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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福妻 第六章 敞開心房的夜談

大年初一,阮歲年還賴在床上不肯動,榴衣喚了好幾次,她才疲憊地爬起身。

「小姐,您的眼楮——」榴衣拿起溫熱的布巾要替她拭臉,卻被她紅腫的雙眼給嚇著。

阮歲年模了模眼皮,啞聲道︰「待會讓廚房準備熟蛋,幫我滾一滾眼吧。」

她哭了一晚,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的淡漠無情。他的嗓音向來裹著笑意,可是昨晚卻像是噙著刀刃,狠狠地劃過她的心坎,硬是劃開兩人距離。

她知道,他不想娶妻,在太醫館時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不知道他竟會因此厭惡自己。

既然如此,為何要替她備那些嫁妝?讓她感覺到他的示好,下一刻又冷酷地摧毀這份好感,如此傷她。

「小姐,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榴衣擱下布巾,擔憂問著。

昨晚她瞧見小姐的衣裳破了,外頭還罩了件男人的袍子,她就一直追問,可小姐卻什麼都不肯說,還不準她稟報侯爺。

阮歲年搖了搖頭,「你別亂想,什麼事都沒有。」

「可是小姐哭得雙眼都腫了。」榴衣攢緊秀眉,見她還是執意不開口,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奴婢只能稟報老夫人了。」

「榴衣!」阮歲年忙拉住她。

榴衣沉著臉,等著她的下文。

阮歲年扁了扁嘴,只好把昨晚的事略略說過。

榴衣听完,氣得整個人發顫,不敢相信長寧侯世子竟荒唐至此,明知道小姐年後就要出閣,還打算壞小姐的清白,然後她突覺不對勁,道︰「可是昨晚明明有護衛站崗,怎麼還會讓長寧侯世子闖進院子里?」

阮歲年一愣,她倒沒想到這個問題,「難不成是被他給收買了?」

「那可不成,這事得稟報侯爺才行。」

「別了,我都要出閣了,就別再讓伯父傷神,橫豎我也沒怎樣。」

「那是因為夏大人剛好到了,否則哪有這種好運氣?」對此,榴衣對夏燁十分有好感,甚至懷疑——「大人對小姐是不是特別的,要不怎會三番兩次都能救到小姐?」

「踫巧罷了。」她垂著臉,不想談論他。

「這也太巧,夏大人先在御花園的湖畔救了小姐,昨兒個也救了小姐,更巧的是,在賞花宴上作弄小姐的唐三姑娘和左二姑娘家里剛好都被抄家,團圓夜兩家人一起上路到邊疆。」

阮歲年聞言頓住。

是了,昨兒個她听伯父提起時就覺得巧合,如今經榴衣這麼一說更覺得巧合得可怕。

難道他真的一直暗中保護她,甚至知道誰欺了她,替她出一口氣?他會這麼做嗎?可他若真的這麼做,為什麼昨晚對她那麼壞,偏偏舉措又那般溫柔……她真的被他搞糊涂了。

「榴衣,你快去廚房讓他們備熟雞蛋,快。」她催促著。

她記得每年初一他都會過府拜訪祖母,如今就算兩人有婚約,他也一定會循禮拜年才是。

她要去問他,他是不是一直護著她;問他,是不是嫌棄她差點被輕薄、清白不再,所以昨晚才會對她那般嫌惡。

當阮歲年讓眼楮消了腫,便換上一身喜慶的銀紅色繡纏枝梅交領襦衫,外頭再罩了件狐裘斗篷,一圈銀灰色的裘毛襯得她小臉越發白皙,淡淡的妝讓她的氣色看起來很好,看不出她幾乎一夜未眠。

然而頂著風雪到榮福堂時,適巧瞧見伯父和父親送著一名中年男子出來,她忙避到一旁,沒漏掉伯父臉上的狂喜。

發生什麼好事了?

