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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門閨秀 第六章 我不賣香木荷

救了曲縴珞之後,蘇灝辰當然不可能立刻趕上商隊,便隨著他們一行人也住進鎮上。這個鎮上多年來受流寇侵害,日子過得並不太平,但基本的小客棧以及藥鋪醫館都是有的,方元勛去安排客棧的時候,段凌滔則請來了大夫。

曲縴珞的四名護衛死了一名,另外三個雖然受了傷但只是皮肉傷,當他們一行人進了鎮上,後來還綁了一個又一個的流寇,蹣跚跟著馬後走著,看見的人都發出了歡呼聲,家里有馬的人立刻奔去鄰近的縣城請官差來押解犯人。

安排好入住也請大夫來看過後,蘇灝辰讓方元勛去送大夫。曲縴珞梳洗過後才又走進顧總管的房里,里頭除了顧總管,還有蘇灝辰。

顧總管稍早已經清醒過來,大夫說他背上的傷無事,只是需要好好調理一番,這趟蜀地行他是去不了了。

曲縴珞皺起那雙秀致的眉,她不能不管不顧的把顧總管帶上路,可現在要回衢陽別說她已經怕了,想再多雇幾名護衛也不知哪里雇得到,而這麼回去怕是母親一輩子都會拘著她,不再讓她上蜀地。可想起那蜀地才有的香草……

大慶斗茶之風鼎盛,不同于前朝以點茶法來斗茶,大慶的斗茶還看茶種,她的茶行靠的就是斗茶的本事才立于不敗之地,但各式窨茶用的花朵都算常見,若她能引進這蜀地才有且未曾用來窨茶的香草,除了是一番創舉,也可保證短期之內都是獨門生意。

顧總管看得出來曲縴珞還是想去一趟蜀地,初初他也的確是反對的,但听見了段凌滔說他們主僕三人本是跟著商隊而來,之後也要前往蜀地,再想起那大夫為他醫治時眉飛色舞的說著蘇灝辰他們拖著一干流寇進鎮上的事,總覺得他應該可以放心。

「少爺是不是還想著去蜀地?」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曲縴珞主僕兩人是女扮男裝,但為了怕被外人听了去,顧總管決定還是喚曲縴珞為少爺。

曲縴珞怕顧總管自責,裝出害怕的神情否認,「我不去了,稍早的事嚇著我了,一等顧總管的傷勢好些我們就回去,你養傷的時候我讓護衛們再去打听能不能多聘幾名護衛,我們回衢陽。」

顧總管怎會不了解曲縴珞,他露出微笑,「少爺,你還是繼續前往蜀地,三名護衛怕不夠保護少爺的話,小的听說蘇老板他們也是要跟著商隊前去蜀地,少爺可以聘雇蘇老板的商隊同行。」

一進房就在一旁座位上喝著小二送上來的茶水,蘇灝辰聞言挑眉望向顧總管,不過順手救了他一回,他竟還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要知道商隊的行走速度不是曲縴珞這個大小姐受得了的,若帶上她,不是最後拖慢了商隊的速度,就是落得由他們主僕三人得去保護曲縴珞她們主僕的下場。

不過看著曲縴珞輕皺著眉頭,貝齒咬著嬌女敕欲滴的紅唇像是在思考多大的難題,蘇灝辰心神一蕩,「商隊本就跟著武師,再加上有蘇某及兩名護衛隨行,定能保曲少爺無恙。」

曲縴珞卻不同意,「我不能放顧總管你一個人留在這里,讓母親知道非罵我一頓不可。」

「少爺,小的幫主子打理事業,大江南北的走了不知多遠,再加上現在鎮上的人感謝我們剿了流寇,定會好好招待我,我留在鎮上沒事。至于主子那邊,小的會替少爺解釋。」

曲縴珞想想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她既能去蜀地又不用帶著顧總管讓他吃苦,但放他一個人她還是不同意的,「好,就依顧總管的意思。不過,有了蘇老板的商隊保護,護衛我便用不上了,讓他們護送你回衢陽吧。」

「少了少爺,小的不過賤命一條,沒人會伏擊我的。」

「這一點我不會妥協。」

顧總管也頗為難,他的確是不擔心有人伏擊他,而且小姐雖然有蘇老板的商隊保護,但身邊能多一點人是一點,他實在不想分走小姐的護衛。

是蘇灝辰看他們主僕僵持起來,這才出聲為他們解套。

「顧總管是曲夫人倚重的人,若曲少爺放下顧總管一人去了蜀地,饒是顧總管再怎麼為她說話,她由蜀地回來後在曲夫人面前也討不了好。顧總管的傷若要完全養好再啟程怕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倒不如先稍作調養,再由護衛同行提早返回衢陽,也好有人照料。顧總管放心,蘇某的商隊足以保護曲少爺主僕。」

顧總管知道若放他一人,曲縴珞的確不會放心,想了想後才接受小姐的好意,「小的明白了,就依少爺的意思吧。」

听見顧總管同意了她的安排,曲縴珞總算放了心。

此時正梅也煎好藥送了進來,「顧總管,這藥快趁熱喝了,冷了就更苦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怕吃苦嗎?」

她這不是擔心顧總管嗎?他居然還取笑她,要不是他為大小姐擋了一刀,她才不理他呢!

