想見第三次。
「這次你倒是很干脆嘛,還以為又要說一堆歪理了。」季琉璃覺得他腳邊的那個行李箱礙眼極了,不自覺地別過頭去。
「約定如此,不是已經請到人了嗎?」
「我怎麼知道這麼快!」她月兌口而出,兩人都是一愣,她不得不假意咳嗽,難道她潛意識里希望人永遠請不到嗎?
「我是說,快是當然的!你總算明白自己有多不受歡迎了,這點比較難得。」
「是啊,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哼出一口氣,不曉得自己在焦躁什麼!走啊,怎麼還不走?還杵在那里做什麼?心里咕濃著,卻無法說出口。
航譽不去管那個行李,倒向她筆直地走了過來,季琉璃本能地就想退後,可一想那樣不是太蠢了嗎?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就在一思一想間,他人已經到自己跟前了。
「做、做什麼?」她仰頭瞪他,別以為靠這麼近她就會怕,就算現在才生氣她也不會道歉的,本來就是他自討沒趣跑來煩她,是他不對。
航譽定定地望著她,距離太近,連他的鏡片都成了單純的玻璃,他那張平板的臉,有時會乍現出這種讓她心慌的視線。
再那樣盯著她,她就要推開他了!剛打定主意,航譽卻低下了頭,從貼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什麼,像是經過了左右的思量才交到了她手里,「我本來打算自己留著的,可還是還給你好了。」
什麼東西,沉甸甸的!因為腦子完全不在這里,過了好一會兒,季琉璃才認出自己手中的,正是那天在河邊,被她丟掉的那支表。
如果這表不是全球限量,她肯定認為航譽是又去哪買了一支表,如今那個可能性是零,那是他什麼時候把那支表撿回來的?
那之後他又去了那河邊,撿回了這支表,有可能嗎?季琉璃腦袋更亂了,丟表的地方連她都記不清,這種像石塊一樣大的東西被丟進了石塊堆里,怎麼還可能找得回來?
最重要的是,有什麼必要找回來嗎?
「你說原本想自己留著,那可是算盜竊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支表好沉,她的手臂快斷了。
「是啊,東西是你的,應該要還給你才對。」
「指針都不會動了,這種爛東西我才不要。」他送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是塊本來就屬于她卻已壞掉的表,她才不要;在湍急過膝的河流里撿回來的垃圾,她才不要……
「不要的話就再丟掉吧。」航譽料到她會這麼說一樣,像是早準備好了回答,「可是不管丟得多遠,它也還是會在某個地方,這世上就是有這種怎麼也不會消失的討厭東西。」說完,他竟然笑了一下。
太狡猾了,他真的太狡猾了!因為是最後一次的道別,便展現自己所有的溫柔,這算什麼?他一次又一次地挑釁她的堅持,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哄著她,也不像她爸爸那樣罵她,雖然總是在她身邊,這樣的人就只靠幾句話,就妄圖得到她的心嗎?
他總是這樣的意味不明,才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拉住他的衣角,在他欲離開時不得不再次轉過身面對她。
「你是抱著度假的心,順便來戲弄我的嗎?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這下你可以心滿意足地回去唐家了,下一次你心血來潮時,也會這樣突然出現嗎?那時會留一個月還是一星期?拜托你不要再做這種無聊事了。」奇怪,自己聲音怎麼斷斷續續的,她要鎮定,不可以如他的意,被他影響,「拜托你,不要再做這種拖泥帶水的事了……」
她說了好長一段話,卻始終把頭垂得低低的,只讓他看到她的發,航譽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想拍拍她的頭,最終還是放棄,「你還真是有夠難懂,我沒有要走,是你讓我走的不是嗎?」
她已經打碎了他那本就少得可憐的自信,讓他相信她是真的不願意見他,不然他又怎麼舍得離開?擅闖民宅,像個土匪一樣在別人家扎根,做這些事他也是平生頭一遭,可他做這些不是為了讓她痛苦。
「我讓你走?少來了,難道我不說你就不會走嗎?你就能在這里待一輩子嗎?」她總是把所有錯都推給他,沒想到最後錯的人竟然成了她。
他說得那樣輕松,怎麼了解她的心情?她只想長痛不如短痛而已,「你不是還留了一個美夢在家鄉,那個叫什麼燕的女人不是也在那里,你能放棄那些,留在這里嗎?不可能吧,那就不要說什麼漂亮話,快滾!」
真不知該不該笑出來,一直知道這個女人超級會鬧別扭,但會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她一直都記得他那時所說的,要回家種田、還有他遲早會回去那里,就只因為這些話,她才會如此的不安?不會吧,他被她的古怪無常弄得快瘋掉,她卻是如此的可愛!
