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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與小王子 第二十三章

台灣•台北

一只黑白相間的奔馳貓躍上桌面,將毛茸茸的臉探入水杯,偷偷舌忝了兩口,隨後又被別桌的餐點吸引,縱身跳到鄰桌。

鄰桌上,楊佳靜手持銀叉,卷著意大利面,表情冷冷凝瞪著對坐的女人。

「佳靜,別生氣了嘛……」對面座位上的是消失近三年的楊麗娟,正不停干笑賠罪。

「你這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小姑姑,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喵。」奔馳貓好奇的將臉湊近那盤意大利面。

楊佳靜揉了揉貓咪頭頂,隨即捧高那盤面,同時嘴上不停歇的碎罵著。

「先前我為了你,還得去幫黎尚凱工作還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淒慘?」

「對不起……我就是玩股票輸大了,才會一直拿手邊的錢去補洞……誰知道會越補越大……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嗚嗚!」

楊麗娟抽抽噎噎的哭訴起來。

見此景,楊佳靜只能無奈的收起怒容。

原來,兩年多前小姑姑投資失利,還跟地下錢莊借錢周轉,利滾利的情況下,她只能鋌而走險,開始偷偷變賣粉絲贈予黎尚凱的貴重禮物,最後又卷了親戚的會錢當作跑路費,遠走加拿大躲避地下錢莊的討債。

「那你現在怎麼敢回來?那些地下錢莊不會來追債嗎?」

終究是自己的親人,又是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同姊妹,在了解過楊麗娟的苦衷後,楊佳靜轉而擔憂起她的人身安全。

「這兩年多來躲在加拿大朋友家,只能打打黑工,哪里也不敢去,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就下定決心要回來協商,分期攤還……幸好那個錢莊老板怕我又落跑,他連一毛錢都拿不到,所以就同意我協商。」

「汪姊那邊你有聯絡上了?」楊佳靜好奇又問。

楊麗娟這才停住抽噎,一副嗅到八卦的表情。「我回台灣第一件事就是找汪姊,你也知道汪姊人脈廣闊,她認識的人遍布五湖四海,我托她找上一個可靠的黑幫兄弟,讓他陪著我一起去找錢莊老板談判。」

「汪姊真的肯幫你?」

楊佳靜聞言不禁有些詫異。依據她對汪姊的了解,汪姊對身邊伙伴向來義不容辭,但若是少了這層關系,她不曉得汪姊還會如此義氣相挺。

「當然——不肯。」楊麗娟一臉無奈的搖頭。「不過,是Kay開口要汪姊幫我。」

「黎尚凱?!」楊佳靜瞪大水眸,心跳莫名加速。

「我也很驚訝。」楊麗娟流露出曖昧的眸光直瞅著她。「後來我才听汪姊說,原來Kay先前跟你談過戀愛呀?Kay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會要汪姊幫我。」

「你做夢比較快。」楊佳靜冷冷的否認。「那家伙才不可能因為我而幫你。」

「可是他真的開口了,是他要求汪姊幫我的。」

「那大概是對你還有幾分情誼吧。」

楊麗娟見她一臉執拗否認,隨即改口︰「好吧好吧!就當是Kay看在昔日情義上幫了我。不過,你跟Kay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總要告訴我呀!」

「沒什麼,不就是那家伙死纏爛打硬要跟我在一起,結果吉兒回來後,他立刻就把我甩了。」

楊佳靜不帶一絲溫度,神態異常平靜,純粹陳述事實。

楊麗娟不禁一時看怔了,頓時心生愧意。

「佳靜……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

「不要緊,反正都已經是過去式。」

「可是……Kay有向我問起你,他問我知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還問我你現在住哪里……還要我幫他向你問候。」楊麗娟斟字酌句的說著。

楊佳靜不語的低下頭,安靜地卷動著盤里的茄汁意大利面,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佳靜?你還好嗎?」楊麗娟寧願被她追著罵,也不願見她這樣異常安靜。

楊佳靜默默抬起臉,吐語︰「我只是有點餓。」

楊麗娟額頭滑下三條黑線。看她還能一本正經的開玩笑,應當是已經走出失戀陰影了,幸好。

「不過我真的很驚訝,Kay竟然會喜歡你,你是怎麼辦到的?」

「大概是因為我看得見鬼很稀奇吧?」

聞言,楊麗娟背脊發毛,張望兩側。「欸,我旁邊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她險些忘了,楊佳靜的母系家族那邊多有特殊體質,雖然楊佳靜小時候很「正常」,但可不代表長大也會一樣「正常」。