「顧總管要怎麼笑奴才都無妨,總之你救了少爺,奴才感謝你。」

顧總管會救曲縴珞的確有私心,她可是主子唯一的女兒,他當然也視她為……顧總管意識到自己想到了什麼,連忙心虛的別開眼,低下頭喝藥。

曲縴珞沒發現他的異狀,還以為他只是因為被感謝而不自在,總之這事她會寫信讓顧總管帶回去給母親,母親定會好好感謝他。

「小正,少爺決定要跟著蘇老板的商隊前往蜀地,三名護衛則隨我一同回衢陽,你要沿途好好照顧少爺所需。」

「奴才明白了。」

「曲少爺前往蜀地還是繼續乘馬車,蘇某會讓凌滔駕車,出發前再為顧總管雇一輛馬車,曲少爺原來的車夫也跟著顧總管回衢陽。」蘇灝辰接著便將一些瑣碎的事情都幫曲縴珞想好了,若要跟上商隊,明日就得啟程再不能擔誤了。

「讓段護衛駕車,這……」

蘇灝辰看了正梅一眼,正想說些什麼,段凌滔正由外頭進來要稟報蘇灝辰隨時可以啟程,听見了蘇灝辰的打算,他可是打從心里想歡呼。

要知道正梅才剛遇劫,他還擔心著她,又知道主子有要事待辦不可能久待,正感到為難之際,如今得知能同行,別說駕車了,要他做牛做馬都願意。

「曲少爺不用介意,你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小的為曲少爺駕車並不為難。」

蘇灝辰睞了段凌滔一眼,看見他心虛別開眼,還知道害臊就好,蘇灝辰不與他計較。

「曲少爺的確不用介懷,盡管把凌滔當奴才使用,喂馬、洗馬、清馬車都叫他做。」

段凌滔苦了臉,果然不該算計主子的,主子恩怨分明,敢利用他可要有心理準備。

曲縴珞掩嘴輕笑,她怎可能真的把段凌滔當奴才來差遣,她看段凌滔苦著一張臉,心里還想著蘇灝辰分明坑人,而且坑的人還是他自己的護衛。她發現段凌滔正望向正梅,接著露出傻笑,一等正梅望向他,他又立刻別開眼,眼底多了一絲害臊。

這……正梅的桃花開了啊!

正梅自小跟著她,如今都十八了,雖然簽了死契在曲家,但曲縴珞從沒想一輩子將她綁在身邊,想著等正梅滿二十歲就把她的賣身契還給她,再除了她的奴籍,若那時正梅還想留在她身邊,她便幫正梅找個好人家嫁了,再以聘雇的方式讓正梅留下來。如今這段護衛看來儀表堂堂,若是早些年她可能還不放心,但如今蘇老板已經是商人不再護鏢,段護衛的危險也相對少了些,說來也是不錯的對象。

「多謝蘇老板為我們主僕想得如此周全,只是我還有一事要拜托蘇老板。」

「曲少爺有事請說,蘇某幫得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

曲縴珞望向正梅,對稍早發生的事心有余悸,正梅身上發生的事若是放在衢陽那些貴女身上就等于失了清白,可當時其他流寇離得遠,方元勛亦是,只有蘇灝辰及段凌滔看見正梅的模樣及發生的事,「段護衛,勞你在門邊守著,有人經過喊我一聲。」

「是。」段凌滔也沒想太多,走到門邊探了探,發現走廊上沒人經過,便在原地守著。「稍早遇襲時,正梅為了救我而受辱,要是傳出去毀了清白我會一輩子良心難安,你們……不會看輕正梅、不會把這事傳出去吧?」

「我不會說!若有人說出去壞了正梅的清白,我娶她!」段凌滔一听,急忙的回頭表達自己的心意。

蘇灝辰無語問蒼天,誰能告訴他這個平時精明的護衛怎麼踫上了女人就成了傻子,听他這樣說,有哪個女人會開心的?

果不其然,正梅一听是紅了臉,但是氣紅的。她走到段凌滔身邊用力踩了他一腳,段凌滔痛得縮起腳,抓著腳掌在原地跳了起來。

「誰要嫁你!我寧願剃了頭發出家!」

「你不肯嫁給我?」

「我為什麼要嫁你?你是喜歡我才娶我嗎?」正梅說完扭頭就走,不給段凌滔解釋的機會。

「正梅……」見她沖了出去,又有人經過,他連忙改口,「小正,你听我解釋啊!」蘇灝辰看了早忍不住笑意的曲縴珞一眼,知道她是同意了,這才出了聲,「還不快追上

去解釋,有你這樣求親的嗎?」

「我……我是怕我們才見過沒幾次,正梅她不喜歡我……」

「她不喜歡你就繼續追求她,讓她看見你的好啊!呆呆站在這里,媳婦不會自己飛到你懷里的。」

段凌滔總算是想通了,是啊!她可以不喜歡他,但不能阻止他喜歡她啊!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們可以多多培養感情的嘛!

