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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帝王嘆 第十六章

「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朕的話。」他執意要听到她的答案。

沉默片刻,鳳袁禹凝望著他執著的神情,半晌才開口道︰「我從來沒有對你動過情,從來沒有。」

胸口被一股深濃的歉疚捆綁住,沉重的令她無法喘息……原來言不由衷是這種感覺。

「朕不信!」他咬牙怒道。「當年朕承諾過你必定會封你為後,你明明是歡喜的,若非當時局勢所逼,朕也不可能讓你上戰場,好讓你有機會離開朕身邊—」隨著字字句句的話語說出口,慕容天競忽然明白了什麼而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瞪著她清冷的臉蛋。

她一句不曾動過情,讓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自始至終,都是他的一相情願。

是他讓鳳袁禹有機會利用他的情意,讓他一步步走進她的算計之中,當年的擂台比試不過是她刻意在眾人面前演出的一場戲,目的就是要賭一個能夠離開他身邊的機會。

「你——利用了朕?!」掐握住她雙手的大掌失控的用了力,讓她痛得低呼出聲。

她的眉頭因疼痛而蹙起,星眸斂去悲傷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裝出的冰冷。

「是,我利用了皇上。」如果能讓這段糾纏不清的孽情斷掉,她不在乎讓他知道當年她是如何算計他。

慕容天競瞪著她,神情駭人的可怕。

鳳袁禹直視他鐵青的臉龐,繼續說著︰「在我知道皇上對我的情意後,為了能救出父母以及梁國遺臣,我將計就計的利用了你,在委身于你的同時,我也在賭你能為我做到什麼程度。只是我沒有料到你會主動釋放我爹娘來討好我,更沒料到你會給出那樣的承諾。當然,墜落斷崖是我月兌身的計劃之一,唯有如此,我才能離開你。」

當年在離開前,她去大牢探望那些梁國遺臣,她要他們詐降爭取活下去的時間,等待她失蹤的訊息傳回來,因為沒有人可以保證慕容天競永遠不會殺掉他們,一旦她失蹤的消息傳回,他們就可以即刻離開陵南國,躲得越遠越好,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下去。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你,慕容天競。」她低聲陳述,嗓音冷然,卻隱隱透著一絲顫抖。「我只是在利用你罷了。」

她從來就不擅長說謊,所以嗓音才會顫抖,但慕容天競卻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整個情緒處于被人玩弄于鼓掌間的極度憤怒中。

可怕的窒息感在彼此之間蔓延,鳳袁禹斂下佯裝冰冷的水眸,隱去酸澀的心緒。

「是朕給了你機會來傷朕的。」沉默許久,他終于開口說話,低沉的嗓音輕之又輕,「讓你在朕的心頭上生了刺。」

「慕容天競,即便我臣服于你,我也會是扎在你心頭上的一根刺。」

她怔怔望著他平靜卻掩不住悲傷的臉龐,多年前的那句憤然怒語,忽地浮現腦海。

她當時說得那麼憤怒,即使後來已經管不住想向他飛去的心,她依舊選擇傷害他。

而當時他又是怎麼回應她的?

「鳳袁禹,朕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來傷朕。」

他說得冷酷堅決,可如今卻徹底被她傷透了心。

「你這根刺……是真真切切的扎進朕的心口,扎得朕體無完膚。」

一聲嘲諷冷笑自慕容天競的喉嚨逸出,原本緊箝制住她的大掌緩緩松開,高大的身軀也隨之離開她。

失去他溫度的身體陡然竄上一股寒意,鳳袁禹拉好被他扯亂的衣物,低垂著螓首不敢看他,眼眸盯著踩在地上的一雙御靴,僵凝片刻,只見他旋個方向,踩著穩健的步伐離去。

一直到慕容天競走遠,她才抬起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神情苦澀。

那顆唯我獨尊,從不輕易對女子動情的帝王之心,最終還是被她所傷。

隔日,一道聖旨趕在江舒昀三人被押赴刑場前送到刑部,暫緩執行處斬。在鳳袁禹對慕容天競坦白當年的算計之後,他這番舉動讓她模不透他在想什麼,然而她還來不及高興,卻被一道冊封她為皇後的聖旨打掉了滿心的欣慰,惶惶不安的墜入驚懼的深淵中。

在這深幽的皇宮里,她無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將鳳袁禹這三字詔告天下,歷經隆重的立後儀式,舉行完大婚,她的名字亦被謄入皇室宗譜,宣告她此生無法與慕容天競剪斷糾纏。

她不明白為何他會改變心意饒過江舒昀等三人,可她知道他這立後的舉動,是牢牢將她扣鎖在他的掌心里,讓她無法飛翔。

她傷了他,而他卻用權勢緊緊捆綁住她……這段糾纏不清的情,是否已經無法可解?