楊佳靜假意瞄了兩眼,說︰「有兩個小鬼跟著你,你一會兒記得繞去行天宮拜拜。」

「哇!你別嚇我,真的還假的?」楊麗娟怕得緊緊抱住自己。

「假的。」楊佳靜笑盈盈地說。

「楊佳靜!」楊麗娟惱火。

「親姊妹也要明算賬,我告訴你,你欠大家的會錢一定要還,其他的我慢慢再跟你算。」

吃完盤里最後一口面,楊佳靜放下銀叉,捏起餐巾紙擦拭嘴唇,隨後拿起賬單起身付錢。

「佳靜,我話還沒說完!」楊麗娟追至櫃台。

楊佳靜接過服務生遞來的收據與零錢,不怎麼搭理楊麗娟的兀自轉開身。

「佳靜,你生我氣就算了,難道你不想知道Kay要我轉告什麼話?」

縴細人影驀然停在自動感應門前。

見此景,楊麗娟方醒悟,原來楊佳靜並非無動于衷,她對Kay肯定也放了不少感情。

楊佳靜繃著臉撇首,水眸盈滿不悅的追問︰「你到底要不要講?」

生怕真惹火了楊佳靜,楊麗娟不敢再吊她胃口,連忙開口︰「Kay要你跟他聯絡,他說他有些東西要還你,還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談。」

原先懸緊的一顆心,在听完楊麗娟這席話後,瞬間重重摔回原位。

楊佳靜嘴角一抿,轉正迅速堆滿怒氣的嬌顏,重新邁開大步離去。

留在原地的楊麗娟一臉困惑。

「Kay要她聯絡不好嗎?明明就很在意Kay呀……她真是太不老實了。」

「漸凍奇緣」首映會就辦在由威映集團投資,規劃成十層樓的全新影城里。

影城與國際名品outlet作結合,五樓以下是規劃完整的精品賣場,五樓以上是按照票價分等級的影廳,最頂樓則是可以容納上千人的活動會場,提供各大電影公司租借舉辦首映活動。

「佳靜,這邊。」莉莉在直達頂樓的電梯前招手。

彷佛走入一座大型迷宮,已經在一樓賣場迷走一段路的楊佳靜,總算找著了與莉莉約定好的電梯處。

「你搭捷運過來的吧?早知道跟你約在捷運,這座影城真的大得很夸張,等等我們看完電影還能下來逛街吃東西,超級便利。」

等待電梯的空檔,興奮的莉莉喳呼個不停。

楊佳靜則是低著頭,望著方才在影城入口被塞來的宣傳小海報。

毫無意外的,那是今日第一個在全新影城舉辦首映的電影——「漸凍奇緣」的宣傳海報。

望著海報上字句動人的電影大綱,與唯美夢幻的宣傳照,她心底一陣空洞,彷佛曾經填滿的溫暖,被人徹底掏空索盡。

當初,黎尚凱是為了她才決定接拍這部電影,如今他身邊早已換了人,兩人徹底失聯,亦不再有任何牽連。

「听說這部電影的特效,全委托威映集團底下的電影美術團隊設計,整整耗費了一年的時間做後制,非常搞工耶……難怪會選在威映集團投資的影城首映。」

莉莉仍舊在喳呼著,楊佳靜卻已心不在焉。

她的思緒飄回了兩年多前,回到那個傲慢無禮,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小王子身上。

人潮逐漸聚集靠攏,驀地,靠近電梯處的側門入口傳來一陣騷動。

「Kay的保母車來了!」騷動中有人尖叫大喊。

「莉莉,電梯來了——」楊佳靜指著大敞的電梯,話還未說完,人已經被莉莉一把拉走。

「太幸運了!Kay他們正好是走這個門進來,看來他們也是準備搭這邊直達頂樓的電梯,我們只要在這里等著,就可以看見Kay了!」

莉力扯著楊佳靜的手臂又叫又笑,簡直像是陷入失心瘋狀態。

楊佳靜實在不好潑莉莉冷水,只能尷尬地陪著傻笑裝嗨。

當銀灰色保母車停下來,先行下車維持場面的保鏢們開始撐傘,堆擠在側門入口的人潮越發洶涌。

身旁的尖叫聲此起彼落,楊佳靜緊按住雙耳,就怕耳膜被這群粉絲震破。

「佳靜,佳靜!」莉莉扯下她的手,指向一朵朵黑色傘花。「Kay就在倒數第二支傘下!」

這一瞬間,楊佳靜覺得眼前的世界很荒謬。

曾經,她天天都能見到黎尚凱,甚至與他形影不離,巴不得他離得越遠越好。

如今,她只能在重重人牆之外,混雜在粉絲群中,還不見得能看他一面。

楊佳靜有點混亂,她怔著雙眼,木然的直視前方,看著在保鏢簇擁下,快速移動的那群人。

她看見汪姊,看見了阿杰,看見了珍,看見了小隻果,還有幾張陌生的臉孔……

最終,她看見一朵黑色傘花之下,那一身時髦裝扮的黎尚凱。

打從兩年多前分開之後,這是第一次,第一次不是隔著屏幕,亦不是透過網絡新聞,真真正正的用她的雙眼看見黎尚凱。

盡管面龐被雷朋墨鏡遮去大半,仍是掩不去俊美輪廓,高大身影在一票保鏢與經紀團隊的簇擁下,反而更顯得醒目突出。

這是楊佳靜認識這個男人以來,第一次真切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

她怔忡,眸光泛起昔日雲煙,同時,視線捕捉到那抹緊隨著黎尚凱的蒼白人影。

而後,她驚愕的瞪大水眸,正欲張嘴喊住那抹蒼白人影,隔著重重人牆的黎尚凱彷佛亦有所感,撇首投睨而來—

剎那,全世界安靜下來,只剩下兩道久別重逢的視線,對空交纏,遲遲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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