見段凌滔追了上去,連蘇灝辰臉上都多了抹笑意,別說曲縴珞早笑到不能自已了。

床上的顧總管也很替正梅開心,可想到自己無果的戀情,心里又難免一陣苦澀。

曲縴珞笑完後,接過顧總管手中的空藥碗,然後貼心的拿了片正梅方才,並拿進來的山楂片遞給他,「顧總管,吃片山楂片吧,消消嘴里的苦味。」

「少爺別這樣,小的承受不起。」

「顧總管是看著我長大的,就好像長輩一樣,今天又救了我,做這點事是應該的。」顧總管將山楂片給含進口中,忍不住老淚縱橫,「少爺,如果有一日你發現我背叛了你,你不會原諒我的吧!」

曲縴珞失笑,要說誰會背叛她都信,就正梅及顧總管她不信,「顧總管在說什麼啊,你對我母親這麼忠心,怎麼可能會背叛。」

「若你知道我對主子的忠心是因為……」

蘇灝辰似是听出什麼,打斷了他們的話,「曲少爺,天色不早了,該用晚膳了。這客棧

沒什麼好吃的,我讓元勛去張羅了一桌飯菜,曲少爺先回房稍等,待會兒一起用膳?」

既然扮成男裝,也不用忌諱什麼同桌而食了,曲縴珞沒有為難的點了點頭,但總覺得顧總管還有什麼話沒說,「可顧總管他……」

「不外乎是看曲少爺真心待他,一時感動罷了。你若繼續留在這里,別說養傷了,顧總管連晚膳怕是都不能好好吃。」

「這可不行。」

「顧總管這里有我,待會兒我也會讓人把晚膳送一份來給顧總管。」

「好的。」曲縴珞又謝了一次蘇灝辰後,對著顧總管說了幾句要他安心的話才離開。顧總管因為蘇灝辰打斷他,才發現自己險些說了什麼,他謝了蘇灝辰一句。

蘇灝辰因他這聲謝明白了他的心意,只嘆蕭氏已嫁做人婦,就算那曲宏再不濟,顧總管說出這話,未來哪里還能再留在蕭氏身邊?

「曲少爺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听見你的話她只會更為難,甚至若得逼你離開她母親,我不敢想象她會有多心痛,所以我不讓你說。」

「我是傻了,居然險些說出口,都念著她二十多年了……」

蘇灝辰可沒有當紅娘的意思,幫段凌滔是因為他看不過去自己的護衛居然這麼傻,但顧總管對他來說可是外人,可看他一臉落寞的樣子,他又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他是怎麼了?他可是十歲開始就陪著師父走遍大江南北護鏢,年僅十五歲就能讓各方流寇不敢覬覦他所護的鏢,視他如小閻王般存在的人,如今對于曲縴珞身邊的人竟然會有惻隱之心?

「如你所說,你都等了她二十多年了,再多等幾年又何妨?」

就曲宏那模樣,曲夫人八成是為了面子或是為了女兒才隱忍留在曲家,但曲宏寵妾滅妻的事早晚會紙包不住火地傳了出去,屆時曲夫人失了面子,女兒又有了成就,她自己更是多間鋪子的老板,這樣的女子,並沒有非留在曲宏身邊不可的理由。

「和離對女子來說終究聲名有損,我知道主子不是不想和離,是怕有她那樣的母親對小姐的婚事不好,所以才一直忍了下來。」

「那就為你們家小姐找一個不在乎她母親和離的對象吧。」

「蘇老板說這話有別的用意嗎?」

蘇灝辰被這麼一問,雲淡風輕的說︰「蘇某行事磊落,顧總管放心。但蘇某也要反問顧總管一句,蘇某的確不在乎曲大小姐的母親是否曾和離,也不在乎曲大小姐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蘇某本身的條件……難道不足以算是良配?」

顧總管抿了抿唇終究無法反駁,這人做生意不施卑鄙手段,身家十分驚人,外貌又生得英俊,盼著能與蘇灝辰結親的人家肯定不少,的確是個好良配,可他……對小姐又是怎麼樣的看法呢?

是救命恩人?還是真有心追求?小姐的蜀地行……他會不會所托非人了?

不!小姐既然聘雇了商隊同行,那就是一筆生意,蘇灝辰不是那種會搞砸自己生意的人。

「蘇老板,我信你,希望你能不負所托。」

「那是自然,蘇某定會將曲少爺完好無損的送回衢陽。」

曲縴珞一個姑娘家,雖然坐的是馬車,但為了不造成蘇灝辰的麻煩,她一路跟著商隊走都沒落下,能住客棧就住客棧,不能住客棧就睡在馬車上,倒讓商隊的武師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兒身都高看她不少,畢竟一個「貴公子」要禁得起這般趕路也是不容易的。

前往蜀地的路程大約走了一個月,偶爾蘇灝辰也會將馬拴在馬車上跟著走,自己則與段凌滔坐在車夫的位置與曲縴珞閑聊,雖然商隊的人都不知道曲縴珞是女子,但他也不好太放肆,哪日曲縴珞的身分被發現,至少他也做好了避嫌。

這段時間兩人交了朋友,不再喊對方什麼曲少爺、蘇老板了,一路上他們以兄弟相稱,一個喊她阿珞,一個喊他蘇大哥,但嘴里喊著像義結金蘭一樣的稱呼,段凌滔及正梅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流動的是曖昧的情愫。

蘇灝辰的笑容多了,都是在與曲縴珞談天的時候,曲縴珞崇拜的表情也多了,都是在蘇灝辰說著自己游歷大江南北經歷的時候。

到了蜀地,曲縴珞與商隊終于得分道而行,蘇灝辰也沒急著先處理自己的事,決定繼續陪著她前往香草園,曲縴珞也不扭捏,坦然的接受了蘇灝辰的幫助。

香草園名為沁園,沁園里頭栽種的是一整片開著靛色花朵的香草,這香草就是曲縴珞所要找的香草,名為香木荷。

沁園的園主名為何涵奇,是個個性古怪的老爺子,一听到曲縴珞是要來購買他的香木荷的,他想也不想就說不行。

「誰說我的香木荷要賣啦!」

曲縴珞沒想到何涵奇會這麼回答她,他若不賣,高家又是怎麼取得的呢?