從她被冊封為皇後至今已過三個月,鳳袁禹仰望著湛藍的晴空,佇立在百花齊放的御花園中,鳥語花香無法使她感到舒暢,一望無際的藍天卻讓她的思念更加濃厚。

她的寶兒……這麼久未見,想必又大上許多了吧。

想起那年幼的孩子,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她還未給那孩子起名,也許是私心希望慕容天競能知道孩子的存在,渴望孩子也能像其他尋常人家的孩子有爹親的呵護,所以她只管喚孩子「寶兒」,爹娘也不知其中原因,都只跟著她喊。

一邊想著要逃離他,一邊卻又渴望孩子能擁有他……如此矛盾的心情,她也不懂自己怎會這樣。

「皇上駕到——」

高亢嘹亮的聲音,驚擾了沉浸在思緒中的鳳袁禹,她回頭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那一身富貴華麗的龍袍,顯現出他是手擁天下的帝王,是她無法完全擁有的男人。

她怔怔的望著他,就這麼呆站在原處,沒有行禮。

遠遠地,慕容天競就看到她瞧自己瞧到發愣。

每走近一步,她的輪廓就更顯清晰,那雙水盈盈星眸里似乎有著淚意,他心頭一凜,抿唇快步朝她走去。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拉過她的手,寬厚的大掌牢牢包裹住她的,手上傳來的溫度以及他低沉的嗓音,令她登時回神。

一眨眼,原本懸泛在眼眶的淚水就這麼滑落下來,濕了臉頰,也激起他不悅的情緒。

她驚慌的低頭要遮掩,但他早已發現。

慕容天競找了她一個上午,整個清和宮里的奴才沒人知道皇後跑哪去,這讓他心頭起了慌,就怕她又趁他不注意之際離他而去。

他從沒懷疑過,即使她失去武功,可聰明如她,若是逮到空隙,還是會拋下他遠走高飛。

好不容易設計引她再次踏入這里,他說什麼都不會放她走了。

即使她的坦白殘忍得教他痛徹心扉,在她心中他更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算一顆心被她殘忍的摔碎,他還是不願意放開她。

只要將她拴在身邊,他就有時間跟她慢慢耗、慢慢等待,等待他能完全霸佔她心思的那天到來。

他留下江舒昀三人的性命,就是不想讓她對自己有更多的怨恨。

他一再的退讓就是不願她再傷心,而她可曾想過為何他會一再因她而改變自己的心意?

當他在朝堂上公布已經尋到鳳袁禹的消息以及她的真實性別,當時文武大臣一陣嘩然,沒有人想過當年領命平定巫族之亂的鳳大將軍竟是女兒身。

當他鄭重宣布要立鳳袁禹為皇後時,朝野上下倒也沒有什麼反彈聲浪,一來是沒有人知道她墜崖的真實內幕,許多人都為她能歷劫歸來感到欣喜,二來

是當年她臨危受命還打了勝仗,最後也是因為皇後位置空懸十數年,此時皇帝宣布要立後,無疑是件大喜事,更不會有人反對。

瞪著眼前驚慌躲避他目光的人兒,慕容天競有絲惱怒,口氣不佳的道︰「你一聲不響的跑到這兒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整個清和宮的奴才都因為你而挨了罰?」

「對不住,我……我只是在里頭悶得慌,所以才趁他們不注意時跑來這兒……」鳳袁禹迅速以袖拭去臉頰上的淚痕。

「如今你已是後宮之主,行為舉止不該輕率莽撞,否則要如何管理後宮的妃嬪?」他不是沒瞧見她眼底的郁色,但他不想讓她逃避。

如今她已是他的正妻,他不可能再讓她像過去那樣閃他、躲他。

「況且你現在身子不同以往,肚子里有孩子了,凡事小心為好。」他大掌輕撫著她尚平坦的月復部,那里正孕育著他們的骨血。

「我……」她欲言又止。

「你在哭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寶兒的身影又浮現腦海,心口忍不住抽痛起來,鳳袁禹低下頭,原本忍住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

她要如何告訴他,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存在?

「我……我只是在想爹娘。」還有……你不知道的孩兒。她心酸的在心底低訴。

「你若想念他們,那朕派人去尋他們入宮來陪陪你可好?」原來是想家人了,慕容天競不悅的情緒這才散去,立刻漾開笑容,安撫她道。

「他們兩老自由慣了,怕是待不慣這莊嚴的宮中,還是謝皇上美意了。」

鳳袁禹搖頭拒絕,最怕若他發現孩子的存在,肯定會更惱她吧。

「可你想他們。」他不想再看到她郁郁寡歡。

「無妨,總會有相見的一天。」她笑了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就怕被他瞧出端倪。「皇上的大皇子也兩足歲了吧?模樣煞是可愛,可否讓我瞧瞧他?」

談到剛滿兩歲的皇子,慕容天競緊繃的臉部線條多了些許柔和,「你喜歡那孩子嗎?晚些我讓容妃帶來給你瞧瞧。」

「大皇子的生身之母是容妃?」

「不,韜兒的母妃是瑋妃,但璨妃的父兄犯下滔天之罪,已被抄了家,而她也被打入冷宮,所以朕命容妃負責撫育大皇子。」談到張琳,慕容天競臉色不甚好看,語氣也很冷淡。

「皇上很疼愛大皇子呢。」

若是他知曉寶兒的存在,也會這麼的疼惜吧!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他寶兒的存在……

她羨慕的語氣令慕容天競咧開笑,摟她入懷,低頭望著她,語氣冀望地說︰「若你為朕生幾個皇子、公主,朕肯定更喜愛。」

鳳袁禹沒有多說什麼,將腦袋輕靠在那寬闊的胸膛上,他穩健的心跳聲隔著胸壁傳到她耳里,意外的安撫了她悲傷的心。

到最後,她還是抵擋不了他的強硬,讓他再一次堂而皇之的走入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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