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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寵嬌女 第一章 重來的新身分

都說月黑風高,最適合做壞事——

不過這上下其手的,不是恃強凌弱、猥瑣凶惡的大男人,而是一個披頭散發,全身骯髒的小娘子。

這是月復肌吧?觸感真是好,軟硬適中,令人想一模再模,就像會上癮那般,不過,她手下的絲滑很快變得緊繃無比,硬度和一塊烙鐵有得比。

她發誓,她不是故意要吃這男人豆腐的,是她剛睜眼的那當下,還分不清身子下墊著的是什麼,只覺得手感甚好,就多模了兩把。

「溫……寧寧……把……妳的臭爪子給我……拿開,否則,別怪本世子……廢了它。」腐爛的稻草堆上,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苦大仇深的瞪著一只已經模了又模,不知節制還一個勁往下滑的祿山之爪,再不阻止她的肆無忌憚,貞操就要毀在這丫頭手上了。

听見氣急敗壞的陌生嗓音,小姑娘抬起頭,迷茫的眼眸這時才恢復幾許清明。

原來不是夢境。

一彈指是有多久?六十個剎那,一剎那是九百生滅。

就那一剎那,她整個腦袋似被人一股腦的塞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生,這十幾載的光陰都不屬于她葉曼曼的記憶,可她卻一絲不漏的繼承了下來。

那種感覺,非常的違和。

好像夢里不知身是蝶,還是她根本就是那只蝶?

而且,這男子口中的溫寧寧……葉曼曼琢磨了下,才想起這號人物她是認得的。

這溫寧寧是她未出閣時,東城出了名的傻子,雖然家境顯赫,父兄戰功彪炳,然而因為憨傻,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也因為憨傻,被惡意捉弄惡作劇的事件層出不窮,她模糊的記得那溫寧寧是死于一場隱晦的意外。

葉、溫父兄文武官階不同,兩家分居東西城,隔著一個城,一十六條街,基本上沒有任何往來。

那場意外發生後,她隱約在飯桌上听父親說了一嘴,還說溫家為了溫寧寧的猝死鬧得滿城風雨,為此和釀禍的山東伯府撕扯到了聖上面前。

那時的她已經由後母作主與均王府的世子論及婚嫁,對這件事只是听過就算了,並沒有投注多少關注。

但是,他竟喚她「溫寧寧」?

她模模自己的臉,模模手腳,還捏了捏水桶般的身子,矮胖肥短,五短的身材,這溫寧寧明明已經十四歲了,一般少女這年紀大都芳華初綻,就算還維持著些稚女敕,也該有些少女的模樣,可現下這還沒有長開的身材……好吧,不研究,只是,她這是活過來了?重生在那個傻姑娘溫寧寧的身上?

難道那年溫寧寧的意外,因為她的重生,被改變了?

而溫寧寧被關在這小黑屋就是她致死的原因嗎?

「我……是溫……寧寧?」她問得很是艱難吃力,覺得嘴里溢滿口水,想吞進去,但不听使喚,反而順著嘴角流下來,她想抬手去擦,卻已經來不及,滴到了男人的衣襟上。

身下的男子重重的哼了聲,見她茫然的眼神和銀線般的口水,一雙似睞非睞的鳳眼飽含著森森的冷意。

葉曼曼心想,這人手上要是有把刀,一定毫不留情把她切成十段八段了。

她想解釋點什麼,可嗓子發緊,舌頭也不利索,「嗚嗚」了兩聲,感覺口水又流了出來。

幸好這回她的手能抬了,抹去了嘴角的口水,否則按照她剛剛模了他兩把,他就想把自己剁成肉醬的眼神,再讓口水弄髒他的衣裳,這輩子可能就是深仇大恨了。

只是他看著怎麼有些眼熟?