待人離開後她才踏進榮福堂,外頭的小丫鬟一見她,趕忙拉起簾子向里頭通稟。

阮歲年向前對阮老夫人行了個大禮,譚嬤嬤才趕緊將她扶起,讓她直接坐到阮老夫人的身旁。

「歲年,方才咱們府里來了個貴人。」阮老夫人喜笑顏開地道。

「誰?是方才我爹跟伯父一起送出府的人嗎?」

「正是,那位是國子監的祭酒,他特地上門說要舉薦延哥兒進國子監。」

阮歲年瞠圓了眼。「為什麼?」她知道祭酒每年都能舉薦兩個生員不用經過選拔考試,直接就進國子監,但一年才兩個名額,哪里輪得到冠玉侯府?

「誰知道呢?」阮老夫人話是這麼說,但在祭酒上門時她直接就想到了夏燁,毫無緣由的,她就認定是他從中斡旋。

要不,就算祭酒要賣人情,也沒必要在大年初一就特地上門。

舉薦這種事,通常都是祭酒那里傳出些許消息後,再由他們帶禮上門致謝,哪有祭酒親自上門的道理?

思來想去,阮老夫人還是認定是夏燁的關系,祭酒親自上門是做給夏燁看的。

阮歲年眨了眨眼,覺得祖母嘴上說不知道,但那眼神像已知道是誰,卻對她賣起關子。

但是阮老夫人想得到的事,阮歲年又怎會想不到?

只是,假如真的是夏燁所為,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他不是厭惡皇上賜婚嗎?為什麼舉措間對她皆是維護討好?

「延哥兒一早就出門了,說到朋友府上做客,待他回來要立刻跟他說這消息,往後他也不用再遠到龍山書院讀書。」阮老夫人笑得欣慰,往後就不用一年只能見孫子一回。

「嗯。」阮歲年回神也跟著露出笑意。

她想,祭酒都特地上門了,爹也不可能不同意,對不?

不一會,又有人上門拜年,阮歲年留在榮福堂招呼著,不到兩刻鐘,戚氏也帶著阮歲憐幫著招呼,一直忙到了正午,女眷們都在榮福堂里用膳,阮老夫人倦了,進房歇息。

阮歲年這才回過神,突然想起夏燁竟沒有過府拜年。

她曾听說,兩人成親在即會刻意避開不見面,也許他是因此才不過府拜年,可是……她原以為這多年的習慣並不會因為兩人即將成親而刻意取消的。

走出榮福堂,看著陰霾的天色,雖然雪已經停了,依舊寒氣逼人。

「小姐,不回院子歇會嗎?」榴衣不解問著。

通常拜年只會在正午之前,現在都已經晌午了,不會再有人上門,老夫人都歇下了,小姐也該回房歇一會,畢竟她昨晚睡得不好,今日全都是靠妝掩飾氣色。

阮歲年想了下,輕點著頭,她確實也累了,頭都有點暈了。

「榴衣,跟門房說一聲,要是見夏大人來了,趕緊差人告訴我。」

「是。」榴衣忙應下,先去辦妥了這事再陪著她回錦繡院。

說來也巧,就在阮歲年梳洗完正要躺下時,有小丫鬟來稟說是夏燁來了。

阮歲年立刻起身,連發釵都不戴了,搭上斗篷就趕緊往榮福堂而去,去時剛好瞧見伯父和父親正送著他出來,她猜想應該是祖母還歇著,所以就沒擾醒她。

她就站在院門口,三人走來,自然踫上了面。

阮歲年先朝夏燁福了福身,道︰「爹、伯父,可否讓我送大人?」

阮正氣眉頭微皺,心想兩人要成親,實在不該在成親前踫面,可是今天知曉是夏燁出手,讓祭酒舉薦了阮歲延進國子監,不管怎樣總得讓佷女謝謝夏燁。

忖著,他看了阮正豐一眼。

阮正豐只淡聲道︰「就這樣吧。」話落,朝夏燁作揖後才逕自離去。

阮正氣擺了擺手,阮歲年輕點著頭,隔了兩步跟著夏燁往大門的方向走。

可原本是兩步的距離,卻慢慢地變成三步、四步,逼得她不得不加快腳步,偏偏雪地濕滑,她一個不小心就往前撲去。

「小姐!」榴衣驚聲喊著,想扶她已來不及。

就見夏燁身形極快,轉身一個箭步便將她給扶起。

「雪地濕滑,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淡漠如刃的嗓音像盆冷雪兜頭落下,教阮歲年想起了他昨晚的冷漠,心不由微微發痛,

不懂自己怎會那般惹他厭惡,抑或者是他本就厭惡天底下所有的姑娘?

