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十年試婚 第十一章
第七章
半夜邊舟從無夢的睡眠里醒來,毫無征兆,他覺得床邊很空,于是就醒了。
床邊果然是空的,他尋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馮向晚。她坐在臥室外的陽台藤椅上,兩手抱膝將自己圈在那環形的椅子里,半仰著頭不知在看哪里。
外面月色很亮,照著她的側臉,有種不真實的美好。她是在想事情想出了神,邊舟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靜靜地看她。
那椅子該是很舒服,但把她襯得更加單薄,在她無神的臉上,他只看到了茫然,是一種對于未來深深的無助。
他那樣看了她很久,本來雀躍的心也跟著時間的流動恢復了平靜。他悄悄躺下,即使睡不著也不弄出一點聲音,怕要驚動了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脆弱的樣子,一想到讓她這樣的人是自己,就沒有立場要去安慰她。他們之間的事,他早有準備會有這天,但對她卻無疑晴天霹靂,也許她需要更多的時間。
希望她能明白,他們之前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隔天再醒來,馮向晚已經去上班了,她還體貼地給他留了字條和早飯。
他盯著那張字條,逐字看過那熟悉的筆跡,忍不住笑了出來,自己還真像個被包養的小狼狗啊。
秦敏之怎麼也沒想到,有天自己會被馮向晚約出來,聊感情問題。為什麼要找個異性聊這些,首先因為馮向晚並沒什麼朋友,其次因為她覺得他有雙慧眼,看出了事情的本質。
都讓他猜中了,邊舟確實對她抱有別的感情,而她不能給予回應,她不擅長解決這種矛盾,苦想無果,只能求教于人了。
秦敏之一點不意外邊舟終于出手了,他意外的是馮向晚那麼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苦惱于該怎樣讓邊舟也明白這點。
「我想不出來你有什麼可拒絕的理由,說真的你們能耗這麼多年不捅破這層紙,才真的令人驚靜。」
「什麼紙?」馮向晚不解地看他。
「我是說,你不也沒不願意嗎,要真的不願意,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拒絕了。你會猶豫,就是對他有感情,怕傷了他的感情。」
馮向晚真對他另眼相看,他說的對,想想當時的情況,確實是在她的默許下……
「你臉紅什麼?」秦敏之看她抿了口水裝樣子。
她似是吸了口氣說︰「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我有先天性心髒病,我是不可能有小孩的。邊家對我有恩,養我這麼多年,結果我睡了他們的兒子,沒有背景可以為公司帶來利益不說,連子女都沒辦法留一個,于公于私沒任何好處,我做不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所以你們睡了?」
馮向晚茶杯差點翻了,慌張地瞥了秦敏之一限,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好戲的樣子,反而多了幾分嚴肅,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向晚,我覺得你真的要想清楚。現在什麼年代了,兩個人感情的事,就不要和上一代的事情掛鉤,你給了他希望,就別拿他家里的事當推月兌。」
馮向晚嘆氣,當律師的說話果然夠狠。是她給了邊舟希望嗎?當他深情款款,帶著些可憐地倚靠著她時,她應該推開他嗎?