步孤城中了對手的軟筋散後,就近翻進這無人居住的小破屋,進入才發現這小黑屋不只有他一人,還有一個將自己蜷縮成團躲在角落,把拳頭塞在嘴里,瑟瑟發抖的女子。

藥效發作得快,他無力離開,只能隨地倒坐,等待藥效過去再行離開。

起先,她的確是安靜的抖著如篩糠般的身子,絲毫沒感覺他的入侵,過沒多久,大概是被黑暗和到處攀爬的蟲蟻給擊垮,她開始囈語、尖叫並甩自己巴掌,跌跌撞撞的跳起來,胡亂的推窗搡門捶牆,發現全部無用之後,居然用頭開始撞起門來,許是動作情緒太過劇烈,她突兀的捂著胸口,嗚咽了聲,抽搐兩下歪倒在地。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這一歪,哪里不好去,居然整個人倒在他的胸膛上,不斷掙扎的爪子在狠撓了他好幾把之後,很快沒了聲息。

他連暴怒都來不及,慢半拍才想到她這是發病了。

這溫家傻姑娘不只先天不足生性痴傻,還有娘胎帶來的喘癥毛病,正好選在這當頭上發病了。

好幾息過去,就在他以為她不行了的時候,她的胖爪子動了,就這樣吃了他好幾把的豆腐。

若是旁人,他能一口咬定,是假借暈倒之名行揩油之實,可這丫頭還真不好說……

「啊,你,不能—— 動啊?」葉曼曼又艱難的問。

沒有得到步孤城的響應,她也不在乎,慢慢起身坐了起來,看著他一動也不能動的身軀。

為了確定,她還很不怕死的用胖胖的手指戳了他的胸膛一下,果然,換來步孤城的金剛怒目。

哎喲喲,若是正常的男人,她方才那種「蹂躪」法,應該早就火冒三丈,跳起來賞她兩個巴掌了,可他仍像挺尸般倒在那,全身上下就一對眼珠子還能動,這是著了旁人的道?

她也只能這麼想,許是他干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得避他人耳目,這才趁黑躲到這里來,不巧小黑屋里還有個被人拐騙進來鎖在里頭的溫寧寧。

這一攏,就合理了。

原主渾沌的記憶里,這人是少數幾個不會嘲笑她,叫她溫傻子的人,有一回甚至幫她揀過她掉落的狗尾巴草。

這時,葉曼曼也終于想起來為什麼覺得這男人眼熟了。

他是均王府世子,幾年後的均王、名動天下的鐵面大將軍步孤城,也是葉曼曼在新婚時只見過一面的夫婿。

再見他,只有冰冷的棺槨。

對于在新婚日沒給過她好臉色就領兵匆匆赴北地驅逐韃靼人的夫君,她內心很復雜。

對于國家,他是驅逐侵犯國家外敵的英雄,值得百姓永生銘記,可在私人部分,她和他在婚姻上很悲哀的都是遭繼母設計,逼不得已娶、嫁了對方。

陌生的夫妻還沒能在將就的婚姻里取得任何共識,他便領了旨意揮軍去了荒涼的北地。

那一仗初始的確捷報頻頻,將深入大襄朝月復地的韃靼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退三城,然而不知哪個環節出了錯,錦城那一役卻傳出他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惡耗。

戰場上失去了主將乃是兵家大忌,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掉以輕心的韃靼人果然反過頭來意圖反攻,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傳言中陣亡的大將軍步孤城守株待兔,逮了韃靼人一個正著,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都說兵不厭詐,沒有人知道,步孤城雖說是詐死,其實已經身負重傷,錦城血戰告捷,傷勢過重又沒有得到很好治療的他在軍隊凱旋歸國的半途,溘然長逝。

打勝仗是好消息,然而皇帝對以身殉國的步孤城不但沒有追封加官,反而以叛國的大罪,將均王府九歲以上男丁皆推出午門斬首,女眷發賣教坊司,終生不得贖身。

抄家滅族不過如此。

原來當朝首輔率領重臣參了步孤城一本,說他叛國,否則怎麼可能錦城之役會損失上萬將士,又明明可以乘勝追擊,大舉獲勝的戰事卻因為他的拖延判斷錯誤,延誤軍機,有通敵叛國之嫌。

死人是不可能替自己辯解的,牆倒眾人推,沒有功,卻承擔了所有過錯的步孤城便成了最倒霉的那個人。

手握重權的武將要是惹君王猜忌不快,那就是滅門抄家的下場。

她身為鐵面大將軍的妻子,自然也逃不過王府女眷吞金身死結果。

以為魂歸離恨天的自己,命運卻把她牽引重生到了溫寧寧身上,這是為什麼?

