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撿個王爺 第五章 夜闖閨閣求療傷
嫁?不嫁?
若是真的要嫁,又該嫁給誰呢?
若是不嫁,那麼今日這種險境是不是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呢?
雖然起起伏伏的一天幾乎磨光了雲淺淺所有的氣力,但她卻沒有睡太久,還不足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醒來後便再也無法入睡。
她依然疲累不堪,可身子的疲憊遠遠比不上心中的驚嚇和震撼,萬籟俱寂的深夜,滿懷心事的她睡不著,索性半坐起身,斜倚著床頭沉思著。
突然間,她尖俏的鼻頭突然抽了抽,空氣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隨著她的動作更加清晰地竄進了鼻腔,也讓原本還慵懶倚在床頭沉思的她倏地坐起了身子。
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散發出的慵懶在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緊繃,可她沒有隨意出聲,因為那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為自己帶來難料的危險。
是誰闖了進來?會是駱景福的人嗎?
雲淺淺立刻排除這樣的想法,畢竟駱家今兒個才出事,駱景福顧著那邊只怕都焦頭爛額了,又怎會還有心力算計她呢?
那會是誰?
她眯著眼兒透著垂落的紗帳瞧著外頭,雖然幽深一片的黑暗讓她什麼都瞧不著,可她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血腥味的厚重。
她向來不習慣點著燈入眠,偏偏此時月光又被烏雲遮蔽,自然什麼也瞧不著。
隨著血腥味越發濃重,代表著闖入者的靠近,她的心跳也愈來愈快了,雖然她真心不認為駱景福有那個心思在今夜對付她,可是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是讓她心驚膽顫。
畢竟浮雲圖地處偏遠,粗使婆子和丫鬟並不住這,里頭所住之人不過蘇嬤嬤和紫蘇以及她三人,今日晚間蘇嬤嬤和紫蘇已由四皇子府的人送了回來。
人都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劃破了些皮肉,然後在強大的撞擊力道下昏了過去,只要人醒過來,好好休養一陣子也就好了,這樣的結果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為她們也受了傷,雲淺淺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們伺候,便逼著她們各回各屋去休息,一應事物就由著幾個平常在外頭灑掃的二等小丫頭張羅。
她向來不習慣旁人伺候,所以一用完晚膳就讓那些小丫頭們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所以這屋子里頭倒是只有她一個人在了。
縴手四下模索想要找出利器防身,可惜除了枕旁的幾冊書就再也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無奈之余,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拿著書卷當武器,就算不能真的傷著人,拿來嚇阻一下也是好的。
屏著氣息等待著,突然間黑幽幽的暗夜雲開月見,燦亮的月光灑進窗欞,雲淺淺就見一只大手掀開了紗帳。
同一時間,雲淺淺二話不說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將手中的書冊砸了出去。
砰地一聲,顯然那人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攻擊,等發現時也來不及閃避了,只能讓那厚厚的書冊直接砸到了他的胸口。
唔!
隨著書本落地,殷驥驍那張在暗夜中略顯猙獰的臉龐已映入雲淺淺清澈的眼中。
怎麼會是他?隨著心中的疑惑浮現,原本吊在半空中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你怎麼來了?」滿月復的疑惑在這句話出口後便戛然而止。
因為烏雲散去,銀白的目光灑落,雲淺淺清楚看到殷驥驍胸前的衣物被劃破了一道冒著血水的口子,她這才恍然大悟,那濃濃的血腥味從何而來。
「沒事,只不過是回府的途中正好經過這兒,所以便進來瞧瞧你。」
那語氣輕松得好像他不過拐了彎訪友,如果現在不是深夜、如果不是那淌著血水的傷口,雲淺淺估計會相信他的話。
迎著雲淺淺灑著懷疑的眼神,殷驥驍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他自在的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然後說道︰「我受傷了。」
「然後呢?」依然盤腿坐在床上,還好剛醒來時她已經隨手套上一件擱在旁邊的外衫,讓自己不至于太過狼狽。
她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甚至對于他那淌血的胸膛視而不見。
很嫌棄的瞥了雲淺淺一眼,殷驥驍對于她的愚笨顯然很不悅,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見她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他終于忍不住地開口說道︰「不來幫我包扎傷口嗎?」
換做旁人听到他這麼開口,一定忙不迭為他敷藥包扎,偏偏她依舊不動如山的坐著,只淡淡的說道︰「我相信以您的尊貴,身邊一定不差做這種事的人,這樣三更半夜闖進來,似乎不是殿下該做的事。」
「我不想他們動手,粗魯!」殷驥驍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嫌棄,更過分的是他語氣中那種施恩的態度,「所以我才彎過來你這的。」
感受他的理直氣壯,雲淺淺忍不住瞪眼,她還是不動如山,就想看看他究竟想怎麼著。
而他則是迎著她的怒目,抿唇不語,頗有她不動手,他就不走的態勢。
瞪著這樣無理取鬧的他,雲淺淺有些氣樂了,敢情這位將這里當成醫館了?還非得要她替他包扎。
「你不是說我欠下的恩情對你來說奇貨可居嗎?」言下之意,他不介意再欠她更多的人情,甚至鼓勵她繼續累積,以求將來換取更多的好處。
意識到他話里的意思,濃濃的愕然在雲淺淺的眸中竄起,敢情這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意思嗎?