如果真是厭惡,為何他不厭惡到底,處處都讓她覺得他在討好自己?

「回去吧。」瞧她站穩了,他淡聲說著,收回了手。

阮歲年卻瞬間抓住了他的袍角。

他長睫垂敵,落在她凍得有些發紫的指甲上,暗惱她怎不穿暖些,要是凍著了或是染上風寒……還是她就是打算讓自己染上風寒,不打算如期出閣?

忖著,眸色黯淡了下來,他微使勁抽出袍角。

「告辭。」

「等等,我有話想跟大人說。」阮歲年快一步擋到他面前。

榴衣見狀,趕忙退後幾步,心想得擋著不讓其他下人撞見。

「……我不想听。」他沉著聲道。

他不想從她口中听見她不願出閣等等令人厭惡的字眼!

有時他真恨自己怎會如此沒出息,老是教她左右情緒,在她面前他總是窩囊又愚蠢,他都不肯相信自己竟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阮歲年抿了抿嘴,咽下心底的酸楚,顫著聲道︰「我只是想說……昨兒個的事還沒跟大人道謝。」

一听到她提到昨晚,他就想離開,可听到最後,他腳步一頓,遲疑地問︰「……道謝?」

「嗯,幸好昨晚有大人出手護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一口氣說完,再深吸一口氣,道︰「大人是不是因為我昨晚險遭輕薄,認為我不再清白,所以才不想見我,不想听我說話?」

夏燁直睇著她淚珠打轉的眸,將昨晚的事想過一遍,月兌口道︰「不是。」

所以,他倆並不是夜訴衷曲被他撞見,而是戚覺闖進院子意圖不軌?

她院子外的護衛到底在搞什麼鬼!

阮歲年眨了眨眼,像是松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小聲詢問︰「既是如此,大人昨晚為何般傷?」

夏燁因為真相大白,郁悶瞬間散去,再听她這麼一問,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心里有點忐忑。

「我……」話未盡,他突地咳了起來。

她直睇著他,這才發現他的氣色極差。「大人,你是染上風寒了嗎?」昨晚那麼冷,他還將袍子蓋在她身上,頂著風雪回隔壁,怎能不染風寒?

「沒事。」他忍住了咳,半晌才又道︰「我沒事。」

對上她滿是擔憂又愧疚的神色,他不禁笑得自嘲。

瞧吧,光是她一個眼神,就能教他一掃陰霾,真是夠沒出息的。他爹要是還在世,怕是要笑破肚皮了。

「我真的沒事,你如果只是想說昨晚的事,不需掛在心上。」半晌,他啞著聲說著,轉身就要走。

這實在不是他慣于應付的場面,他一心只想走。

「大人,舍弟能進國子監是大人幫忙的嗎?」她急聲問著。

「阮歲延要是沒點本事,祭酒不會舉薦他。」他沒回頭,話落又走得更急了。

阮歲年直睇著他的背影,心想他這是承認是他幫忙牽的線了,可她卻來不及問他為何這麼做。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做的全都是她擱在心底的事。

但她沒有被看穿的不安,甚至心暖暖的,覺得有個人站在她的身旁,隨時可以拉她一把,教她心安極了。

一個時辰後,阮歲年調配了幾味可以袪咳的花茶,包了幾包後讓榴衣送到隔壁給他。

沒一會,榴衣回來了,卻道︰「小姐,不好了,夏大人病倒了。」

「怎麼回事?」阮歲年急問著。

「我一說明來意,夏家的總管就將奴婢迎了進去,可在偏廳里等了一會,那總管才說大人像是昏過去了,急著去找大夫,奴婢便趕緊回來了,連花茶都沒給。」榴衣將包好的花茶往桌面一擱。

阮歲年聞言內疚極了,心想一定是因為他將外袍給了她,他才會染上風寒,今日是大年初一,很多醫館肯定都休息了,他要上哪找大夫?

