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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貴妾 第五章 听她的表白

隔了幾日,徐氏的蜜餞又吃光了,嚷著要新口味,勇國公又派人來向甄妍求墨寶,這次是要送去給他在北方的好友遼東指揮使,南平公主拿了繡品很是開心,這次居然吵著要和甄妍學。

這一回,派來的人全沒能見到甄妍,都被宋知劍給拒絕了。

下人們一一回復,國公夫婦與南平公主就不滿了,親自上門對宋知劍提出抗議,徐氏更是大怒指他不孝,居然阻撓親母滿足口月復之欲。

然而宋知劍只是氣定神閑地說了句話,就讓眾人閉上了嘴。

「這是皇上旨意,你們有意見,去找皇上。」

原來,上次皇帝南巡被刺,大理寺調查沒結果,皇帝不相信其它人,只好另外派了宋知劍直接到江寧調查。

原本宋知劍準備擇日就要啟程,但發現甄妍在府里居然這麼搶手後,他突然不想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了。

過去幾個月,他里衣全換成新的,新的頭巾新的腰帶,甚至一些裝飾品,玉環扇墜腰佩皆換了一輪,在在襯托出他的儒雅,再加上有美相陪,紅袖添香,樂音陶冶,連皇帝都說他最近看起來沒那麼鋒芒畢露了。

可是她被家中其它事情纏住的時候,能見他的時間少了,說要替他新納的鞋面也拖了兩天,偶爾想听琴燻香,她都正忙著,顯然他並不喜歡這種情況。

于是他告訴宋振邦及徐氏等人,他最近要啟程前往江寧調查,甄妍是當地人,應該可以協助他找出一些外地人不知道的東西,所以他決定帶她一起去。

這理由冠冕堂皇,無懈可擊,勇國公府的人即使無奈,也只能接受。不過一個個交代著讓他早點把人帶回來,對于甄妍的離去,竟比他離去還要不舍,令他頗為無語。

然而對于甄妍而言,听到宋知劍要帶她去江寧,雖然尚不清楚理由是什麼,可是她自動將其解釋為有機會與宋知劍獨處同游了啊!

「春草!春草!快將我那套鵝黃色的襦裙拿出來!那件紅色瓖金邊的對襟半臂也找出來!」還有兩日才出發,但甄妍已經迫不及待整理行囊了。

妝奩上的銅鏡前,她站在那兒彎著腰,連坐都坐不住,右手拿著鎏金菊紋金釵,左手是纏枝梅花蝶紋步搖,不住地比畫著。「戴哪支好呢……步搖會不會太花俏了……」

春草笑道,「都帶去好了。」

想了一想,甄妍還是搖頭,收起了步搖,金釵也換成一支樸素的玉釵。「太人這回是秘密出行,所以要低調行事,應該不會希望太招搖的。春草,紅色的衣服也別帶了,選些素淨的顏色。」

邊說著話,甄妍已經來到鞋箱旁,「既然如此,鞋子也不能太鮮艷,還得帶一些耐走的……啊!」

甄妍突然低叫一聲,讓春草顫了一下。「姨娘怎麼了?」

「我險些忘了,上回說要替大人納新鞋,都做好了,卻忘了送去。」她懊惱地嘆了一聲,「唉,瞧我這腦子。」

春草卻是有些暖昧地嘻笑起來,「姨娘不如現在送去?大人應該回來不久,恰好也替大人整理一下要出行的衣物?」

甄妍不由面上一亮,這真是個去找他的好理由。「是了!身為他的妾,去替他準備那些東西也是理所當然,何況新鞋還能讓他帶著上路換穿。」

說完她又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間,留春草一個人在房中拾掇著。

其實宋知劍的院子與甄妍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但中間有道門,兩頭也可算是一個院子,只是她會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些改造,卻不敢動他的院子一枝花草。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宋知劍喜歡她院子里融入的江南風格,所以近也常來她這里走動,但她到他那里還算是第一回,在穿過那道相連的門時,內心都不由自于紫張起來。