是老天給她再一次機會,讓那孤苦伶仃長大,爹不疼、娘不愛,從來沒有品嘗過人間溫暖美好的葉曼曼再次重新體會人生的機會嗎?

她的眼角含著朦朧的水光。

溫寧寧那痴傻遲鈍的目光讓步孤城很不爽,他眼尾甩過來,眼里都是嫌棄。

她那張臉還有身子不知在地上滾過幾遍,毛茸茸的頭發還倒插著幾根干稻草,一想到她剛剛趴在自己身上,還滴了口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那眼神,她看著他的時候吃驚了下,這是只有乍然看見熟人,而且還是沒有預料到的人才會有的那種神情。

「妳,識得我?」

因為離得極近,少年清新潔淨的氣息撲面而來,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皮膚宛如美玉,長眉鳳目,鼻梁挺直,薄唇緊抿,五官生得極好,一雙眸子黑亮如寶石,好像會勾魂攝魄似的,葉曼曼甚至可以從里面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尤其在盛怒之下,臉龐線條更如刀削般冷峻。

她幾乎就要受蠱惑的點頭了。

不過,葉曼曼克制住了,她不認識現在年輕版的步孤城,她認識的那個步孤城起碼比這時候的他大上好幾歲。

那時的他比現在更成熟,讓人更加不敢逼視。

可同樣是勛貴子弟,也分三六九等,步孤城不同于一般靠父輩余蔭斗雞走狗、玩世不恭的紈褲世家子弟,他年紀輕輕,已是能支應門庭的均王府世子,還在皇帝跟前領了差,頗受皇帝看重,這樣炙手可熱的對象,也是大襄朝所有名門淑女想傾心下嫁的男子。

只是這廝對女子向來不假辭色,態度冷淡,並不會因為妳是高門千金就特別對妳留情面,因此嚇跑了不少矜持又臉皮薄的淑女們。

她那時對于自己能嫁進王府成為世子妃,自始至終都是雲里霧里、不敢置信的,多少小姐夢寐以求的男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夫君?

她在王府等待步孤城歸來的那些年,才真正明白均王妃要的是個好拿捏,叫她往東不敢往西的兒媳婦,而她葉曼曼的懦弱膽小在均王妃過濾過許多對象之後雀屏中選了。

王妃和一心想把她嫁出去的繼母一拍即合,所以她帶著眾人的艷羨和忌妒眼光嫁進了均王府,也走進一條不歸路。

葉曼曼想得出了神,對步孤城的問話充耳不聞。

其實,步孤城問完就已經有些懊悔,他怎麼會問一個腦袋不靈光的姑娘這種問題,她要會答,就不傻了。

只憑那一瞬間清澈如鏡的眼神,是他太急躁了。

她的沒有回應,反倒讓他奇異的安下心來。

他今日的行蹤是秘密,若曝露讓人知曉,只有殺人滅口一途,就算對象是她也不能例外。

只是,他沒意識到自己又「傻」了第二回……

「若是出了這個門,旁人問話,說妳有沒有見過我,妳該怎麼答?」他的聲音帶著絲誘哄和矛盾的狠戾。

葉曼曼的眼珠轉了轉,心思電轉,他眼中的殺意太冷酷,她甚至看見他反手握住袖口掉出來、露出寒光的匕首。

她很快意會過來,他的身體應該是緩過來了,這是想滅她口的前奏啊!

能明顯看得出來,他知道溫寧寧不是常人,所以一再容忍她的放肆,但是,他一旦發現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原主,甚至不傻了,是否會一刀要了她的小命……不,他甚至只要一根指頭就能讓她投胎,重新再來。

若他知曉溫寧寧的內瓤已經換了人,怕是早不耐煩這般拐彎抹角的試探了。

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再活一次,哪能又回閻王殿去報到,那這一趟不就白走的了?