眼見喚不動雲淺淺,殷驥驍狹長的眸子微眯,登時一股氣勢威壓過來。
雲淺淺看著他越發不悅的臉色,想到他下午轉頭就走的模樣,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她不情不願下了榻後往左手邊的斗櫃走去,打開門拿出一個藥箱,這才默默地走向他。
既然決定了救人,自然不會再多想什麼,雲淺淺的態度落落大方,動作卻有些粗魯,伸手想要拉開他那破了口子的錦袍,無奈她本來就力氣小,自然無法一下子拉開。
這回愣住的卻是殷驥驍了,本以為她至少會扭捏作態一番,誰知道她竟然這樣直接,讓原本對她的窘態心生期待的殷驥驍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直到她縴白的手攀上他的衣襟,他這才回過神來,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大防嗎?
心中月復誹之際卻完全沒有想到,若非他執意將這浮雲閣當成醫館藥鋪,她又怎麼會在無奈之余,心不甘情不願的替他敷藥療傷?
「我自己來吧!」望著她板起的一張臉上寫滿的認真,他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句話,然後利落的拉開自己的前襟方便她上藥。
偉岸的胸膛在她面前袒露,雖說表面有著鎮定,但雲淺淺到底是個才要及笄的姑娘,從沒有遇過這樣的事,心里哪可能不起波瀾?板著臉,她抿唇不語,讓自己的注意力專注在傷口上,利落地撒上傷藥,盡量不去注意他胸膛上縱橫交錯的舊傷疤。
裹上白布,靈巧的打上一個結,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多說一個字,做完了一切,她退後一步,無聲地請他滾蛋。
她逐客的意味這麼濃厚,殷驥驍自然不會感覺不出來,可他硬是不肯順她的心意,反而開口打趣道︰「瞧你那熟練無懼的模樣,倒是不怕失了名節,將來嫁不出去。」看著她那繃著的小臉蛋,殷驥驍忍不住地開口。
「殿不是已經盤算著準備將我嫁出去了嗎?民女哪里還怕嫁不出去呢?更何況包扎傷口本就是待在雲家基本必備的技能。」
听見他的打趣,雲淺淺心中的怒氣昂揚,終于忍不住脾性的開口反譏。
本來是好興致的打趣,可不知為何,一听到她嘴里說嫁,又從她的話里听出了待在雲家的艱辛,殷驥驍原本的愉快心情莫名消失無蹤,臉上那抹難得的純然笑意也被一抹怒意所取代,「你很想嫁人?」
明顯感受到殷驥驍的情緒,雲淺淺雖然不知道他的態度為何驟然轉冷,想要替她找夫婿的人不是他嗎?憑什麼生氣呢?
就算泥塑的人兒也有三分土性,雲淺淺便冷著聲反譏道︰「民女若不嫁,豈不享負了殿下的一番好心嗎?」
听了這話,殷驥驍的心情忽然更加陰沉,脾氣上來的他怒瞪了她一眼後,竟然一句話都沒說的轉身離去。
望著他那決然離去的身影,雲淺淺更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完全不懂他突然發怒離去所為何來。可無論如何,他的離去還是讓她大大松了口氣,畢竟他夜闖的行為的確會毀了她的閨譽。
望著天邊微微泛起的魚肚白,雲淺淺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那份「挾恩圖報」的心思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了。
巍峨的金殿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只要仰望,都能讓人看花了眼。
然而這天下所有都仰望的金殿其實在殷驥驍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就算登上皇位,號令天下,那又如何?