才進到他的院子,機警的慎悟便含笑行了過來,「甄姨娘可是要找三爺?這里請。」

在這個院子里,慎悟主持著一切,他這麼輕易的讓她過去,就代表著宋知劍應該也不排斥她前來。甄妍如此安慰著自己,暫時壓下了心中忐忑。

進到了書房肉,她見到的是宋知劍立在窗邊的背影。窗外陽光射入,在他的身上環了一圈白光,背影顯得有點悠遠,有點距離。

「什麼事?」他回過頭,聲音微冷。

背著光的他令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好不容易才壓抑下的不安又躁動起來,他一如往常的平淡態度,讓她滿懷勇氣來找他的沖動瞬間縮減了一半。

甄妍頓了一下,方才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妾身……妾身替你送鞋子來……」

終于還是想起來了?宋知劍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甄妍手足無措地立在當場,在他的寡言下欲言又止。

「還有事嗎?」他又問,同樣是那平靜的聲調。

來了就是豁出去了,她何必羞怯,不說出來意?何況他性子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見得是針對她。于是甄妍袖子下的小手微微緊握,卻在臉上展露了一個微笑。「妾身只是想,兩日後就要出發至江寧,那里天氣更熱,也頗多蚊蟲,或許妾身應該替大人整理一下行囊,挑選適合帶去的衣物鞋襪什麼的……」

「不用了。」宋知劍回絕得斬釘截鐵,連句廢話都不多說。

甄妍臉色一白,不得不說這個拒絕切切實實的打擊了她的自尊心,或許他這里真有什麼秘密不能讓她觸踫,但他應該知道她不會任意窺探,純粹只是想盡個妾室的責任。

她一直以為這陣子兩人相處得甚為愉快,他已經將她視為自己人了,想不到他仍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這種認知令她非常、非常的難受,喉頭里像梗著什麼似的,不吐不快。

「你……是不是在提防我?」情緒一來,連妾身的自稱都給忘了,甚至更忘了尊稱他,她只想平等的與他對話一次。「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當初你可以不必理會我父親的話,不用照顧我一輩子,甚至……甚至還納我為妾。你能帶我來京城,讓我不必被父親的事所牽連,我已經很感激了。」

她說得很緩和,不帶一點火氣,因為這不是抱怨,而是真實情感的抒發,讓他知道她的立場與感受,她想幫他,就純粹只是想他,不讓那些鎖事絆了他做大事的腳步,絕非想利用他的權勢或貪圖什麼享受才巴著非要他當的妾。

當然,這更是女人對男人的心意,她卻是不好說。

「我納你為妾,並非因為你父親的遺言。」他終于由窗前走向了她,看著她的眼認真說道,「而是因為我看了你。」

看了什麼無須贅言,那香艷的一幕相信在兩人心中都是揮之不去的記憶。如果說方才宋知劍拒絕她幫他整理行囊,甄妍只是感受到打擊,那麼現在她已然來到了被擊潰的邊緣。

他看了她的身子,所以納她為妾。

明明是鐵打的事實,如此被攤開了來說,甄妍想很難接受。

她寧可他自私一點,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兩個人就這麼算了,也不要因為負責而納她為妾,這會讓她對他的感情,顯得多余而無用。

不知怎麼著,這里屋子突然給她一種陰暗的感覺,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外頭太陽那麼烈,她卻覺得有點寒意。

宋知劍看出了她的低落,微微皺眉,又繼續說道,「我沒有提防著你,我納你入門,是希望你活得自在,不是讓你來侍候人的。」

甄妍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不敢期待自己竟從他口中听到這樣的解釋。

他當然可以不用和她說明什麼,仍是開口了。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這是他的安撫,讓心情落入地獄的她瞬間又飆升到天上,這一來一往的情感波動令她有些難受,心幾乎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鼓動著一種莫名的情愫,這種本能的激越令她沖口而出說道︰「但我喜歡侍候你!」