「何園主,不瞞你說,晚輩曲洛是由衢陽皇商高家那里得來的香木荷,這才肯定何園主的香木荷可以販賣,晚輩听說還送了一盆入宮呢。」

何涵奇一听啐了一口,彷佛有多不屑高家一般,「那是高家人硬由我這里搶的,打著皇商的名號硬逼我賣,送了一盆入宮?你這小子可知道高家從我園子里搬走了多少盆栽?十盆啊!才送一盆進宮,剩下的去哪了?我聞你身上的味道,高家也送了你一盆?」

何涵奇是園主,自然十分熟悉自家香木荷的味道。

曲縴珞也沒打算隱瞄,「高三少爺與晚輩相識,送了一只香囊給晚輩。因為長途跋涉的關系,有時夜里還得睡在馬車上,晚輩將香囊吊掛在馬車中舒眠。」

听見這貴公子為了自家的香木荷,不怕吃苦的來這一趟蜀地,何涵奇的臉色也不再那麼排拒,「總之我的香木荷不賣,但念你們長途跋涉辛苦,如今都要黃昏了,我這園子里有兩間廂房,可收留你們一宿。」

「若何園主不麻煩,可否讓晚輩多住幾日,希望能說服何園主將香木荷賣給晚輩。」

「隨你吧!讓你死心也好。」何涵奇也不再多說,他若不想賣,多住幾天也不會改變主

意。何涵奇看了在場主僕四人,自己做了安排,「兩間廂房一間比較寬敞雅致,就給你們兩個做主子的用,另一間房雖然小了點但也舒適,就給你們兩個下人用吧。」

方元勛跟著商隊走了,先到久蔚商行的分行去打理主子要視察的事,如今一同來到園子的是蘇灝辰、段凌滔,還有曲縴珞主僕共四人,雖然何涵奇的安排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但他們自己知道男女有別,尤其是曲縴珞及正梅兩人當下便不自在起來。

蘇灝辰看出曲縴珞的窘迫,開口為這情況解套,「兩間廂房都給阿珞及小正用吧。晚輩不知道園主這里還有廂房可租,本就打算再趕路回鎮上,如今阿珞不用急著回鎮上就有廂房可宿那便再好不過,我與屬下回鎮上去住即可。」

何涵奇也不在乎他們怎麼安排,總之他就兩間廂房,也都給他們用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回鎮上得近半個時辰,明日你再來接他們又得半個時辰,你若不嫌麻煩就隨你吧。我看你身強體壯的,不像曲洛小子他們主僕嬌弱,這點小事也不算吃苦。」

「何園主說的是。」

「我先讓人帶你們去廂房吧,晚些也會派人送晚膳過去,看你們要不要吃些再走。」

「叨擾何園主了。」

接著他們一行人就被帶到後廂房去,園子後方有後門,可以讓曲縴珞的整輛馬車由後門進入,正梅便開始著手收拾些簡單的行李要住進廂房去。

其實若真的買賣做不成,曲縴珞也無須多留一個晚上,還累得蘇灝辰來回奔波,但她一到沁園,聞著滿園的香草香覺得心曠神怡,實在很想把香木荷給運回衢陽去,好研究新的香草茶,所以她打算好好再與園主談談,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可這應該不是一兩日能辦成的,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擔誤了蘇灝辰。

「蘇大哥,我決定在沁園多住幾天,蘇大哥還是先前往商行處理你的事情,過幾日再來接我吧。」

那何涵奇看來不是個好說話的,即使知道曲縴珞是女子都不知道會不會憐香惜玉,更何況他還以為曲縴珞是男子,若是幾句話不合把她趕出沁園,那她們主僕兩個弱女子要何去何從?蘇灝辰可不放心。

「你想多待幾日我便陪你,多留幾天無妨。」

「可是蘇大哥商行的事……」她記得他是要來查蜀錦的事,他說因為上回蜀錦遭了白蟻,讓已經與戶部牽好線的他錯失與朝廷做生意的機會。

「事情已經發生,生意錯過就是錯過了,不差這幾天。」

「可我也不能讓蘇大哥每日在鎮上與沁園來來去去啊。」

蘇灝辰其實並不覺得辛苦,是她太擔心了,「要不然這園子只有兩間廂房,總不能真如園主安排的住吧。」

知道蘇灝辰不是存心輕薄她,只是想說服他兩地來回無妨,所以曲縴珞也只能咬著下唇嗔著,因為他的話紅了雙頰,「蘇大哥就會取笑我。」

「不是你邀我同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與正梅住小廂房,大的那間就委屈蘇大哥與段護衛一起,不知道蘇大哥能否接受這個安排?」

蘇灝辰皺了皺眉頭,他可以露宿荒郊野外也可以席地而眠,但要他跟另一個大男人擠一張床他是萬般不願意,正在幫忙正梅搬行李的段凌滔听見曲縴珞的話,很認命的開口了。

「主子,我可以打地鋪,主子就留宿在園子里,也可以不讓曲少爺擔心。」

「這樣不會委屈了段護衛?」曲縴珞是想把蘇灝辰留下,可這樣若會委屈了他人,她也過意不去。

「當然不會。」

委屈?也不想想委屈的人可是他啊!蘇灝辰不置可否,終于點頭接受這個安排。

于是,段凌滔搬完了正梅要搬的行李,又開始搬起主子及自己的行囊。

曲縴珞這才放了心,看見廂房中庭有個石幾,一旁砌了燒火的小爐,「這兒居然有茶桌。蘇大哥,這回我行李里帶了桂花北苑及蓮香北苑,可否請蘇大哥賞個光,讓我在晚膳之前為蘇大哥泡壺茶?」