她嘻嘻一笑,露出白白的貝齒,抹去方才的清明,神情一派天真的拍手。「大哥哥好,大哥哥想和寧寧玩躲貓貓……」她故作沉思。「給寧寧這個,不管誰問……寧寧都說沒見過大哥哥。」

她粉女敕的指頭指著他腰際的袋子,也不等他回應,徑自解下他那繡著金邊的麒麟葫蘆袋,把玩著不放。

步孤城眼光閃爍,瞧她這模樣和以前見過的沒有不同,方才自己心里那些揣度疑心,恐怕都是多余的,至于繡袋不值什麼,倒是里頭的東西是他要呈給陛下的重要證據,給不得。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力一點一滴的回來了,手指開始彎曲自如,這是體內的藥效已經過去,他屏氣,一個鯉魚打挺,身手利落的起身。

步孤城的個子很高,兩人相對而立,溫寧寧只到他的下巴。

因著夜色昏黑,薄雲遮月,步孤城大部分的臉龐都掩映在半明半暗中,葉曼曼一時看不清他表情,只覺得他的目光異常鋒利,落在自己臉上,無端讓人產生一種被割傷的錯覺。

葉曼曼心里悚了下,這種感覺讓她不安,于是微微側頭避過步孤城的眼光,直到這會兒才真正覺得後怕起來,要是剛剛沒有那番裝瘋賣傻,自己被喀嚓掉的機率是百分之兩百啊……這人的心計……要是能出這道門,別說在街上踫見,打死她也不會說認識他,最穩妥的就是往後老死不相往來……

步孤城輕而易舉的取回他的麒麟葫蘆袋,用指頭挑開小蓋,拿出里頭的物事,那是一只金石玉印,就在葉曼曼以為他不會把麒麟葫蘆袋還給她的時候,他又把袋子拋到她的手里,接著推開被從外頭緊緊卡死的木門,大步流星的離開。

等葉曼曼離開小黑屋,步孤城已經不知所蹤。

她也不甚在意,這時月上中天,雖是氣候最怡人的暮春時節,入了夜,露氣寒重,葉曼曼被寒風兜頭一吹,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擤擤鼻子,因為太過用力,小巧的鼻子被她擤得通紅,她也不以為意,辨了方向便往溫家而去。

其實她在舉步的時候是有那麼一瞬間想往葉家去的,只是念頭轉得快,踏出去的腳步硬是拐了個方向,往長信侯府走,她從今爾後不再是葉曼曼,而是溫寧寧了。

一待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不遠處的百年老樹上輕盈如羽毛的躍下一個人,正是葉曼曼以為早已離開的步孤城。

他一落地,望著葉曼曼離去的方向,有些神色莫辨,忽地暗處閃出幾個人影,單膝跪地。「世子,屬下護衛不力,罪該萬死!」

「不是你們的錯,是對方太狡猾。」在這幾個隨身侍衛面前,步孤城收起臉上不該有的情緒,恢復他均王世子慣常的冷清模樣。

那幾個侍衛仍是躬身無語。

「人都撤干淨了?」

「是,無一遺漏。」領頭的配劍男子叫吳喬,他是步孤城的貼身親衛,雖然沉默寡言卻武藝高強,心思縝密行事沉穩,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步孤城辦差。這回他不慎中了鳳陽王門客妖道的軟筋散,雖然趁隙逃了出來,但主子是天,出了差錯,便是下人的責任。

又世子馭下賞罰嚴明,真要追究,護衛不力四個字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對步孤城而言,他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也不放心上,為達成目的,只求最有效的法子,並不在乎會有什麼影響和後果,因為他知道,想生存便不能感情用事,無父無母可以仰仗的他,憑什麼軟弱?

所以,除了自己,誰都不重要。

他不再多作糾結,躍上護衛帶來的駿馬回了王府,彷佛這一夜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風吹,便散去了。

溫寧寧一踏進府里的垂花門,本來只留著幾盞宮燈照明的廊下霎時宛如白晝,更多擎著孩童手臂粗的牛油火炬的僕役、丫頭、婆子涌了出來,四周明亮得連天上的月光都失色了。

她被炸了鍋的長信侯府後院的男男女女給團團包圍住,不由得懵了。

溫寧寧咽了好大一口口水,好大的陣仗!她剛剛有誤觸了什麼嗎?沒有吧?還是這些人早就在這里候著她了?