眼看著幾位兄弟,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要往皇上的身邊湊,再看看後宮那些有子無子的嬪妃們,個個都巴不得自己的兒子將來能夠位登九五,然後自己也能過過做太後的癮。
權勢的確使人瘋狂,可這些對他來說沒有半點的意義,他既不想位登九五,更不想鎮日被圈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做牛做馬,更對那些詭譎人心的算計深惡痛絕。
若是可以,他倒寧願一人遠走天涯,可惜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再不想卷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仍被迫卷入,若是他想過安穩的富貴日子,有些事他就不得不籌謀與算計。
向來不喜歡入宮,平時若非宮里召見,他連來都懶得來上一趟,以宛若老牛拖車的速度,他在九彎十八拐的廊道上緩緩地踱著,甚至難得有興致地瞧瞧御花園里頭的花花草草。
在仔細看完一株名貴的茶花之後,猛一抬頭就看到廊道那一端急急他迎來的卓公公,眸心驀地閃過一絲嫌惡,但隨即斂去,只剩一臉的冷然。
「哎喲,我的殿下您可終于到了,這皇貴妃已經問了奴才好幾回了。」
默然不語,恍若沒見看卑躬屈膝的卓公公一般,他兀自往未央宮走去。
未央宮在後宮的地位只比皇後的長樂宮再低一級,這座宮殿也召示著當今皇上對王皇貴妃娘娘的喜愛。
踩著虎虎生風的步伐,才入了殿,就見一身雍容華貴的皇貴妃正端坐主位,下頭還排排坐了幾個俏生生的姑娘。
對殷驥驍而言,那幾個姑娘就跟幾塊大石子沒兩樣,他目不斜視的幾步向前,然後恭敬的向皇貴妃行了個大禮。
「快點起身,好端端的沒事行那麼大禮干什麼呢?」
彷佛連見殷驥驍行了大禮都很舍不得似的,皇貴妃立刻起身,幾步下了階梯,親手將他扶了起來。
「許久不見母妃,自然該行大禮。」面對皇貴妃那親熱的態度,殷驥驍的語氣卻冷淡了幾分。
皇貴妃知他性子一向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突然間,她的眼角瞧見了他衣擺上頭竟沾染了些灰塵,很自然的蹲,掏出手絹拂去髒污。
就像是他幼時不小心摔了跤,她總是急急將他扶起來,然後親自伸手拂去他身上沾染的塵土一般。
殷驥臉色微變,驀地退後一步,「母妃……」
皇貴妃站直身體,神色依舊慈和的看著他,問道︰「怎麼啦?」
「這種事自有宮人做,怎麼還能勞您親自動手。」
「母妃這是習慣了,你要是不喜歡,下回母妃就不這麼做了。」
「不是不喜歡,只是……」殷驥驍頓了頓,似乎後面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說,于是索性抿起了唇,不再言語。
「你只是心疼母妃,母妃知道。你呀,年紀也不小了,總這麼孤身一人住在宮外,身旁也沒個貼心人照顧,你難得進宮來,母妃總忍不住想要疼疼你啊!」
「多謝母妃疼愛,兒子住在宮外,挺自在的。」
「自在也不行,你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想想你皇兄都已經當爹了,偏你還在那兒磨,母妃不管,你得給我趕緊成婚,否則皇上又要怪我偏心了。」皇貴妃說著竟然紅了眼眶。
「母妃……」殷驥驍見狀,驀地皺起了眉頭,臉色越發的冷,顯然對于安慰人這件事陌生的很,最後只能無奈地低喊一聲。
「表姨,您快別著急了,瞧四皇子都被你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殿內響起了一記柔柔的女聲,原本坐在一旁的一個姑娘起身走過來扶著皇貴妃,低聲說道。
「我哪里是讓他急,明明是他讓我急啊,好好一個人都多大的歲數了,還不肯成親,我好說歹說他都不理會我啊!」