她一說就後悔了,螓首也低垂了來。這和同他表白有什麼不一樣?只是說得比較隱晦而已。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被她的情感所羈絆因擾。

但宋知劍怎麼可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由神情有些異樣地反問道,「你喜歡侍候我,是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夫君,還是有其它的因素?」

這問題尖銳而刁鑽,她看到了他眼神中難以言喻的情緒流轉,只是看不出那是什麼情緒。

一股不服輸的意氣頓生,她清清楚楚地回道,「那自然是……有其它的因素。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夫君,喜歡親近自己的夫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宋知劍沒料到她敢直視他的眼,說出這樣大膽的話,偏偏這話說進了他的心坎,令他非常受用。

他的神情瞬間柔和下來,語氣似乎不再那麼淡然了,「你回去吧,養好精神,接下來到江寧,不會太安寧,還有,我似乎一直忘了告訴你,我納你為妾,是因為看了你……」望著她帶著微倔強的麗顏,他若有似無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其實我一直覺得滿好看的。」

也就是說,他納她為妾,壓根不是因為什麼負責……

剛剛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現在又像個登徒子一般,甄妍覺得自己簡直像在沸水中煮了一回,之後被加了冷水,但很快又沸騰了一回,渾身熱得簡直快熟透了。他他他……說話如此輕佻,可是在調戲她?

可是一個男人調戲自己的妾室,又有什麼不對?

堂堂御史大夫,監察百官,時時需于廟堂之上高談雄辯,舌戰群儒,隨便幾句撩拔,竟就那麼令人招架不住。

甄妍咬著下唇,嬌羞地瞪了他一眼,卻又回擊不了什麼,只能啐了一聲,一跺腳轉身走了。

而那難得展現一次放蕩不羈的男人,看看她的裙擺飛旋,不由唇角微勾,雙眼都眯了起來。

夏季南方水患,造成災民無數,梁祥等人上疏開倉發放賑糧,重建災區,如今夏季都過了,皇帝便派御史大夫宋知劍到南方視察重建一事。

此次公出,宋知劍只低調地帶了幾名侍衛、兩輛馬車,選于休沐日的一大清早啟程,一路往東,欲由板城的渚口換成水路,自運河南下直達江寧,而這也是皇帝當初南巡時走的路線。

一輛馬車里坐的只有甄妍與春草,另一輛馬車載運行李,其余侍衛騎馬護送,甚至連宋知劍也是坐在馬背上,只是與其它人比起來和馬車離得近些,畢竟里頭是他的小妾。

楠木的馬車漆上灰褐色,看上去相當不起眼,但馬卻是上好的棗色騮馬,由京城到板城行車只需約五日,車廂里鋪上厚厚的織錦,還有小格子放著茶點零食,是為了讓里頭的人坐得較舒適。

春草與甄妍不是第一次坐長程馬車,但先前是護送傷重的宋知劍回京,所以無暇欣賞沿路景色,如今心情上不一樣了,也才有閑情逸致不時偷偷掀開車簾,由窗欞觀看外頭,只不過時間一長,外頭單調的草木及道路看久也麻木了。

其實甄妍的目光大多在馬上那個英姿煥發的宋知劍身上,但一想起他的若即若離,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中午陽光漸烈,春草放下車簾,轉頭看到甄妍若有所思地出著神,不由關心地問道,「姨娘可有不適?要不要和大人說停下來歇息下?」

甄妍回過神來,朝著春草勉強一笑。「無須為我改變行程,繼續前行就是,該停時自會停的,我沒有不適只是……心里頭有些事罷了。」

春草一听就懂,「可是為了大人?」

「連你也看出來了?」甄妍不好意思地問。

春草笑了起來。「姨娘方才一直偷瞧著大人呢!怎麼大人待姨娘不好嗎?瞧姨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別胡說,大人對我很好。」甄妍略微責備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吐起苦水。「我只是……模不清大人在想什麼。」