「小姐,別擔心,大人可是首輔,要是京里的醫館都休診了,也能入宮請太醫。」瞧她攢緊秀眉,榴衣不由輕聲安撫著。

對喔,瞧她急的,竟把太醫都給忘了。

有太醫在,肯定不會有什麼大事,可她依舊內疚,滿腦子想著他灰敗的氣色,心里擔憂不已。

就連晚上闔家吃了一頓飯,本是要慶祝弟弟能進國子監,她卻是笑容勉強地附和。

直到回自己的院子,她終究按捺不住,抓著榴衣道︰「榴衣,你陪我去夏府一趟吧。」

「小姐,夜都深了,您……」別說成親前新人本該避著,一般未婚夫妻更不會隨意出入對方家里。

「我只是去問一問,否則我今晚肯定沒法睡了。」

榴衣知道她是內疚不安,想了下,終究還是點了頭。回頭替阮歲年再添了件夾襖,搭上了狐毛斗篷,帶著她從角門離開,她再去敲夏府的門。

說明了來意後,門房立刻將她倆給迎了進去。

「阮二姑娘。」夏煜得知阮歲年進府,忙來見她。

「你家大人可好?」她急聲問著。

「我家大人先前喝了藥,熱退了些,氣色也好了些,眼前正準備熬第二次藥。」夏煜見她神色不安,眉頭不由挑了下。

莫非阮二姑娘對他家大人有意,要不怎會夜登夏府?

他家大人很明顯地對阮二姑娘不同,要是能讓她去見大人,大人必定開心,說不準病情也好得快些,尤其大人現在明明病著,還不肯安分地躺著休息,仍處理著手邊的公文,旁人勸都勸不听,要是阮二姑娘去勸,肯定有用。

「阮二姑娘要不要去見見我家大人?」夏煜試著詢問。

阮歲年頓了下,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著自己,還沒回答,身旁的榴衣已經語帶不滿地道︰「就算夏大人與我家小姐是未婚夫妻,也沒有私下相處這個理。」

夏煜瞥她一眼,撇了撇嘴。「說說而已。」不過一個丫鬟而已,脾氣這麼大,想嚇唬誰啊。

「沒關系,我就看一眼。」她想,他既然喝了藥,許是已經睡著,只看一眼就離開沒關系。再者這是在夏府里,難不成這事還能傳到外頭嗎。

夏煜喜出望外,更加確定她是對大人有意的,忙領著她往主屋走。

來到書房前,隔著門板,阮歲年隱隱約約听見里頭的咳嗽聲,不由看了夏煜一眼。

「這里是大人的書房,照理說大人喝了藥應該要躺著歇息的,偏偏他說手邊的公文極多,得要趕緊處理,所以就抱病看公文了。」夏煜壓低嗓音,說得又快又急,很怕大人听見,得知是他慫恿阮二姑娘過來探視。

可惜哪怕還在病中,夏燁還是听見了,噙笑的冷冷嗓音隔著門板傳來——

「夏煜,你在和誰說話?」

「大人,是阮二姑娘來看您了。」夏煜喊著,直接推開了門。

阮歲年頓了下,覺得自己像是被趕鴨子上架一樣,不給她回頭的機會,她只能硬著頭皮踏進書房。

一進里頭,只見他就坐在大案前,外袍披在身上,燈火前的氣色看起來和下午時沒什麼差別,她不禁微皺起眉。

「……丫頭,你怎麼來了?」夏燁問著,背過身將外袍穿上,心里暗咒夏煜,決定一會再處置他。

「我听說你病了,所以過來問問好些了沒,你……該進房里躺著才是。」阮歲年說起話來有點別扭,總覺得她說的話有點交淺言深,更怕他不買帳,一會又要她走。

「公文看完了就回房。」夏燁說完,不由又咳了起來。

阮歲年攢緊了眉,走到案邊模了模茶壺,壺身都涼了,忙讓夏煜帶榴衣去徹一壺她調配的花茶。

「都怪我,才會害大人染上風寒。」她吶吶地道。

「不關你的事。」他嗓音粗啞地喃著。

是他自個兒心情不好,故意在園子里淋雪,一早還強撐著進宮主持元旦大典,才會讓病情一口氣惡化。

見他只字不提為自己做的事,她月兌口道︰「大人,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更想問的是,前世,他怎能為她做到那種地步?