這段時間蘇灝辰也喜歡上了與她相處,自然不會拒絕,但對于桂花香味他心里還是有些排斥,畢竟他險些死在桂花林里,若不是被曲縴珞所救,怕是死前最後的印象就是桂花了。

「阿珞有心了,那麼我選蓮香北苑。」

「好的。」

曲縴珞立刻吩咐正梅去向沁園的管事借茶具,然後與蘇灝辰相約一刻鐘後中庭見,才回房略做梳洗。

稍晚,當曲縴珞帶著一盒蓮香北苑來到中庭時,蘇灝辰他們主僕已到了。蘇灝辰已經梳洗過,一改這些日子的玄色、藏青色、赭色衣裳,穿了套淺青色的衣袍坐在茶桌前等候。曲縴珞低頭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袍,他們兩人倒是巧合了。

蘇灝辰先為曲縴珞將水放上爐子上燒水,抬頭就看見曲縴珞領著端著托盤帶茶具的正梅前來,他指著方才沁園管事送來的一只石磨,「這是管事方才送來的,說是你吩咐的。」曲縴珞讓正梅將茶具放下,沒讓段凌滔或是正梅動手,親自擺放起茶具。

「是的,想必這何園主也是愛品茗的行家,我方才在灶間看見這些點茶的茶具,便想著讓蘇大哥嘗嘗前朝的點茶。」

點茶雖然在前朝盛行,但如今大多采用撮泡法,蘇灝辰一介武身,沒有學習過點茶的技法,自然是喝慣了撮泡法的。

「前朝將點茶、花藝、鑒古及品香視為風雅,稱為當朝四藝,想不到阿珞也學了點茶。」

「這有什麼,我母親娘家的先祖是以茶發家,母親雖出身商賈但也是大家閨秀,花藝、鑒古及品香都擅長,這都是母親教我的。」曲縴珞微笑說著,拿起裝著茶葉的錫罐,將茶葉倒進竹節茶則里,茶葉芽形舒展、葉片瑩薄,夾帶著蓮香的茶葉香氣高揚。

「蘇大哥,這是蓮香北苑,窨香的方法與桂花、茉莉等花種不同,要在日初時,在蓮田里尋找將開未開的蓮花,將北苑茶葉注入蓮瓣中再用麻絲扎起,靜置一個日夜,隔日清早摘下蓮花取出茶葉晾曬,反復三次,才能做成這蓮香北苑。」

蓮香一向清新淡雅,要將蓮香附著于茶葉之上,果然需要費一番功夫,「你親自窨茶嗎?」

「茶行里所販賣的茶品都是由我監督雇工窨制,但我自用的茶葉向來由采茶菁到成品都是親自所制,從不假手他人。」

原來眼前這嬌小的身軀並不是養尊處優的閨閣小姐,她竟會自已前往茶園采茶嗎?要將這些茶葉注入蓮花中,單听制法就覺得工序繁復,險些就要忽略蓮花出于污泥,她要親自窨香,豈不是還要深入蓮田的污泥之中才能辦到?

「阿珞,為兄小看你了。」

「這也沒什麼,小時我不愛待在家中,所以喜歡在茶園里陪著大叔大嬸們做事,久了便學會了。」曲縴珞一邊說著,一邊將茶葉放進青石磨的磨眼中,縴細的手指握著推把輕輕轉動磨盤,細致的茶末便由縫隙間滑出,是為碾茶。

「為何不愛待在家中?」

說到曲家的後宅事,曲縴珞幽幽嘆息,「曲家後宅中我還有一庶出大哥及二妹,我不喜歡後宅斗爭,但身為嫡出子女總是容易惹來庶子女的嫉恨,當親人變得不再像親人,要待在後宅便很痛苦了。所以我離開曲府住到了莊子上,這才在桂花林救了你。」

曲縴珞碾好了茶末,用茶刷將茶末收進羅篩里,輕輕篩茶,她的眼神十分專注,男子發式讓她眉尾的疤痕毫無遮掩。

「你眉尾的疤便是你庶兄或庶妹所為吧?」

曲縴珞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取出兩只兔毫盞注入熱水溫盞,再將盞中的熱水倒出,將兔毫盞放置在盞托上,舀入方才篩過的茶末,再提起水壺注入些許熱水,接著便拿起扁平的茶筅調膏,再注水調開茶末,接著再注水篩打擊拂,如此反復共行七次,七次過後,茶湯表面浮出乳白色泡沫,是為點茶。

曲縴珞將茶盞送到蘇灝辰面前,點茶的茶湯除去了茶葉的苦澀,只留下醇厚的芳香,蘇灝辰拿起茶盞,茶湯表面乳霧翻涌,猶如雪末。

「蘇大哥,請。」

蘇灝辰輕啜一口融著茶香及蓮香的茶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茶湯入口輕軟綿柔,輕微的苦味褪去後淡淡回甘,真是別具一格的口感。」

