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戰場 第八章
今晚的氣氛很不尋常。
大貓領著一票佣兵學校的同事,拐進老巴賭場後門的小巷子,準備抄快捷方式到老姆媽店里享用晚餐。一踏進巷子,大貓便嗅到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顯然他的同伴們也感受到了這股詭譎的氣氛。
眾人轉動著在黑黝黝臉龐上顯得格外銳利的眼楮,瞄了一眼漆黑的環境,沒說什麼,跟著大貓悄無聲息地拐進一條特別熱鬧的小巷弄。
他們一群人腳步懶洋洋,行進無聲,全身黑鴉鴉地出現在賭場的後巷,把正要進賭場試手氣的賭客嚇了一跳!
守在賭場後門的三名彪形大漢也吃了一驚,以為有人前來滋事。這陣仗之龐大,絕非他們三個人所能應付,帶頭的資深保鑣已經掏出手槍準備應付不速之客。
「老怪頭,你還沒退休啊。」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被昵稱為老怪頭的中年男子掏槍的手一頓。在賭場當了一輩子保鑣,自認為身手不差的老湯姆發現眼前一閃,感覺手腕一疼,手上的槍已經落入對方手中。
「不是跟你說了,你這把葛拉克改造得不好,會卡彈的。」
對方懶洋洋說著,把卸除的彈匣和被拆解的手槍扔回老怪頭手中,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鐘。老怪頭捧著手槍零件,目光凌厲地朝兩名手下丟了個眼神,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三名賭場保鑣就這麼頭皮發麻地站在賭場後門,呆呆目送臉上涂滿黑色油彩、身上穿著髒兮兮的黑色戰斗服、腳上踩著沾滿泥塊的戰斗靴、全身充滿煞氣的黑衣部隊如大軍壓境般,從他們面前悄無聲息走過。
這些人走經他們三人面前時,只露一雙眼楮的黑色臉龐還故意扭過頭上下掃了他們一眼。
像是巨人睥睨腳下老鼠般地,打量著他們。
「我這兩天放假,有空過來找我,我幫你把槍順順。你家老巴也太吝嗇,你們的配備早該升級了。我勸你們罷工爭取權益啊。」
大貓走經老怪頭面前,奪了他的槍並還給他一堆零件之後,便友好地伸手搭搭老湯姆肌肉賁張的壯實手臂。他一樣涂滿深色油彩的臉龐,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對方僵住的老臉,語重心長丟下話後,便隨著同伴揚長而去。
「老大,他們——」被大貓瞄人的態度惹火,年輕保鑣正想掏槍示威。
另一個資歷不淺的保鑣急忙上前,按住他莽撞的手。「你以為這些人是生存游戲的玩家嗎?」
年輕保鑣愣住。「難道不是?」
老怪頭飛快組合好自己的手槍,沒好氣地警告愣頭青︰「今晚老板心情不好,你們機靈點,否則出了事沒人幫得了你們。」他嘆了口氣,低喃︰「上天保佑那兩個女孩別被那只瘋狗找到……」
愣頭青保鑣沒有留意到老怪頭的臉色份外凝重,一門心思全在——
「那些人真的不是生存游戲的玩家?可是他們穿成那樣,黑臉黑衣黑鞋的,故意打扮得那麼酷,表情還那麼肅殺,好像剛從戰場上殺遍敵人回來。他們真的不是生存游戲的玩家嗎?」
表情肅殺,也許是因為他們真的剛從戰場回來……老怪頭和另一名保鑣交換一眼,走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像根標槍般在賭場後門站得直挺挺,兩人都懶得鳥一路追問過來的白目後進。
有些教訓需要自己學習,有些經驗需要自己領受。
這是他們這一行的生存法則,也是萬古不變的叢林法則,別人幫不了你。
楞頭青保鑣的疑惑,走出後巷的大貓一行人已經听不見。
「大貓!」
大貓領著同事左拐右繞,繞到幾名脾氣不好、肚子又很餓的教官已經打算再繞下去,他們就要對大貓這只菜鳥助教動粗。幸好感受到背後陰沉的氛圍,大貓及時宣布——
他們到啦!