夏燁拿著公文的手一頓,還真沒料到她會當著他的面如此直截了當地發問。

他可以在朝堂上與百官舌戰,不管是邊防布署抑或者是水治工程,他無一不曉,皆能說得百官啞口無言,然而饒是辯才無礙的他,在這一刻,真的詞窮了。

這丫頭,未免太直率了些。

面對阮歲年的目光,看著那雙柔美的杏眼,他竟什麼都說不出口。

真的是……沒出息。

有哪個姑娘會跟男人問出這種話?等了許久沒有回應,像是才察覺自己的問話有多羞人,阮歲年的小臉微燙地別開眼,轉了話題。

「那一日,你差人轉送了個錦囊給我,那房契……是春衣坊的。」這事她一直擱在心上,既然今日有機會,那就順便說說。

夏燁不知道能回應什麼,只好唔了聲權充應話。

「後來,我想起我見過那樣式的錦囊,于是真的又在箱籠里找到了一個一樣的錦囊。」

「嗯。」夏燁垂著眼,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面前比在當初啟蒙、教他讀書寫字的父親面

前還要緊張。

「大人為什麼要給六歲的我一張寫著有求必應的紙箋?」他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思給一個小姑娘這麼大的禮?

那時的他已經進內閣了,雖沒有今日的權傾一方,但在朝中也已經是無人敢小覷。

夏燁內心嘆了一口氣,不怎麼想解釋這些教人羞于啟口的事。

做事呢,可以憑沖動憑喜好,說出來呢,總覺得太丟人,他本就不是擅于表達自己的人。

「為什麼?」等不到回應,她不禁再問。

正當夏燁不知道怎麼回避這問題時,夏煜適巧端了茶水入內,他涼涼看了夏煜一眼,嚇得夏煜茶水一擱,拔腿就跑。

全都是這混蛋惹的事!

阮歲年起身替他斟了茶。「大人,喝點茶水,里頭是我配的幾方藥草,可以袪咳,你嘗嘗。」

夏燁應了聲,淺呷了口,花茶里混雜數種味道,說不出好壞,倒是挺潤喉的。

「那麼,大人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

夏燁險些被熱茶給噴著,目光移到窗外。

該死,這丫頭怕是會打破沙鍋問到底,要不能給她個滿意答案,說不準她今晚就不走了。

于是,他只能坦白道︰「你我的處境相似,那時你的母親剛走,我怕你在府里孤苦無依,所以才想給你一紙紙箋,心想你要是遇上什麼麻煩,盡管來找我,本是要一年給一張的,不過後來我發現冠玉侯和世子待你挺好,便就此打住。」

說來,她的運氣還是比他好,上有祖母和伯父,還有個大哥幫襯著,雖說不能像一般姑娘那般愜意度日,但和他相較,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阮歲年輕呀了聲,原來他把自己的處境投射到她身上,以為她會像他一樣那麼苦,才給了她一紙有求必應。