隨著皇貴妃的話,那姑娘偷瞧了殷驥驍一眼後便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臉上莫名染上一絲緋色,卻不再開口。
瞧那姑娘突如其來的嬌羞模樣,殷驥驍似乎有些懂了為何今日皇貴妃會急著讓人召他回宮,想通了關竅,臉上的冷意更盛。
「瞧我,一見到你,就只顧著你,倒是忘了向你介紹這幾位姑娘了,這是文淵閣大學士家的嫡次女,那是文閣老家的幼女……」
隨著皇貴妃的介紹,殷驥驍的臉色更沉了,雖然早知有這麼一天,他也以為自己會接受這樣的安排,可真到了這個時刻,他卻發現這一切都變得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母妃,兒臣昨兒個帶回來的東西已經讓人送給二皇兄了,兒臣累了,想回府休息了。」
有些粗魯無禮的打斷了皇貴妃的滔滔不絕,殷驥驍完全不留給她反應的時間便轉身離去。
「驍兒、驍兒……」連聲呼喚了數聲,皇貴婦臉上原本的慈愛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險。
到底是翅膀硬了,竟然敢給她臉色看了?若不是顧慮皇上的心事……她又怎需要這樣辛辛苦苦的扮著慈母?在皇上和所有人的眼中,她疼殷驥驍比疼自己的兒子二皇子更多,但……
驀地回首,她望著站在身側的余平兒,再看看其他幾個手足無措坐在一旁的姑娘,皇貴妃的目光重回余平兒身上,說道︰「過幾日,本宮就會向皇上請旨賜婚。」
聞言,余平兒的眸光一亮,臉上原本端莊得體的笑容難以自持的燦爛了幾分,「民女多謝貴妃娘娘。」
一旦與皇室結親,父兄的仕途必然順暢,雖然四皇子因為面容殘缺,並沒有奪嫡的資格,可是皇貴妃一向很疼四皇子,再加上二皇子深受皇上器重,只要有朝一日二皇子上位,四皇子必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陰沉著一張臉,一幅幅的畫卷平攤在那大大的書案之上,隨著那翻動畫的手勁越發的粗魯,任何有眼楮的人都能瞧出這幾日殷驥驍心情很是不佳。
每個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連向來膽子特大,剛養好傷回來伺候的譚悅之都恨不得能有些任務可以讓他出去透個氣。
每個人都不願撞在這風口浪尖之上,偏偏有個不知死活的,抱著好幾卷畫像直接朝著書房走來。
「那小子在不在?」因為常來往,所以花素錦與譚悅之也算得上熟,加上身分特殊的關系,殷驥驍那小子向來讓她自由地出入皇子府。
這樣的殊榮旁人沒有,可她也沒覺得有多大的榮光,畢竟大多時候她也不樂意見到殷驥驍,誰讓每回見了那個別扭的小子都沒啥好事,可那小子就是有本事,專捏人軟肋,讓人就算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任由他驅使。
「在書房。」譚悅之抬了抬下頷指著方向道,這幾日主子的心情可不太好啊!見花素錦心情愉悅的抱著幾捆卷起來的畫卷,他心中不無掙扎,一時無法決定該不該有道義些,出聲警告——
身為殷驥驍的近衛,自然清楚殷驥驍身邊的人事,他知道花素錦是殷驥驍的師姊,也知道當年淨空大師因為愧疚出家,那時淨空大師與花素錦其實早已情愫暗生,如今五六年過去了,她依然苦苦等待,只可惜淨空大師始終沒有還俗。
偏偏花素錦是個痴的,雖然有江湖兒女的豪氣,卻無法忘卻心中所愛,只好苦苦任由主子差遣去照顧雲姑娘,這求的盼的就是淨空大師的回心轉意。
望著那有些歡快的身影,譚悅之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這幾日被折騰得挺慘的他,終于還是決定收起自己的善心,只希望主子快快散了心里頭的悶氣,否則這日子不怎麼過啊?