听他這麼說就是喜歡這茶了,曲縴珞露出微笑,便又再點起下一盞茶。

「這麼說或許不該,但我還得感謝你那庶兄及庶妹,否則我命休矣,也別說能在這里喝下這特別的茶湯。」

曲縴珞先是一怔,隨後笑道︰「的確,若沒有他們尋釁,我哪里會早早看清局勢,還學得了這手藝。不過我自幼跟著母親學習,即便沒有他們,最終還是會走上經商之路。」

「人各有志,你不想相夫教子而是想經商,這是你的選擇,無人能左右。」

曲縴珞不信男子真能平等看待經商的女子,尤其是她這種未出閨閣的女子,心想或許是他的場面話,所以並沒有被這話所感動,甚至沒將這話給听進心里去。

「那麼蘇大哥的志向,看來是成為皇商了。」

「有何不可?以我久蔚商行的規模,哪里輸大慶幾間台面上的皇商了?雖然成為皇商只是錦上添花,但我也想得到這塊御賜的招牌啊!」

曲家與高家有私交,所以曲縴珞還算了解高家同鼎的情況,說來同鼎是因為高家先祖在高祖皇帝時為義軍運糧草送軍需,有從龍之功才得了皇商招牌,如今要做皇商,沒有行走各地的商隊是同鼎的缺點,而這一點恰恰是久蔚的優點。

「做生意各憑本事,同鼎的經營方法我這個晚輩無法置喙,但我看蘇大哥的商行頗佔優勢,因為蘇大哥除了有走遍大慶半壁江山的商隊外,似乎還有意走出新商路。」

「何以見得?」

「我听說,久蔚商行在建造新商船。」

曲縴珞居然會想打听他的事?這事蘇灝辰沒想隱瞞,只是沒人問他也不會拿來說嘴罷了,「我的確打算拓展新商路,目前已經著手的是水路。」

「大慶最富庶的地方水路發達,長途以陸運運輸耗時耗力而且費用極大,商人追求的就是以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利潤,水路的確是該開發的商路。」

「只可惜大部分水路都掌握在興亨商行的老板趙玉柏手中,我這一年來對于拓展水路所做的準備沒少受他打壓。」

曲縴珞明白興亨打壓久蔚的原因,這世道為了蠅頭小利而殺人的也有,面對水路帶來的

龐大利潤,誰肯輕易讓人分食?

「興亨的趙老板是個手段厲害的,蘇大哥若擋了他的路,要小心他給你的怕不只是打壓而已。」

蘇灝辰既然有心籌謀水路,自然沒少打听趙玉柏的事,「阿珞,你放心,要論武力我的身後是凜威鏢局,趙玉柏不一定動得了我,要不然我也不會妄想開發一條南行的商路。」

「南行?有多遠?」

「至少要到達燁陽山,南方雖然窮鄉僻壤,卻有不少北方少見的產物,貿易本就是互通有無。」

「燁陽山啊……」曲縴珞嘆息,原來蘇灝辰有與她一樣的想法呢!

「怎麼了嗎?」

「陽茶行是我母親的娘家先祖的起家事業,當初陽茶行就是靠著燁陽山上的萱仙茶打下基礎,所以再次開通茶路是我母親的心願,如今茶行交給我,自然也成了我的心願。但如今陽茶行沒有自己的商隊,開通茶路就成我們母女心中的缺憾。」

看著她落寞的樣子,蘇灝辰幾乎就要開口說她的缺憾由他來彌補了,可此時身後傳來了何涵奇的聲音。

「你這小子居然會點茶?」何涵奇說完,老實不客氣的也在茶桌旁坐下,端起曲縴珞剛剛點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繼續喝下一口。

曲縴珞也沒氣他搶走了她的茶,反而滿心期待的等著他的評語,連方才想的事都忘了。

「何園主覺得如何?」

何涵奇又再多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盞,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還能喝。」

從他們來到沁園開始,何涵奇對他們都是否決的態度,所以一句「還能喝」听來算是稱贊了。

「何園主,晚輩母親娘家先祖以茶起家,請何園主相信晚輩,若能將香木荷賣給晚輩,定不辜負這些香木荷。」

何涵奇的確愛各式花草成痴,否則也不會退隱山林整了這片沁園。只是上回被高家給氣的,才會對曲洛這樣一來就說什麼要跟他做生意的貴公子如此不快,現在喝了他的點茶、听見他說母親娘家的起家事業,倒覺得曲洛有點本事。

「我這香草珍貴得很,我敢說整個大慶就只有我的沁園找得到,但我種這些香草不為營生,我這一生都活在沙場,最想過的日子就是整塊地蒔花弄草,如今歸隱山林終得所願。」

「晚輩來到沁園時便因為這一整片靛色香草的美而震撼,何園主的興趣與晚輩的目的並不沖突,香木荷有它的壽命,若能讓晚輩盡這些香木荷最大的用處,也不白費了何園主辛苦栽植不是?」

見曲洛還不放棄說服他,何涵奇故意不去搭理他。

曲縴珞見自己的話連一點漣漪也沒激起,也不覺得氣餒,又想著話題與何涵奇搭話,「何園主,晚輩見沁園北側有塊空地,那可是園主打算栽植下一批香草?」

何涵奇想起那片空地,就想起自己心中的缺憾,「月鑒草听說過沒有啊?」

曲縴珞不明白怎麼突然提到了月鑒草,但她老實回答了,「晚輩知道此草葉片如劍花序如肉穗與菖蒲相似,只在夜晚開花,不過也僅在書籍上記載,少有人真正見到月鑒草開花。」

「你居然听過月鑒草?」

「外祖家有一文庫,里頭珍藏不少,文庫中藏有花草譜一冊,晚輩曾在譜中看見過月鑒草的記載。」

何涵奇捻捻下巴一小撮山羊須,得意的露出笑容,「可你外祖家的花草譜終究不夠詳細。」

「晚輩願聞其詳。」

「月鑒草白日看來與菖蒲無異,唯有夜晚開花才能分辨,但月鑒草乃是神草,一忌不潔二忌陽氣,我始終無緣得見啊。」

曲縴珞似乎讀出了一點何涵奇特意提起月鑒草的用意,他莫非是愛月鑒草成痴而不可得?