「那……春衣坊?」

還問?夏燁恨不得裝暈算了。

「在大人將春衣坊給我的前一晚,你闖進了我的房里……」她原本只是想將事問清楚,

可想到那晚的事,俏顏不禁發燙。

夏燁偷覷她一眼,瞧她面帶羞澀,艷若桃李,眉頭不禁微揚。

「……那晚,我到底做了什麼?」阿煜說他抱著她,但在阿煜進房之前,不知道自己還做了什麼,如今看她的神色,好像他真的做了什麼。

該死,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阮歲年驀地抬眼。「大人不記得?」

夏燁張了張口,不想讓她知道他犯了夢行癥,但從她的眼神,她仿佛心里有底。「丫頭,我有夢行癥,這事你可別往外說去,那可會害死我。」

猜想得到印證固然意外,更教阮歲年錯愕的是他竟然親口承認了,朝廷命官要是犯了這病癥,可是會被罷黜的。

她曾經听聞過夢行癥,有人得了此病,會在夜里行走,甚至爬到高處,一個不小心就摔殘甚至摔死,也听說有人在睡夢中殺了人,而他……

「昨晚,大人也是犯病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是。」

阮歲年想來一陣後怕,要是自己沒緊抓著他,說不準他真的會殺了戚覺……

「對了,長寧侯世子他最後怎麼了?」

夏燁哼笑了聲。「不用擔心他,他好得很。」他有個好下屬,特地替戚覺找了家鋪子前庭讓他歇著,頂多就是病一場而已,離死還很遠。

瞧,她還是在意戚覺的死活嘛,那一口氣也松得太明顯,真刺眼。

可下一刻便听她道——

「太好了,要是大人在睡夢中把長寧侯世子給打死了,那該如何是好。」

夏燁微愣,思索她的話意似乎一意向著自己,「我還以為你對他余情未了,生怕我真把他打死。」

阮歲年一愣,不懂他怎會如此說,難道他知道她和戚覺之間差點走到議親的地步?所以當初皇上賜婚,他才會那般厭惡?這樣想來,倒是能合理解釋他的厭惡和昨晚的疏離。

思及此,她連忙道︰「大人,我對他沒有一絲余情,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心底很清楚,我甚至恨不得他去死,可是我不能因此髒了大人的手,甚至害了大人。」

那晚,她只是擔心他因此背負罪名罷了。

她和戚覺的事已經被他知曉,哪怕他是個斷袖,想必心底還是無法容忍這種事的吧。

既然如此……現在提出退婚也還來得及。

她的神情夠坦蕩,十足的勸慰了他,他開口道︰「他是什麼貨色?倘若我真要他的命,還不需要髒了我的手,他半點分量皆無,又怎能害得了我?你要是能看得清他是什麼樣的人,這就夠了。」

也許,在往後的生活里,她會發現他的好;也許,有那麼一天,她會愛他。

「我早已看清他是什麼樣的人。」她無聲嘆息著,提起勇氣,道︰「如果大人想退親的話,只要跟皇上說我清譽有損,想必皇上也會允許退親的。」

「……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如果大人想退親的話,那就退親吧。」

夏燁幾乎被她氣笑,「所以,你現在是怕了我的夢行癥,怕我在睡夢中殺了你?所以才一副為我著想的模樣,要我退親?」

「才不是!我不認為大人會在睡夢中殺了我,事實上那天大人很溫柔,拍著我的背哄著我,就像是……像爹一樣。」

夏燁這下真是被激得又生氣又好笑。

爹?他可沒這麼大的本事生得出她這年紀的女兒!

「橫豎我不會退親,你回去待嫁,回去。」她可真知道怎麼激怒他,說什麼像爹一樣 氣死他了!

「可你明明就不想娶我,那天在太醫館里我都听見了,你沒必要委屈自己,也不需要為了皇上顏面特地待我好,甚至討好我。」她擅長察言觀色,可在他面前,她完全討不了好,她完全看不穿他,只能胡亂猜想。

「我沒有委屈自己。」甚至,這是他設下的圈套,深知皇上很想要個拿捏他的由頭,他就順便利用了她,讓他能夠得償所願地娶了她,還能讓皇上開心一陣子,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

「可你並不想娶我,不是嗎?」

「你又何嘗想嫁我了?」他沉聲反問。

天底下的姻緣有幾樁是真正的你情我願?誰說非得要兩情相悅才能終成眷屬?就像他,他無所謂,只要能護著她,光明正大愛著她,就好。

「我沒有不想嫁!」她想也沒想地道,可回答得太快,彷佛她有多想嫁給他似的,羞得她不禁轉身就跑。

夏燁還呆愣著,根本不知道要去追人。

他听錯了嗎?

「大人,阮二姑娘怎麼跑得那麼快?」夏煜端著藥走進書房,將藥擱在他面前後,忍不住問︰「難不成是大人對阮二姑娘做了什麼?」

夏燁抬眼,問︰「夏煜,沒有不想,就是想,對不?」

「……嘎?」為什麼他一進來就問他這般深奧的問題,有沒有想過他的心情?

「唉,我真是傻了才問你。」夏燁擺著手,動作跟趕只狗沒兩樣。

夏煜內心翻了翻白眼,認真考慮還要不要繼續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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