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她對他的看法,而忽略了她縴細的那面,原來她已經想到那麼遠了,想到他到了退休的年齡就會離開她,她是在為幾十年後的自己鬧別扭呢。
「哈哈……」原來如此,航譽扶住額頭,忍不住笑出了聲,並不是因為高興。
這個傻女人,她好像沒發現自己的話意味著什麼,那分明是說在今後的幾十年她都要一直和他在一起,而在那之後的日子,也不要他離開她啊。
「你、你沒事吧?」想跟他好好道別根本不可能,還是要以吵架收場,可這家伙突然笑得這廢詭異也太讓人心寒了,季琉璃全身都冷了一下。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扯到予燕,不過你沒必要想那多,我不是已經來了嗎?」
「什麼?」
「今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準,也許會有各種各樣的變動,可我現在就在這里,為你而來,這一點是確確實實的!」她好像還是沒听懂的樣子,航譽握住她握著表的手,她竟然也沒有反應,他說︰「如果我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後又分手了,那只可能是對方把我甩掉,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了吧?」
「你騙鬼哦!不,你在說什麼,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他能和她在一起,又不會甩掉她而已,「不是的!我……」
「還是要趕我走嗎?」
「你走啦!」搞得她都弄不清自己想干什麼了,這時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身體被航譽一把抱住,撞得她心口痛,一直和她保持距離的男人,這一會兒卻貼著她的耳朵細語起來,「不要再吵架了,我們總是把時間花在跑來跑去上,那是因為我們都想見到彼此。」
都想見到彼此,他也是嗎?他不是抱著玩玩的態度,也是跟她一樣經過深思熟慮的嗎?只是他們深思過後采取了截然相反的動作。
可是他心跳如此平和,她拿這個懷抱最沒轍了,誰教他每次抱著她時都是如此地溫柔。
「航譽,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在勉強自己。」
「我在勉強自己?」
「就連現在也是!對不起,我本沒想讓你如此為難的,如果早一點發覺就好。」如果能早些發覺她的不安,他們就不會浪費這麼多的時間。
對對方的試探,全是出自自身的膽怯,害怕被拒絕後的傷痛,才遲遲不邁出那關鍵的一步,其實大可不必那樣的,他們總是遇見,那便足以說明他們總是在找尋著對方的身影。
季琉璃心髒一個抽搐,無論她被多少人認為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她的眼淚還是會全數為他所流,到頭來,她的心還是向著他。
「你騙人。」她在他肩頭嗚咽,「我哪里好?連我都討厭自己。」
臉上癢癢的,她不敢睜開眼,她知道是他在舌忝著她臉上的淚,可眼淚還是不斷地流出,他啄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頰和她的唇角。
「我沒說過嗎?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可愛。」連一句喜歡都不肯對他講,卻悄悄地恐懼著自己無法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她可以用最能傷他心的言語諷刺他,但那時她總是逃開視線。
「我哪里可愛了,你真的是很自虐耶……」
「真的。」他也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可怕,他抓著她的兩只手,將她的兩手在背後交叉,吻上了她細白的脖頸,「表,還要丟掉嗎?」
「不要……啊,你要做什麼?」季琉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完全被他牽制住了
「想讓你看看自己有多可愛,不然你永遠不會相信我的。」他身體力行,直到把她推靠在牆上,雙手在她身後壓著她的手,她人在他懷里無處可逃。
……
他俯,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就算你再把我丟掉,我也是不會消失的。」
季琉璃一愣,卻見他是無比認真的,「你啊,真是個大笨蛋。」她笑了起來,也有比夢境更美的現實呢,挽著他的脖子,大力地回吻才是她的風格。
三個月後。
一大清早,季琉璃被鬧鐘叫醒,這個鬧鐘她已經不知多少年沒用過了。
手握成拳,重重地拍在鬧鐘上,同時人滾啊滾,連著被子一起滾下床。
「好疼……」她狼狽地爬起來,把被子丟在地上,隨便套了一件睡袍沖出房間。
就算用這種強制的手段,也要讓自己清醒過來是有原因的!