一直沉默在旁听著的蘇灝辰與曲縴珞互視一眼,看來這月鑒草似乎是何涵奇心中所求,那麼若能為他找到月鑒草,或許能說服何涵奇改變主意。

「何園主甚愛月鑒草?」

「我那片空地就是留著栽種月鑒草的。」

「若晚輩能為何園主尋來月鑒草,想必何園主就願意將香木荷割愛了吧?」

若有月鑒草何涵奇的確好說話,不過這月鑒草也不是好找的,要換他的香木荷怎能是等閑之物。

「別高興得太早,你們就肯定能找得到月鑒草?」

蘇灝辰雖不曾听過月鑒草,但它再稀有,大江南北總有人識得,他吩咐下去讓各分行的管事去找,總有找到的可能,「晚輩讓分行派人去找,還望找到後能請何園主答應阿珞的請求。」

何涵奇沒好氣的睞了蘇灝辰一眼,怎麼這小子以為人多就有用嗎?

「你以為我就沒人脈?也不用舍近求遠,這後山里就曾出現過月鑒草。」

「那晚輩就上山去找。」

「你?曲洛小子還見過,你見過嗎?」

月鑒草既然是夜里開花,蘇灝辰怎能讓曲縴珞一個女子上山冒險,「阿珞她是從小嬌養的貴公子,夜里哪能上山,我至多把山上的菖蒲全挖回來再讓何園主一株株鑒定便是。」

「你以為月鑒草這種神草為什麼躲在這後山?就是因為後山有條山溪,沿著山溪溪岸長滿了菖蒲,它躲在里頭要不是在夜里開花,你認不出它。」

「這……」這可真讓蘇灝辰為難起來,可一看見曲縴珞面露失望神色,又感到心疼。

「而且,你以為光你們兩個小子就能找到月鑒草?我說了月鑒草忌不潔,你們兩個小子不知道幾歲就破了身,近不了月鑒草的。」

何涵奇這話立刻引來了兩人的抗議,尤其是蘇灝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曲縴珞認為他是一名拈花惹草的男子。

「何園主這話偏頗,晚輩未曾娶妻,家中也沒有通房妾室,怎麼就說晚輩不潔了?」

何涵奇才不相信,捻了捻胡須,也不知道小子較真什麼,「你這模樣雖然說是商人,但我從你騎馬、舉止、儀態都看得出你是習武之人,軍人我看多了,你氣質肯定不是,那就只剩江湖之人。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又長得這模樣,走闖江湖哪能沒個紅粉知己,再說你從了商,總也有逢場作戲的時候,只說你破身不錯了,怕是那滋味都嘗膩了。」

曲縴珞本是姑娘家,听見這樣的話該害羞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听見蘇灝辰可能有紅粉知己的事,顧不得害羞,心頭無預警的揪了一下,整顆心像被擠壓著一般難受。

「何園主,請別在阿珞面前說這些……」何涵奇聲如洪鐘的說什麼破不破身,他不想讓曲縴珞听到這樣的話。

何涵奇說他看得出來是出身江湖,他才覺得何涵奇看來像出身軍旅,他走路那儀態還有指揮園子里雇工的樣子活像在校場操練兵馬的將軍。

「怎麼,你還擔心讓曲洛小子知道你沾惹了多少女人?你跟曲洛小子什麼關系?他又不是姑娘家,你還擔心她吃味嗎?」

蘇灝辰急忙撇清,不讓人知道曲縴珞的女兒身是約定也是為了她的名節著想,「何園主,不是的,是阿珞她面皮薄。」

曲縴珞的沉默吸引了何涵奇的注意,以為曲縴珞真是害羞才不言不語,何涵奇大笑出聲,「本以為曲洛小子這種公子哥,怕是十二、三歲院子里就被塞了通房,但看這模樣應該還未開葷,好!是我的錯,只是你面皮也太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子你是個女的呢。」

听到這里,曲縴珞終于由自己的思緒里被拉了出來,她連忙搖頭,怕是讓人發現她是女兒身或是誤以為她與蘇灝辰有斷袖情那都不好,「我怎麼可能吃味?何園主都說了蘇大哥他出身江湖不拘小節,而且人又生得英挺卓絕,有幾個紅粉知己也正常。」

好痛!曲縴珞捧著心口,怎麼覺得說出這話之後,本來揪著的心開始剌痛起來?曲縴珞勉強露出笑容,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異狀。

蘇灝辰听見曲縴珞這麼說,一點也不樂意,當下就沉了臉,「虧我還想著幫你找到月鑒草,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數落我拈花惹草?」

段凌滔及正梅雖然站在後頭,但他們的對話還是听得見的,听見主子沒由來的發脾氣,再看曲大小姐一臉不在意的說出主子可能有紅粉知己,段凌滔忍不住笑了,惹得正梅白了他一眼。

正梅低聲說著,「笑什麼?」

「你猜猜我有沒有紅粉知己?」

正梅又回給了他一記白眼。

「听到我有紅粉知己你氣不氣?」

正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紅了臉,但一听這話就有些惱,「誰管你有沒有紅粉知己?你埋進女人堆里悶死了也與我無關。」

听見正梅紅著臉咒他死,突然發現自己這段日子殷勤沒有白獻,段凌滔不但沒生氣還笑得更開心了。

但看主子及曲大小姐,這兩個一個還沒開窮,一個好像還不知自己為什麼生氣呢!