「小姑姑,妳是上哪去了?也不吱一聲,害得我們好找啊!」搶先出聲的是二房的嫡長子溫左玉。

「小姑姑愛去哪就去哪,還得知會你,你算哪根蔥?」另一個反嗆回去,是次子溫右郎。

溫家二房小輩,出了名的愛拌嘴。

一個氣宇軒昂,渾身嚴謹,一個儒雅謙和,如沐春風,只是他們兄弟倆的聲音很快被鐵血鎮壓。

「我前腳出門,小姑姑後腳也跟著出去,我臨走之前是誰拍胸脯會好好盯著她的?」這是溫家大房雙胞胎之一的溫恭,是所有小輩的頭頭,說話也最有分量。

溫右郎趕緊撇清,「我只是去了趟茅房,回來就不見人了。」

他明明哄好她在一邊玩耍,並且保證他從茅房回來就帶她去吃炙羊肉的,哪里知道解放到一半听下人喊著小姑姑不見了,自己可是提著褲子就跑出來,連褲帶都來不及系,他也很著急好不好?

「就知道你這人不靠譜。」溫恭啐他。

你一言我一語讓溫寧寧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有點上火,不過這溫家的傳承真好,男的俊女的俏,一眼望過去,心曠神怡,賞心悅目。

只是她本來打算先偷溜回自己院子,待做好心理準備再來面對溫家人,沒想到溫寧寧不是正常的孩子,突然失蹤了大半夜,加上長信侯府上上下下對她的疼寵,她一消失,哪能不驚動?哪能不雞飛狗跳?

「都給我閉嘴!」一道威嚴又帶清脆的嗓音像定心丸穩住眾人,一度鬧哄哄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走出人群中的是個生得極美的少婦,尤其一雙眸子,里面彷佛盛滿了澄清的春水,兩道長眉又帶著幾分英氣,隨意的站在那,卻神色懾人,氣勢非等閑,漂亮得驚心動魄,像朵鋒芒畢露的野玫瑰。

她便是長信侯夫人,拾曦郡主,閨名瞿曦,當今聖上為數不多兄弟中明和親王的嫡次女。

她的身後跟著二房媳婦蒙氏。

蒙氏香腮如雪,容色清明,如新月生暈,烏眉煙眸,顧盼之際,美目流盼,論嬌媚容貌,她和拾曦郡主的美貌不分上下,論起身家,她出身隆中門閥,身分差上拾曦郡主一截,也許是性子使然,在侯府內宅中,她知情識趣,是那種你需要她她就會在,不需要的時候,她也有她的去處,算是隨和好相處的人,因此和性子果決的郡主倒是十分互補,妯娌之間還算融洽。

「還不趕緊著人去知會侯爺、二爺,別讓他們滿街亂找人,告訴爺兒們大小姐已經回來了!」拾曦郡主吩咐道。

二房的僕役、小廝趕緊分頭去辦事了。

「大嫂、二嫂。」溫寧寧完全沒想到一進門就被人逮個正著,她分辨了下,認了人,怯怯的喚了聲。

郡主身邊都是溫寧寧的佷子,大房兩個崽,二房也兩個,至于遠在西南邊塞的三房,外放任職的四房、五房、六房,這些年不知是否還有增加人口……當年長信侯老夫人還在的時候,隨便就要席開十桌,也就是說陽盛陰衰的長信侯府,上下兩代人,除開溫寧寧是個姑娘家,滿滿當當都是帶把的男丁。

男丁啊,這是多少平民百姓求神拜佛、燒香許願,求都求不來的子嗣,讓人心酸的是,在長信侯府,男丁就跟雜草沒兩樣,半點不值錢。

由于長信侯老夫人生小囡囡的時候年歲已大,婦人生產本就是一腳踩在鬼門關,又未足月出生,生下的時候弱得像只小貓,老夫人也因此血崩,盡管老長信侯延請了不少太醫、名醫,還是纏綿病榻,幾年後仍是去了。