這馬車是由尋常馬車改建,雖然里頭做了些加強,但畢竟壁薄,兼宋知劍耳聰目明,馬在馬車旁,竟是將她主僕兩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雖說偷听並非君子之風,但她們提到了他,就由不得他不听了。

春草對甄妍的苦惱卻是一臉胡涂。「模得清大人在想什麼的人,這王朝里應該沒有幾個吧?」

這話差點沒讓甄妍笑出來。倒也沒錯。宋知劍是出了名的冷峻淡漠,又城府深沉不喜多言,許多人見他老繃著一張臉,忌憚的人多不願與他親近,願意親近他的人又多別有居心,只有京城里的芳華少女們欣賞他儀表堂堂才華出眾,對他吹捧奉承,但事實上真的了解他在想什麼的又有幾個人?

「我是他的妾,自然會想多了解他,才能真正滿足他的需求。」甄妍嘆氣,眼中透出迷惘,「每回覺得自己好像快接近他了,但事實上當真想觸踫他時,才明白自己離得很遠。」

「姨娘,或許當局者迷,可我覺得大人待你的確不同啊!除了慎悟,他從不讓別人近身的,卻願意讓你進屋,吃你做的東西,還听你彈琴。」春草客觀地說著自己的觀察。

甄妍搖了搖頭。「我本也是這麼想,可是當我想更進一步時,卻發現他和我說話的語氣與和別人說話也沒什麼不同,他對待我跟對待別人都一樣,所以我原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但其實根本不是。」

外頭的宋知劍垂眸沉思起來,她……原來是這麼想?看來,雖然明知她在他心中有著特別的地位,他卻由著自己的脾氣行事,忽略了她的感受。

這麼說起來他倒不是個好夫婿了,宋知劍在心中自嘲著。

「那姨娘你希望的是什麼呢?」春草突然問道。

宋知劍眉頭微挑,這個傻丫鬟倒是問了他想問的。

「我只希望……能走進他的心。」躊躇了許久,甄妍才說了這麼一句話,語氣里有著幽怨,卻又蕩漾著少女的情思。「春草,你知道嗎,這京城里戀慕大人的女孩們太多了,我不祈求他能喜歡我,也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能耐,但至少我希望自己對他的感情不會妨礙到他的生活。所以我想知道,我做什麼是他希望看到的,是真正能幫到他的,而不是膽戰心驚的想接近他,卻又怕礙了他的事、拂了他的意。」

春草先是認同地點了點頭,但卻又立刻搖頭起來,「大人一表人才,那是真的沒話說,才會那麼招女孩兒喜歡,不過我也只敢遠遠地看著他,若大人沒吩咐,我也不敢靠近,就算他沒生氣,但光那氣勢就嚇人啊,哪里像姨娘還想接近他呢!」

喜歡上這麼一個難以接近的男人,春草都有些同情甄妍了。「姨娘你真的那麼喜歡三爺啊?」

馬車里沉默了下來,像是等了有上千年那麼久,宋知劍才听到馬車里傳來細微卻堅定的回答。

「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宋知劍的馬兒停了來,和他瞬間空白的腦袋一起停了幾息,直到離了馬車幾步遠才又提韁趕上。

對于甄妍的青睞,他或多或少有感覺,但如此明確的表白他卻是第一次听到,雖然不是正面對著他說的。

身為一個男人的虛榮心,讓他覺得很爽,非常的爽。

很想繼續維持表情的平淡,但宋知劍的唇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一向冷凜的目光竟柔和得不可思議,可惜沒人看到他如此反常的一面。