一見蘇灝辰生氣曲縴珞也急了,「蘇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夸你呢!」

夸?蘇灝辰覺得火大,懶得再開口了。

何涵奇看著兩人無謂的爭執,點出了一個重點,「有過多少女人不是重點,而是咱們男人陽氣重,要是月鑒草長了腳怕都跑了,我雇人上山找過也沒有下落,你們是尋不到的。」

「所以得是女子,還得是處子之身才尋得到月鑒草嗎?」曲縴珞小心翼翼的看了蘇灝辰一眼,見他不再開口,只能嘆口氣將注意力又轉回月鑒草上。

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蘇灝辰再也無法生氣了,滿滿的擔憂與不認同溢于言表,「阿珞,太危險了。」

「曲洛小子,別以為你找個未出閨閣的女子帶上山就可以了,哪里有那種未出閨閣的女子願意三更半夜讓你帶上山的,而且月鑒草可遇不可求,要不然我早就找人上山去找了。」「找人的事讓晚輩來想,總之多花幾日把整個山頭走遍了,總會找得到吧。」

何涵奇都在這里住多少年了,也不知道遇見月鑒草得有什麼機緣,總之他就是不曾找到過,若他們不死心就由他們去吧。

「隨你吧,找不到你自會死心。」

看著何涵奇離開,蘇灝辰才開口,「阿珞,你一個姑娘家不準半夜上山找月鑒草。」

「蘇大哥,來到這里我親自見到活生生的香木荷,我嗅聞過也試過,是真的十分適合用來窨茶的花,這是從沒有人用過的花種,是一創舉。」

「這值得讓你用命來換?」

「蘇大哥不用擔心我,我明天就去鎮上雇人陪我上山,我還是老話一句,蘇大哥先去忙自己的事,忙完了再勞煩蘇大哥來接我,那時我或許已經找到月鑒草也不一定。」

蘇灝辰看曲縴珞心意已決,急得不知該怎麼勸退她,而且這小鎮上她人生地不熟的,隨便找些人陪她上山就怕所托非人,到時她吃了虧可怎麼辦?

蘇灝辰嘆息的抹了把臉,握起拳頭瞪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曲縴珞縮了縮,看蘇灝辰因為她的害怕而緩了臉色又轉回無奈,曲縴珞才敢討好地微笑,「蘇大哥,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從小就在茶園混大的。」

「誰讓我當年被你救了,你要上山,我陪你去。」

「可是……這……」

「你再拒絕我就把你綁上車直接送回衢陽給你母親,把你打算做的傻事告訴她,或許還可以得到她的謝禮。」

曲縴珞本想說蘇灝辰才不敢這麼做,但看見他板著臉孔後突然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她這回不管有沒有得到香木荷回衢陽,怕是短時間內母親都不會讓她離開衢陽城了。

「好嘛,我知道了。」

蘇灝辰站起身氣得大喊「小正」,把正梅嚇了一跳,急忙上前來應答,讓正梅把曲縴珞送回房梳洗後,蘇灝辰才冷著臉轉身回房。

當天夜里,蘇灝辰失眠了,除了氣曲縴珞不顧自己安危想上山,另一件令他生氣的事便是……曲縴珞為什麼可以笑著說出他該是有不少紅粉知己這句話?

在她眼中,他就是這麼不知檢點的人?

「主子,睡不好嗎?」打地鋪的段凌滔听蘇灝辰翻了一夜,沒被吵醒的除非是死人。

「沒事,就是窩著一股火。」

「曲大小姐還沒開竅,不懂吃味的。」

蘇灝辰臉上有被說中的羞惱,幸好夜深了又沒有燈,否則肯定讓段凌滔在心中偷笑一輩子。

「誰在氣她沒吃味了?不!她吃不吃味與我何干?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喔?我還以為主子想要『那種關系』呢!」欸……主子都能對他與正梅的感情事指手畫腳的,怎麼自己遇上了感情事倒看不明白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你胡說什麼!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是氣她堅持要上山的事。」

「這事有什麼好氣的,想當年主子還雙刀對上過狼群呢!護送曲大小姐上山不過是小菜一碟,曲大小姐連根寒毛都傷不到。」

「閉嘴!你懂什麼?」

「屬下真的不懂,要不然主子開釋給屬下听听如何?」

「吵死了!」蘇灝辰一怒,拿起枕頭就往段凌滔丟去,段凌滔頭一偏閃過。

「主子,你覺得曲大小姐生得美嗎?」

「自然是美。」

「主子覺得她美,她也夸主子英挺卓絕,屬下也覺得兩位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那主子有什麼好不敢承認自己心思的?」

「我哪有什麼心思?」

「主子,我听正梅說曲大小姐已及笄了,這種大戶人家里的小姐,一及笄可就開始談婚事了,曲家跟高家那可是三代緣分啊。」

蘇灝辰暴怒的火氣因為這句話瞬間降了下來,躺平身子思考起來,想起高承璟對曲縴珞一句一個妹妹的喊,沒好氣的對段凌滔說︰「枕頭丟回來給我。」

段凌滔看了地上的枕頭一眼,由自己被鋪里抽出枕頭,「主子的枕頭髒了,先睡屬下的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想想怎麼擄獲曲大小姐的芳心才要緊。」

「多嘴!枕頭我不要了,誰要跟你睡一個枕頭。」

看主子側過身子背對他,段凌滔也不再說話,微笑著進入夢鄉。在睡著之前他想著,如果主子真能把曲大小姐娶進門,那他離正梅就更近了,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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