也因為這層關系,溫寧寧幾乎是現在的長信侯,也就是溫寧寧的大哥溫紫簫帶大的。

她到兩歲還不會說話,請太醫和不少名醫來看,皆說她先天不足,腦子發育不全,就算養大,智能也會比一般的人低下,也就是痴癥。

但溫紫簫一肩承擔,他昭告整個長信侯府的人,即便將來小妹嫁不出去,在家終老,長信侯府的子佷也必須將她奉若長輩的孝敬,違者逐出侯府。

也就是說,要是沒有拾曦郡主和她兄長們視如己出的照顧,溫寧寧早就夭折了,因此,溫寧寧對別人不怎麼親近,唯獨對大哥和大嫂倒是乖順听話得很。

這會兒她主動喊人是非常難得的,可落入拾曦郡主眼中的是小姑子跟泥地滾出來般一身狼狽,那額頭的紅腫青紫和身上破皮等大大小小傷口雖然已是家常便飯,可看著總是叫人心驚。

溫寧寧每每只要出門總少不了一身傷回來,小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大部分是他人惡作劇,但她一個大活人,再怎麼讓丫頭婆子跟著,她想出去,誰也拿她沒轍。

她溫寧寧,溫家的小祖宗,今日這一身,要是讓府里的男人看到,又有得亂了。

拾曦郡主也承認,府中的男人都是妹控和小姑姑控,只要她有個什麼差池,就算天王老子也沒在怕的。

而這絕不是危言聳听。

大襄朝和歷史上崇文抑武的朝代不同,它文官受推崇,武官也不遑多讓,是難得文武並重的朝代。

這世上沒有永不褪色的世家,即使有,那一定是一輩輩的人殫精竭慮,未雨綢繆,苦心經營才能維系下來的成果。

長信侯府三代以下都是以軍功出身,文官混資歷,累積考績,以求升遷,武官不同,是實打實的拿命在拚搏,老侯爺的祖輩本是一介小民,後來從了軍,沾了先帝開國的功勛,謀得了一個子爵,從此開枝散葉。

到了老侯爺一代曾有十二個兄弟,不承想皆在與狄夷的平壤之戰中為國捐軀,獨留深受重傷的麼子老侯爺,雖說拜將封侯,但家族人才凋零,也幸好老夫人的肚皮爭氣,她和老侯爺一生共得七個孩子,如此一門忠烈,當今聖上對老侯爺敬上三分,長信侯溫紫簫兄弟又是得用重臣,因此朝中大臣沒有不知道皇帝對溫家這一家子,比其他世族勛貴多了幾分包容。

所以,無論溫家兩位大爺為了溫寧寧的事情拆了誰的門匾,打了誰家想調戲妹妹的不長眼紈褲,群臣就算上奏到皇帝跟前,他還會反過來斥責那位大臣教子無方。

「寧寧先跟著嫂子回天香閣,我讓知琴帶妳去梳洗可好?」拾曦郡主對溫寧寧凡事有商有量,從不擅專。

知琴是她身邊的大侍女。

溫寧寧沒什麼意見的頷首。是該洗洗了,身上這麼髒,燻得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自古以來,公主、郡主之流就是驕縱傲慢,眼楮長在頭頂上的代名詞,可眼前這個嫂子身為一個郡主,能這麼和藹可親,不容易啊。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溫寧寧對整個溫家而言是怎樣的存在,如果知道,就不會這麼想了。

因為溫家誰想在她面前擺款,都得先過溫紫簫那一關,又或者你想一文不名的被掃地出門,不然還是多掂量、掂量。

見她不說話,拾曦郡主內心暗忖,想是傷口疼得厲害才這麼好說話的吧?往常得跟她磨蹭個半天呢。

「弟妹,天都快亮了,寧寧也回來了,讓大家都散去吧。」拾曦郡主吩咐蒙氏。

「也是,我熬到這會兒,頭都暈了。」蒙氏揮揮手,讓下人們都退去,「左玉、右郎,派個人到前頭去等你大伯還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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