大貓歡快地領著同事從情趣用品商店的後巷晃出來,就听見有人在叫他。
情趣用品商店的小老板米藍,拎了只琴盒,站在門口與幾名街坊鄰居聊天,所有人的表情都略顯不安。米藍和大家一樣,當那群黑衣部隊從巷子里冒出來的時候,他也緊張了一下。
幸好他及時看見了死黨大貓。
米藍叫住大貓,並立刻向鄰居們道別,拎著琴盒趕上大貓一伙人,朝姆媽的小酒館踱過去。這一帶的街坊鄰居,不再像幾年前一樣,每當大貓出現,就對他投以異樣的目光,好奇地想查探他跟那位男爵千金究竟是怎麼回事。
畢竟當年的丑聞鬧得沸沸揚揚,黑街無人不知,基于獵奇心態,這里的每個人都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究竟為何,這也是近幾年大貓漸漸不回這里的原因。
幸好今天晚上有別的事讓街坊鄰居們分心,不然大貓又要被纏到不耐煩,以後也許就不回來了……米藍無奈地想著。
大貓早就察覺紅燈區今晚的氣氛格外緊繃,街坊鄰居此刻憂心忡忡的臉色,只是更證實了這件事而已。不過這並不關他的事,大貓沒打算過問。紅燈區有哪天平靜過?打架鬧事是這里的飯後娛樂,他早已見怪不怪。
然而他不想了解事情的內幕,不代表別人不想講。
米藍跟大貓的同僚們寒暄完,也沒關心哥兒們近來過得如何,一手搭在大貓肩膀,一雙憂郁藍眸就朝老巴賭場的方向飄去,語氣凝重道︰
「老巴的大表弟剛剛被兩個東方女孩刺傷了。」好不容易遇到可以分擔他不爽心情的拜把兄弟,米藍立刻不吐不快︰「自己的大哥被刺傷,他那個整天穿著皮衣皮褲就自以為龐克得很有型的小表弟,像瘋狗一樣,狂吠了一個晚上,吵得大家雞飛狗跳,飯都吃不下了。」米藍頭痛得唉聲嘆氣︰「十八歲的小屁孩就是這樣,抗壓力低得離譜,遇到屁點大的事就鬧得天翻地覆。」
「說得好像你沒有過十八歲,直接從十七歲跳到十九歲了。」大貓對滔滔不絕的哥兒們戳戳手表,請他控制時間,不要耽誤到某人的用餐時間,並且拱拱兩道俊眉,表示這個話題很無趣,不過他難得回來一趟,就勉為其難陪哥兒們長舌一下︰
「老巴的大表弟見到女人就弱智,他那死德性,不被剌傷,誰被刺傷?這兩個女孩只是替天行道而已,也沒多過分啊。」大貓毒舌道。「至于小的,那句話怎麼講來著?對了,『上帝要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成天領著一群蠢蛋耀武揚威,純粹找死,鳥他干嘛!還是快點到姆媽店里吃飯最重要。媽呀,七點半了!」大貓一驚。「快走快走,你不要害我被媽媽咪發火!」
他們跟特種部隊舉行聯合軍演,相互折磨了兩天,他媽的餓死了!拜托,這種鳥話題就別再談了吧!
米藍無奈地解讀出哥兒們眼中的意思。他也不想理這種鳥事,問題是他不像大貓偶爾回來一次,能夠不受影響,他在這里土生土長,連求學都沒有離家太遠。
身處颶風中心的人,無法假裝颶風不存在啊!
于是米藍抓住大貓很不想讓他抓的手臂,邊走邊吐苦水︰
「老巴那位瘋狗表弟,動員所有手下,只為了搜尋兩個小女生,老巴也由著他胡鬧,簡直太亂來。」米藍嘆了口氣,說道︰「根據老瑪麗形容,那兩個女孩年紀看起來很小,大概只有十歲左右。以西方人的觀點判讀東方人的年紀,絕對有問題,我猜不止這個歲數。我只是搞不懂,兄弟。」米藍轉向興趣缺缺的男人訴苦︰「你說這兩個女孩怎麼想的?好端端的,不去逛大英博物館或西敏寺,跑到這里做什麼?嫖妓嗎?」
「關我屁事啊!」餓昏頭的大貓炸毛!「你會不會未老先衰啊,米藍,成天管東管西,怎麼不去當警察,這種事留給人家的爸媽操心就好。倒是你——」大貓垂眸瞄瞄米藍提在手上很像回事的琴盒。「你這是干嘛?你這個倫敦政經學院的高材生,什麼時候改當街頭藝人了,怎麼沒上網公告?」
米藍耍帥地撥了撥頭上的黑色卷發,笑眯眯回答他︰「去姆媽那里賺點外快。愛雅那種半調子,她都能上台跳舞了,我這個高材生拉個小提琴而已,有什麼困難的?」
大貓伸手朝正前方不到一百公尺遠的小酒館戳了戳,向同僚們表示,那里就是姆媽的店了。
三十多個饑腸轆轆的教官見了,立刻把大貓擠到一邊去,紛紛朝目標蜂擁而去。被擠得差點跌倒的大貓,只好抓住好兄弟義氣相扶的手臂,對米藍的琴藝吐槽道︰
「原來是你們兩個在連手謀殺客人,難怪姆媽店里的生意近來——」大貓突然閉上嘴。
朝小酒館加速前進的黑衣部隊也無端慢下腳步。
現場只有米藍一頭霧水,不曉得發生何事。他順著大貓的視線,觀望著小酒館對面的小巷子。起先米藍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勁,接著,他開始听見巷子里隱隱約約傳來怒吼聲和凌亂的腳步聲——
「人在哪里?!」
「在那里!我看見她們鑽到那條巷子了,是那兩個女的沒錯!」
就在米藍以為,今晚一再上演瘋狗狩獵戲碼的那群小混混又要出現在他面前,又要到處晃來晃去,晃得向來以和為貴的他都很想揍人的時候,兩道嬌小的身影忽然從巷子里跌跌撞撞地沖出來。
那是兩個有著東方臉孔的女孩子。
兩個小家伙披頭散發,全身髒兮兮,模樣極其狼狽。她們的年紀看起來真的很像瑪麗所形容的十歲,但米藍知道她們一定遠不止這個歲數。
兩個女孩手牽著手,氣喘如牛地朝大貓和米藍這邊跑過來。米藍好奇的目光隨著兩個小家伙飄移,看見跑在前頭的女孩拉著明顯體力不支的同伴,邊跑邊扭頭張望後方,表情驚恐,似乎很怕追了她們一路的瘋狗群隨後咬來。
米藍的同情心不禁泛濫成災。
他想叫住她們,然而兩名少女不知是被追得太慌亂,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還是怎麼了,兩人沖過他們身邊並沒有向他們求救,而是直接往門口嚴重堵塞的小酒館沖了過去。