或許是因為多說無益,只是徒然自尋煩惱,馬車里的主僕二人已不再討論他的事情了。宋知劍思索著方才甄妍所說的話,若有所悟。

此時在前頭探路的一名侍衛忽然折返回來,到了宋知劍面前。

「三爺,前面正好有個茶棚,一旁還有溪水,要先在那里停車稍作歇息,避開正午嗎?」

這個前來稟報的人名叫方楮,是勇國公府特地挑選出來做為宋知劍的保護兼隨從。因為慎悟被留在了府里,宋知劍身邊沒人侍候很不方便,宋振邦便挑了方楮服侍他。

方楮是個渾人,長得像頭熊,辦事能力未知,但打架肯定是一流的,不過宋知劍也不期待他有多善解人意,只是在心緒紛亂的此時有個人能來和他說說話也是好的。

沒有理會方楮的提問,宋知劍只是凝目望向遠方,幽幽一嘆。「方楮,你覺得本官看起來很近,但其實離得很遠嗎?」

「啊?御史你說的那是齊天大聖吧?」方楮撓了撓頭,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懵,完全沒體會到宋知劍的百感交集。

「竟把本官比成猴子?」就算有什麼動容的情豬,現在也都沒了,宋知劍不由氣笑了。「你知不知剛剛還有人說本官一表人才……」

方楮嘿嘿地笑了起來,突覺這主子不若傳說那麼冰冷難纏,其實挺風趣的嘛!「那是,要跟我比起來,三爺何止一表人才,十表人才都有啊!」

「你……」本官需要和你比?

宋知劍一時無語,他怎麼就帶了這麼個傻大個而將聰明伶俐的慎悟留在了府里?宋知劍今日才叫後悔,那張冷臉都有些快撐不住了。

決意不再提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宋知劍回到正事上。「算了,前方茶棚停車歇息吧,未正再起行。」

「是。」方楮應了一聲,但也看得出宋知劍的臉色不對,「對了,三爺,那個……」

方楮心想自己方才一定說錯了什麼,讓長官不高興了,如今誠心想挽救,但即便絞盡他所剩無幾的腦汁也講不出什麼好話,末了,他眼楮一亮,恭維地道,「三爺,你放心吧,就算你是猴子,肯定也是最一表人才的那只。」

說完,他志得意滿的走了,卻沒料到這句回馬槍差點又讓猴子里最一表人才的宋知劍從馬上栽下來。

就算時序入秋了,北冷南熱,越往南秋老虎卻是益發狂肆。

馬車停在了一處樹蔭下,甄妍在春草協助下下了車,看到侍衛們皆是滿頭大汗,曬得臉都紅了,該是午膳的時間,他們帶的多是干糧饅頭,即使坐在茶棚下仍是熱得一點食欲也沒有,只是猛灌著水。

她拉著春草來到溪邊,用手探了探水的涼度,而後便喚來方楮,讓方楮找幾個人將另一輛馬車里的兩顆大西瓜泡到水里,等會分食讓眾人消消暑。

而在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西瓜的時候,她居然和茶棚子的老板交談了兩句,便與春草拎著個箱子走到他的灶前,從箱子里取出了面條。

「這是……」方楮納悶地問著,他不明白這麼熱的天,這位美若天仙的甄姨娘居然還要煮面。

甄妍笑而不語。

春草瞧方楮傻乎乎的,調皮地賣起了天子。「你等著看看就知道了!」

宋知劍靜靜地注意著這頭的動靜,也不發話,同樣好奇著甄妍究竟想做什麼。

她取出的面是青綠色的,而且依那柔軟的程度,面條做好不會超過一天,就看到她將面扔進沸水之後,煮的期間加了數次冷水,增加面的勁道,最後當面撈起時,還騰騰地冒著白煙,她竟將面放在了攜來的井水之中降溫。

宋知劍似乎有些明白她想做什麼了,不由為她的巧思而贊賞。不過今日可是一大清早天未亮就出發離京,她什麼時候準備這些東西的?