當她跑下樓時,航譽已經是西裝筆挺,穿戴整齊,正游刃有余地一手拿著烤面包往嘴里送,另只手翻著行事歷。
太好了,他還在!季琉璃拍拍胸脯,不枉費她比平時早起三個小時,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和那專心查看行事歷的側臉,她的心又怦怦跳個不停,踮起腳尖,悄悄地由背後接近,他太專心于眼前的事物,完全沒發現她的靠近。
一把從後面抱住他的脖子,快速地在他臉頰印下一吻,他因這突然的一系列動作僵在那里,季琉璃這才惡作劇得逞地笑了起來。
「琉璃,你怎麼起得這麼早?」航譽拉著她的手,專注地瞧著她的笑臉,「眼圈還紅紅的,睡眠不足嗎?」
「虧你還有臉說我,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多少天沒見面了?已經五天了耶!你早上起來就不見了人影,晚上鳥都睡了才回來,讓人懷疑有沒有睡覺的人是你吧。」季琉璃止住笑,有點心疼地模著他的臉頰,「你啊,一點也不為我想,不知道見不到你我會很難過嗎?」
「我有為你想,所以才努力地習慣現在的工作,好早些得到你父親的認可。」
「這些我當然知道,可是……」
要說起來都怪她那個多事的老爸,一想到這事,季琉璃就不忍心對航譽抱怨自己的寂寞了,因為之前航譽為了找她,見過她爸爸一次,只是那一次她爸爸竟然對航譽的評價異常高。
真是不得不說男人看男人的角度真是奇怪,她爸爸好像就是看上了航譽的固執和行動力,最近更是突發奇想拉航譽進他公司幫忙。
更惡毒的是,他還威脅航譽,如果作不出一番好成績,就不讓他娶她!開什麼玩笑,她可是連自己的嫁妝都盤算好了,她老爸自小沒管過她,偏在這時出來攪局。
就因為她爸爸一句話,兩個固執的男人杠上了!
航譽自開始接觸公司的運作後,每天都忙成這個樣子,本來就已經滿腦子是工作的他,這下越發不可收拾。
就算她知道突然讓他管理公司是很難的事,他也不用努力到天天住在公司吧,雖然這些都是為了她……可是,她還是會想他啊!
季琉璃嘟著嘴,瞥到航譽的行事歷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由得心疼起她的男人,他真是個做任何事都竭盡全力的男人呢。
「今天也會晚回來?」她問,顯得有點委屈,看他早早穿戴整齊,就知道他馬上又要出去了,她可不想這點難得的時間轉變為無意義的爭吵。
「最近會比較忙,沒辦法跟你一起吃晚餐了。」航譽像哄小孩一樣拍拍她的頭,冷落她他自己也不好受啊。
「不一想吃也可以,起碼讓我等你吧!」她面頰沁出淡淡的粉紅,意有所指地望向他,「無論多晚都可以,工作雖然很重要,但你也該偶爾陪陪我啊。」
這種老公晚歸,老婆準備好自己迎接老公的游戲也不錯。
誰知航譽面對她的體貼,非但沒表示感激,臉色還很明顯地沉了一下,還裝作很忙的樣子從椅子上跳起來,借機拉開和她的距離,「我回來得會很晚,隔天又要早起,就算等我,也說不上幾句話,你還是早睡比較好,你不是很重視美容覺嗎?」
「我就是願意等,不行嗎?現在我比較重視你,而且我會在你床上等著你!」他那什麼態度,好像在嫌她煩一樣,也不想想她是下了多大決心,竟然還敢拒絕!他後退一步她就追上去三步,重重地用嘴在他嘴上撞一下,「怎樣,不要啊?」
她一大早,穿著曝露的睡衣對他又親又抱,還說多晚都要等他回來,航譽的頭都大了,她好像是他工作的動力同時也是阻力呢!
他不自然地扶了一下眼鏡,不去看她那遮不住什麼的睡裙,「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你知道我和你爸爸的約定……」
又是那個什麼鬼約定,他已經拿那個約定搪塞她七次了,那約定都已經成了他的口頭禪了!
什麼在他得到她爸爸的肯定前,不許踫她、什麼在他等到業界其他人的肯定前,不許公開他們間的關系……她爸爸立了那麼多規矩,怎麼就沒有一條是不許他們住在一起的呢?雖然她爸爸稱那為信任,而航譽果然也不負她爸爸的信任。
這個大笨蛋,在自己家做什麼她爸爸又看不見!
「這太奇怪了,明明都住在一起了,卻不能睡在一起!」
「啪」一聲,黑色的行事歷掉在地上,航譽快速將其撿起,只留下一句「記得好好吃飯」後連看都沒正眼看她一下,奪門而出。
留下站在原地的季琉璃,忍不住將拖鞋朝大門甩去。
是不想跟他吵架啦,可是這家伙也未免太氣人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