抱著畫卷,花素錦愈往里頭走去,心中狐疑愈盛,那過分的安靜彷佛透著一絲絲的危險。本能的,她停下腳步,利落地腳根一旋準備溜走,偏偏那廝耳朵極靈,她才準備溜之大吉,那陰冷的聲音已經魔魅般的追了過來。
「進來!」
那聲音中清晰可辨的怒火讓花素錦只能硬著頭皮走進書房,只見他散著發,又是一副落拓模樣,然而那充滿魔性的俊美與臉上那道疤痕所展現的邪肆卻分毫不減。
其實就她來看,那道疤看起來有些猙獰,的確壞了他原來美玉無瑕的俊美臉龐,可是她覺得那道疤無損他的俊美,反而營造出一種美好與邪肆的對比,魔魅且誘人。
硬著頭皮走進了書房,花素錦的腳步有些沉重,方才的歡快不再,畢竟與殷驥驍打了那麼久的交道,對于他喜怒哀樂的情緒,她還算得上是了解一二的。
現在的他雖然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可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幽深的眸中是一片凍人的幽寒。
「你來做什麼?」終于等到花素錦磨蹭地走進書房,殷驥驍揚聲問道。
「我……」她也算得上能言善道,可是見到殷驥驍那陰沉的臉色,便知道今日可能討不了好。她悄悄移著腳步,心中暗暗盤算是不是該將手中的東西先藏起來,可惜那幾卷畫像大得很,怎麼也藏不住,她忍不住暗恨自己的招搖。
早知道今日出門前該卜個卦,若是不吉她就該挑另一天來看熱鬧才是。
「那是什麼?」
「這是……」吞吞吐吐的,花素錦的臉色灰暗,暗恨自己受了這麼多次的教訓卻還學不乖。明知道這小子的性情陰晴不定,卻還總想著要戳戳他,此時她真有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悔恨。
起身信步走來,殷驥驍想拿,花素錦到底不敢不給,而這大約五六卷的畫像都是男子。那些男子個個是一等一的俊美,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
這幾年來,隱隱約約的,花素錦自覺在某些事情上看得比殷驥驍還要清楚,比如說對待淺淺的態度上,殷驥驍從頭到尾都認為自己不過是在償還一個天大的恩情。
可她覺得,或許最初他真是這麼想的,可到後來他的心思已漸漸變了卻不自覺。所以當他交代要自己為淺淺物色夫婿人選時,初時她吃驚不已,但反應過後就帶著一種看笑諾的惡趣味。
也因為這樣的惡趣味,她才會比照皇帝選妃的法子,將自己物色出來的人選請畫師畫像,並在人像旁清楚寫下關于這個人的資料。
今兒個她到這兒來,就是想刺激刺激殷驥驍,原意是要他多想想自己的認知對不對,誰知道卻撞上了這廝心情不好,但她能如何?既沒膽子立馬溜走,又沒膽子搶回他到手的畫卷,只好眼睜睜看看殷驥驍冷著臉攤開那些畫,隨著被打開的畫卷愈多,他的臉色便愈沉,他的心情以極快的速度惡化,那森森的冷意就是最好的證明。
「倒都是青年才俊啊……」看完了所有的畫卷,殷驥驍冷冷地說道,也很仔細的看完畫像旁邊的批注。
「那是自然,我和淺淺的交情,自然要費盡心思尋模的。」她干干的說,臉上的笑容勉強得幾乎要掛不上。
這些人大多都是世家的嫡幼子,因為上頭還有嫡長子,所以妻子不用擔任宗婦,自然也不會一心想找世家嫡女,畢竟家族內妯娌的和諧對這些世家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而以雲淺淺雲家嫡幼女的身分,雖然失去了父親的護佑,但雲家于今上有功是事實,就算家道中落,有些世家反而會選擇這樣的姑娘成為嫡次子的媳婦。
「這個條件倒不錯,有讓人去探探口風了嗎?」
一听這話,花素錦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涼氣,難不成這個混世魔王經過這個刺激,還沒發現自己的心思,真的打算幫忙淺淺嫁人嗎?
「還沒,只想著先來讓你瞧瞧,替淺淺挑出個好的。」
「辦得倒是不錯。」平心而論,這幾個人選花素錦尋得真的不錯,看得出來是真心為淺淺著想,若她嫁給這幾人的其中一個,一世的安穩富貴少不了。
眼看著大恩應該可以還了個干淨,可他心中那莫名的煩躁再起,殷驥驍瞪著那些畫,目光灼灼地彷佛像要將他們燒得一干二淨。
又想起了皇貴妃意圖插手自己的婚事,好為她的親兒子鋪上一條康莊大道,兩種情緒交纏,竟讓他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慢條斯理的,他一如方才打開畫卷般,又將它們好好卷上,然後喚來了王傳廣帶那些畫卷,徑直走了出去。
「呃……你要去哪兒?」預期之中的折騰沒有出現,倒叫花素錦有些心驚膽顫,雖然對于他的去向心知肚明,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既不是我嫁人,我怎能幫她選?」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府邸。
他的離開讓皇子府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讓花素錦的心吊了起來。想到殷驥驍臨去前落下那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她忍不住為雲淺淺擔憂起來。
她這回該不會是刺激過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