果然接下來,她又取出了早已配制好的醬料,淋在面上,甚至現切了黃瓜絲做為配料,再淋上澆頭,不多時,一碗碗冷面就呈現在眾人面前。

大伙兒原本毫無食欲,但冷面傳來含著酸味的香氣,勾動了心中饞蟲,再者面碗里青絲黃絲放在深綠色的面條上,醬汁透著深褐色,看來十分美味,眾人都不由得吞起口水。

方楮眼熱地問道,「甄姨娘,這可是給我們的?」

甄妍笑道,「是啊!我早想到這麼熱的天趕路,大家應該都食不下咽,就先準備了冷面的材料,到時候只要燒個水做起來也方便,就麻煩你讓大家來拿吧。」

「不麻煩不麻煩。」方楮先取了送到宋知劍面前,自己也忙不迭地喚來了眾人,一一取了面吃起來。

宋知劍淡地品了一口,味道出乎他意料的清爽又美味,偏偏材料如此簡單,口感爽脆的配料加上具有彈性的面條,在他吃過的冷淘之中絕對屬于上品。

「好吃嗎?」甄妍迎了過來,有些緊張地問他,「面里我加了槐葉,增添香氣,而且醬料里我用的不是醋而是酸桔,有助提升食欲,就怕大人吃不慣……」

「很好吃。」他言簡意賅地道。原本依他平常的習慣,這麼說一句已經是特別響應了,但看著她面露忐忑,再想到她在馬車上說的話,他又加了一句。「你有心了。」

一句體貼的關心讓甄妍眉開眼笑,今日她只是素衣襦裙,頭上也只插了支玉簪,樸素的打扮卻比平時有起來都要美上幾分。

「大人喜歡就好。」甄妍喜孜孜地轉開,繼續下新的面條。

原本冷淘只是提起了大家興趣,倒不是真的那麼餓,但這一入口的美味皆令眾人瞪大了眼,只覺越吃越好吃,胃口大開,居然三兩下就吃掉了一碗,還有不少人伸手來拿第二碗。

「不要急不要急,還有呢!」春草早知會是這種結果,底氣十足地自得說道,「姨娘做的東西就沒有不好吃的,這冷淘只是開始而已,這一路就便宜你們了!」

眾人向甄妍謝過,在吃完冷淘後還主動洗了碗,然後切開那泡涼的西瓜,每個人都吃得心滿意足,原本該是難熬的一頓午膳,在甄妍的精心準備下竟成了難得的享受。

宋知劍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她的思緒敏捷,能想到天熱而替眾人做好準備,行事也井井有條,細心入微,指揮起那些侍衛並不凌厲,卻能讓他們乖乖听命,這些都不像是一般閨閣女子的作風。

如此多才多藝、落落大方又自帶貴氣的女子,立刻讓她掌勇國公府的中饋都是沒有問題的,他又忍不住再一次懷疑,甄平區區一介地方士紳,如何教養得出這樣的女兒?簡直比宮里的公主都出色。

納她為妾,他簡直賺大了。

未正過後,馬車再次前行,在天黑之前入了華州城。

來到了驛館之中,宋知劍久久等不到甄妍下馬,上前去掀開車簾一看,卻與一臉無奈的春草對上眼,而甄妍卻是靠在了車壁上睡得香甜。

這倒好,眾人忙著趕路,就她一個睡得安穩,宋知劍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春草見到宋知劍的冷臉,魂都差點嚇飛了,連忙解釋道,「大人,姨娘不是貪懶,只是她昨夜一晚沒睡,就在準備這些出行時的吃食用物,這才會小憩片刻……我馬上叫醒她。」

一夜沒睡?原來如此,宋知劍表情一貫平淡,卻是阻止了春草的動作。「不用叫醒她了。」

「可是……」

春草還想說什麼,卻見宋知劍傾身入了馬車,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而後竟是把她由車里抱了出來,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抱進了驛館。

「姨娘要是知道自己今晚怎麼進的驛館,不知道會是高興還是難過?」好半晌,目瞪口呆的春草才撫著胸口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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