她也知道應該,就是因為沒做到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心煩
「我沒辦法。」她很少把無奈放在臉上,除非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要求,他的希望,我已經習情去接受,也並不是真的討厭。但是那不一樣,讓我抱著戀愛的心情看待他……我不能忍受讓他傷心。」
「那能怎麼辦?你要真沒那意思,就不要以若即若離的距離耽誤他。」
馮向晚愣住。所以邊舟是從什麼時候起沒再交過女朋友的,她有些逃避去回憶,她怕那個結果是自己經受不住的。
邊舟再接到馮向晚的電話,是約他一起去參加一個關系不算近的親戚家孩子的百日宴。電話里她的聲音听上去十分平穩,只是說他爸媽都出國了,他一向不愛參加這種活動,如果嫌麻煩她自己代為出席也可以。
關于他們之間的事倒只字未提。
邊舟當然要去,結果弄得親戚受寵若驚,真比他爸媽親自去還要覺得稀罕。
「天啊,邊舟,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親戚由上到下將他打量了幾,口中的驚喜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其實他自己都知道,是因為他的經歷在親戚間流傳著各種版本。有說他從小多病,後來染上什麼重病在家休養,有說他沉迷賭博才沒臉出來見人,更有甚者說他吸毒被逮了。
他越不愛出來應酬,關于他的傳聞就越多,他也就越不想來給這些人參觀。
這位不知道具體什麼關系的親戚,他印象里就從來沒見過。對方不斷感慨,「都長成這麼帥的小伙子了,上次听你媽說你創立什麼公司?」
「開發手游而已,一直在忙,沒時間來看您。」
「原來是真的呀?」對方明顯詫異,而後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露骨,尷尬地咳了聲,「年輕人忙點沒壞處,自己創業真是優秀,真是沒想到……」
「可姨您沒想到的還多著呢,」
另一個聲音插入兩人談話,同時邊舟的胳膊被另一只胳膊很自然地挽了起來。
馮向晚笑盈盈地,並沒看他,而是對著那阿姨,「手游的影響力可是很夸張的。」
「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又不懂。」那阿姨見到馮向晚,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是心虛了許多,笑得都不太自然。
「不止年輕人,我剛來時看到保姆就在玩游戲,」
阿姨臉色變了,趕快離開去看保姆,怕她家寶寶哭鬧沒人管。
她這才有空回頭看邊舟,今天他們都穿著半正式的服裝。邊舟不喜歡這類衣服,但這種服裝的確能讓他顯得更加神釆奕奕。
「這麼看上去,你還真不像吸毒的,」她說。
邊舟挑了挑眉毛,這是關于他傳言中最惡毒的一條。馮向晚眼神指向那阿姨離開的方向,「就是從她這傳開的。」
他了然,難怪那阿姨見了她不太自然,想必平日她對阿姨語氣也不善。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她說。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他說。
兩人對視,再沒說別的。
說是孩子的百日宴,其實更是一場親戚的見面會。大家知道邊舟來了,所有跟邊家有所往來的人全都過來打招呼,但漫長的應酬中邊舟並沒說幾句話。
他就在馮向晚的左後方站著,微笑地看著她幫自己擋掉所有煩人的場面話。此時他好像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她上班時的樣子,對年長的人要說什麼,對年輕人要說什麼,該微笑時微笑,該嚴肅時嚴肅。
其實本該熟練于這套的人是自己,可他更願意當一個長得好看的隱身者,她就由著他,從來沒有發過半句牢,不知在背後幫他擋掉了多少這樣的應酬。
表演開始時,大家才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問她為什麼站著不動,馮向晚垂下眼睫,少有地在公共場合露出了她私下的一面,她說︰「露一面就可以了?」
「適當地堵一下那些謠言的嘴嗎?」
「嗯。」
他笑,「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趁著所有人都在看典禮,他們來到了飯店陽台,這會這會果然一個人都沒有。陽台對著的就是飯店游泳池,這會天有些黑下來,游泳池邊的燈都亮了起來。
馮向晚端著杯果汁,靠在欄桿上假意看下面的游泳池,身後陽傳來百日宴典禮司儀的祝詞。她覺得這真是諷刺,才出生一百天就搞這麼大排場,可一輩子那麼長,越大就越覺得,人生真沒什麼好慶祝的,有的更多是慶幸,是一種在危機邊緣懸崖勒馬的放松。
「我能遇見你,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她突然說。
邊舟看著她那雙單眼皮幾上挑起來,然後目光淺淺地落在自己身上。無論多少次,這個細節都會讓他心頭一震。
他不言,又見她目光游弋,落在了杯上。她像在背誦一首古羅馬的詩歌,聲音清雅緩慢,思量了很久,印在了心里。
「邊舟,我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疾病的原因讓自己有了種錯覺,總覺得心髒比別人缺了一塊,別人能感受到的東西我卻無法理解,從小就覺得自己似乎和其他人之間隔著道看不見的牆,所以才會被領養的家庭退回去兩次。說不清有什麼不一樣,可確實是缺失了些什麼。」
她嘆了口氣,「我曾經也想過要活得灑月兌,有更好的人生,讓一些人後悔。後來就覺得算了吧,人生精彩不精彩的似乎也並沒什麼區別,還不都是那麼長,不都是要成為回憶,順水推舟地走完也未嘗不好。」她看他,神情專注而耐心。
「而對你,我是執著的,仔細想想似乎比對自己還要執著些,沒辦法不管你,沒辦法拒絕你。你可能已經忘了,可我總會想起,那時你要我跟你回家,一路上都攥著我的手,還一臉的兜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覺得一定要對你好的,可我始終記得當時被你攥到疼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